查看完整版本: 墨書白 -【劍尋千山】《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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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3-10-21 11:07 PM

第五十九章

  和靈北商議了一下大概細節之後,花向晚便讓他先下去,自己坐在大殿中,摸著手邊扶手雕花,思考著後續事宜。

  冥惑自己殺了陰陽宗的長老,陰陽宗就不足為懼,清樂宮現下唯一能夠管轄的只剩傀儡宗,傀儡宗為九宗末流,上不了什麼台面。

  若這種時候,能把巫蠱宗出事嫁禍給清樂宮,那鳴鸞宮應當會直接出手,只要他們殺了溫容,那清樂宮剩下兩位渡劫修士,要麼投靠鳴鸞宮,要麼另尋外援,不可能為了清樂宮死守。

  這時候,她也就該出手了。

  如果她能贏,那自然好,若不能贏,她就只能走到最後一步。

  等真的走那一步,謝長寂……容得下她嗎?

  從死生之界墜落而下時的痛感清晰襲來,讓花向晚瞬間冷靜許多。

  無論謝長寂容不容得下,她都賭不起,現下最重要的就是穩住謝長寂,在那個東西出現前,想辦法讓他離開西境。

  想到這一點,花向晚緩緩睜開眼睛,迅速給薛子丹發了個傳信。

  「迷藥,四日後用於謝長寂。」

  發完傳信,她轉頭看向窗外。

  夜色正好,鳥兒雀躍於枝頭。

  她緩了一會兒後,便開始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拿了之前堆積沒看的消息翻閱。

  這些消息來自合歡宮各地探子,重要的靈北都已經告知過她,不重要的累積在這裡,她卻還是一一打開紙條看過,一面看一面燒。

  看到夜裡,她聽見門口腳步聲,抬眼看過去,就見謝長寂站在門口。

  他懷裡抱著許多糕點,靜靜看著她,花向晚一愣,隨後笑起來:「你怎麼來了?」

  「同弟子聊完,便來找你,接你回去。」

  聽到這話,花向晚便知道,謝長寂今晚上又打算要和她睡一張床。

  她想起今早上的情況,略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那個,我還有很多事兒,你先回去休息吧。」

  謝長寂沒說話,目光落在桌面為數不多的紙條上,平和道:「那我等你。」

  「你……你回去睡唄,」花向晚笑容微僵,「一直待在這裡多累啊。」

  謝長寂沉默,片刻後,他輕聲道:「你不在我睡不好,傷勢難癒,四日後的生辰宴,我怕難以應付,要不還是……」

  「唉等等!」

  一聽這話,花向晚立刻站起來,她擠出一絲笑:「生辰宴是大事,定下了不好缺席,我還是同你回去吧。」

  「生辰而已,不是大事,你先忙吧,」謝長寂顯得異常善解人意,「不必為我操勞。」

  「哪裡?」花向晚繞過書桌,走到他旁邊,笑得很真誠,「你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謝長寂看著她,隱約似乎帶了些笑,但神色卻一如既往,轉身道:「那就先回去吧。」

  兩人走在長廊,謝長寂悄無聲息為她擋了風,花向晚心中悶悶,轉頭看了一眼他手中一大堆盒子,頗為好奇:「你這是什麼?」

  「弟子送的糕點,西境沒有雲萊的點心,他們出門在外,就自己學著做了許多。」謝長寂解釋。

  花向晚點點頭,漫不經心:「你今日同他們聊了挺久的。」

  「講道而已。」謝長寂說著,花向晚便想起來,天劍宗年年都要給弟子講道。

  那些年在雲萊,她也跟隨謝長寂去聽過天劍宗講道,各地弟子雲集,仙山仙氣繚繞,仙鶴松柏,高山流水,無一不是眾人心中所嚮往的仙道模樣。

  那時候謝長寂是普通弟子,領著她站在人群中,她仰頭看著高處修士,忍不住詢問:「你有一日也會這樣開壇布道嗎?」

  謝長寂動作頓了頓,遲疑片刻後,他緩慢出聲:「不會。」

  那時候她以為是因為謝長寂對自己沒信心,覺得自己不會成為這樣的大能。

  可如今才想明白,那是因為他清楚知道,未來自己將一生守在死生之界,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花向晚看著旁邊青年,他一身白衫,手裡拿著糕點,這讓他多了幾分煙火氣,看上去整個人溫柔許多。

  她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想到他白衣繡鶴,開壇布道,萬人敬仰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就是想,如果你回天劍宗,這次應該可以開壇布道了。」

  花向晚說著,眼中帶了幾分期許:「你還可以再收幾個徒弟,然後有許多徒子徒孫,讓天劍宗繁榮昌盛,等什麼時候就可以飛升上界,成為一代佳話。」

  謝長寂聽著她的話,沒有出聲。

  花向晚越想越覺得這個未來頗為美好,忍不住道:「雲萊挺好的。」

  「你喜歡,我可以帶你回去。」

  謝長寂開口,花向晚一愣,片刻後,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擺了擺手:「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算了吧,我還是就在西境這個狗窩待著好了。」

  說著,兩個人一起走進房間,謝長寂放好糕點,兩人各自洗漱。

  等上了床,花向晚睡在裡側,她側著身子看著面前閉眼淺眠的謝長寂,緩慢道:「謝長寂,我好久沒看見你修煉了。」

  聽到這話,謝長寂睜開眼睛,花向晚看著他,似是思索:「也好久沒看見你拿問心劍了。」

  他平靜看著她,過了一會兒,輕聲解釋:「修煉靈力,我已經走到頭了。」

  「何謂到頭?」

  「修行以元嬰作為邊界,元嬰之下修身,練氣引靈氣入體,以虛丹操縱靈氣,可得百年壽命,身體輕便。」

  他聲音清清冷冷,竟同她講起修行的基礎知識。

  「築基排清靈根污穢,與凡人區別,可得三百年壽命。」

  「金丹之後,虛丹轉實,靈氣入體,再入金丹運轉淨化,成為靈力,至此靈力滋養軀體,尋常刀槍不入,可得五百年壽命。」

  「之後便可修於神識之內結嬰,修身不再重要,修得元嬰,元嬰再進一步,於化神轉為元神,修仙者便可有脫離身體之精體,開天眼,觀星斗運轉,人世規律。」

  「再步入渡劫,窺探天道,運用天道法則。」

  「所以?」

  花向晚聽不明白,謝長寂抬手拂過她的頭髮。

  「對於渡劫而言,修為靈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理解這世上萬事萬物法則。道心,是你的執念,你修行的根本原因,而道,則是你理解事物的方式。」

  「例如問心劍一脈,」謝長寂解釋給她聽,「問心劍的道心,是成為最接近天道的存在,而問心劍的道,便是捨棄人欲,成為天道。我們一生之修行,都在克己、守欲,奪人欲,以天道之眼,判斷萬事萬物。」

  「我明白。」

  花向晚笑起來,她湊到謝長寂面前,覺得有些得意:「那你在幻境大半年,是不是破戒了?」

  謝長寂不說話,他看著面前眉眼靈動的女子,片刻後,笑了起來:「我早就破戒了。」

  兩人靜靜對視,花向晚看著面前人,她覺得心跳放緩,從未這麼靠近過這個人。

  他像明月一樣高懸於頂,溫柔照耀世人。

  她仰望著他,忍不住出聲:「謝長寂,你生日有什麼想要的嗎?」

  謝長寂想了想,搖了搖頭:「你在,我就覺得很好。」

  說著,他伸手將人拉進懷裡,閉上眼睛:「睡吧。」

  謝長寂對於和她同眠這件事很執著,花向晚也懶得和他抗爭,白日裡和靈北一起籌備他的生辰宴,夜裡給他暖床,好在他也不做些什麼,她倒也放心。

  合歡宮一片安好,但西境卻不太平,四處流傳消息,說溫少清還活著,因為有一位清樂宮的弟子被溫少清的琴音所傷。

  但又有更多傳聞,說溫少清已經死了,傷人的,是一具被人操控的白骨。

  白骨傷人,這是煉屍之術。

  此事讓本來已經開始為兒子辦葬禮的溫容又瘋狂起來,當初她沒在溺水中撈到溫少清的屍體,以為溫少清屍體被溺水徹底侵蝕,如今清樂宮弟子被溫少清琴音所傷,那完全可能是溫少清骸骨落入他人手中,被煉成了供人操控的凶屍。

  一宮少主落到如此境地,那是清樂宮絕不容許的侮辱,於是清樂宮上下四處張貼告示,溫容又在宮中想盡辦法,開始感應溫少清的屍體在何處。

  清樂宮的動作大家看在眼裡,如今西境擅長煉屍之術的,除了散修之外,便只有傀儡宗和巫蠱宗。

  而傀儡宗乃清樂宮管轄宗門,應當不敢擅自以少主作為煉屍對象,懷疑最大的,便只剩下巫蠱宗。

  加上之前在神女山,巫蠱宗人曾因襲擊溫少清被殺,於是巫蠱宗以溫少清屍首煉屍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眾人議論紛紛。

  這些消息一條條傳入合歡宮,而合歡宮內隨著謝長寂生辰日期到來,越發熱鬧。

  謝長寂身為天劍宗上君,身份尊貴,想要結交的人不少,帖子發出去,便各宗都派了人過來祝賀。

  花向晚早早得了客單,等到第四日,便早早起身來,換上白色束腰繡鳳宮裝,親自去門口迎接來道賀的人。

  這次宮宴來了至少上百修士,花向晚一一見過,等到了晚間,便同謝長寂一起接待眾人。

  酒席辦得盛大,所有人在店裡鬧哄哄的,謝長寂和花向晚坐在高處,兩人喝著酒,花向晚轉頭看他:「這生辰宴辦得如何?」

  「很好。」

  謝長寂出口,花向晚挑眉:「你當真覺得很好?」

  謝長寂想了想,只道:「你為我辦,怎樣都好。」

  花向晚聽到這話,思索片刻,不由得湊過去:「你以前怎麼過生日?」

  「買糖。」

  這話出來,花向晚有些詫異:「買糖?」

  謝長寂點點頭,認真解釋:「沒有人想為修問心劍的弟子過生辰,我也一直沒想過。直到有一年生辰,我有一位修多情劍的師弟,他和我是同一日生辰,那天許多人都在為他慶賀,鬧了很久,後來等我回到死生之界結界前,等師父為我講道,師父就給了我一顆糖。」

  說著,謝長寂回憶起來:「從那以後,每年生辰,師父都會給我一顆糖。」

  花向晚沒說話,她想了想,笑起來:「你都兩百多歲,我再給糖也不合適了。」說著,她搖晃著酒杯,「有什麼想要的?」

  謝長寂不出聲,他看著她,似是一切了然。

  「我今日的願望就是,花向晚,」謝長寂看著她,說得格外認真,「平平安安,壽與天齊。」

  花向晚聽著他的願望,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扭過頭去,輕咳了一聲:「這可不是我說算了。」

  說完,她趕緊岔開話題:「今晚靈北給你安排了煙火,走,我們去門口看。」

  她一面說,一面起身,高高興興招呼眾人往門口走去。

  謝長寂從容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走進人群,叫著眾人:「來來來,我們到廣場上去看煙花。」

  「少主,不喝酒啦?」

  「一會兒喝。」

  花向晚走得快,人流將兩人隔開,謝長寂距離不遠不近,眼看著就要走出門口。

  一道劍光從人群中破空而來,朝著花向晚直刺過去!

  這劍來得極快,花向晚恍若未覺,謝長寂猛地睜大眼,大喝出聲:「花向晚!」

  花向晚笑著回頭,便見謝長寂身形一動,花向晚似乎是著急,往旁邊一躲,這倒給了行刺之人機會,長劍緊追而上,謝長寂劍意急轟而至,在劍尖刺入花向晚身體時,便將行刺之人一劍劈了出去!

  「慢著!」

  花向晚那看見謝長寂下一劍又動,她一把抓住謝長寂的手,急道:「留活口。」

  謝長寂不說話,他喘息著,手微微發顫。

  靈北帶著人衝進來,所有人亂成一片,花向晚捂著傷口,似是十分虛弱,她勉強笑了笑:「長寂,我無事。」

  謝長寂盯著她,目光勉強挪開,他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上前將花向晚一把打橫抱起來,冷著聲道:「將人押下去,徹查此事,立刻叫大夫過來。」

  說著,他抱著花向晚,朝著內院疾步走去,花向晚感受到他的憤怒,乖乖臥在他懷中,小聲道:「我沒事。」

  謝長寂沒有出聲,等進了房間,他直接一把撕開花向晚衣服,露出她的肩頭,冷靜為她處理傷口。

  等處理好傷口,他用衣服蓋好她的肩頭,醫修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看上去陣仗頗大。

  「進來吧。」

  看著醫修戰戰兢兢的樣子,花向晚到十分平和,眾人進來,為她看診確認無礙後,終於才退了出去。

  等房間裡只剩謝長寂和花向晚,對方明顯也冷靜許多,花向晚想了想,安撫道:「那個,我沒什麼事,你不用緊張。」

  謝長寂沒說話,他關上門,坐回床邊,他靜靜看著她,目光落到她的傷口上:「不要有下一次。」

  「這我哪兒能管得了?」

  花向晚有些心虛,面上卻不顯,只抬手主動碰了碰他的手:「你別生氣了。」

  謝長寂不動,花向晚直起身湊過去,看著似是在想著什麼的謝長寂:「你看看我嘛。」

  謝長寂聽她的話,轉過頭來,他看著她琥珀色的眼,她眼睛中帶著笑,像是會勾人一般,一股甜膩的香味悄無聲息彌漫在屋中,她伸出手,攬住他的脖子,靠到他身上,輕蹭著他,撒著嬌道:「好了我以後注意,絕對沒有下一次。」

  「花向晚,你不能總是……」

  謝長寂緊皺眉頭,轉頭看她,只是話沒說完,花向晚就親了上來。

  她柔軟的唇堵在他唇上,靈巧勾著他,謝長寂呼吸一頓,就感覺面前人跨坐上來。

  周邊空氣裡都是她的味道,謝長寂察覺不對,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按住她的動作,輕喘著粗氣警告:「花向晚!」

  「好哥哥,我聽著呢。」花向晚從他手中將手腕轉出來,熟練拉開他的衣衫,抬起身子攬住他,「你要生氣就罰我吧,你看要怎麼罰?」

  說著,她拉開自己衣服,謝長寂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終於意識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用力甩了甩頭,掙扎著出聲:「你……你別一個人……」

  花向晚沒動,她平靜看著似乎已經沉溺在她編織幻境的謝長寂,看著他努力想要掙脫這個幻境。

  可以有心算無心,她籌謀已久,怎麼可能讓他這麼輕易從幻境中爬出來?

  她乾脆將人一把拉下來,謝長寂倒在她身上,眉頭緊皺,似乎還在努力掙扎。

  花向晚靜靜抱著對方,過了一會兒後,她輕聲開口:「好好做個美夢,明日我就回來了。生辰快樂,」她低頭親了親謝長寂額頭,神色平靜,「清衡道君。」

  說著,她抬手一推,便將身上人推開,從床上從容起身。

  剛一挪步,謝長寂便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將她衣領扯下大半。

  花向晚回頭看了一眼低低喘息著的謝長寂,聽對方出聲:「帶……我……」

  花向晚看著謝長寂,她平靜注視著他,好久,緩慢出聲:「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帶不了你。」

  說著,她慢條斯理拉上衣衫:「做個夢就行了,別當真吶,清衡道君。」

  謝長寂動作一頓,花向晚從他手中扯回袖子,轉身離開。

  她走出房間,設下結界,便看等在門口的薛子丹和靈北。

  「怎麼樣,我的藥好用嗎?」

  薛子丹笑眯眯開口,花向晚沒搭話,只道:「守著他。」

  說著,她看向靈北:「如何了?」

  「那邊已經一切準備就緒。」

  靈北平靜出聲:「就等少主。」

  「刺殺那個人呢?」

  「已經做了個假身份『死』在牢獄中,明日少主遇刺的消息就會傳出去。」

  花向晚點點頭,手上一轉,一個傳送陣出現在地面。

  她提步上前,招呼周邊人:「走吧。」

  傳送陣亮起,所有人跟在她身後,前後踏入傳送陣。

  沒一會兒,眾人眼前便換了一番景象。

  提前到的合歡宮眾人早已等在原地,秦雲裳、狐眠圍在旁邊。

  看見花向晚出現,合歡宮弟子齊齊跪地:「恭迎少主。」

  「起吧。」

  花向晚抬手,轉頭看向秦雲裳:「溫少清呢?」

  「在這兒呢。」

  秦雲裳將一個書一般大小的盒子遞給花向晚:「你設的隱蔽陣我還沒打開,不過我聽說最近溫容用各種方法找他找瘋了,她早就懷疑巫蠱宗,現下就在巫蠱宗附近活動,你前腳撤了法陣,她後腳估計就能趕過來。」

  花向晚沒說話,她低頭打開盒蓋,便見一具不算完整的骷髏靜靜躺在木盒中。

  「他屍骨太大,我帶著不方便,就給他縮小了放盒子裡,你拿出來是一樣的。」

  秦雲裳解釋,花向晚沒有理會,抬手拂過木盒上方,口中念咒。

  木盒顫動起來,一個陣法緩慢消失。

  等做完這一切,花向晚對著木盒中的白骨看了一會兒,皺起眉頭:「撈出來時一點肉都沒了嗎?」

  「乾淨得很。」

  秦雲裳接話,隨後趕緊道:「不過你可別怪我不盡心,我得了你的信,第一時間就去撈人,不過他之前已經被人剃乾淨了,所以不會有血肉。」

  聽到這話,花向晚動作一頓,她微微皺眉,抬眼看秦雲裳:「被人剃乾淨了?」

  秦雲裳點頭:「不錯,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白骨在地面爬,然後就爬進了溺水坑裡,等他死了我撈出來就這樣了。薛子丹之前看見這東西,和我說是劍痕……」

  說著,秦雲裳忍不住感慨:「冥惑真狠啊……」

  「別說了,」他們說著話,狐眠掃了一眼木盒中亮起來的白骨,皺起眉頭,「溫容可能已經發現他的位置了。」

  「現下怎麼辦?」

  秦雲裳抬眼看向花向晚,花向晚冷靜道:「我先混進去,將木盒放在大堂,等一會兒溫容來鬧,我趁機去找他們的屍身。等我找到他們,我會告知你們,到時候溫容一走,你們告訴我,我開法陣將他們困在法陣中,就可以動手了。」

  「屍骨盡銷,魂魄拘禁,」花向晚語氣平靜,「一人不留。」

  聽到這話,狐眠抿緊唇,片刻後,她點頭應聲:「好。」

  花向晚看了一眼秦雲裳,點了點頭,隨後轉頭看靈北:「帶著弟子,聽狐眠師姐的。」

  說完,她便走上前去,化作一道華光,悄無聲息潛入巫蠱宗。

  眾人遠遠等在巫蠱宗外,沒有一會兒,就感覺一陣地動山搖,隨後就聽溫容怒喝出聲:「巫生小兒,還我兒身體來!」

  這一聲大吼憑空而下,驚得巫蠱宗人紛紛從睡夢中清醒。

  巫生在黑夜裡睜眼,他立刻起身,領著眾人來到大門前。

  沒了片刻,就看溫容帶著人一排落在門前,看見溫容,巫生恭敬行禮:「溫宮主。」

  「廢話休說,」溫容取出一個正在法光的羅盤,冷著聲道,「我兒屍骨在你這裡,交出來!」

  「溫宮主,」巫生神色平淡,「巫蠱宗沒有少主的屍骨,請溫宮主切勿聽信謠言。」

  「謠言?」溫容笑起來,「我兒的法術我認識,若非被人煉屍,絕不可能有一具白骨能用出我兒的法術。煉屍一事,除了你們巫蠱宗還有誰?」

  「溫宮主,」巫生冷聲開口,「切勿妄言。」

  「你……」

  「若溫宮主不信,不妨入巫蠱宗一搜。」

  聽到這話,溫容一頓,就看巫生抬眼,冰冷看著她:「請。」

  溫容聞言,廣袖一甩:「好,本座這就去搜,走!」

  說著,溫容大步向前,領著眾人衝了進去。

  巫生提步跟在溫容身後,平靜道:「此事太過湊巧,明顯是有人刻意為之,溫宮主切勿上……」

  話沒說完,溫容頓住腳步,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愣愣看著前方。

  巫生察覺不對,疑惑回頭。

  一抬眼,就看見正堂之上,一具白骨身著紫衣,頭戴玉冠,手中抱著一把白玉琴,端坐在正堂上方。

  巫生瞳孔緊縮,溫容面容呆滯,片刻後,她顫顫出聲:「少清……」

  說著,她踉踉蹌蹌撲上前去:「少清!娘來了,娘來接你了少清!」

  她衝上前方,抬手觸碰在溫少清白骨上。

  然而她剛剛一碰,溫少清便化作飛灰散開。

  巫生這才反應過來,急道:「溫宮主你聽我解釋……」

  話沒說完,只聽一聲咆哮,音波朝著巫生撲面而來,巫生同時祭出一個傀儡,同溫容的音波對轟在一起。

  渡劫期與化神期的對峙帶來巨大靈力動蕩,朝著遠處轟然而去,驚得四方修士猛地睜眼。

  然而對峙也不過片刻,畢竟一個大境界的差距,巫生再支持不住,被溫容音波猛地轟開。

  他狠狠砸在牆面,隨後便被人一把捏住脖子,提到高處。

  「查,」溫容死死盯著巫生,咬牙開口:「你給我查!」

  「是。」

  巫生立刻出聲,喘息著:「溫宮主,我這就查,這就還巫蠱宗一個清白!」

  「我給一個月,把凶手給我找出來,不然,我要這巫蠱宗滿門弟子,給我兒陪葬!」

  說著,溫容將巫生狠狠甩開。

  她走回大堂,顫抖著手,跪在地面將白灰收集起來,放入一個瓷壇。

  隨後抱起白玉琴,克制著情緒轉身,啞聲道:「走。」

  巫蠱宗人跪了一地,送走溫容。

  這時,花向晚走在長道之中,緩緩推開一扇黑金色大門。

  大門之後,上百具棺木停在寬廣的房間中。

  花向晚抬眼看去,給秦雲裳傳音:「找到了。」

  秦雲裳冷眼看著溫容走遠,轉頭看了一眼狐眠:「動手吧。」

  雷聲轟鳴而下,狐眠手中畫筆一轉:「好。」

  雷聲轟隆,似有大雨。

  千里之外,一道閃電轟在謝長寂幻境之中,謝長寂一口血嘔出來,急急睜開眼睛。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邊鮮血,迅速起身,徑直提著劍打開大門。

  薛子丹聽見聲響,詫異回頭,只是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用劍架著脖子,狠狠撞在身後柱子上。

  「花向晚呢?」

  謝長寂揪著他的衣領,語氣中帶著殺意。

  他殺巫媚那晚的記憶浮現上來,薛子丹咽了咽口水,想要安撫謝長寂:「那個你冷……」

  話沒說完,謝長寂長劍一動,薛子丹立刻大吼出聲:「巫蠱宗!」

  謝長寂動作頓住,薛子丹趕緊道:「她去搶人,你要想做什麼趕緊去,別和我折騰!」

  聽到這話,謝長寂立刻放開他,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薛子丹:「你從道宗追到狐眠花了多久?」

  「三個……不是!」

  薛子丹突然反應過來。

  謝長寂死死盯著他,片刻後,他冷淡出聲。

  「好得很。」

  說完,他提步往前,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雨傾盆而下,薛子丹看著空了的院落,深深舒出一口氣。

  片刻後,他突然意識到謝長寂之前做過什麼。

  溫少清那骨頭他一看就知道是劍痕,絕對不是冥惑幹的。

  之前他還是「雲清許」時謝長寂就對他恨之入骨,要知道自己是花向晚的前任,還故意單獨在房間給花向晚「解毒」,他真的要宰了他。

  太危險了,他不能再留了。

  意識到這點,薛子丹立刻回頭去收拾東西,一面收拾一面給花向晚傳音:「阿晚,謝長寂把我是雲清許認出來了,他現在去巫蠱宗找你,我先跑了,你好自為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1 11:39 PM

第六十章

  這是巫蠱宗的地宮。

  放下溫少清的屍骨後,趁著溫容和巫生糾纏,她便用神識掃過整個巫蠱宗,隨後快速到了地宮之中。

  這兩百年她所學駁雜,製毒法陣無一涉獵頗精,她悄無聲息解開地宮封印,便來到地宮大殿。

  大殿是一個寬闊的空間,裡面陳列著密密麻麻的棺木,周邊是西境信奉的各路尊神神像,或坐或立,或怒目猙獰,或手執蓮花,配合著大殿中的棺槨,看上去異常陰森。

  花向晚抬手一揮,整個大殿燭燈亮起,燈火通明,就看見正前方是整個大殿中最大的一座神像。

  它矗立至頂,人在它面前顯得異常渺小,神像是男女兩神,擁抱交合在一起,看上去就成了一尊。

  這是西境大多數人供奉的陰陽合歡神,傳說中創造西境的主神。

  花向晚看著棺槨,用神識一一確認了身份,隨後給秦雲裳發了消息:「找到了。」

  秦雲裳盯著不遠處走出巫蠱宗的溫容,冷聲道:「知道了,你先確保好他們的安全。」

  巫蠱宗既然拿他們煉屍,如果真的動起手來,或許會將合歡宮弟子屍首召出,若屍首被破壞,他們這一趟就是白來。

  花向晚應聲:「放心,我安排好通知你。」

  說著,花向晚手上結印,給整個大殿設下結界,隨後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長劍,劍身抹過手心,她口中誦念法咒,每一滴血珠落下,都在空中變化成一道符文,過了片刻後,她輕喝出聲:「去!」

  音落,血色符文飛向棺槨,一一貼到棺槨之上,在棺槨上亮起,隨後沉入木中。

  用符文封住這些棺材,保證這些屍體與外界隔絕,不會受到巫蠱宗召喚時,她又盤腿坐下,開始在地面畫出一個圓形法陣。

  法陣極為復雜,每一筆都用血繪製而成,灌入化神後期靈力。

  雖然是化神後期,但法陣已經隱約有了渡劫期的威力,花向晚一筆一劃,到最後幾筆,秦雲裳的聲音響起來:「阿晚,溫容走遠了。」

  「去吧。」

  花向晚最後一筆描上,冷靜開口:「我馬上啟陣。」

  說著,她抬手按在法陣中間,法陣開始迅速往外擴散,與此同時,天空中出現一道透明薄膜,和地面法陣相互回應,緩慢銜接在一起。

  巫生正在房中大發雷霆,他冷冷看著眾人,怒喝出聲:「有人闖進來都不知道,做什麼吃的?!溫少清怎麼會在這裡?原本在這裡的人呢?都死了?!」

  說著,他便察覺靈力不對,片刻後,有人顫抖出聲:「天……天變了!」

  所有人都看見天空似乎被一層薄膜籠罩,巫生瞬間察覺不對,立刻給鳴鸞宮發信求救,然而他的傳音根本無法穿透薄膜,他瞬覺不好,正要吩咐什麼,就聽外面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隨後有人衝進屋中,急道:「宗主,有人帶人闖進來了!」

  「何人?做什麼?」

  巫生扭過頭去,冷聲詢問,衝進來的弟子喘著粗氣,如實回答:「她說她叫狐眠,來取你狗命。」

  聽到這話,巫生一愣,片刻後,就看上方薄膜呈現出一片血紅花紋,花紋上一個個光點亮起,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光點就突然化作血劍,朝著地面如雨而下!

  尖叫聲瞬間傳遍整個巫蠱宗,高階弟子反應過來,立刻開啟法陣抵擋,外面傳來砍殺之聲,巫生看著弟子被血劍誅殺,這才反應過來。

  他捏起拳頭,稍作鎮定,只道:「錢長老領所有弟子去正門,來者殺無赦,另外兩位長老隨我去找布陣之人,只要陣法一破,來者不足為懼。」

  說著,巫生慢慢冷靜下來,他看一眼神色各懷鬼胎的長老們一眼,出聲提醒:「今夜來的是合歡宮的人,大家可誰都跑不掉。」

  聽到這話,眾人一愣,隨即意識到來的人是為什麼。

  下面弟子不清楚,可這些長老卻是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麼,他們臉色皆是一白,巫生見穩住眾人,甩手朝地宮走去,冷聲道:「走。」

  來的既然是狐眠,那她一定是在溯光鏡中看到了過去,知道了合歡宮弟子屍首的去向。

  既然來人已經悄無聲息將溫少清的屍骨放下,那一定也會找到地宮。

  他一面召喚煉製好的凶屍,一面領著人往地宮趕。

  從地面往下,是一條狹長甬道,巫生領著兩個長老和一干兇屍衝進甬道,便看見路上一地弟子屍首。

  巫生抿了抿唇,手上拈了個法印,兩個長老也十分緊張,能這麼無聲無息來到地宮,對方必然要在化神期以上,甚至更高的修為。

  合歡宮三位長老都是化神期,可若是那三位長老,決計布不出方才的法陣,可除了那三位,合歡宮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花向晚那個金丹半碎的半吊子不可能,花染顏渡劫失敗後就纏綿病榻更不可能。

  三人不斷思考著來人的可能,走到一半,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宮裝的女子背影。

  巫生動作一頓,三人警惕起來,巫生恭敬道:「敢問閣下為何擅闖我巫蠱宗地宮?」

  「我為何而來,」花向晚慢慢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巫生,微微一笑,「你心裡不清楚嗎?」

  「花向晚?!」

  巫生猛地睜大眼,話音落下瞬間,血色藤蔓從地下瘋狂而來。

  巫生反應極快,足尖一點,便退後開去,抬手一召,凶屍瘋了一般撲上前。

  花向晚劍抹過手心,盯著迎面撲來的凶屍,目光微冷。

  而後她左手一甩,法陣朝前方而去,封住三人去路,右手長劍橫掃,直接將面前撲來凶屍切成兩半!

  血色藤蔓從巫生三人腳下騰空而起,巫生三人手中法光大綻,兩位長老控制住藤蔓,巫生法咒朝著花向晚迎面轟去。

  甬道狹窄,不利於多人作戰,這剛好便宜了花向晚。

  巫生看了一眼,手上結印,瞬間出現在花向晚身後。

  花向晚察覺他靈力走向,藤蔓緊追而去,隨即回身一劍轟砍而下!

  巫生袖中長劍驟出,硬生生接下花向晚一劍,同時另外一位長老手中道光朝著花向晚擊來,逼著花向晚脫開左手用法陣攔住長老道光。

  兩個人左右夾攻,僵持之間,一個法陣從花向晚腳下升騰而起,三個人同時念咒,法光如蛇而出,瘋狂襲向花向晚,花向晚被困在陣法之中,劍光密不透風,將試圖衝向她的光蛇一一斬盡!

  她的劍光極快,三人額頭開始有了冷汗。

  巫生之前才被謝長寂傷過,方才又被溫容所傷,現下雖然是同另外兩個長老合力一起困住花向晚,卻也感覺吃力。

  察覺巫生狀態,其中一位長老急道:「宗主,她就是靠靈氣珠,再撐一會兒就好了!」

  「靈氣珠?」

  聽到這話,花向晚在法陣中笑著回頭,長老察覺不對,但他來不及反應,只聽一聲:「那可真是讓你們失望了。」

  音落那剎,強大的靈力朝著周邊轟然而去,將三人猛地震飛。

  花向晚瞬間失去禁錮,劍如長龍,身如鬼魅,帶著劍的清光出現在兩個長老面前,俐落劃過他們脖頸。

  看見長老被殺,巫生捂著胸口,果斷轉身就逃。

  凶屍在他操控之下朝著花向晚抓來,花向晚放手一人一劍,一路劈砍而去,不消片刻,就把凶屍清理乾淨。

  她提著染血的劍,疾步追向巫生,巫生瘋了一般衝向前方,在花向晚一把抓到他之前,猛地衝進地宮,轉頭大喝出聲:「慢著!」

  花向晚停住腳步,巫生站在上百棺木面前,他喘息著:「你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自爆元神,同這裡一起毀了!」

  花向晚不說話,她看著不遠處的巫生,想了想,卻是笑起來:「兩百年了,未曾想,你還用劍吶?」

  聽到這話,巫生臉色一白,花向晚目光落在他被逼拔出的劍上,似是思索:「我真是好奇,沒有愛魄的人,是什麼感覺。」

  「你想說什麼?」

  「沒有愛魄之人,感受不到這世間之愛,」花向晚走進來,巫生忍不住後退,聽花向晚緩慢開口,「無論父母、親友、妻兒,乃至世間萬事萬物,留給你的都只有憎怨苦恨,如今巫宗主也算名利加身,不知感受如何?」

  「你讓我走。」巫生喘息著,似是完全聽不懂花向晚的話,「巫蠱宗你滅了就滅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今夜之事我絕不會透露半點,你讓我離開。」

  「走?」花向晚停住步子,似是覺得好笑,「你說我會讓你走嗎?」

  巫生動作頓住,花向晚繼續思索:「你換了臉,屠了斷腸村,不承認你秦憫生的身份……」

  「我不是秦憫生。」

  「如果你不是,」花向晚抬頭,「你換臉做什麼?」

  「我沒有換臉。」

  巫生咬牙,花向晚盯著他,面上笑容異常溫柔:「我可以幫你復原,然後告訴狐眠師姐,你做過什麼。」

  聽到這話,巫生捏起拳頭,花向晚從他眼中看出惶恐。

  她走向他,看著他的眼睛,巫生警惕看著她,隨即聽她輕聲詢問:「哪裡弄來的眼睛?挖別人的吧?」

  「當年師姐挖自己的眼睛,就是不想害人。若她知道,一定很失望。」

  「閉嘴。」

  「秦憫生,如今棺材裡躺著的,是師姐的同門。」

  「我不是秦憫生。」

  巫生不斷強調,花向晚輕笑:「你害過他們一次,還想害第二次嗎?這兩百年,你交換的東西,後悔嗎?」

  「我說我不是!」巫生終於再忍不住,猛地揚劍出手,然而花向晚動作更快,長劍朝著巫生揮砍而下,左手同時化出一道法光,一掌擊在巫生腹間。

  法光在巫生腹間織網,頃刻入侵神識,牢牢鎖住他的元嬰,巫生長劍被花向晚一劍斬斷,隨後捅在胸口。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狐眠聲音響起來:「阿晚?阿晚你還好嗎?」

  「要見麼?」

  花向晚盯著巫生:「要不要我幫你恢復你的容貌?」

  巫生聞言,他顫抖著,緩慢抬頭:「不。」

  「秦憫生,」他說話間,血從嘴裡溢出來,「死在,兩百年前。」

  「為什麼要屠斷腸村?」花向晚問出自己疑惑。

  外面腳步越來越近,巫生眼中帶了幾分瘋狂,他抬手放在劍上,咬牙:「那是屬於秦憫生的。」

  折了劍。

  改了容貌。

  換了身份。

  屠殺了斷腸村。

  屬於秦憫生的一切,都被他抹殺殆盡。

  「你恨秦憫生?」

  花向晚從他神色中品出毫不遮掩的怨恨,奇怪:「為什麼?」

  聽到這話,巫生笑起來,他臉上詭異的紋路因為笑容扭曲,和眼中隱約的水汽相互交映,看上去格外瘋狂:「因為……愛是他的。」

  他聲音很輕,花向晚一愣,就看他從自己劍尖猛地退開。

  而後他捂住傷口,踉踉蹌蹌朝著門口走去。

  他眼中是克制著的期許和渴望,他的腳步和狐眠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當狐眠推開大門入內時,他整個人朝著她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他沒用任何靈力,也沒有任何武器,花向晚看出來,他只是想去抱一抱狐眠。

  然而狐眠在他撲過去瞬間,幾乎是毫不猶豫,一鞭子就狠狠將他甩開。

  他被狐眠的靈力重創甩到地上,全身筋骨盡斷,趴在地上再也無法起來。

  可他還是掙扎著,只是他的掙扎看上去太過微弱,像是整個人趴在地上蠕動。

  狐眠意識到這是誰,立刻咬牙:「巫生?!」

  說完,她猛地上前,一把拽起巫生,狠狠捏在他脖頸之上。

  「等等!」

  花向晚急促出聲,狐眠回頭:「怎麼了?」

  也就是那片刻,巫生猛地往前一撲,伸手將狐眠死死抱在懷中,狐眠也是毫不猶豫,一掌貫穿了他的心臟,怒道:「放開!」

  「是我的。」

  巫生神色漸漸渙散,可他眼中卻露出幾分高興,他看向花向晚,含糊不清:「是巫生的。」

  這個懷抱,與秦憫生無關,是他巫生爭過來的。

  他腦海中盡是「秦憫生」的回憶。

  他的母親,他年少好友,他的狐眠。

  明明他體會不到那些愛與美好,可他卻生了嚮往和渴求。

  他不懂愛和善,那他只有恨。

  他恨秦憫生,因為他帶走了巫生所有美好的東西。

  這兩百年,他從未有過片刻安穩,他痛苦不安,他焦慮發狂,可直到此刻,他抱著狐眠,終於緩緩閉上眼睛。

  狐眠愣愣抱著他,她直覺有什麼發生,卻也不知道,只感覺左眼眼淚莫名流出,她茫然抬頭看向旁邊花向晚,只問:「怎麼了?」

  花向晚不說話,她看著左眼流著淚的狐眠,過了片刻,她擠出一抹笑:「沒什麼,外面如何?」

  「秦雲裳還帶著人在清理,」狐眠反應過來,將旁邊巫生一推,站起身來,踩著巫生的血走過去,冷靜道,「我帶人先過來。」

  「傳送陣我開好了。」

  花向晚看了一眼不遠處法陣:「你帶人帶他們回去吧。」

  「好。」

  狐眠點點頭,她掃了一眼滿殿棺木,好久,啞聲開口:「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狐眠和阿晚,來帶你們回宗了。」

  說著,狐眠跪地叩了三個頭,隨後站起身來,抬手招呼旁邊靈北:「抬棺。」

  弟子應聲,開始一人一具棺槨扛著躍入傳送陣離開。

  花向晚看著大殿中弟子帶著棺槨一個個消失,沒有片刻,秦雲裳也帶著人走了進來。

  她全身濕透,身上帶血,花向晚看了她一眼,只道:「如何?」

  「差不多在收尾了。」

  秦雲裳擦了一把臉:「我讓靈北在外面把剩下的屍體處理乾淨,還有二十多個弟子在逃,靈北正在搜,一會兒應該就有結果。望秀呢?」

  秦雲裳說著,轉頭看向旁邊,狐眠拍了拍手邊棺木,提醒秦雲裳:「這兒呢。」

  聽到這話,秦雲裳立刻走過去,到棺木前,她腳步頓了頓,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打開了棺木。

  兩百年過去,棺木中的人卻始終保持著兩百年前的樣子,他身體被人細細縫合,看上去睡得極為安詳。

  秦雲裳靜靜看著,好久,她艱難笑起來:「沒好好打扮打扮見你,你是不是又想挑刺?不喜歡也沒有用,我就這麼難看,你受著吧。走。」

  秦雲裳合上棺木,啞聲將棺木扛起來:「我帶你回去。」

  說著,她轉頭看了一眼旁邊兩人:「我先走了。」

  秦雲裳帶著程望秀的棺木一起踏入傳送陣,狐眠也背起蕭聞風,轉頭看著花向晚道:「你處理後面事宜,我也先……」

  話沒說完,兩人一股罡風從外猛地吹來,靈北「轟」的一下,撞開大門砸進大殿。

  花向晚和狐眠瞬間回頭,就看門口出現一個身影。

  他周身被雨淋濕,手上提著一把用布帶封著劍刃的長劍,白衣沾染了幾滴鮮血,倒宛若點綴。

  他皮膚很白,平靜的神色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病態,靈北咳嗽著起身,轉頭看向花向晚:「少君突然出現,我們都攔不住……」

  「退下。」

  謝長寂冷淡出聲,語氣中沒有半點可商量的餘地。

  花向晚從他身上直覺出幾分危險,她心跳得飛快,捏起拳頭,面上卻故作鎮定,吩咐靈北:「先把餘下的事處理了,之後你自己從傳送陣離開。」

  「是。」

  靈北不敢多說,趕緊起身出去。

  狐眠掃了一眼兩人,結巴道:「那……那我也走了。」

  說著,她低著頭,一腳踏進傳送陣,消失在大殿。

  大殿中一瞬只剩下花向晚和謝長寂,兩人靜靜對視,漫天神佛圍觀下,花向晚輕輕一笑。

  「啊,」她似是有些感慨,「你竟然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12:41 PM

第六十一章

  水從他周身滴落而下,順流到地面,和血交融在一起。

  花向晚盯著面前人,面上帶笑,神色冷淡,心中卻像是拉緊的弓弦,悄無聲息捏起拳頭。

  她不能讓他留在這裡太久,留得越久,他越容易察覺她的變化。

  「我不該來?」

  謝長寂肯定開口,花向晚輕笑:「當然。」

  「為什麼?」

  「兩宗結盟,」花向晚似有幾分遺憾,「我還是想在清衡上君面前,保留幾分體面的。」

  「兩宗結盟,」謝長寂聞言,目光中帶了幾分嘲弄,「你至今還是如此覺得?」

  「不然呢?」花向晚疑惑,「難道,我與上君還有其他?」

  謝長寂捏緊長劍,他盯著花向晚,啞聲開口:「別這樣說話。」

  「這樣說話,的確傷人。」

  花向晚嘆了口氣,帶了幾分無奈:「本來想和上君繼續演和和睦睦,但上君不願意,執意追來,我也只能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謝長寂重復了一遍,他目光移落到花向晚手中劍上,「你同我說過實話嗎?」

  花向晚心上微顫,她直覺他或許知道什麼,但片刻後,她還是笑著道:「之前或許有欺騙,但今日,皆為實話。」

  謝長寂聽著這話,抬眼看向她,眼中帶著冷:「所以,你的實話是,除卻宗門之外,你我再無其他。」

  「自然。」

  「你不需要我。」

  「我需要的只是天劍宗。」

  「你沒有動心。」

  「這是自然。」花向晚微微仰頭,說得肯定,「謝長寂,我不對放下的人動心。」

  謝長寂沒說話,他閉上眼睛,低啞出聲:「你還是騙我。」

  音落,他身後大門『砰』地合上,寒風自他周身而來。

  花向晚直覺不對,看著他的動作,不由自主握劍指在前方地面,看似隨意的動作,卻將周身要害護住。

  「怎麼?」

  花向晚警戒笑起來:「你不會因為這點事和我動手吧?」

  謝長寂沒有應答,布帶從他劍上一圈一圈打轉飄落而下,露出銳利的劍鋒。

  「既然你不願意說,」冰雪從謝長寂腳下一路往前,渡劫期結界在周邊張開,謝長寂忽地睜眼,「那我來說。」

  言畢剎那,他猛地揚劍,朝著她急襲而來!

  花向晚睜大眼看著劍意撲面而來,她第一次直面謝長寂渡劫期毫無保留的劍意,只覺整個空間彷彿都被冰雪之氣包裹,泰山傾崩而下,她根本不敢硬接,足尖一點疾退往後,慌忙出聲:「謝長寂!」

  謝長寂沒有回應,唯有劍如針尖密雨,密密麻麻而來,徑直封死她所有去路。

  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只能被動承接下他所有劍招。

  他有多快,她必須有多快,只要稍有差池,劍尖就會立刻穿透她周身!

  這樣密不透風的疾劍讓她毫無喘息時機,瞬息接下上百劍後,她便開始覺得筋脈隱隱作痛。

  同巫蠱宗那些廢物交手,她用劍尚未到極致,可如今面對謝長寂這種頂尖高手,她全盛時期都未必能夠一戰,如今筋脈剛剛恢復,又哪裡有還手之力?

  她迅速意識到這樣下去她到最後怕是會被謝長寂耗死,乾脆將劍用靈力一震,劍身當即變軟,猶如靈蛇一般纏上謝長寂長劍,限制住謝長寂的動作,謝長寂毫不猶豫挑劍而起,花向晚順著他的力道,在空中一個倒空翻,乾脆棄劍躍開!

  謝長寂將她長劍震碎瞬間,花向晚已躍到遠處,袖中符篆如雨而出,環繞在謝長寂周身,隨後朝著不遠處傳送陣就縱身一躍!

  她和謝長寂打毫無勝算,乾脆先跑為上。

  察覺她的意圖,謝長寂眼神驟冷,周邊靈氣瞬間暴漲,他一劍橫掃如彎月,純白色的劍光轟開符篆,直襲向傳送法陣旁的花向晚!

  花向晚看見那道劍光,一時再也藏不住,體內靈力爆開,猛地拔出乾坤袋中塵封已久的「尋情」,迎著他的劍意便是一劍劈下!

  兩道劍意衝撞在一起,將地面傳送陣直接橫切成兩半,謝長寂沒給半點喘息之機,隨即拔劍而來,第二劍又如白龍長嘯,花向晚知道躲閃不及,以攻為守,和謝長寂狠狠撞在一起。

  她的虎口受震流下血來,兩人面對面隔著劍幾乎是貼在一起。

  「想殺我?」

  花向晚被激出戰意,忍不住笑起來:「怎麼,覺得我濫殺無辜,想對我動手了?」

  「你靈力運行完整,修為已至化神巔峰,距離渡劫半步之遙。」

  劍鋒交錯而過,在大殿如鷹嘯鳳鳴。

  謝長寂冷靜說出自己想要的結果,花向晚立刻知道他拔劍意圖。

  劍和劍砍在一起,兩人每一劍都帶了十分力道,花向晚目光微冷,語帶嘲弄:「所以呢?」

  「你不需要雙修道君,也不需要來天劍宗求親。你來雲萊,另有所圖。」

  劍和劍狠狠相撞,兩人被力道激開,落地之後,沒有片刻停歇又重新交戰在一起。

  「你和秦雲裳相識,所以初見被伏擊一事就是你的設計,為的就是讓天劍宗懷疑你又不能確定,帶你去找靈虛秘境,你怕我們直接把你們送回天劍宗。」

  花向晚眼神涼下來,劍勢加快,左手一個個火球砸去。

  謝長寂神色自若,躲著她的劍和法陣,繼續說著她撒過的謊言:「而後你發現『謝無霜』入魔,想利用惑心印迷惑『謝無霜』心智,讓他為你所用。可以『謝無霜』的修為,你直接動手會被察覺,只有他主動將入夢印放在身上,你才更容易布下你真正想放在他身上的惑心印,於是你故意引誘沈修文,將入夢印放在他身上,讓『謝無霜』看到。」

  「之後你故意在靈虛秘境開啟時讓秦雲裳將你踢入度厄境,逼著謝無霜救你,再在度厄境中入魔拖延時間,逼著謝無霜重傷。」

  聽著這些,花向晚心跳得飛快。

  他猜到了嗎?

  他的確該猜到了。

  密境中他看見秦雲裳和她相識,又得知她承襲了她母親所有靈力,他還是謝無霜本人……

  以他的聰明,現下直接動手,那就該看出,在雲萊她就是故意被秦雲裳襲擊,故意拖延「謝無霜」的時間,而她本身也不需要結親,所以去雲萊的目的,昭然若揭。

  既然他知道,今日他一定會殺了她。

  兩百年前他就選擇了蒼生大義,今日也是一樣。

  可她不能死。

  合歡宮才開始,她不能死在這時候!

  意識到這一點,她咬牙將所有靈力灌入長劍,朝著謝長寂長劍狠狠一劈。

  謝長寂察覺她這一劍力道太盛,右手當即棄劍,左手從旁邊虛空一拔,問心劍橫掃而出,和尋情狠狠撞上,兩把劍在半空相交,謝長寂用問心將尋情一絞,便將兩人動作限制住,誰都動彈不得。

  花向晚手上鮮血順著劍流下來,她渾身筋脈疼得發抖。

  她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她能用尋情了。

  既然能用尋情,那她或許就能打開鎖魂燈的封印,魊靈當年是用問心劍和鎖魂燈一起封印,她換血之後再不能感應自己和謝長寂的法器,可如今能用尋情,那可能也可以打開這兩者的封印。

  不管能不能,她都只能一試!

  她血液流轉得飛快,朝著謝長寂一掌轟去,同時口中誦念咒語,打算解開鎖魂燈封印。

  察覺到她要做什麼,謝長寂毫不猶豫,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猛地吻了去。

  法陣轟在他身,他悶哼一聲,壓著花向晚抵在身後一張用於供奉的神壇上。

  花向晚沒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整個人驚得睜大了眼。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吻著她,左手驟然用力,就將兩人劍絞在一起,花向晚吃痛鬆開,兩把劍便被他一卸下扔到一旁。

  她用沒握劍的手砸向他,他一把按住她的手,一面將她壓到神壇深吻,一面抓著衣帶狠狠撕下。

  裂帛之聲驟響,涼意襲來,花向晚得了機會,從旁邊一把抽過抓住尋情,果斷抵在謝長寂脖頸。

  他也在同時停住動作,兵臨城下。

  兩人靜靜對視,花向晚急促呼吸著,握著劍的手滴著血,微微顫抖。

  陰陽交合神像立在不遠處,垂眸看著對峙兩人,謝長寂被劍抵著,神色平靜,一點一點往前,徹底佔有她。

  「你可以殺了我。」

  他冷靜出聲,血從他脖頸滲出,滴落在她臉上。

  花向晚清晰感覺到劍下血肉被切開的觸感,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她就能徹底切開他的血管,再用力幾分,就能割斷他的咽喉。

  他的疼和她的疼交織在一起,她死死捏著自己的劍柄,她清楚感知到她放任了什麼,咬緊牙關,低聲叱喝:「滾出去。」

  但他不聽,反而從容俯身,冷靜中帶著懾人的偏執靠近她。

  「可你不會。」

  「你想要做什麼?」

  花向晚感覺他緩慢的動作,咬牙挑釁笑了起來:「就想做這事兒?」

  「你總撒謊,」他貼近她的唇,額頭輕抵上她額頭,「所以,我自己來看。」

  說完剎那,他靈力自接觸之處猛地傾貫而入,花向晚察覺他要做什麼,毫不猶豫,手上長劍猛地朝著他的脖頸切下,怒喝出聲:「放開!」

  然而謝長寂動作更快,一手猛地按住她的手腕,將她狠狠壓在神壇之上。

  尋情砸在神壇上滾落而下,他死死抱住她,像是巨蟒纏上獵物,盤旋著將獵物絞殺在自己身體之中。

  她掙扎不開,只能感覺靈力一路流入筋脈,灌入金丹,從她半碎的金丹運轉而過,流向周身。

  他的神識探入她的識海,花向晚感覺識海彷彿是轟然炸開,兩人識海交疊在一起,兩個瑩白色的小人在識海相遇。

  元嬰相遇,最貼近於本真的存在彷彿是有一種引力,自然而然相互吸引,隨後糾纏。

  小人在識海中擁抱在一起,隨後如同兩人身體一般動作。

  雙倍感覺在識海和周身爆發,花向晚仰起脖頸,死死抓住謝長寂,抓出一道道血痕。

  元嬰交融,才算雙修結契,結契之後識海一覽無餘,當即無限制擴大,將所有疆域展露在雙方面前。

  謝長寂神魂直入她的識海之中,一路穿過層層疊疊記憶,開始尋找他所感應到的位置。

  花向晚掙扎起來,他盯著前方,死死按住她,直到最後,他看見一道屏障立在不遠處。

  「在這裡。」

  他平靜開口,一劍猛地斬去,屏障瞬間碎裂開來。

  花向晚整個人激烈一顫,隨後兩人都清晰看見,一顆被血色包裹巨大橢圓球體在她識海深處虛空中亮起來。

  這個球體像一顆心臟,上面血管交錯分明,「砰砰」跳躍著,問心劍和鎖魂燈交織而成的封印流轉在球體周身。

  花向晚得了機會,一腳狠狠將他踹開,隨即轉身就跑。

  他一把將人拖回來,抱在懷中,重新和她貼合在一起,語氣冷靜:「魊靈在你這兒。」

  「放開!」

  「所以你怕我。」

  「我沒有!」

  「你不讓我跟過來,是怕我知道你的實力,知道你其實根本不用去天劍宗。」

  他彷彿是在懲罰她,激烈起來。

  「你不想和我牽扯,不想要我留在西境,是你怕我發現魊靈在你這裡。」

  「你騙我,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花向晚不說話,她知道否認已經沒有意義。

  「你既然知道,」花向晚整個人如水一樣波動,汗順著頭髮落到脖頸,她扶著前方神壇,冷靜出聲,「那你不殺我?」

  謝長寂聽著她的話,將手指插入她手指之間,十指相交,按在神壇之上,仿若宣誓。

  「我永遠不會殺你。」

  「哪怕我拿了魊靈,未來成為魊靈之主?」她回頭看他,嘲弄出聲,「魊靈會給人最強大的力量,但操控人心智,如果我真的解開魊靈封印,我失了理智濫殺無辜禍害蒼生,」她死死盯著他,「你真的不會殺我?」

  「不會。」

  謝長寂捏著她的下顎吻向她:「不會有這麼一天。」

  「我會陪著你,你要殺誰,我幫你殺。你要報仇,我幫你報。你要魔主之位,我幫你取。你要振興合歡宮,我陪你一起等它興盛。」

  「你永遠,永遠都不會有用到魊靈的一日。」

  聽著這話,花向晚心上微顫,但眼中卻極為冷靜,她意識到什麼,咬牙提醒他。

  「謝長寂,你這是私情。」

  「是。」

  他緩慢睜開眼,如高山松柏護在她身後,坦然承認:「我於你,就是私情。」

  「那你的道呢?」

  花向晚猛地提高了聲,急聲詢問:「你修道兩百年,距離飛升一步之遙,你於我有私情,你的道呢?!」

  謝長寂沒有回應,他注視著她,好似要從她眼中將一切看穿。

  花向晚當他無言,便笑起來,感覺自己似乎又贏了一次:「你看,你才是個騙子。你若當真喜歡我,又如何能好好站在我面前?你不過就是不忍殺我,又怕魊靈出世,端了理由來騙我。何必呢?」

  她眼中帶了幾分倔強:「若我當真放任魊靈出世,你把我殺了就是。不用逼著自己為我殺人,也不必逼著自己與我雙修,我知道你是聖人,你一心求你的大道,那去求就是了,何必騙我?你說你喜歡我,能有幾分喜歡?你給我滾回雲萊去,日後要殺我就回來殺,少給我……」

  話沒說完,他猛地吻了下來,封住她要說的話。

  花向晚手肘朝後擊去,他卻進一步死死抓住她,將她壓在懷裡。

  花向晚掙扎得越發厲害,他吻著她將她壓在神壇上,與她十指相交。

  剎那間,識海之中,無數記憶翻飛而來。

  她看著青年修為盡散,看著天雷轟鳴而下,看著他手握桃花。

  她看見他一劍一劍剮了溫少清,故意害死雲清許,故意殺了巫媚。

  看著他在每夜與她鮮血交融,看他在夢境冰雪中與她共赴雲雨……

  她愣愣看著這些畫面,僵在原地。

  「看到了嗎?」

  謝長寂的動作和回憶中激烈程度成正比,他覆在她耳邊:「我不是聖人——」

  他喘息著:「這世上,沒有我這樣的聖人。」

  「我殺人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

  「我雙修不是為你,亦是為我自己。」

  「我時時刻刻想著你,想要褻瀆你,侵佔你,擁有你,想你一切都與我相融,想你的血肉為我所塑,金丹為我生,你的靈力,你的一切……都歸屬於我。」

  「花向晚。」

  他猛然抽身,將呆愣著的花向晚抱起來,放在神壇之上,隨後又將她從神壇一把拉下,重新交融在一起。

  花向晚咬唇將悶哼隱入唇齒,死死盯著面前站在神壇邊緣的青年。

  光落在她白玉雕琢一般的身軀之上,泛著柔光,他仰頭看著她,目光是壓著狂熱的平靜,虔誠得像是看著自己的神。

  「我不是你心裡的謝長寂。」

  說著,他靠近她,貼近她的面容,抬手覆在花向晚腦後。

  「我知道,你不會愛這樣的我。」

  他手上用力,花向晚暗暗對抗,卻還是被他逼著一點一點和他的唇貼在一起。

  她全身都為他所有,牙關輕輕打顫。

  陰陽合歡神率領眾神在上,於萬千盈盈燭火之間,低頭俯視著這大殿中瀆神的青年。

  他閉上眼睛,呢喃出聲:「可我愛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1:11 PM

第六十二章

  花向晚說不出話。

  她聽著他的言語,感覺他纏綿又深入吻著她,忍不住將撐在身後的手捏成拳。

  她看著滿天諸神,不敢出聲。

  碧海珠在她頸間搖搖晃晃,提醒著她不可沉淪,卻又止不住眼前人帶給她的所有愉悅。

  謝長寂一把拽開碧海珠,花向晚死死握住。

  兩人僵持著,謝長寂抬眼看她。

  好久後,謝長寂鬆開手,卻是將她翻過身來,不肯看她。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有些分不清時間、地點。

  只隱約聽見靈北通知她,一切都已經處理好。

  她該走,可她走不了,她被他糾纏著,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

  他才是這世上惑人心智的邪魔,披著聖子外皮,卻一步一步蠶食人心。

  「謝長寂。」

  她無奈,只能回頭看他,面前人垂下眼眸,就看花向晚眼眶微紅,沙啞催促:「快點。」

  謝長寂捏著她的腰的手驟然收緊,低頭吻了下去。

  光影交錯,燭燈垂淚,他們似若地宮神像,交織糾纏。

  等到最後一刻,兩人皆是大汗淋漓,花向晚坐在神壇上和他額頭相抵,喘息著提醒他:「天快亮了。」

  「我來處理。」

  謝長寂喘息開口,抬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外套披在花向晚身上,吩咐:「稍等。」

  說著,他轉身抬手一劍甩出,飛劍沿著整個地宮橫掃而過,地宮地面瞬間炸開,隨後長劍撞擊在地宮神像之上,神像寸寸碎裂。

  花向晚仰起頭來,看見一座座神像轟塌而下。

  謝長寂走回她面前,將她打橫抱起,又蓋了一件外套在她身上,才道:「走吧。」

  碎石鋪天蓋地,塵煙滾滾,花向晚靠在他胸口,感覺周邊空間扭曲,疲憊合眼。

  沒一會兒,花向晚感覺周邊亮起來,她聞見晨風氣息,剛聽見靈北一聲:「少……」

  隨即就聽見跪地的聲音。

  她迷惑睜眼,看見靈北領著人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謝長寂抱著她從人群中從容而過,花向晚這才想起自己這一身打扮,饒是她自認臉皮極厚,此刻也尷尬起來。

  她不敢看靈北,將臉埋在謝長寂懷裡,假裝睡著,謝長寂抱著她直接進了屋中,轉頭吩咐:「打……」

  花向晚聽他的話,趕緊起身,抬手捂住他的嘴。

  謝長寂看著她,片刻後,他領悟了她的意思,拉下她的手,只道:「我給你打水。」

  聽著這話,花向晚放心下來,雖然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要好上許多,她尷尬點頭,應聲道:「嗯。」

  謝長寂起身去了淨室,花向晚舒了口氣,她看著手上一直亮著的傳音玉牌,抬手一劃,亂七八糟的傳信都響了起來。

  她先聽了靈北的匯報,靈北將巫蠱宗的處理細細說了一圈,都按照他們之前商議的,所有弟子魂魄拘禁,屍體用化屍水解決乾淨,同時把合歡宮動手的痕跡都清理乾淨,但特意留下了溫容之前動手的痕跡。

  之後就是秦雲裳的消息,她把程望秀送回合歡宮,便立刻離開。她不能在合歡宮待太長時間。

  再之後就是狐眠的消息,她先療傷睡下,順便問問花向晚情況如何。

  最後……

  是薛子丹。

  「阿晚,謝長寂把我是雲清許認出來了,他現在去巫蠱宗找你,我先跑了,你好自為之。」

  聽著這話,花向晚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她無端端生起了幾分火氣,也不知道是該去怪薛子丹,還是怪其他誰。

  她壓著情緒快速把所有人信息都回了一遍,終於聽到謝長寂從淨室走出來,花向晚知道他是放好水,正想起身,就看謝長寂走到床邊,他沒說話,竟就把她直接抱了起來。

  花向晚動作微僵,隨後趕緊道:「我自己能走!」

  「你不舒服。」

  謝長寂肯定出聲,抱著她走到淨室

  她只穿了一件他的外套,他輕而易舉拽下之後,她周身便赤裸,這時脖頸上那顆碧海珠,就顯得異常引人注目。

  謝長寂目光落在碧海珠上,動作停頓片刻,他才道:「沐浴,取了吧。」

  「不必。」

  花向晚擺手起身,跨進了浴桶。

  謝長寂站在旁邊,想了想,便也退了衣衫,跨入浴桶中。

  花向晚一愣,就看謝長寂彷彿不帶任何情緒,平穩道:「我幫你。」

  花向晚說不出話,她看著面前人清俊禁慾的臉,想著晚上的事兒——尤其是在他記憶中看到的事,感覺根本無法將這些和面前人聯繫起來。

  她有許多想問,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她坐在浴桶中由謝長寂清洗著所有,抿唇思索著,終於開口:「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在雲萊,你逃婚,回來我就感應到了魊靈氣息。」

  「那是奪舍『沈修文』的人傷的我。」

  「所以當時我沒有懷疑。」

  謝長寂說著,花向晚垂眸看著眼前水波,透過清水,她可以清晰看著他的動作。

  「是什麼讓你注意?」

  「畫卷幻境裡,你認識秦雲裳。」謝長寂提醒她,「之後,你又繼承了你母親靈力。再聯想我在謝無霜身體裡看到的,便有了猜測。」

  「但你沒表現出來。」

  「那只是猜測。」謝長寂從旁邊取了香胰子,擦在她身上,「而且,不管在不在你身上,我要做的事都是一樣,所以我並不在意。」

  「那你還跟來巫蠱宗?」

  花向晚有些聽不明白:「既然你都不在意了,為什麼一定要到巫蠱宗來搞這一齣?」

  聽到這話,謝長寂沒出聲,他用香胰子給她搓澡的力氣大了些,花向晚不由得催他:「你說話啊。」

  「你想趕我走。」

  謝長寂突然開口,花向晚一愣,她沒想到自己的意圖這麼明白,而對方似乎是知道一切,平淡道:「你事事把我排除在外,找薛子丹幫忙都不找我,還想趕我走。最重要的是——」

  謝長寂抬眼看她:「我再三同你說過,要你平平安安,你還是不聽勸。」

  「我……我哪裡……」

  花向晚有些心虛,謝長寂冷靜揭穿她:「刺殺是你安排的,就是想讓人知道,你昨夜不可能去巫蠱宗。」

  罪證確鑿,花向晚不敢說話。

  謝長寂繼續道:「你受了傷,便要自己獨自去巫蠱宗,還特意下藥給我,將我排除在外。你這樣讓我害怕。」

  「怕……怕什麼?」

  花向晚有些結巴,謝長寂看著她,語氣微澀:「怕你有什麼意外。」

  雖然她事事算好算盡,可他賭不起。

  花向晚聽著他的話,看著面前人,總覺得有些茫然。

  如果是一開始重逢,他說這些,她絕對覺得他另有所圖,可現下相處時間長了,哪怕說著這些她覺得謝長寂一生都不會說的話,卻也有種「應當如此」的錯覺。

  畢竟,畫卷幻境裡,十七歲的謝長寂和後來陪她半年的謝長寂,與面前這個人似乎就沒有太大區別。

  「那……」她遲疑著,「你不修問心劍了?」

  「嗯。」

  「那你——」花向晚擔憂出聲,「未來怎麼辦?」

  「留在你身邊,保證魊靈不出世,重新修道。」

  花向晚沒說話,她抬眼看著面前認認真真做著這些瑣事的青年。

  「謝長寂,」她不明白,「這真的是你的選擇嗎?」

  「我的兩百年你看過,」謝長寂舀水從她周身淋下,「你若是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那如果,」花向晚抿緊唇,她低頭,似是有些難堪,「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你呢?」

  謝長寂動作一頓。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花向晚脖頸碧海珠上,他想問什麼,可直覺又不敢開口。

  溫少清的話烙在他腦海裡,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

  這彷彿是一道詛咒,刻在他的世界。

  沈逸塵死了,所以他連計較都顯得格外卑劣。

  他垂下眼眸,輕聲道:「我也沒辦法。」

  「我成為魔主的緣由之一,是想復活逸塵。」

  她如實開口,謝長寂將水澆到她頭髮上,故作平靜:「嗯,我知道。」

  「這樣也想留下?」

  花向晚盯著他,謝長寂動作頓住,好久,他抬眼:「這輪不到我選。」

  如果他有的選,他就不會痛苦兩百年,不會從破心轉道,不會離開死生之界。

  但他遇上這個人,他沒得選。

  花向晚看著面前人,她仰望他仰望了很久,習慣了他站在高處俯覽眾生,此刻他就在她面前,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她竟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莫名覺得有些難受,心裡像被刀剜了一遍。

  「你不該喜歡我。」

  她啞著聲。

  如果不喜歡她,他或許早就飛升,早就離開這個亂七八糟的小世界。

  聽著她的話,謝長寂沒出聲,他看著她的眼睛,過了一會兒,伸出手去,溫柔將她拉到懷中。

  她靠在他身上,聽他輕聲開口:「不,我該早點喜歡你。」

  「喜歡你,是我覺得我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你嫁能給我,」謝長寂嘴角帶了幾分笑,「是上蒼給我的恩賜。」

  「我很感激。」

  花向晚不說話,兩人靜靜相擁,過了好久,謝長寂問她:「讓我留下吧?你不必借助魊靈的力量,你要什麼,我都幫你。」

  「若我想下地獄呢?」

  花向晚靠在他的肩頭,看著不遠處的架子。

  謝長寂聽她莫名其妙的話,沒有覺得半點不妥,他順著她的話,只答:「我陪你。」

  一起沉淪地獄,一起揮霍人間。

  花向晚聽著他的話,閉上眼睛。

  過了好久,她終於出聲:「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2:00 PM

第六十三章

  聽到這聲「好」,謝長寂微微垂眸,他感覺有什麼在他心裡輕輕放下,終於安定幾分。

  花向晚靠著他,由著他清洗著自己,仔細想著未來。

  謝長寂破心轉道……

  那也意味著,問心劍如今已經無人傳承。魊靈如果出世,再難有第二個謝雲亭封印它。

  魊靈出自死生之界,問心劍是它最大的天敵,現下謝長寂破心轉道一事,絕不能讓第二人知曉。

  她掂量不清謝長寂修道具體到底是什麼路數,乾脆直接詢問:「你如今不修問心劍,那修什麼?」

  「修多情劍。」

  「那你豈不是很花心?」花向晚聽到這個名字,有些好笑,謝長寂搖頭。

  「多情並非指男女之情,問心劍求天道,期望脫離於凡塵俗世,以天道角度觀望眾生,窺察世間法則。而多情劍則與之相反,求的是人道。」

  「人道?」

  「以人之心,體會人世之欲,再駕馭人欲,成為世間法則的一部分。」謝長寂解釋著,「問心劍遠離人欲,多情劍則以此為劍。」

  「所以,」花向晚有些明白,「你留在我身邊,也是修道?」

  「你就是我的道。」

  花向晚不說話,她想著在他記憶中看到的破心轉道的場景。

  渡劫期的修士,道心盡碎,修為便無法維繫,全部散盡。散盡之後,壽命也就到了盡頭,他早就該成一具枯骨。

  可他偏生又突然心生執念,再生出了一顆道心,這顆道心在他心中藏匿多年,堅韌不催,於是頃刻間靈力再聚,直入渡劫。

  花向晚垂下眼眸,雖然有幾分猜測,卻還是開口:「那你的道心是什麼?」

  「你。」

  「若我死了呢?」

  花向晚突兀詢問,謝長寂想了想,只道:「我不知道。」

  花向晚一時有些說不出話,破心轉道一事自古罕見,以人為道亦是聞所未聞。

  她想了想,垂下眼眸,想了好久,才開口詢問:「既然已經轉道,怎麼不早說?」

  「不想你因此做決定。」

  他舀水從她頭上澆灌而下,她閉上眼睛,謝長寂替她搓揉著頭髮:「你不想我可憐你,我也不想你憐憫我。」

  「那現在就不是因此做決定了?」

  花向晚輕笑,謝長寂用帕子擦過她眼睛上的水,聲音平淡:「你心中清楚。」

  她緩慢睜眼,看著面前神色平靜的青年,他和昨晚爆發時截然不同,平穩安定得像是沒有半點情緒。

  這樣的眼睛彷彿能看到人靈魂最深處,讓人為之輕顫,她不敢直視,想了想,挪開眼睛。

  他好似什麼都沒發生,為她洗著頭,花向晚看他神色泰然,目光隨意一晃,隨即透過層層水波,看見他與臉上表情截然不同的狀態。

  她愣了愣,隨後意識到什麼,不由得挑眉。

  謝長寂假裝沒有看見她在看什麼,為她清洗乾淨,便起身想要出去,淡道:「洗好了,我幫你……」

  花向晚沒等他說完,主動先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浴桶裡,笑眯眯出聲:「就這麼走了啊?」

  謝長寂回眸看她,清俊臉上一如既往,花向晚心裡癢癢起來,主動往前蹭上前去:「道君,你要不要……」

  話沒說完,謝長寂法印一甩,花向晚僵在原地,謝長寂從容起身,自己尋了浴巾擦乾淨水,換上袍子,平靜道:「你剛結契,金丹尚在恢復,需要打坐消化靈力,不要亂來。」

  說著,他回身把人從浴桶裡撈出來,看著花向晚憤憤不平的目光,把人往浴巾裡一裹,迅速擦乾淨水後,像在擺弄一個娃娃一樣,給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他穿戴整齊,看不出任何異樣,花向晚看見他這不動聲色的樣子,想著剛才在水中看見的,忍不住挑釁:「你是不是不行?」

  謝長寂動作一頓,片刻後,他給她重重繫上腰帶,語氣波瀾不驚:「不要記吃不記打。」

  花向晚被這麼提醒,突然想起最後自己啞著嗓子喊的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謝長寂幫她穿好衣服,又弄乾了頭髮,這才解開法咒,轉身往外:「出來吧,我幫你理順靈力運轉。」

  花向晚本來也只是想逗弄他,只是他沒接招,她也覺得無趣,跟著謝長寂到了房間裡,兩人各自拿了蒲團,盤腿坐下。

  「你金丹半碎,如何運轉靈力?」

  花向晚剛坐下來,謝長寂便徑直詢問。

  如今話說開來,花向晚也沒什麼好隱瞞,實話實說道:「我有兩顆金丹。」

  「兩顆?」

  謝長寂皺起眉頭,他記得當年她應該是只有一顆金丹。

  花向晚見他不解,笑了笑,似是漫不經心:「有一顆是我母親的,當年她在天劫中看到合歡宮未來,為了給我求一條生路,便強行中斷了渡劫,我吸取了她所有修為之後,其實沒有能力承受這麼多靈力,便又挖了她的金丹,將她所有修為封存在這顆金丹之中,然後在師父幫助之下藏匿在身體之中,成為了一顆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無法察覺的『隱丹』。」

  她說得平淡,謝長寂垂下眼眸,遲疑片刻後,他拉過她的手,卻只問:「你母親呢?」

  她取了花染顏所有修為,又剖了她的金丹,按理來說花染顏早就不該存活於世,可如今合歡宮卻好好活著一個「花染顏」。

  之前他沒問,是知道這是合歡宮密辛,她不會說,可如今兩人話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也沒什麼不好再問的。

  「是我師父。」花向晚實話回答,「當年母親身死,但她是合歡宮的支柱,也是合歡宮震懾外敵最大的存在,哪怕她渡劫失敗,只要她活著,就是合歡宮弟子的依賴和希望。所以師父頂替了她的身份,對外宣稱師父身死,母親渡劫失敗。」

  「所以,你金丹的確碎了。」

  謝長寂搞清楚狀況,語氣微澀。

  花向晚聞言不由得笑起來:「你是不是被騙太多騙傻了,金丹碎沒碎都分不出來?」

  「可我希望這是騙我的。」

  謝長寂抬眼,看向對面人,花向晚沒有出聲,片刻後,她握住謝長寂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笑得格外燦爛:「你要覺得心疼我,那就多和我雙修幾次,到時候別說一顆金丹,說不定我就直入渡劫,直接飛升了呢?」

  謝長寂目光垂落,到她胸口,她動作幅度有些大,把衣服拉開了些,隱約露出一道刀痕末尾。

  他看著她胸口露出的刀痕,遲疑片刻,終究決定換個時間,反握住她的手道:「先把靈力融合吧。」

  花向晚點頭,閉上眼睛。

  兩人心法相合,這場雙修都收獲頗豐,謝長寂高出她一個大境界,她更是佔了大便宜。

  謝長寂同她一起將靈力一圈一圈流轉,進入周身筋脈,等一切做好之後,花向晚感覺整個人都舒服許多。

  她半碎的金丹明顯黏合起來,原本黯淡的外殼也有了幾分光澤。

  花向晚睜開眼睛,輕舒了一口氣,謝長寂跟著睜眼,看著花向晚的表情,目光柔和許多。

  他正開口要說些什麼,就聽門外傳來靈北的聲音:「少主,有消息。」

  聽到這話,花向晚看了一眼謝長寂,謝長寂伸手扶她,兩人一起站起身來,走出門外。

  此時天色已晚,花向晚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天,靈北站在門外,見花向晚帶著謝長寂出來,忍不住看了一眼謝長寂。

  花向晚知道他的顧慮,擺手道:「說吧。」

  「剛才鳴鸞宮方向有渡劫期修士靈雨降下。」

  聽到這話,花向晚便明白了,她笑起來:「冥惑入渡劫期了?」

  「應該是。」

  靈北點頭:「清樂宮那邊連夜動作,溫容現下已經帶人去了鳴鸞宮。」

  「之前扛雷劫時候不過去,現下過去,」花向晚搖頭,「秦雲衣可就不捨得了。」

  「之前鳴鸞宮藏得很好。」靈北說著,帶了幾分歉意,「我們也沒打探出消息,只知道冥惑吸食了陰陽宗的人,然後逃走消失了,現下也是靈雨降下來,才知道他在鳴鸞宮。」

  「這不怪你。」

  花向晚沒有多說,她心裡清楚,要不是秦雲裳是鳴鸞宮的二少主,在鳴鸞宮暗中盤踞多年,她也拿不到這個消息。

  「那現下我們需要做什麼準備?」

  靈北見花向晚神色泰然,心中穩當許多,花向晚笑了笑:「我都受傷了,需要什麼準備?鳴鸞宮多了個渡劫期,和咱們又沒什麼關係,就和平時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那巫蠱宗那邊……」

  「巫蠱宗怎麼了?」花向晚露出好奇之色,「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靈北一愣,隨後便明白花向晚的意思,恭敬道:「是,那屬下現下就去嚴查刺殺一事,一定把幕後凶手給少主抓出來。」

  「嗯。」

  花向晚點頭,隨後想起來:「狐眠師姐呢?」

  「在……」靈北遲疑了一會兒,緩聲道,「在地宮。」

  花向晚動作頓了頓,靈北解釋著:「我們將師兄師姐的棺木都存放在地宮,狐眠師姐早上同我一起確認清理好巫蠱宗的事後,便進了地宮裡,現在都沒出來。」

  花向晚沒說話,靈北有些擔心:「我要不要去勸勸……」

  「不必了。」花向晚搖頭,「讓她一個人待著,她想開了,自己會出來,誰也勸不了。」

  靈北應聲,花向晚擺手:「去做事吧,還有,」花向晚想起什麼,叫住靈北,「靈南最近好好修煉了嗎?」

  「修煉著呢,」靈北聽到她提靈南,便笑起來,「天天哭慘,但還是用功得很,雖然比不上少主您當年……」

  靈北說到這裡,覺得有些不妥,想了想,只道:「但已很是不錯了。」

  聽到這話,花向晚點點頭,稍稍放心了些。

  靈北見花向晚再不問其他,這才行禮離開。

  等靈北走後,花向晚站在原地,謝長寂這才開口:「你將靈南養得很好。」

  「她要是不好,」花向晚聽他的話,笑起來,「我怎麼對得起大師兄和大師姐?」

  說著,她轉頭看向謝長寂:「我還有些事,你先休息吧,我去處理一下。」

  「好。」

  他沒有多加挽留,花向晚為他撫平衣衫,溫和道:「沒事打坐也好,大家都在修煉,你可別落下了。」

  「嗯。」

  安撫好謝長寂,花向晚便轉過頭,她去了藏書閣,開始將所有和雲萊修道方式相關的書都找了出來。

  這些書她以前大多都度讀過,如今又重新讀了一遍。

  讀完之後,,她想了想,終於還是聯繫了昆虛子。

  「花少主?」

  沒想到花向晚會主動聯繫自己,昆虛子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你……」

  「謝長寂到底要怎麼修多情劍?」

  花向晚開門見山,昆虛子一愣,隨後支支吾吾:「你……你說什麼……」

  「他破心轉道我知道了,」花向晚打斷他,直接詢問,「他說修多情劍,以我為道,可昆長老,這世上沒有人會以人為道,他若以我為道,我死了怎麼辦?退一步講,就算我活著,若我是個壞人,他怎麼辦?同我一起當邪門歪道嗎?」

  「你先別激動。」昆虛子聽著花向晚的話,語氣卻是放鬆不少。

  花向晚皺起眉頭:「你好像鬆了口氣?你鬆什麼氣?」

  「我還以為你是來退貨的,」昆虛子實話實說,頗為哀愁,「你現下讓我把他弄回天劍宗不容易,但你要就是關心他,那還好辦些。」

  花向晚:「……」

  她知道昆虛子不靠譜,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老頭子還是這麼荒唐。

  昆虛子聽她沉默,整理了一下語言,解釋著:「他說以你為道,這事兒我也查過很多資料了,其實嚴格來說,他不是以你為道,而是以情為道。」

  「什麼意思?」

  「長寂從小對事物都很遲鈍,他修問心劍太早,又天資絕佳,所以遇見你之前,對這世間幾乎沒什麼感情。」昆虛子說著,仔細分析著,「但其實,長寂只是遲鈍,並非無情,他只是不知道他的情緒到底是什麼。而你剛好是他唯一明確的感情,可以說,你是他和這個人世最大的銜接點,所以他需要通過你,去理解這個世界,從你身上去吸取所有情緒。如果有一日,你……呃,我是說假如,」昆虛子做著假設,「假如你走了,但他對世間之情不僅限於你,他對世間之『情』還在,那他還是可以好好活著。」

  「也就是說,」花向晚思索著,「若我能讓他對這世間產生同樣的守護之情,他的道心就仍舊存在。」

  「不錯。」昆虛子應聲,「多情劍一脈,都是要盡力體會世間所有感情,體會過,才能理解,更才能駕馭。」

  花向晚沒說話,想了片刻後,她緩聲道:「我明白了。」

  「那……」昆虛子遲疑著,還是有些不放心,「你打算……」

  「我答應讓他留下。」花向晚開口。

  昆虛子立刻高興起來:「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花向晚沉默片刻,隨後黑著臉切斷了和昆虛子的通信:「昆長老,太晚了,早些睡吧。」

  說著,傳音玉牌就黑了下去。

  等了一會兒,花向晚舒了口氣,她想了想,還是站起身來,習慣性提了燈,走到後院冰河。

  冰河上有些冷,冷風讓花向晚慢慢冷靜下來,她低頭看著冰河下面的人影,緩慢出聲:「逸塵,我又來看你了。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我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把巫蠱宗滅了,做得很乾淨,現在沒有人覺得合歡宮有能力滅了巫蠱宗,溫容就是最大的懷疑對象。」她聲音很輕,面上帶了笑,「冥惑現下突破到渡劫期,秦雲衣想保他,如果溫容執意殺他,新仇舊恨,秦雲衣怕是留不下清樂宮。只要他們鬥起來,就是我機會。」

  「合歡宮只有我一個人,哪怕有謝長寂,我也沒有足夠的把握——你且再等等。」

  她說著,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說了,你別不高興。」

  「我打算讓謝長寂留下,」花向晚垂眸,看著冰面,「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他現下已經無處可去了,我得為他找一條出路。」

  說完這話,花向晚沉默。

  謝長寂那句「你心中清楚」迴蕩在腦海,她不敢深想,她蹲下身,伸出手覆在冰面上:「逸塵。」

  她忍不住重復了一遍:「對不起。」

  冰面下的人不會有任何回應。

  她也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她感覺到冰面冷得讓她有些疼了,她終於才收回手。

  「你先好好休息,我改天來看你。」她好似在和一個活人說話,「很快了。」

  說著,她轉過身,一回頭就看見不遠處的草地上站著個人。

  青年白衣提燈,如孤松長月,清冷一身。

  她愣了片刻,隨後便反應過來,想著或許是她在外面太久,讓他過來找了。

  她提著裙走上岸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在藏書閣有些煩悶,就過來了。」

  謝長寂聽著她的話,平靜看她,明明是冷淡如冰的目光,可花向晚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在竭力克制著什麼,讓這目光帶了幾分說不出的侵略和壓迫。

  花向晚被他看得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提醒他回話。

  謝長寂終於才出聲:「為何不回來?」

  花向晚抿唇不言,謝長寂替她回答:「習慣了。」

  「他一個人在這裡。」花向晚知道他不高興,垂眸看向地面,倒沒有半點讓步,「我總得來陪陪他。」

  謝長寂沒說話,片刻後,他只道:「回去吧。」

  說著,他抬手拉過她,提著燈領著她一起往回走。

  兩人靜靜走在院子裡,謝長寂低聲開口:「你說你當魔主,就是想復活他。」

  「是。」

  「合歡宮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他?」

  聽著這話,花向晚抿唇,她緩慢道:「因為他是鮫人。」

  謝長寂轉眸,花向晚解釋著:「鮫人魂魄與常人不同,他當初將魂魄寄生於碧海珠,碧海珠還在,他就有復活的可能。等我拿到魔主血令,魔主血令有上一任魔主的修為和功法,傳說魔主有一門功法,可讓鮫人魂魄修復重歸。其他人我連魂魄都沒找到,只能先拿到魔主血令,復活他。」

  「若他活過來,你會高興嗎?」

  謝長寂聽她的話,神色淡淡。

  花向晚笑起來:「當然。」

  「那若他活了,」兩人走進房間,謝長寂轉眸看她,「你我便不算欠他什麼,對嗎?」

  花向晚愣在原地,謝長寂放下長燈,走到她面前。

  「我幫你。」

  他聲音很輕,伸手解開她的衣衫,認真看著她:「等復活他,就把這顆碧海珠取了。」

  花向晚不說話,她靜靜看著面前這個人。

  到這件事上,他的目光終於再不掩飾,赤裸裸全是冒犯。

  她被他抵在門上,悶哼出聲那剎,她終於意識到方才不是錯覺,她伸手擁住他的脖子,忍不住詢問:「剛才見面第一眼,你本來想做什麼?」

  「上你。」

  他低下頭,覆在她耳邊:「在他面前。」

  花向晚冷笑,正要開口,就看謝長寂將她耳邊長髮輕輕挽到耳後:「可我忍住了。」

  「兩百年前他死的時候我不在,是我的錯,」謝長寂聲音微喘,「但等他活過來,要這顆珠子還在——」

  他沒有說下去,他低頭吻住她,同她糾纏起來。

  花向晚攬著他,根本沒有任何出聲機會。

  所有忍耐都會加倍奉還,這點花向晚當夜體會得很深刻。

  後續看著有些泛白的天色,她忍不住和他打商量:「謝長寂,以後我們還是提前溝通,你不要總是忍著,這樣不好。」

  「沒關係,」謝長寂吻著她耳垂,「我這樣就很開心了。」

  「我的意思是,」花向晚捏起拳頭,忍無可忍,「這樣對我很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2:36 PM

第六十四章

  花向晚接近天明時候才迷迷糊糊睡過去,等到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讓謝長寂給她按腰。

  謝長寂只要穿戴整齊,看上去就是個不染紅塵的仙君,坐在旁邊給她按摩,都讓人覺得是種褻瀆。

  花向晚趴在床邊看謝長寂,沒明白這人是怎麼長成這種表裡不一的樣子。她百無聊賴用手去勾謝長寂腰上玉佩,慢悠悠道:「以前真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

  「阿晚!阿晚!」

  話沒說完,狐眠聲音就響了起來,兩人抬眼,就看狐眠興高采烈衝進屋來。

  看見兩個人動作,狐眠在門口一頓,臉色微僵,謝長寂識趣起身,只道:「我先出去練劍,你們說話吧。」

  說著,謝長寂走向門外,路過狐眠時行了個禮:「師姐。」

  狐眠訥訥點頭,等謝長寂走出屋外,狐眠這才走到花向晚面前,看花向晚躺在床上,頗為擔心道:「阿晚吶,你別總逼著謝道君做這事兒,就算不考慮他,你也多考慮考慮你自己受不受得了。」

  聽到這話,花向晚睜大眼,她不可思議看著狐眠,咬牙切齒:「我逼他?」

  「人家長寂一看就是守身克欲的好孩子,你不拉著人家胡鬧,他會主動嗎?」

  狐眠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握著花向晚的手,語重心長勸著她:「我知道你兩百年前沒吃到嘴不甘心,可現在也不能這麼報復性雙修,現下沒有師兄師姐管你……」

  「師姐,」花向晚看她越說越離譜,趕緊打斷她,「別胡說八道了,找我做什麼?」

  「哦,剛剛得到的消息,」狐眠被問及正事,又激動:「溫容和秦雲衣打起來了!」

  「什麼?」花向晚一聽這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從床上瞬間爬了起來,坐在床上,高興出聲,「冥惑突破了?」

  「正在關鍵時刻,天雷降在鳴鸞宮,鳴鸞宮附近修士都感覺到了。」

  狐眠說著剛得的消息:「之前冥惑吸食了陰陽宗人的修為,現在鳴鸞宮突然出了一個渡劫期的雷劫,這除了他還有誰?所以溫容立刻趕了過去,可秦雲衣咬死說這是鳴鸞宮自己的長老渡劫,溫容現下也沒辦法,雙方僵住,去找魔主了。」

  花向晚聽著,神色不定,思索著道:「魔主如今……還能管這事兒嗎?」

  「這也說不清。」狐眠說著她得到的消息,「魔主的情況具體如何,大家都不知道,現下溫容秦雲衣鬧過去,未必不是存了查探魔主情況的意思。」

  「你這是哪裡來的消息?」

  花向晚點著頭,追問了一句信息來源,此事秦雲裳都還沒給她消息,狐眠竟先提前知道了?

  狐眠徑直回答:「薛子丹。」

  花向晚一愣,不由得更詫異:「薛子丹?他怎麼不直接給我傳信?」

  「他說他怕謝長寂砍了他。」

  狐眠這話出來,花向晚一時無言,她下意識想說不會,但隨即想起謝長寂幹過些什麼,一時也沒有底氣起來。

  她停頓片刻,只問:「他哪兒來的消息?」

  「他現在就在鳴鸞宮門口看熱鬧呢。」

  狐眠說著,不由得笑起來:「他每次看熱鬧都跑得快,這才兩天時間,就跑到鳴鸞宮的地界去了。」

  花向晚對此倒是見怪不怪,狐眠想了想,有些好奇:「不過也是奇怪,你說這個冥惑,怎麼突然就動手把溫少清殺了呢?還有這個秦雲衣,為了個冥惑,居然願意得罪溫容?」

  花向晚聽著狐眠疑惑,倒也沒出聲,想了想,只道:「你要是沒其他事,就先去休息,我要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

  狐眠不明白,花向晚笑起來:「準備面見魔主啊。」

  狐眠愣了愣,沒一會兒,屋外就傳來一聲鷹嘯,這是魔主下達旨意時派遣的靈使。

  花向晚從床上起身,給自己倒了水,吩咐道:「師姐你先在宮中好好休息,有空指導一下弟子,我先沐浴更衣。」

  「好,那我先走了。」狐眠點點頭,她站起身來,擺手離開。

  花向晚召了侍從進屋來,讓人準備禮服,隨後便去了浴池沐浴。

  她剛步入浴池,沒多久,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知道來人,也沒回頭,等對方站到她身後,她抬手給自己擦著身子,詢問:「魔主的靈使怎麼說?

  「溫容要求開公審處置冥惑,」謝長寂半蹲下來,抬手替她擦背,「今夜魔宮三宮九宗公審此事。」

  「沒有其他了?」

  「沒有。」謝長寂舀水倒在她身上,「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差不多要收網,等就好了。」花向晚漫不經心,「秦雲衣和溫容早有芥蒂,若冥惑渡劫成功,她一定會保下冥惑。」

  「可鳴鸞宮未必想要保冥惑。」

  「但溫容滅了巫蠱宗。」花向晚提醒謝長寂,「巫蠱宗是鳴鸞宮最得力的宗門,溫容因為巫蠱宗拿溫少清煉屍,一怒之下屠宗,鳴鸞宮不會坐視不理。」

  「鳴鸞宮沒有足夠的證據。」謝長寂提醒花向晚,花向晚笑起來,「只要秦雲衣想要保冥惑,她就必須殺溫容,她想殺溫容,那鳴鸞宮就會有證據。」

  「然後呢?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聽到謝長寂問這個問題,花向晚轉頭,翩然一笑:「殺了溫容。」

  謝長寂抬眸看她,只道:「我可以直接殺了她。」

  「不,」花向晚搖頭,雙手放在水池旁邊,輕輕撐起上半身,靠近謝長寂,「我要鳴鸞宮動手。」

  謝長寂不出聲,他思考著花向晚想做的事,花向晚笑起來,伸手捧住他的臉:「你要乖啊,道君。」

  「知道了。」

  謝長寂聽出其中警告,從旁邊取了浴巾,將她整個人一裹,便撈了出來。

  她盛裝打扮了一番,等準備好後,便帶著靈南靈北謝長寂一干人等,從傳送陣直接到達魔宮。

  每個宗門都有直接傳到西境主城的傳送陣。

  傳送陣這東西,必須兩地陣法同時開啟,有一個傳送點,一個接收點,才能開啟,魔宮平時並不會開啟接收法陣,只有魔主親自下令,才會開啟。

  花向晚一干人從傳送陣一出來,就看見旁邊傳送陣一個又一個身影顯現。

  三宮九宗的掌事人都趕了過來,花向晚看了一眼,小聲同謝長寂道:「都是過來看魔主死沒死的。」

  說著,她領著謝長寂等人,提步往裡面走去,一面走一面吩咐:「等一會兒你一定要裝成對我沒什麼感情、我們完全就是兩宗結盟的樣子,不要讓人覺得我們倆感情太好了。」

  「少主,這點您多慮了」

  靈南在後面聽到花向晚說這句話,忍不住開口:「少君這張臉看上去就感情好不起來的樣子。」

  花向晚聞言,忍不住往謝長寂臉上多看了幾眼。

  仙風道骨,不染凡塵。

  看上去不僅和西境格格不入,和「感情好」這三個字也是完全排斥。

  花向晚放心幾分,走進大殿前,她調整了一下狀態,露出幾分哀愁來,才領著眾人走向大殿。

  大殿門前站著兩個守衛,看見他們浩浩蕩蕩一批人,守衛冷道:「花少主,隨從不得入殿。」

  「知道。」花向晚看了守衛一眼,主動拉過謝長寂,「這是合歡宮少君。」

  守衛聞言,多看了一眼謝長寂,隨即立刻躬身讓開。

  謝長寂回握住花向晚,神色溫和幾分。

  兩人手拉手一起進了大殿,這時殿中已經滿座,只有巫蠱宗的位置還空著。

  兩宮九宗的人都注視著他們,兩人將所有人目光視若無物,花向晚領著謝長寂,一路上了台階,坐到高台上三宮所佔的位置。

  謝長寂和花向晚共席,溫容坐在花向晚旁邊,對面秦風烈領著秦雲衣各有一席,端坐在高處。

  大殿鴉雀無聲,大家各自打量著情況。

  沒有一會兒,就聽大殿門打開,有人唱喝出聲:「魔主到——」

  聽到這話,除了高台上的三宮執掌者,其餘九宗人紛紛單膝跪下,高呼出聲:「魔主萬福金安。」

  大殿門口空蕩蕩一片,彷彿沒有人存在。沒一會兒,高處帷幕之後,一個身影彷彿是流沙堆砌一般,一點點出現映在帷幕上。

  看不清他的面貌,只依稀能看見一個身影,寬袍,玉冠,面上似乎是戴了半張面具,他側著臉,隱約可以看見面具的棱角。

  「許久未見,」青年聲迴蕩在大殿,根本聽不出具體從哪個地方傳來,他在帷幕後,輕輕側臉,似是看向花向晚,「阿晚近來可好?」

  聽到這話,謝長寂在側位緩慢抬頭,看向帷幕後青年,目光微冷。

  花向晚從容一笑,微微彎了彎上半身,算作行禮:「勞魔主記掛,一切安好。」

  「聽說你拿到了兩塊血令,」青年語氣帶笑,聽不出深淺,好似友人一般閒聊,「著實令本座驚訝。」

  「是清衡上君幫忙,」花向晚趕緊推脫,忐忑道,「屬下……屬下也只是運氣好而已。」

  「不過,還有兩塊血令,已經在秦少主手中,」青年目光挪過去,轉頭看向秦雲衣,「阿晚你的運氣,大約是要走到頭了吧?」

  「那是自然,」花向晚垂下眼眸,立刻表態:「屬下不敢與秦少主相爭。」

  「秦少主是人人稱讚的活菩薩,」青年誇讚著,「聽說這次,秦少主又打算救人了?」

  「是!」

  聽青年終於提到正事,溫容立刻激動起來,她站起身,就差指在秦雲衣鼻樑骨上,怒喝叫罵:「冥惑殺了我兒少清,證據確鑿,但秦少主卻不肯讓我殺了他,不知少主是何居心?!」

  「九宗的宗主,敢殺三宮的少主。」

  青年說著,語氣帶笑:「膽子的確很大。」

  「魔主。」

  聽著兩人對話,秦雲衣終於起身,她恭敬行了個禮,從容不迫道:「溫少主遇害一事,還有許多疑點,鳴鸞宮也是基於如此考量,才沒有第一時間交出凶手。」

  「疑點?」

  青年似乎覺得有趣:「秦少主是發現了什麼?」

  「據屬下所知,溫少主遇害當夜,不僅有冥惑在神女山,同時還有合歡宮花少主與其少君,也都在神女山上。」

  聽到這話,花向晚轉頭看過去,就看秦雲衣似笑非笑:「不如讓花少主來聊一聊,當天夜裡,發生了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3:10 PM

第六十五章

  聽著秦雲衣的話,花向晚面上故意露出一絲難堪,她看了一眼旁邊溫容,似是有些心虛:「那個……具體發生過什麼,我已同溫宮主說過了。」

  花向晚這麼一提醒,溫容便明白過來。

  溫少清之死,源於他和花向晚想聯手算計謝長寂嫁禍冥惑,這話只能暗地裡說,現下謝長寂在這裡,花向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說真話。一旦說假話,到時候漏洞百出,便說不清了。

  溫容想著溫少清死前的消息,以及冥惑這一路逃竄的舉動,心中便有了定數,冷著聲道:「神女山當夜發生的事我已經清楚,沒什麼好問的。我兒傳音在此,已死之人,還會作假不成!」

  說著,溫容將一塊傳音玉牌拍在桌上,裡面傳來溫少清臨死前的求救聲。

  這塊玉牌是花向晚給她的,溫少清死前最後說的話都在裡面,溫容紅著眼,聽著兒子一遍一遍求救的聲音,死死盯著秦雲衣:「鐵證如山,秦少主還不肯交人嗎?!」

  聽著玉牌中的呼救聲,秦雲衣微微皺眉,但她依舊沒有讓步:「溫宮主,就算溫少主臨死前說是冥惑殺他,也不代表溫少主死於冥惑之手。據冥惑所說,他與溫少主起衝突之後,溫少主便以傳送法陣逃走,隨後消失,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我兒死於溺水之中!」

  溫容打斷秦雲衣,怒喝:「誰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他就是怕清樂宮用魂燈找到他,他說逃走就逃走?那我兒既然已經逃了,為何之後便沒了消息?」

  「這就要問花少主了,」秦雲衣看向花向晚,眼中帶冷,「若在下沒有認錯,這傳音玉牌應當是你的,後續溫少主還有沒有其他內容,也就只有花少主自己知道。」

  聽著這話,花向晚眼眶微紅,她似乎是在竭力克制自己情緒,緩了許久,才捏著拳頭,啞聲提醒:「秦少主,你畢竟是少清的未婚妻!」

  秦雲衣皺起眉頭,有些不明白花向晚的意思,花向晚眼中滿是憤恨,提高了聲提醒:「哪怕他死了,你也是他未婚妻!如今他屍骨未寒,你就這麼偏心另一個男人,你對得起他嗎?!」

  這話一出,秦雲衣面色微僵,溫容聞言,眼中也帶了幾分怒意。

  花向晚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站起身來,頗為激動:「是,冥惑是你一手提拔起來,你們相識許久,糾葛頗深,可少清與你我也算一同長大,如今少清遺言在這裡,你卻不肯相信,偏生要信冥惑的話,他說沒殺就沒殺,他若不動手,少清呼救是做什麼?」

  「我只是不想讓真凶逃脫。而且,花少主與其管我,倒不如管管自己,」秦雲衣神色淡淡,端起茶杯,雲淡風輕抿了一口,「清衡道君還在這裡,倒不必表演你和少清情深義重了。」

  聽到這話,眾人下意識看向謝長寂,謝長寂面上神色看不出喜怒,但也配合秦雲衣,轉頭看了花向晚一眼,冷聲道:「坐下。」

  花向晚聞言,似是有些難堪,她低下頭來,狼狽收拾起情緒,強逼著自己坐回原位。

  一坐下,她就暗暗扭了謝長寂一下,謝長寂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撫式拍了拍。

  在場眾人都看著這齣好戲,暗嘆花向晚果然是個上不了台面的蠢貨,溫少清畢竟死了,謝長寂這顆大樹在面前,她卻還要為個死人得罪活人。

  然而這場景落在溫容眼中,便不一樣起來,她看著在場眾人事不關己的模樣,竟唯一只能從花向晚身上,找到些喪子之痛的共鳴。

  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過溫少清。他死了就是死了。

  哪怕是秦雲衣——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這時候還能冷靜至此,護著另一個男人,挑撥著花向晚和謝長寂的關係。

  她過往一直看不上花向晚,覺得溫少清挑選這個未婚妻不入流,所以一心一意想撮合秦雲衣和溫少清。

  秦雲衣修為高深,進退有度,她深知溫少清修行並無天賦,能依靠秦雲衣在西境站穩腳跟,也是一條出路。

  可如今看秦雲衣的樣子,她卻寒心起來,當年若她肯扶花向晚一把,只要能把合歡宮的事瞞下去,那花向晚對溫少清真心實意,必不會辜負他,可秦雲衣……

  溫容痛苦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卻是轉頭看向高處一直不說話碧血神君,恭敬道:「魔主,現下情況已經明瞭,我兒最後傳音足以證明冥惑是最後傷害我兒之人,之後我兒掉入溺水,又不知為何被巫蠱宗之人將屍骨帶走,無論冥惑是不是殺我兒的真凶,他以宗主之位,以下犯上意圖謀害我清樂宮宮主,便當以死謝罪,還望魔主為屬下做主。」

  「溫宮主——說得也有些道理,」帷幕後的青年用折扇輕敲著手心,目光轉向九宗位置,「不如聽聽巫蠱宗是怎麼說的,為何溫少主的屍骨,會到他們那裡?咦?」

  說著,青年疑惑起來:「巫蠱宗的人呢?」

  在場沒有人說話,青年又問:「陰陽宗的人呢?」

  「陰陽宗金丹期以上都被冥惑殺了。」

  一聽青年問話,溫容立刻回答:「他為了突破,將自己宗門金丹期以上弟子修為吸食殆盡,如今陰陽宗已經沒了!」

  這事在場有些人清楚,但九宗有些人還並不知道,聽到這話,面色大駭,但也都不敢出聲。唯有道宗宗主皺起眉頭,直接道:「他身為一宗宗主,怎可如此?」

  「那,他如今突破了?」

  碧血神君聽到此事,倒也不怒,反而饒有趣味,秦雲衣聞言,恭敬道:「宮主,冥惑已熬過雷劫,步入渡劫之列。」

  「渡劫啊……」碧血神君笑起來,頗為讚揚,「我西境有一個渡劫修士不容易啊,不錯,當賞!」

  「可陰陽宗……」

  溫容急急開口,碧血神君打斷她:「這本就是冥惑自己的宗門,他身為一宗宗主,處理自己宗門弟子,有什麼問題?」

  聽著這話,溫容面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出聲。

  碧血神君搖著扇子,轉頭又問:「那,陰陽宗沒了,巫蠱宗呢?怎麼也不見人來?」

  「回稟魔主。」

  站在門口負責照看大殿事務的總管金陽恭敬行禮:「巫蠱宗沒有回話,屬下已經派人過去查看了,一會兒就會有結果。」

  「唉,」碧血神君嘆了口氣,似是苦惱,「本座如今還沒死呢,眾人便不把本座當回事了。叫人來議事,小小一宗,都敢不來了。」

  說著,碧血神君轉頭,看向溫容:「現下怎麼辦呢,巫蠱宗的人也不見,具體也搞不清到底人到底是不是冥惑殺的,要不……」碧血神君看向秦雲衣,「若冥惑拿不出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無罪,便按西境的規矩處理。兩位都是渡劫期修士,生死台上一見,贏了,就是對的,輸了,就是錯的。如何?」

  「好。」

  「不妥。」

  溫容和秦雲衣同時出聲。

  冥惑剛剛步入渡劫,同溫容相比,幾乎是毫無勝算。溫容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聽秦雲衣又反對,她皺起眉頭,越發不滿:「秦少主你什麼意思?」

  「魔主,其實屬下有一個辨別真相的法子。」

  秦雲衣開口,花向晚和謝長寂抬起頭來,碧血神君有些好奇:「哦?」

  「屬下有一法寶,名曰『真言』,可辨別人說話真偽。」

  聽到這話,花向晚心提起來,她倒是可以說真話,畢竟她真的什麼都沒幹。可謝長寂……

  她面上不顯,心中慌亂,隨後就看秦雲衣回過頭來,掃向她和謝長寂:「不如將當時神女山上在場之人的話都驗一遍,那便可以驗出真假。」

  「竟有此等法寶?」

  碧血神君笑起來:「那……」

  「那倒不如,直接讓冥惑過來,」花向晚打斷碧血神君的話,看著秦雲衣道,「我也有一法寶,可直接將他人識海中的過往展現在眾人面前,且不傷受查探者分毫。這樣一來,冥惑有罪無罪,具體做了什麼,便十分清楚了。」

  「這樣最好。」

  一聽有這樣的東西,溫容立刻出聲,盯著秦雲衣:「把人叫進來!」

  秦雲衣沒說話,花向晚笑起來:「秦少主,若不是做賊心虛,又有什麼好遮掩的呢?」

  「是啊,」碧血神君也笑起來,「秦少主,還是把冥惑叫上來吧。」

  碧血神君開口,秦雲衣再攔便顯得欲蓋彌彰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只能道:「是。」

  她轉身走下高台,打開大門,踏出殿外傳音。

  大殿內禁止傳音,為此特意設了法陣,秦雲衣一開門,法陣便有了缺口,花向晚趁機立刻給靈北傳音:「趕緊找機會把巫蠱宗滅宗的消息送進來。」

  花向晚傳完消息,秦雲衣也傳音完畢,折了回來。

  一殿人等了一會兒,就聽外面傳來腳步聲,隨後一個青年進入大殿,恭敬行禮:「見過魔主。」

  他周身陰氣環繞,一進大殿,大殿中就帶了幾分冷意。

  秦雲衣站起來,吩咐道:「冥惑,花少主要將你的記憶展示給眾人給你清白,你可願意?」

  聽到這話,冥惑動作一僵,秦雲衣開口,聲音溫和,卻帶了幾分警告:「冥惑。」

  冥惑低下頭,僵硬出聲:「是。」

  他對秦雲衣這言聽計從的樣子,眾人立刻明白了秦雲衣力保他的原因。

  有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不容易,更何況這條狗,還是渡劫期。

  得了冥惑允許,花向晚站起身來,走下高台。

  她來到冥惑身前,笑著道:「冥宗主,等一會兒我會將你識海中的景象用法寶展現給眾人看,還請你盡量回想溫少主出事當夜的場景,若是回想到其他場景,也會被展現出來,到時還請勿怪。」

  聽到這話,冥惑有些緊張,花向晚從手中取出一顆珠子,這顆珠子看上去平平無奇,像是一顆夜明珠,花向晚將它握著,口中誦念有詞,閉上眼睛,將手指抵在冥惑眉心,安撫道:「還請冥宗主勿作抵抗,以免受傷。」

  說著,她的神識便侵入冥惑識海,她的神識強度遠大於冥惑,剛一入內,冥惑便覺得一股強大氣息鋪天蓋地而來,他根本決定不了自己在想什麼,他只覺有一隻巨手將他的記憶拽出來,這些記憶都狼狽不堪,令人羞恥。

  不可以!

  他猛地反應過來,這些記憶都會被其他人——尤其是秦雲衣看見。

  巨大的抗拒升騰而起,在最狼狽、他偷偷拿走秦雲衣一塊手帕貼在身前的畫面朝著前方襲去那一瞬間,他不顧一切猛地睜眼,靈力朝著花向晚猛地轟去!

  花向晚驚叫出聲,謝長寂瞬間出現在她身後,一把扶住她,一掌擊在冥惑身上,只聽一聲巨響,冥惑便被重重擊飛出去,狠狠撞在設置好的結界之上。

  這一番變故驚得眾人立刻起身,溫容厲喝出聲:「冥惑,你這是做什麼!」

  「你……」花向晚皺起眉頭,「你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何如此抵抗?」

  聽到這問話,冥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秦雲衣也不滿起來,但她克制住情緒,只道:「冥惑,怎麼了?可是花少主對你做了什麼?」

  「他傷了晚晚。」

  謝長寂聽到這話,立刻冷眼看過去,盯著秦雲衣:「心中無鬼,這麼怕做什麼?」

  「不是……」冥惑終於出聲,他僵著聲道,「有些記憶我不想讓人看到……」

  「可這是你唯一證明自己的辦法,」花向晚緊皺眉頭,「你到底不想讓人看到什麼?」

  「罷了!」

  溫容一甩袖子,轉頭看向秦雲衣:「秦少主,現下是他不願意自證清白,不是我們不給機會,反正最終都要動手,生死台上見就是了!」

  「溫宮主,是人就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秦雲衣還不肯放棄,僵著聲道,「不如還是用『真言』……」

  「魔主!」

  話沒說完,門口就傳來金陽帶了幾分急切的聲音。

  眾人看過去,就聽金陽沉下聲來:「巫蠱宗沒了。」

  這話一出,秦風烈猛地起身。

  巫蠱宗是鳴鸞宮下左膀右臂,一直以來最得力的助手,現下突然沒了,比一個冥惑重要太多。

  他冰冷出聲:「什麼叫沒了?」

  「是啊。」

  碧血神君聲音懶洋洋的,似乎是在提醒秦風烈身份,重復了一遍:「什麼叫沒了?」

  「巫蠱宗破壞了傳送法陣,所有消息送過去都不見回應,從聯繫不上巫蠱宗起,屬下便立刻派最近的人手趕到了宗門,現下傳來消息,巫蠱宗上下,一個人都不見了。現場有打鬥跡象,但被清理得很乾淨,根本看不出痕跡,也沒有留下任何氣息。」

  「都不見了?!」

  秦風烈提了聲音:「一宗這麼多人,平白無故,就都沒了?」

  「秦宮主,」金陽聽著秦風烈的話,提醒他,「屬下乃魔宮總管,只是順帶調查,並不對此事負任何責任,秦宮主要怪罪,怕是找錯了人。」

  「秦宮主,」碧血神君在帷幕後輕笑,「我可還沒死呢。」

  「是屬下失態。」

  秦風烈回過神來,恭敬行禮,冷著聲道:「事發突然,巫蠱宗本歸屬於鳴鸞宮管轄,屬下需立刻趕往處理此事,還往魔主恕罪。」

  「那就這樣定吧。」

  碧血神君似是有些疲憊:「你去查巫蠱宗之事,三日後生死台,溫宮主和冥惑,生死有命。」

  「是。」

  聽到這話,秦風烈行禮:「屬下領女兒先行退下。」

  「去吧。」

  碧血神君揮手,秦風烈立刻起身,領著秦雲衣往外,其餘人等立刻行禮退出,等到花向晚站起來,碧血神君突然開口:「阿晚,你留下。我有話,想單獨同你說。」

  聽到這話,謝長寂回眸看過去,花向晚拍了拍謝長寂,低聲道:「外面等我。」

  謝長寂抬眼看了一眼帷幕,青年在裡面搖著扇子,他頓了片刻,點點頭,往下走去。

  等他走出大殿,總管金陽關上大門,大殿中就只留下花向晚和碧血神君。

  兩人沉默片刻,碧血神君輕笑起來,朝花向晚招手:「過來。」

  聽到這話,花向晚站起身來,坐到帷幕外的腳踏上。

  她看上去十分乖巧,恭敬出聲:「許久未見魔主,不知魔主可還安好?」

  「不好,」碧血神君徑直開口,「若我還好,今日還有秦雲衣說話的份?你知道的,」對方將花向晚的頭隔著簾子按在自己腿上,聲音溫柔,「本座從來不捨得讓他們欺負你,只要你完成答應好本座的事,本座對你一向很好。」

  「阿晚知道。」

  花向晚靠著碧血神君,聲音溫和:「只是如今外面都傳神君天壽將近,連魔主血令都交出來了,阿晚無人庇佑,心裡害怕。」

  「怕麼?」

  碧血神君笑出聲來,他挑起花向晚的下巴,隔著帷幕,低頭看她:「雲萊第一人都來了,你還有什麼好怕?」

  「他怎麼能和魔主相比?」花向晚仰頭看著他,真誠笑起來,「他不過就是為了尋找魊靈而來,怎麼可能像魔主一樣待我?人有所求,才有所得,我與魔主生死與共,他又怎能相比?」

  聽到這話,碧血神君含笑不語。

  好久,他的手探出紗簾,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手,勾起她脖頸間的紅線,拉出她胸口的碧海珠。

  花向晚心上發緊,克制著自己不要有任何異常,看著碧血神君摩挲著她頸上碧海珠,聲音溫和:「戴著碧海珠,枕著他人臂,阿晚,謝長寂,真的不介意嗎?」

  「魔主,」花向晚提醒,「謝長寂修問心劍,他是為魊靈而來。」

  「如此啊……」

  碧血神君似是有些遺憾,他放下碧海珠,將手收回紗簾,回靠到位置上。

  「罷了,你去吧。本座累了。」

  「是。」

  花向晚抬眸看了他一眼,恭敬退下。

  等她走出大殿,就看謝長寂等在門口,他靜靜注視著她,片刻後,淡道:「走吧。」

  說著,便有一位宮人上前,領著兩人往後殿安排好的客房走。

  有外人在場,兩人不方便說話,花向晚偷偷瞄了一眼謝長寂,他神色看不出喜怒,過往她體會不出他的情緒,但現下,她憑著自己的經驗,直覺有些危險。

  她打量著四周,神識查探一番後,確認附近無人窺視,便悄悄靠近謝長寂,將手挨在他的手邊,與他衣袖摩擦。

  謝長寂不動,花向晚便更主動些,在衣袖下拉住他的手,在他手心用手指輕輕撓他。

  謝長寂還是不為所動,花向晚想了想,乾脆一把將謝長寂的手臂抱在懷中,謝長寂終於有了反應,回頭看她,花向晚眨了眨眼,露出討好一笑。

  謝長寂停下腳步,轉身看她,花向晚愣了愣,還未反應,對方就低下頭,輕輕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花向晚呆在原地,感覺心跳得有些快,謝長寂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轉身往前,跟上宮人,花向晚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追到他旁邊去,這次老實起來,不敢亂動了。

  兩人靜默著走進客房,宮人告退,花向晚立刻開始檢查房間,確認房間裡沒有什麼窺聽窺視的法陣符文之後,趕緊設下結界。

  這時候她才回頭,就看謝長寂正低頭鋪著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就愣愣看著他。

  明明兩個人什麼事都做過無數遍,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不含任何情慾一親,竟就讓她覺得心動異常。

  感覺好像回到年少時候,他那時候做什麼事,都是這麼點到即止,淺淺淡淡。

  凡事若不沾慾,只談情,她便覺得害怕。

  可這害怕之間,又總隱隱約約,讓她有些歡喜。

  她靜靜看著面前人,謝長寂鋪完床,等回過頭,就看見花向晚正看著他,好像少女時候那樣,無措中帶了幾分欲言又止。

  「怎麼了?」

  他開口詢問,花向晚聽到他出聲,才含糊著:「你……你剛才親我做什麼?」

  「我以為你想要我親你。」

  謝長寂誠實解釋,花向晚莫名有些尷尬,轉過頭:「我沒有。」

  「那你在做什麼?」

  「我……」花向晚說起來,莫名覺得氣勢低了幾分,但又覺得自己也沒做錯什麼,她輕咳了一聲,「我就是,怕你衝動做什麼不好的事。那個,我和魔主之間就是交易關係,當年他同我要一個東西,答應庇護合歡宮。所以這些年我在討好他,但我和他之間沒什麼,你如果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我知道。」謝長寂開口,打斷花向晚的解釋,花向晚詫異抬頭,「你知道?」

  「他的聲音我聽過。」謝長寂解釋,「在畫卷幻境裡,取秦憫生愛魄那個人的聲音,就是他。」

  花向晚一愣,隨後便明白謝長寂的意思:「你說他是當年那件事背後那個人?」

  「不錯。」

  得到謝長寂肯定,花向晚思索著他的話,沒有出聲。

  謝長寂走到一旁,垂眸給自己倒了茶,過了一會兒後,他又轉頭看向花向晚:「其實剛才我撒謊了。」

  「嗯?」

  花向晚愣愣抬頭,就看謝長寂靜靜看著她:「剛才是我想親你。」

  「啊?」

  花向晚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謝長寂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低聲道:「本還是有些生氣的,但看你哄我,便只覺得高興了。」

  「你……」花向晚低著頭,思緒散漫,敷衍著道,「你也挺好哄的。」

  「終歸是要死的人,」謝長寂聲音很淡,實話實說,「倒也不必太過計較。」

  聽到這話,她本來打算誇讚的話都噎在胸口,一時竟有些分不清,謝長寂到底是想得開,還是想不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3:23 PM

第六十六章

  「你……」她有些無奈,「你又知道他要死了?」

  「你不打算殺他?」

  謝長寂抬眸,花向晚笑起來:「打算……自然是打算。但我想殺就能殺嗎?」

  謝長寂沒說話,花向晚直覺不好,趕緊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能,但魔主於我還有用處,你先別管,等到時候我再叫你。」

  「嗯。」

  謝長寂垂眸,沒有多問。

  花向晚看他全然接受她的計劃,不由得笑起來:「我還以為不會同意。」

  「為何?」

  「我以為你會和我說你要幫我把所有人殺了。」花向晚開著玩笑。

  謝長寂聞言搖頭。

  「我不能事事幫你。」

  正經門派修道,最忌諱的就是走捷徑。

  世上之事皆為歷練,心境不到,天劫之時,便會一一償還。

  花向晚聽著他的話,忍不住調侃:「好像你想幫就能幫一樣,你當西境修士都是麵糊的?」

  「終歸不會讓你出事。」

  謝長寂說話向來穩妥,沒有把握不會開口。

  花向晚一聽便知道他心中應當是有過對比盤算,目光不由得落到他腰上懸掛著的佩劍上。

  她有些想開口,卻又怕惹他不快。

  破心轉道……他就再也不是問心劍一道,那他曾經震懾兩地的問心劍最後一式,太上忘情,怕是再也使不出來了。

  對於一個劍修而言,能否參悟最後一劍,在實力上的差距有如天塹之隔。

  沒有最後一劍的謝長寂,便再也不是那個能一劍滅宗,劍屠一界的謝長寂。

  想到這一點,花向晚逼著自己挪開目光,不讓謝長寂察覺異樣。然而謝長寂卻似乎明銳知道她在想什麼,只道:「那不是真正的最後一劍。」

  「什麼?」

  花向晚疑惑,謝長寂解釋:「我兩百年無法飛升,困於此世,故而,這並非屬於我的最後一劍。無需愧疚,亦無需遺憾。」

  花向晚聽著謝長寂的話,有些明白過來,謝長寂當年的最後一劍,是在絕情丹下逼著自己參悟的一劍。

  可沒有真正堪破內心的劍,絕不是一個劍修真正的最後一劍。

  而他說的「無需愧疚,亦無需遺憾」,寬慰的不是自己,是她。

  明明比常人遲鈍不明白感情,卻又事事如此敏銳無微不至,倒也不怪她少年時喜歡他。

  謝長寂見她不說話,想了想,便轉了話題:「冥惑為什麼不肯讓大家看他的識海?」

  「這個啊,」花向晚聽他提起這個,忍不住有些得意,「是人就受不了這個,我打個比方。」花向晚湊近他,笑眯眯開口,「要是你偷聽我洗澡,你願意讓我知道嗎?」

  謝長寂動作一頓,沒有出聲。

  他故作鎮定轉頭看向她的乾坤袋,只問:「你何時有能將人識海畫面讓眾人看到的法寶的?」

  這種法寶聞所未聞,如果有,那必定是天階法器。

  「哦,我當然沒有,」花向晚理直氣壯,謝長寂有些疑惑,就看花向晚舉起一顆夜明珠,坦誠道,「就是顆夜明珠。」

  謝長寂一愣,花向晚認真解釋:「我就知道他不敢,詐他的。」

  「那,」謝長寂思索著,「之後呢?冥惑殺不了溫容。」

  「他是殺不了,」花向晚笑起來,「可眾人拾柴火焰高啊。」

  「等著吧。」

  花向晚轉頭看向窗外:「很快,他就會主動找我。」

  魔宮一夜,除了合歡宮以外,其他宗門都是一夜未眠。

  大家議論著陰陽宗和巫蠱宗滅宗之事,而秦風烈則親自去了巫蠱宗查看情況。

  秦雲衣坐在屋中,冥惑跪在她面前,秦雲衣冷冷看著他:「非要找死?」

  冥惑抿唇不動,秦雲衣上前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臉上:「你以為你到渡劫期,就是個東西了?!」

  冥惑被她打歪了臉,唇邊溢出血來,他冷靜轉頭,低聲道:「主子勿怒,手疼。」

  「你是不是騙我?」

  秦雲衣湊到他面前:「溫少清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

  冥惑冷靜開口,秦雲衣盯著他:「那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放棄?西境人什麼齷齪事沒見過,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冥惑目光微動,秦雲衣低喝:「說啊!」

  「我會殺了溫容。」

  冥惑不敢看她,垂下眼眸,低聲道:「主子不要生氣。」

  秦雲衣沒說話,她看著面前青年。

  他贏不了溫容,上了生死台,生死不論,以溫容的實力,他上生死台就只有死的份。

  以前也不是沒想過他會死,然而如今清晰認識到他要死,她有些憤怒。

  她養的狗,居然要讓溫容宰了?

  她盯著他,抬手觸碰上他臉上紋路。

  他有一張極為蒼白的臉,像畫布一般,陰陽宗的家徽繪製在他臉上,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陰鬱詭異。

  可這樣依舊可以看出,這原本是一個五官極為英俊的青年。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紋路,冥惑感覺到她指尖帶來的酥麻,整個人輕輕顫抖起來。

  秦雲衣指尖一路往下,冥惑呼吸聲越重,秦雲衣動作頓住,許久後,她低下頭,輕聲開口:「給我滾出去,今晚就走,贏不了,至少活著給我當狗。」

  這句話讓冥惑一愣,秦雲衣抬眼,兩人距離極近,秦雲衣冷著聲:「要是能贏,」她說得認真,「我可以許你一個願望。」

  冥惑不說話,他悄無聲息捏起拳頭:「什麼願望?」

  秦雲衣笑起來,語氣中帶了嘲諷:「什麼都可以。」

  說著,她將人一腳踹開,走出門去:「滾吧。」

  她一出門,冥惑眼神便冷了下來。

  他要贏。

  他不僅要活著,他還得贏。

  這是他最接近神的一次機會,他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得贏!

  他跪在地上想了許久,設下結界,隨後將血滴到地面,閉上眼睛。

  血落在泥土之中成了一個血色法陣,他微微顫抖著,誦念出召喚邪魔的咒語。

  兩百年前,橫行於雲萊西境兩地的邪魔,「魊」,它能快速增強人或修士的力量,代價是,實現願望後,逐漸失去心智,作惡人間,成為魊靈的養分。

  當年魊靈出世,便是依靠「魊」作惡人間所換取的力量,讓它越發強大,最後在此界修士裡應外合之下,打開死生之界,放出了這些「魊」的主人,魊靈。

  召喚「魊」的術法已經很多年無人使用,他不知道如今他還能否召喚出這樣的邪魔,可這是他唯一的出路。

  血一滴一滴繪製成法陣,在睡夢中的花向晚猛地睜開眼睛。

  識海中被封印的東西蠢蠢欲動,似乎受人感召,她悄無聲息起身,穿上黑色袍子,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謝長寂,轉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謝長寂便立刻睜開眼睛,翻坐起身。

  問心劍幻化到手中,它似乎感知到什麼,瘋狂顫動著。

  他閉眼感應片刻,抓著問心劍便衝了出去,幾個起落來距離後院不遠處的屋頂。

  屋頂之上,青年半張黃金面具覆面,正朝著鳴鸞宮院落方向急奔而去,謝長寂迎著對方一劍橫掃,對方手中折扇一轉,法光朝著謝長寂亦是疾馳而來。

  劍光法光衝撞在一起,兩人一瞬皆被拉入對方領域之中。

  若是低階修士被渡劫修士拉入自己領域,那就是任人宰割,可若兩個實力相當的渡劫修士同時展開領域,雙方便幾乎是同時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意識到這一點,對方全不戀戰,迅速收起領域,疾步撤開,然而謝長寂緊追不捨,一劍弧光盈月,破空而去,長劍臨近青年,瞬息化作無數把光劍絞殺而去,如密密麻麻金蛇纏繞周身。

  青年法陣一轉,同光劍撞在一起,謝長寂身形極快,頃刻出現在他身後,長劍猛地一切——

  人頭落地。

  只是受了這致命傷,對方卻一滴血都沒流出,整個身體瞬間化作一張被切成兩半的符紙,飄然而下。

  「哎呀呀,」不辨男女的聲音飄蕩在謝長寂耳邊,「謝道君,你到底是來除魔的,還是成魔的呀?魊靈出世,這都不管了嗎?」

  話音剛落,一道魊靈邪氣沖天而起,謝長寂轉頭看向邪氣方向,手中問心劍震得厲害。

  他提著劍,看了許久,終於還是收劍轉身。

  ******

  謝長寂打鬥時,冥惑房間裡,他看著血流淌在地面,不斷誦念著召喚的咒語。

  他必須要贏。

  無論任何代價。

  執念縈繞在他周身,許久後,他感覺周邊靈力波動,一個身影在黑夜中慢慢顯現。

  他誦念咒語之聲停下,緩緩抬頭,就看女子隱於黑袍之中,低沉著聲開口:「你召喚我?」

  「是。」

  冥惑盯著她:「我要魊。」

  「魊,寄生於人,可以讓你快速增強修為至巔峰,」女子聲音聽不出具體的音色,她帶了幾分笑,「可作為代價,你所有修為,最終都會成為魊靈養分,你願意供養我?」

  「只要你幫我殺了溫容,」冥惑冷聲開口,「我願意。」

  女子輕笑出聲,片刻後,她伸出手,抵在冥惑眉心:「願你不悔。」

  說完那一剎那,屬於魊靈的邪氣在女子身上一瞬炸開!

  周邊鳥雀驚飛而起,所有修士瞬間看向邪氣沖天方向,而在這靈力波動漩渦之中,黑氣鑽入冥惑眉心,一股強大的力量伴隨著劇痛瞬間盈滿他周身,黑氣纏繞在他識海元嬰周遭,等女子抽手之時,冥惑整個人跪爬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我為你加了一道封印,將它包裹在識海之中。」

  女子聲音冷淡:「尋常人查探不到它,當你解除封印,它便會立刻出來。溫容渡劫中期修士,你與她硬拚沒有結果,你只有一次必殺的機會。」

  說著,周邊傳來腳步聲,女子身影逐漸消失:「把握時機啊,冥惑。」

  這話說完,女子便徹底消失在原地,冥惑抬起頭來,聽著門外傳來腳步聲,趕緊將現場痕跡用靈力毀去,隨後盤坐在蒲團之上。

  等守衛猛地撞開門時,他漠然睜眼,渡劫期威壓瞬間壓下,冰冷出聲:「何事?」

  處理好一切,花向晚回到房間,謝長寂還在沉睡,花向晚看著他的睡顏,忍不住伸手撫了一下他的頭髮,悄悄鑽進被窩。

  她一動,就聽見謝長寂開口:「回來了?」

  她動作微僵,驀然有種被人抓住把柄的錯覺,謝長寂閉著眼將人撈到懷裡,替她蓋上被子,聲音很輕:「睡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4:29 PM

第六十七章

  聽到這聲「睡吧」,花向晚心跳得「噗通噗通」的,她已經被警告過兩次不准自己擅自行動了,第一次是在合歡宮婚宴當日,她和秦雲衣單打獨鬥,謝長寂和她認真詳談。

  第二次在巫蠱宗地宮,謝長寂身體力行讓她知道問題嚴重性。

  現在第三次又被抓包……

  謝長寂這個反應平靜得讓她害怕。

  她窩在謝長寂懷中忐忑不安,不清楚謝長寂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知不知道自己去做了什麼。

  如果他知道的話,他在地宮怎麼說來著?

  「不會有那一天。」

  花向晚想著他在地宮那天說的話,情緒慢慢冷靜下來。

  謝長寂察覺她沒睡,睜開眼睛,帶了幾分關心:「不睡嗎?」

  「你……」花向晚試探著,問出自己疑惑,「你什麼時候醒的?」

  謝長寂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後,他撒了謊:「沒多久,醒過來,便看見你不在。」

  聽到這話,花向晚舒了口氣,想他大概是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她在他懷中翻了個身,笑著抬眼:「那你不找我?」

  謝長寂不說話,他靜靜看著她有幾分高興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後,緩聲提醒:「雙生符無事,你也有你想做的事。」

  雙生符無事,她便沒什麼大礙。

  花向晚得了理由,點了點頭,便縮回被子。

  等進了被窩,她想了想,還是有些心虛。

  她主動伸手攬住謝長寂,靠在他胸口:「你放心,我做的事很安全。」

  「嗯。」謝長寂聲音很淡,似乎並不關心,「我知道。」

  花向晚見他情緒平穩,便也放心下來,靠在他懷裡睡過去。

  謝長寂替她用手指順著頭髮,看了一會兒後,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忍不住笑了笑。

  她開始會因為自己背著他做事哄他了。

  第二日起來,花向晚做賊心虛,後面兩天對謝長寂態度極好,幾乎算得上是有求必應。

  只是謝長寂除了一些不可言說的事,也沒什麼太多所求,平日起居幾乎是他照顧著,除了花向晚每天錘著的腰,倒也看不出來兩人地位上有什麼轉變。

  秦風烈到巫蠱宗去了兩日,回來後便把鳴鸞宮的人叫了過去,一宮人徹夜不眠,等到溫容和冥惑生死台對陣前夜,花向晚窗戶便出現兩緩三急的敲窗聲。

  聽到這個聲音,謝長寂轉頭看了她一眼,兩人點點頭,謝長寂便走出門外,悄無聲息張開了結界,將這個小房間徹底與外界隔絕。

  謝長寂一走,花向晚便出聲:「進來。」

  烏鴉用頭撞開窗戶,跳進房間,打量了一圈後,便化作人形落在地面,朝著旁邊椅子瀟灑一坐,高興道:「如你所料,老頭子去巫蠱宗逛了一圈,回來就覺得是溫容幹的。只是老頭子還有疑慮,他沒想明白,溫容那膽子,怎麼敢突然對巫蠱宗動手。」

  花向晚聽著秦雲裳的話,錘著腰思考著。

  之前她故意讓狐眠帶著假的溫少清襲擊清樂宮弟子,就是為了讓人知道,溫少清很可能被巫蠱宗用來煉屍,給了溫容一個充足的動手理由。

  而後又用溫少清屍骨引溫容和巫生起了衝突,周邊修士必然都感知到雙方靈力波動,秦風烈稍作打聽就能知道。

  再在溫容走後突襲巫蠱宗,現下能悄無聲息在一夜之內滅掉一個宗門的西境門派,只有清樂和鳴鸞兩宮,頂多再加一個實力莫測的謝長寂。

  但謝長寂當日生辰宴會,她又被刺殺,加上謝長寂天劍宗弟子的身份,怎麼都不可能是他出手。

  唯一能懷疑到謝長寂頭上的線索,只有巫媚和他起過衝突,為謝長寂所殺。

  勉強為謝長寂滅宗增加了一點動機。

  可秦風烈已經不管轄下面之事多年,如果巫媚之死傳到鳴鸞宮,經手人必定是秦雲衣,只要秦雲衣不說,那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謝長寂。

  想不到謝長寂,更想不到一個廢物合歡宮。

  只是秦風烈向來謹慎,無法確認是溫容所為也正常。

  「秦雲衣怎麼說?」花向晚看了一眼秦雲裳。

  秦雲裳目光落在她無意識捶著腰的手上,漫不經心挪開,回道:「她想保冥惑,當然要說溫容壞話,老頭子現在覺得溫容不能用了,與其留一個敵人,不如先下手為強。現下鳴鸞宮已經定下來了,明日,」秦雲裳壓低聲,「溫容必死。冥惑能殺就殺,殺不了,老頭子打算自己親自動手。」

  「之後呢?」

  「溫容死後老頭子會請魔主派一個代理宮主,將清樂宮兩位渡劫修士,迎回鳴鸞宮作為客卿。」

  「代理宮主人選是誰?」

  「如果冥惑能贏,」秦雲裳笑起來,「冥惑。」

  聽到人選如期,花向晚也笑起來,只道:「那我拭目以待。」

  「行,我走了。」秦雲裳說完正事,站起來,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她的手,提醒她,「我說你要不找薛子丹看看,這看上去也太虛了。」

  「滾!」

  花向晚抓了茶杯就給她砸過去。

  秦雲裳往旁邊一躲,「嘖嘖」兩聲,化作一隻烏鴉跳上窗台,臨走前,她忍不住回頭:「望秀還好吧?」

  「放心。」

  花向晚知道她問什麼,點頭道:「不會有差錯。」

  秦雲裳沉默片刻,過了一會兒後,她似是不放心抬眼:「真的不會有?」

  花向晚迎著她眼神,她知道秦雲裳在問什麼,片刻後,她笑起來:「這才是你專門跑一趟想問的?」

  「我不是白白給你賣命的。」

  秦雲裳冷靜出聲。

  花向晚點頭:「我知道,放心吧。」

  聽到這話,秦雲裳應了一聲,這才轉頭振翅離開。

  等她走後,過了片刻,謝長寂聲音傳來:「我可以進來了?」

  「進吧。」

  花向晚叫他。

  謝長寂走進屋,抬眼看她,他站在門口,好久,他走上前來,將人輕輕攬到懷中,一言不發。

  兩人好好休息了一晚,等第二日醒來,便到了溫容和冥惑約定的時間。

  侍從領著他們到了生死台,碧血神君已經高坐在上,依舊是雲紗幕簾,看不清裡面的容貌,只能依稀看到一個青年,漫不經心搖著扇子。

  三宮和餘下的七宗各自落座,花向晚多向藥宗看了一眼,發現今日藥宗來的居然是薛子丹。

  薛子丹倒是沒有了一貫的痞氣,明面上冷淡看了她一眼,便挪開目光。

  「許久沒看熱鬧了。」

  碧血神君聲音在高台響起來,語氣中帶了幾分期待:「溫宮主似乎也是許多年沒同渡劫修士動過手了。」

  修士越往上越惜命,尤其是渡劫期修士,熬到最後一階,幾乎已經沒誰會隨意和同階動手。

  旁邊秦風烈聽到這話,冷哼出聲:「同渡劫期修士不交手,欺負下面的人,溫宮主可是十分威武。」

  「秦風烈。」溫容聽到這話,冷眼看過去,「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溫宮主心裡清楚。」秦風烈盯著溫容,溫容正要回話,花向晚便溫和出聲。

  「溫宮主、秦宮主,兩位都是長輩,以和為貴,這冥惑也要來了,」花向晚說著,轉頭看向溫容,目光中帶了幾分克制著的期望,「溫宮主,還是不必多做口舌之爭,先打坐休養。」

  「教訓一個靠吸取他人修為步入渡劫的兔崽子,還需要打坐?」

  溫容聽到這話,嘲諷出聲,直接道:「叫人上來吧!」

  聽到「吸取修為」幾個字,旁邊秦雲衣面色微冷。

  花向晚漫不經心低頭喝茶,倒也沒有多話。

  眾所周知,修行雖然分成幾個大境界,但境界並不代表絕對實力,以丹藥、吸食他人修為等走捷徑之途強行突破的境界,和靠自己一點一點爬上來的修為截然不同。兩者實力,也有著雲泥之別。

  別說冥惑只是剛剛步入渡劫,就算他在渡劫境界穩固,也絕不是修道千年、歷經生死無數的溫容的對手。

  故而兩人雖然沒戰,但大家除了鳴鸞宮和花向晚之外,其餘七宗心裡都已經有了結果。

  「既然溫宮主說開始,那就把冥惑叫上來吧。」

  碧血神君在雲紗後下令,沒多久冥惑便被人帶了上來。

  他穿一身黑色長衫,仔細看可以看見朱紅色符文繪滿長衫。他神色和平日一樣,死氣沉沉,看不出喜怒,溫容一見他,便猛地起身,花向晚看向溫容,沉聲道:「溫宮主,今日,必為少清報仇!」

  聽到這話,秦風烈抬起頭來,看向花向晚,冷笑出聲:「花少主的立場,可站得穩得很,就不知未來,會不會後悔?」

  「若我有什麼後悔,」花向晚冷眼朝著秦風烈看過去,「就只悔自己學藝不精,淪落到今日,不然還輪得到溫宮主出手?冥惑這廝,我親手了結了他。」

  「不會咬人的狗,」秦雲衣聽著這話,抬頭輕笑,「就是叫得歡。」

  「怎麼,」花向晚朝著秦雲衣看過去,「你當過狗,這麼了解狗的習性?」

  秦雲衣得話,目光微冷,秦風烈下意識想將手邊飛葉甩去給花向晚一個教訓,但只是這麼一想,就覺對面有一道冰冷的視線注視著他,他轉眸過去,就看謝長寂端端正正坐在花向晚身邊,問心劍就在他身側,於晨光之下,流光溢彩。

  秦風烈頓住動作,花向晚忍不住笑起來,她伸手挽住謝長寂,主動往他肩頭靠去,撒著嬌道:「夫君,秦宮主好凶,我好害怕哦。」

  謝長寂聽到她的話,平穩道:「無事。」

  「好了,」碧血神君見結界都已開啟,聲音淡了幾分,「開始吧。」

  音落瞬間,溫容提步飛入生死台上,冥惑在她入結界瞬間,手中符紙瞬間如雨而去,隨後手上快速結印,誦念咒文。

  一瞬之間,符紙化作無數個冥惑,朝著溫容急襲而去!

  溫容神色平淡,手上一翻,一把箜篌憑空出現,她坐在高空,箜篌抬手一撥,琴聲舒緩,所有「冥惑」動作瞬間便慢了起來。

  「以樂控時。」

  花向晚轉頭看謝長寂,笑道:「你能破?」

  「一劍可斬。」

  說話間,冥惑似乎已經早有準備,第二道符陣化作一把把飛刀,朝著高處彈著箜篌的溫容疾馳而去,這飛刀極快,瞬間破開了溫容可以操控著的領域,溫容慢慢悠悠,又撥動第二聲琴響,在飛刀來到身前瞬間,琴聲化作一道無形屏障,所有飛刀彷彿是黏在上方,隨後只聽第三聲琴響!

  前奏已畢,飛刀瞬間調轉方向,在琴聲之中朝著冥惑衝去!

  冥惑抬手便是血色符文,在半空形成一個巨大法陣,飛刀撞在法陣之上,隨後一陣不急不緩的旋律,周邊所有樹葉在旋律中聚集而來,冥惑趁機將符文一轉,朝著溫容襲去!

  飄散在空中的樹葉似乎是有了靈識,符文即將觸碰溫容之時,便及時將符文斬斷。

  溫容手下琴聲逐漸快起來,秦雲衣冷冷看著高台,下方坐著鳴鸞宮三位渡劫修士,他們對面是清樂宮兩位渡劫修士,雙方目光對峙,似乎同台上人一般正在廝殺。

  樹葉越來越密,冥惑使出渾身解數,似乎都無法近身。

  他面上越發焦急,溫容神色卻始終從容,只是手上撥弄琴弦動作越來越快,琴音越來越急。

  花向晚靠著謝長寂,慢慢悠悠說著:「溫宮主這是想用樹葉把冥惑千刀萬剮了啊。」

  音落那一瞬,周邊樹葉終於盡歸於生死台上,箜篌琴音猛地尖銳起來,只見溫容往外猛地一撥,樹葉如刀,密密麻麻朝著冥惑疾馳而去!

  冥惑慌忙打開結界,然而這些樹葉瞬間如龍卷風一般捲席在他周邊,狠狠衝撞著他的結界。

  溫容琴音越來越急,樹葉衝撞得越來越快,只是片刻,冥惑結界猛地碎開,冥惑手中法陣朝著樹葉轟去,但無數片樹葉仍舊抓住機會就割向他的血肉。

  他像是被螞蟻吞噬的巨象,瘋狂掙扎,卻始終不得出路。

  對於法修而言,近身為死,冥惑拚命想要重新結起結界,但每次剛剛開啟,就被樹葉擊碎。

  樹葉一片片割開他的血肉,台上血霧彌漫,秦雲衣捏緊拳頭,死死盯著高台。

  溫容居高臨下,她明顯是在玩弄冥惑,明明可以一招擊殺,卻一直看著他被樹葉千刀萬剮。

  劇痛傳遍冥惑周身,他不著痕跡看了一眼高處。

  秦雲衣在。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她面前。

  他喘息著,克制著痛楚,聚集所有靈力,再也不管自己,朝著高處溫容猛地一道法光轟去!

  法光轟去片刻,他整個人也跟著上前,溫容冷笑出聲,抬手一道音波如刀,朝著他要害直劈而去。

  這明顯是要了結了他,那些刀刃若是入體,他絕不可能活下來!

  眾人都安靜下來,死死盯著高台上的兩人,就在刀鋒即將貫入冥惑體內那一剎,異變突生!

  一道巨大的邪氣從他身上沖天而起,伴隨著渡劫期致命一擊,化作一條黑龍,朝著溫容猛地襲去!

  溫容慌忙撥琴,然而已完全來不及,黑龍瞬間震碎她的結界,直直衝入她身體之中,將她猛地轟倒在地!

  黑氣一瞬間彌漫在她全身上下,迅速鑽入她周身筋脈,劇痛瞬間傳遍周身,溫容在地面猛地哀嚎起來。

  冥惑重重跌落在地,然而他毫不猶豫,爬起來從腳上拔出一把匕首,朝著溫容猛地刺去!

  「慢著!」

  清樂宮兩位渡劫修士驚呼出聲,然而已來不及。

  帶著靈力匕首狠狠灌入溫容身體之中,也就是那一剎之間,謝長寂問心劍驟然出劍,朝著冥惑直劈而去!

  秦風烈秦雲衣毫不猶豫,兩人同時出現在冥惑身前,齊齊拔劍,兩名渡劫修士奮力一劍,和謝長寂的劍意衝撞在一起,在整個生死台上「轟」的炸開。

  這一劍斬得花向晚一愣,她沒想到謝長寂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出手管事。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立刻起身,朝著冥惑急喝:「冥惑,你方才放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是『魊』。」

  不需要冥惑回答,謝長寂便先回答了花向晚的問話。

  他提著劍起身,往著高台行去。

  晨光之下,他一身白衣,周身殺孽之氣彌漫,宛如天降審判之人,朝著生死台一步步走去。

  秦風烈聽到謝長寂的話,便明白他的意圖,冷笑出聲:「謝長寂,雲萊不允許『魊』出現,西境可是允許的。生死台上便是屬於他們二人自己的決鬥,你出手,算怎麼回事?」

  「讓開。」

  謝長寂彷彿是沒聽到秦風烈的話,提劍走上台階。

  他目光鎖在冥惑身上,冥惑感覺威壓鋪天蓋地而來,他滿身是血,根本支撐不住,猛地跪倒在地。

  秦雲衣看著謝長寂走來,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劍,抬頭看向高處,急道:「魔主,西境之事,輪得到一個外人來說話了嗎?!」

  「素聞天劍宗問心劍一脈與死生之界邪魔勢不兩立,魊為其最憎惡之物,而這問心劍一脈,千百年來,培養得最成功的人形殺器,便是清衡道君。」

  聽著秦雲衣求助,碧血神君不慌不忙,聲音在高處悠悠響起:「畢竟,當年問心劍一脈皆血祭魊靈,算得上血海深仇,清衡道君眼中容不下魊,倒也理解。只是阿晚,」碧血神君在雲紗後轉頭看向一旁靜靜看著謝長寂的花向晚,聲音帶笑,「這清衡道君,到底是天劍宗上君,還是你的少君呢?」

  聽到這話,謝長寂頓住步子,他停在生死台邊緣,轉過頭去,看向高處說話的兩人。

  碧血神君坐在雲紗之後,花向晚站在他身邊不遠處。

  她看著他,目光幽深,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碧血神君敲著扇子,語氣帶笑:「若是你的少君,那便算我們西境人,當按著西境的規矩來,我們什麼時候不允許魊存在於世了?還是說——」碧血神君似是笑起來,「清衡上君,始終是天劍宗的道君,和合歡宮沒什麼干係?」

  「謝長寂,」花向晚聽出碧血神君言語中的警告,提醒他,「生死台上,能贏,就是贏。」

  謝長寂不說話,花向晚悄無聲息捏起拳頭。

  她知道他是不容『魊』的存在的,只是直到今日,她才第一次清晰看到,兩百年後的謝長寂,對於此物,是多麼趕盡殺絕。

  謝長寂平靜看著她,只道:「這是『魊』。」

  「你也是合歡宮的少君。」

  花向晚咬牙,加重了字音:「回來!」

  謝長寂沒有說話,過了片刻後,他微微垂眸。

  眾人舒了口氣,正當他是打算聽話回頭時,就看他猛地出劍!

  他的劍太快,秦風烈都來不及攔下他的劍,就看他已經出現在冥惑身前!

  數十把光劍瞬間撲面而去,冥惑現下本就是強弩之末,根本無力躲閃,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冥惑整個人都被釘在了地面之上。

  他周身黑氣彷彿是人一般尖叫四竄,卻被光劍封死在冥惑體內,冥惑皮膚下有什麼東西瘋狂流竄,看上去極為可怖。

  他慣來忍得了疼痛,平日再疼都一聲不吭的人,熬了沒多久,竟就在地上如野獸一般哀嚎起來。

  謝長寂從容收劍,平穩道:「問心劍有克制魊靈之用,這些劍意會融入他身體之中,半月之後,將他身體中的魊魔銷食殆盡,他自會恢復。」

  說著,謝長寂終於轉身,走回高台。

  所有人都看著他,花向晚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

  他的劍還提在手中,她莫名身體顫慄,覺得那劍尖似乎隨時就會指向她。

  她與冥惑,沒什麼不同。

  察覺花向晚的情緒,碧血神君轉頭看去,語氣中帶了幾分調笑:「哎呀呀,阿晚,你這位少君,真是剛正不阿,恪守原則啊。還好今日,身上帶著魊的不是阿晚,不然,就不知道清衡道君,會不會也這麼殘忍。」

  「魔主說笑了。」

  花向晚聽到魔主的話,恢復了神色,恭敬笑起來:「這怎麼可能呢?雖然合歡宮也屬於西境,但魔主忘了,」花向晚神色平淡,「這東西,我母親也很討厭。」

  「是哦,」碧血神君似乎被提醒,他點了點頭,只道,「花宮主當年……也像清衡道君一樣,不允許這個東西存在呢。」

  說話間,清樂宮的人已經衝了上去,去抬溫容,鳴鸞宮的人也趕到冥惑身邊,開始著手想把冥惑從劍陣中抬下來。

  謝長寂平穩走到花向晚身邊,花向晚見他回來,朝著碧血神君恭敬行了個禮:「神君,我先去看看溫宮主。」

  「去吧。」

  碧血神君揮了揮手,花向晚立刻轉身,碧血神君似乎是想起什麼,突然叫住她:「阿晚。」

  花向晚頓住步子,碧血神君緩聲提醒:「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花向晚聞言,有些聽不明白對方意思,但想到下方溫容,她來不及深想,恭敬道:「謝魔主提醒。」

  說完,她便轉身走下去。

  謝長寂下意識想去拉她,花向晚卻彷彿什麼都沒察覺一般,從他身邊急急錯開。

  謝長寂動作一頓,緩了片刻,他這才跟上去。

  碧血神君在雲紗後看著這一干人散場,輕輕敲著折扇,呢喃出聲:「真熱鬧。」

  花向晚壓著情緒,急急跟上溫容。

  到了清樂宮的院落,花向晚大聲道:「溫宮主!」

  「花少主!」

  清樂宮的人攔住花向晚,緊皺眉頭:「留步。」

  「溫姨!」

  花向晚忍不住出聲,溫容聽到這聲喚,她微微合眼,緩了片刻,她喘息著開口:「讓向晚進來。」

  眾人聽著她變了口風,對視一眼,終於放開花向晚。

  花向晚見謝長寂跟在身後,吩咐了他一聲:「你先在外面等我。」

  說著,花向晚便提著裙,似乎十分急切趕了上去。

  等進入屋中,就看溫容坐在椅子上,似乎十分虛弱,她旁邊兩位渡劫期修士守著她,分別是清樂宮左右使,宮商,角羽。

  花向晚一見她,便急急出聲:「溫姨,你需要什麼,我去給你找,我讓謝長寂來幫你,還有,薛子丹,我去求薛子丹……」

  「阿晚,」溫容打斷她,喘息著,「來不及了,我不行了。」

  「溫姨……」

  花向晚看著她,紅著眼眶:「你……你不要這樣說,我……我還要替少清照顧你。我已經沒了師父和許多師兄師姐,又沒了少清,溫姨……」

  花向晚哽咽得不成句子,溫容看著面前這個女子,神色疲憊。

  花向晚倒是一貫撐不起來的,沒有當年半點樣子。

  但若花向晚有當年的樣子,那,大家便都害怕了。

  十八歲的化神期,傲氣張揚,這份資質,讓人豔羨又恐懼。

  合歡宮已經有一個花染顏,不能再有一個花向晚。

  只是,如今又有什麼辦法?

  現下也只有她,對他們溫氏母子有幾分真心實意。

  而且不得不說,她運氣真好,有謝長寂那樣的大能為她鎮守合歡宮,如今托孤,她也才有幾分希望。

  「莫哭了。」

  溫容嘆了口氣,她拍了拍花向晚的手,面上全是溫和:「過往是我對你太嚴厲,少清一直對我說你好,我不信,現下我才知道,是我瞎了眼,怎麼會覺得秦雲衣好呢?」

  「是我做得不夠好,」花向晚搖著頭,「我若爭氣些就好了。」

  「你當年也是很好的,」溫容勸著,不想同她繞彎子,直入主題,「如今有謝長寂幫你守著合歡宮,我走也放心了。」

  「溫姨……」

  「只是,清樂宮剩下的人,不知該怎麼辦。」

  溫容看了看旁邊兩位渡劫修士:「你們倒是去哪裡都無妨,但餘下弟子……」

  「宮主放心,」宮商出聲,「清樂宮餘下弟子,我們都會照看好。」

  「可鳴鸞宮,怕是不會放過我們。」溫容搖搖頭,「當年合歡宮出事,鳴鸞宮怎麼做的,大家都清楚。合歡宮原本管轄三宗,現下除了百獸宗過於微弱還在,其他基本都被鳴鸞宮逼著投靠了他們,手中法寶、靈脈盡數上交,若非如此,合歡宮弟子怎麼多年來如此不濟?」

  花向晚聽著溫容提及往事,面帶憤恨之色。

  溫容看了她一眼,見目的達到,便嘆了口氣,暗示著道:「清樂宮如今若無人相幫,也只有被鳴鸞宮吞併的命了。」

  「溫姨,」花向晚聽著,明白了溫容的意思,她抬起頭來,擦了一把眼淚,目光堅定,「您要我做什麼?」

  「阿晚……」溫容看著花向晚上套,面上卻露出幾分不忍,「溫姨不忍心讓你捲入此事。」

  「不,」花向晚神色堅定,「溫姨,鳴鸞宮欺辱合歡宮的我都記得!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少清的宗門步合歡宮後塵。我嫁給謝長寂,他……他對我還是上心的。而且,我如今金丹已經修復大半……」

  聽到這話,溫容心上一跳,旁邊宮商角羽對視一眼,隨後溫容便立刻抓住花向晚,急道:「你說的可當真?」

  「當真。」花向晚點頭,目光真切,「所以溫姨,你要我做什麼你說。」

  「那就好……」溫容蒼白的臉上帶了幾分喜色,隨後,她看著花向晚,認真開口,「那你答應我,幫溫氏保住清樂宮,一條靈脈、一件法寶,都不要讓他們拿走!」

  花向晚動作一頓,溫容見她猶豫,不由得抓緊了她的手臂,急道:「阿晚,他們殺了少清啊!我怎麼能讓秦雲衣和冥惑這姦夫淫婦,殺了我兒又奪我基業!你忍心嗎?!」

  「我知道。」花向晚似乎是有些亂,「可……可這樣一來,合歡宮就要和鳴鸞宮對上……」

  「你母親呢?」溫容提醒她,「你母親是渡劫期,謝長寂也是,你金丹好了之後便是化神,加上清樂宮兩位渡劫,還有魔主,他會幫你的,阿晚你別怕。」

  溫容誑哄著她:「只要你應下來幫我護住清樂宮,之後從我溫氏族人中挑出一位少主,等他長大交還,我這就給魔主傳信,將清樂宮代理宮主之位交給你。這期間,清樂宮的法寶、靈脈,合歡宮都可以用,兩宮合一,只有這樣,我們兩宮才有一條生路!」

  「溫姨……」

  「阿晚!」

  說著,溫容一口血嘔了出來,她死死抓著花向晚,激動道:「答應我!你就把溫氏的孩子當成你和少清的孩子,你想想少清,你答應我!」

  「好,好,我都答應,我一定會保住清樂宮。」花向晚扶著溫容,似是慌了,她轉頭看向宮商,著急道:「快,宮左使,別讓溫姨說了,快救她!」

  「不,不……我先給魔主傳音。」

  溫容說著,急急給碧血神君傳音,將花向晚是代理宮主一事確認之後,她終於放鬆下來,整個人往後一倒,便似乎再沒了力氣。

  花向晚趕緊扶住她,旁邊宮商角羽給她灌著靈力,但她身體中的金丹元嬰都已經被魊的邪氣碎掉,現下完全只是依靠著身體那點靈力支撐。

  她知道自己已經走到盡頭,便靠著花向晚,同眾人一一吩咐著後事。

  把一切處理完畢,她靠在花向晚懷裡,有些疲憊,人生走到最後一程,沒想到是花向晚送她。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願想,驀地竟有了個荒唐的念頭——

  要是當年溫少清娶了花向晚就好了。

  花向晚,至少也是少清喜歡的女孩子。

  想到這個念頭,她心中安寧幾分,閉著眼睛,感覺自己好像也是個普通老人,她失去了最愛的兒子,如今只能讓這個兒子深愛了一生的女人,為自己送終。

  周邊任何一點人聲在此刻都顯得嘈雜無比,她輕輕出聲:「阿晚,讓他們都出去吧。」

  花向晚含淚點頭,看了大家一眼。

  眾人聽著這話,紛紛走了出去。

  等房間安靜下來,溫容靠在花向晚懷中,輕聲道:「阿晚,你和我說說少清吧,你們怎麼認識的?」

  花向晚聽著溫容的話,緩慢說清溫少清和她來。

  溫容靜靜聽著,她目光中露出幾分後悔:「是我對他太嚴厲了……他明明不是修仙這塊料,可我怕他在西境活不下去,也覺得他丟了我的臉。畢竟我打小就是佼佼者,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兒子。我總是打罵他,他以為我對他沒什麼感情……」

  「不,」花向晚安撫她,「大家都知道,你愛他。」

  「他也知道嗎?」

  「知道的。」

  然而想到兒子和自己一次次爭執,溫容便知道她是在騙自己。

  她感覺生命流逝,終於問起了這個姑娘相關的事:「阿晚,你師父走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不是的。」

  花向晚笑了笑,她平靜握住溫容的手,溫和道:「她走得很痛苦。」

  「痛苦?」

  溫容聽不明白,然而她還沒有反應,就被花向晚猛地捂住嘴,死死按在懷中。

  「像這樣。」

  魊靈的邪氣猛地貫穿進溫容身體,在她身體炸開,她整個人因為劇痛奮力掙扎起來,花向晚死死捂住她的嘴,平靜道:「哦,還有,你說錯了,我師父沒死,死的是我母親。」

  花向晚聽著她「嗚嗚」痛苦之聲,感覺暢快極了,她整個人血液流速都快了起來,忍不住說起那些她根本不能和其他人言說的痛苦。

  「她走的時候,金丹被剖,修為被吸乾了,她很疼,可她不說。」

  「溫姨,」她死死按著掙扎著的溫容,面上表情十分真摯,「我替合歡宮謝謝你,謝謝你讓人打開了西境邊防大門,謝謝你策劃參與這一切,謝謝你兩百年羞辱,也謝謝你和少清,對我的厚待。作為報答,」她覆在溫容耳邊,「告訴你一個秘密——」

  「溫少清,」她壓低了聲,「是我殺的,只是我沒動手而已。」

  聽到這話,溫容猛地激動起來,然而這點動作對花向晚而言太過微弱。

  她抱緊了她,任由邪氣肆虐在溫容體內,她看著溫容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

  她滿臉是淚,但面上笑卻十分暢快。

  溫容拚了命想去抓她,但她用盡全力的動作,都顯得格外微弱。

  「放心吧,這只是開始。」

  她看著她掙扎,感覺溫容氣息漸弱,她有些沉迷於這樣的快感,決定告訴溫容一個好消息。

  「所有人,沒有一個我會放過,你放心,」她聲音很輕,「他們都會來陪你們的。」

  說著,溫容掙扎小了下去,在她懷中慢慢沒了氣息。

  花向晚察覺她已經死得透徹,便將她放回床上,認認真真處理了周身痕跡,確認魂魄消散後,才趴在床邊,猛地嘶喊出聲:「溫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4:50 PM

第六十八章

  她這一聲大吼出來,宮商角羽謝長寂等人立刻衝了進來。

  所有人都看見花向晚跪在地上,趴在床上,低低痛哭。

  宮商角羽上前去查看,確認溫容已經離世後,兩人也紅了眼眶,咬了咬牙,只道:「花少主,你先回合歡苑休息吧,我們要為宮主操辦後事了。」

  「不——我幫……」

  花向晚還沒說完,她似乎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謝長寂,謝長寂靜靜站在一旁,目光中帶了審視。

  宮商立刻明白此刻情況,花向晚畢竟和謝長寂才是夫妻,與溫少清又有一段過往,若不避嫌,難免讓謝長寂心生芥蒂。如今清樂宮最大的依仗便是謝長寂,萬不能在此時出現間隙。

  宮商穩了穩心神,低聲勸阻:「花少主,你還是同少君先回去,有消息我們再通知您。」

  「好。」

  花向晚吸了吸鼻子,克制住情緒,謝長寂走上前去,伸出一隻手,將花向晚輕輕扶起,花向晚由他攙扶著,低泣著往門外走去。

  她握著謝長寂的手微微顫抖,謝長寂察覺她的情緒,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扶著花向晚一直走回合歡苑,等進了小院,謝長寂結界悄無聲息張開,花向晚察覺,卻仍舊沒有放鬆警惕,繼續保持著悲痛姿態。

  靈南靈北早已等候在院中,看見花向晚,兩人立刻站起來,靈南急道:「少主,如何了?」

  「去了。」

  花向晚吸了吸鼻子,似是哀傷,她抬起頭來,看著了一圈兩人,暗示著道:「溫宮主怕她死後鳴鸞宮對她不利,臨終托孤,讓我暫時代理清樂宮宮主一職,從溫氏血脈中挑選出一個孩子,培養長大,作為交換,原將清樂宮所有資源與合歡宮共享。」

  「那我們豈不是很不劃算?!」

  靈南瞪大了眼:「鳴鸞宮五個渡劫,下面化神元嬰金丹這麼多,還有那麼多宗門依附他們,我們和他們搶,還要幫溫氏養孩子?!」

  「靈南。」

  聽見靈南的話,靈北叫住她,低聲道:「少主有少主的考量。」

  靈南得話,低低「哦」了一聲,有些失落安靜下去。

  靈北轉頭看向花向晚,恭敬道:「那我將消息先送回宮中,再去打聽魔主那邊如何安排。」

  花向晚含淚點頭,似乎是剛剛承受了極大的打擊,但還不忘吩咐靈南:「你也別閒著,去清樂宮那邊照看一下,不要讓溫宮主走得不安心。」

  「知道了。」

  靈南悶悶出聲,花向晚嘆了口氣:「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們去做事吧。」

  說著,她由謝長寂攙扶著往屋中走去。

  等兩人進了房間,花向晚頓時站直了身子,面上表情冷淡下來,她從謝長寂手中把手抽走,慢條斯理擦著臉上眼淚。

  謝長寂靜靜看著她,過了一會兒,他才出聲:「你在雲萊,拿到魊靈時,已經想好今日了?」

  「嗯。」

  花向晚應聲,她給自己倒著水,語氣一如平日:「具體沒想好會發生什麼,但我知道,只要開始搶魔主血令,那各宮各宗必有裂痕,這就是我的機會。我需要的就是足夠強,等他們互相殘殺之後,給致命一擊。」

  「那現在到你出手的時候了嗎?」

  「快了,」花向晚抿了一口杯子裡的溫水,「溫容死了,鳴鸞宮下面兩個得力宗門巫蠱宗和陰陽宗也沒了,剩下的宗門都是牆頭草,等我拿到清樂宮的資源,把清樂宮兩個渡劫修士綁死在合歡宮的船上,鳴鸞宮,也該倒了。」

  謝長寂沒說話,花向晚抬眼看他,吩咐道:「你先打坐休息吧,今日之事估計還沒完。冥惑好歹也是個渡劫期,你那一劍劈下去,好歹要打坐調息一下吧?」

  謝長寂站著不動,花向晚伸著懶腰,往床上走去:「我先去睡一覺,今日繃得太緊……」

  「我是問心劍主,問心劍與死生之界乃世仇,魊魔誕生於死生之界,我問心劍一脈又皆為封印魊靈而死,我看見魊寄生於人體,不可能無動於衷。」

  謝長寂緩聲開口,花向晚動作頓了頓,隨後才明白他是在解釋今日生死台上之事。

  她聽著這個解釋,回過神來,才點頭:「哦,我明白。」

  「而且,你也說過,我面上最好保持天劍宗的身份,不要與你過於親近。加上冥惑終究要與你為敵,現下傷他,他至少有半月時間不能做什麼,你想拿下清樂宮,也算少一分阻力。」

  「你竟想到這一層,」花向晚笑起來,「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了。」

  謝長寂看著她的笑,沒有出聲。

  花向晚想了想,見他無事,便擺手道:「你不休息我休息,我得睡了。」

  說著,花向晚便脫了鞋,上了床。

  其實她也睡不著,但她此刻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殺完溫容大喜之後,莫名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感,她好像茫茫然行走在天地,心裡空落落的。

  謝長寂在屋裡站了一會兒,走到床邊,他卸下床帳,輕輕躺在她身邊。

  她背對著他不作聲,過了一會兒後,身後人側過身,從背後抱住她。

  暖意從身後襲來,謝長寂低聲問她:「做吧?」

  這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將她從那一片荒蕪的茫然感中拖回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能想這事,她忍不住笑起來:「謝長寂,你有完沒完了?」

  謝長寂不說話,他聽著她笑,終於才覺得滋長在血液中的不安感消散幾分。

  他很難告訴她,他愛的不僅僅是這件事本身,而是只有在他們肌膚相親那一刻,他才會覺得,他真實擁有著她。

  這是他唯一能感受她的辦法,也是他唯一能消弭骨子裡焦躁惶恐的時刻。

  所以他沉溺於此,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與她共淪慾海,不得彼岸。

  但這樣的病態他難言於聲,便只是靜靜擁抱著她,去汲取她身上那點微薄的暖意,讓自己平靜下來。

  花向晚被他這麼一打擾,一時竟有種被拉到人世的感覺,她在昏暗的光線裡看著床帳上繁復的花紋,感覺光透露進床帳,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輕聲開口:「謝長寂,你在死生之界,屠盡一界後,是什麼感覺?」

  說著,花向晚有些茫然:「你完成了師門千百年來一直想做的事,你也為你師父、同門報了仇,那個時候,你應該很高興吧?」

  「沒有。」謝長寂想起他站在荒原裡,問心劍平靜下來,滿地鮮血狼藉,他再也感知不到任何邪魔氣息時的心境。

  那時候,沒有高興,沒有激動,他甚至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前路,有那麼片刻,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活下來是自己。

  他本就無所謂生,無所謂死,可偏生,躍下死生之界的是晚晚,以身祭劍的是師父,被死生之界邪魔屠盡的是同門。

  他仔細想著當時,終於開口:「那時候,在想你。」

  聽到這話,花向晚回頭,她看著青年的眼神,對方靜靜看著她,說起那一刻,將他召回天劍宗的畫面。

  「我突然想起來,有一天夜裡,咱們輪流守夜,那天星光很好,你讓我先睡。等我睡著了,你用狗尾巴草悄悄戳我。」

  「然後呢?」

  花向晚在他懷裡翻過身,聽著他說這早已遺忘的過往,清楚知道這的確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謝長寂閉上眼睛,聲音帶了幾分笑:「我不想理你,假裝睡著了,以為你就會安靜。結果你發現我睡著了,竟偷偷親了上來。」

  花向晚聽著他說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兩百年前,少年躺在草地上,她低頭看著他。

  他的聲音隔絕了這兩百年的苦難與痛苦,撫平了她心中的貧瘠與枯竭。

  她聽著他描述:「那時候我心裡有些慌,但其實又覺得有些高興,我不知道該不該睜開眼睛……」

  話沒說完,他就感覺有一雙柔軟的唇迎了上來。

  謝長寂沒有睜眼,他感覺花向晚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她主動深入,像是來到當年異界那一片雪地,在冰雪中擁抱住他。

  他們隔著兩百年擁吻,療癒著落下的時光,他像少年時一樣溫柔小心,她主動糾纏。

  光影婆娑中,她主動坐在他身上,他坐著擁抱她,虔誠埋在她身前。

  碧海珠隨著她動作起起伏伏,謝長寂沒有抬頭,他雙手撐在身後,支撐著兩個人,忍耐著她所給予的一切。

  足夠了。

  他不斷告訴自己。

  她活著,他能守在她身邊,他能陪伴她,這不就是他一開始所求嗎?

  可他還是忍不住抬頭,目光落在碧海珠上,他盯著它,過了許久,逼著自己挪開目光,按著她的額頭朝下,再一次破開她的識海。

  元嬰交纏,靈力交換,結契雙修所帶來巨大歡愉升騰而上,花向晚忍不住低泣出聲。

  而這時,魔主房中,青年折扇輕敲著窗戶,緩慢出聲:「你們想讓冥惑暫代清樂宮主,此事清樂宮同意嗎?」

  「溫宮主已經去了,清樂宮無人主事,同意與否,端看魔主的意思。」

  秦風烈隔著屏風站在外間,語氣是商談,但神色卻談不上恭敬。

  青年看著花向晚居住的合歡苑的方向,笑起來:「可溫容臨死之前,已經同本座說了,代理宮主一職要交給花向晚。」

  「她糊塗了。」

  秦風烈帶了幾分不屑:「花少主金丹半碎,怕是管不了清樂宮的事。」

  「管得了管不了,這都是溫容定下的,」青年轉過頭,看向屏風外的秦風烈,「秦宮主與其勸本座,倒不如去勸勸花少主,你說呢?」

  秦風烈不說話,過了片刻,青年緩聲道:「這樣吧,冥惑贏了溫容,按理來說,他暫代清樂宮宮主一職,也順理成章,但溫容死前指定了花向晚為代理宮主,花向晚也是名正言順,不如今晚宮宴,」青年語氣中帶了幾分笑,「大家商量商量?」

  秦風烈得話,恭敬道:「謹遵魔主吩咐。」

  「那我這就讓人下去操辦此事,秦宮主,請吧。」

  「是。」

  秦風烈倒也沒有多爭什麼,轉頭從屋中退去。

  青年坐在窗口,漫不經心轉著扇子,過了片刻後,他想了想,傳音過去:「阿晚。」

  傳音久久不回,青年慢慢悠悠:「阿晚,若你不方便說話,不如本座親自來找你?」

  這話過去,沒了一會兒,傳音玉牌便響了起來,花向晚聲音恭敬:「魔主。」

  「阿晚,你可是頭一次回話這麼晚,本座很傷心啊。」

  「方才有些事耽擱了,魔主見諒,不知魔主親自傳音,可是有何要事?」

  花向晚語氣平靜,碧血神君聽著,眼神冷淡,唇邊笑意不減。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今晚本座想為冥惑辦個慶功宴,你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花向晚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她低聲道:「溫宮主剛去,為冥惑慶功,不知魔主,是打算慶什麼功?」

  「西境又多了一位渡劫修士,還能越級殺了前輩,不值得慶賀嗎?」

  碧血神君笑起來:「秦宮主都答應了呢。」

  這話出來,花向晚便明白了碧血神君的意思,特意問了秦風烈,那必然是事關清樂宮。

  「既然這樣,」花向晚語氣中帶了幾分笑,「屬下謹遵魔主安排。」

  「好,那就這麼定下。」

  「是。」

  「還有,」碧血神君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溫柔語氣中帶了幾分警告,「阿晚,若下次再讓我等,我便不高興了。」

  「我脾氣不好,」他提醒她,「你知道的。」

  花向晚沉默下來,過了片刻後,她應聲:「知道了,不會有下次。」

  「乖。」

  說完,魔主切斷了傳音。

  花向晚握著玉牌,轉過頭來,看著謝長寂平靜注視著她胸口疤痕,一言不發。

  她想了想,嘆了口氣,伸手抱住他:「唉,我就知道,這事兒沒完。」

  說著,她低頭親了親他,從床上起身:「趕緊吧,今晚還有宮宴,準備準備。」

  謝長寂不說話,他似乎在想著什麼。

  花向晚有些奇怪,回頭看他:「你怎麼不說話?」

  「碧血神君,」他坐在床上,突兀出聲,「是不是從來不以本體示人?」

  這話把花向晚問得一愣,緩了片刻,她才明白他在說什麼,點了點頭:「是,他擅長西境各宗術法,你所看到的,都是傀儡或者是符紙做出的分身。」

  「他本人在哪裡?」

  謝長寂目光落在她胸口疤痕上,認真思索著。

  花向晚察覺他的目光,抬手將衣服拉上,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搖了搖頭,如實:「不知道,普通人也見不到。」

  謝長寂不再問話,花向晚突然緊張起來:「你打算做什麼?你不是打算殺了他吧?」

  「殺不了。」

  謝長寂冷靜開口:「他很強。」

  花向晚舒了口氣,知道謝長寂還算有數,心裡就放心了。

  隨後就看他從床起身,披了件單衫,走進淨室。

  等他進去之後,花向晚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怎麼知道碧血神君很強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5:22 PM

第六十九章

  花向晚和謝長寂準備宮宴時,秦風烈同秦雲衣坐在屋中。

  「花向晚敢接溫容的爛攤子,怕是腦子不清醒。」

  秦風烈端著杯子,神色冷淡:「秋後螞蚱,仗著魔主和溫少清的顏面苟延殘喘這麼多年,碾死她我都覺得浪費時間,既然非得蹦躂到咱們面前來,今晚把她殺了就是了。」

  「可謝長寂一直守著她,」秦雲衣站在一邊,微微皺眉,「怕是不太好下手。」

  「那就把人分開,」秦風烈抬眼,「這點事都不會辦嗎?」

  「可她若死了,謝長寂和魔主……」

  「魔主自顧不暇,至於謝長寂,」秦風烈笑了一聲,「他還真能看上花向晚?不過就是想來西境查魊靈的去處,打個幌子罷了,把花向晚殺了,凶手給他,這件事就算完了。」

  「那,若今晚動手,派誰去呢?」

  秦雲衣眉頭微皺。

  花向晚雖然金丹半碎,但畢竟是個化神修士,尋常修士怕是很難輕易殺了她,若殺她花的時間太多,謝長寂趕了過來,就麻煩了。

  所以此番必須派出一個高手,而且,是注定要捨棄給謝長寂殺了抵罪的高手。

  秦雲衣心中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秦風烈有些奇怪,微微皺眉:「你是傻了麼?除了冥惑還有誰?難道要派我鳴鸞宮自己人?」

  秦雲衣一愣,下意識道:「可他現在還受謝長寂劍氣折磨……」

  「那你不會幫他?」秦風烈有些不耐起來,「你修混沌大法,吸食他人修為劍意你最擅長。把謝長寂劍氣渡到你身上吃了,對你修行還有好處。你把劍氣吸食到自己身上,今晚讓冥惑去,告訴他,只要他殺了花向晚,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給。」

  反正都不會兌現。

  秦雲衣聞言,動作微頓,片刻後,她微微垂眸,恭敬道:「是。」

  終歸只是一條狗,有什麼好可惜。

  「趕緊去辦吧。」

  秦風烈擺了擺手:「宮宴之前,要準備妥當。」

  秦雲衣應下,行禮告退,她回了房間,將人召來,吩咐今晚要做的事情之後,簡單沐浴,隨後便去找冥惑。

  一進房間,藥味撲面而來,冥惑坐在裝滿了藥浴的之中,喘息著抬眼。

  秦雲衣慢慢走進房間,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眾人行禮,安靜有序退出屋中,合上大門。

  冥惑喘息著,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但他目光都在秦雲衣身上,眼都不挪,眼中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秦雲衣慢慢悠悠坐到椅子上,抬手撐頭,任由青絲從椅子上如瀑垂下。

  她生著一張素雅慈悲的臉,一身素白長衫,感覺像是供在神壇上的神佛,冥惑靜靜看著她,聽她輕笑出聲:「疼麼?」

  說著,不等冥惑開口,秦雲衣便替他回答:「問心劍意極為霸道,乃魊魔天敵,你必定很疼。」

  「主子這麼問,」冥惑沙啞出聲,「冥惑就不疼了。」

  聽到這話,秦雲衣輕笑出聲來:「居然敢請魊魔附身,知道下場嗎?」

  「知道,」冥惑艱難開口,「神智逐漸喪失,最後成為魊靈養料。」

  「那你還敢?」秦雲衣目光微冷,「西境這麼多修士,除非有大仇難報,或是絕境求生,不然誰會主動請魊魔寄生?你瘋了?」

  「我想贏。」

  「我不是告訴你讓你走嗎?!」秦雲衣厲喝出聲,「不想死在溫容手裡,不會跑?」

  「我想贏。」

  冥惑重復,他靜靜看著秦雲衣:「我不是怕死,我是想贏。」

  聽到這話,秦雲衣一愣,隨後她就想起來,是她許諾的,如果冥惑能贏,她許他一個願望。

  只是她沒想到,他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贏。

  意識到他的意思,秦雲衣嗤笑出聲:「你是來同我討債了?」

  冥惑不說話,秦雲衣無意識摩挲著指甲,看著面前青年,淡道:「說吧,要什麼?」

  青年不言,他從浴桶裡起身。

  他全身都在抖,明顯極為痛苦,卻還是撐著自己從浴桶裡出來,赤足踩上地上柔軟的地毯,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他長得很高大,和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那個瘦弱男孩截然不同。

  她看著他,感覺還是像當年那個爬到她面前的孩子。

  那時候他被他宮中人欺辱毆打,拋在泥濘中等死,察覺她經過,他拚死爬向她,用那雙骯髒的手握住她的裙子,顫抖出聲:「救我。」

  那時候他許諾她:「求您救我,日後,我的命就是您的。」

  她對他的命不感興趣,只是剛剛輸給花向晚,她想找個能試她劍招的人,於是她挪過目光,看了一下他。

  她出身大家,哪怕只有十幾歲的年紀,也能一眼看出對方筋骨,地上人筋骨不錯,她便出聲:「好,那你以後,給我試劍。」

  就隨手一救,沒想到,他就真的忠心耿耿侍奉了她這麼多年。

  身邊再沒有一個人,能在有他這份資質的情況下,像他這樣,對她百依百順,絕對臣服。

  她靜靜看著他走到身前,跪在她面前。

  他仰起頭,繪著復雜紋路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痴迷的表情,仰望著她。

  「要什麼?」

  秦雲衣冷淡出聲,冥惑沒說話,他只是看著她,然後垂下眼眸,顫抖著手,放在她翹起那一隻腳的腳背上。

  秦雲衣一愣,冥惑撫摸著她的腳背,一手取下她的鞋襪,一手探入她的裙擺,順著小腿往上撫摸過去。

  他仰頭看著她,等著她的命令,秦雲衣呆呆看著他,就聽冥惑沙啞出聲:「主子,好麼?」

  「你……」

  秦雲衣猛地反應過來,她下意識想縮,冥惑卻一把握住她的腳。

  他虔誠低頭,吻上光潔玉足。

  「主子,你答應過我的。」

  他喘息著:「我贏了。」

  「冥惑……」

  「我活不了多久,我知道。」他吻著她的腿,一路往上。

  「我可以做所有事,我可以為主子去死,我什麼都可以,我只有這個願望。」

  聽著這話,秦雲衣冷笑起來:「你要想女人,跟我早說就是了。」

  冥惑動作一頓,他仰起頭來,注視著秦雲衣:「我只要主子。」

  「哪怕要了你的命?」

  秦雲衣壓下上半身,盯著他:「不怕死嗎?」

  「主子要我做什麼?」

  冥惑詢問,秦雲衣不說話,她看著面前人完全沒有半點退縮的眼睛,好半天,才出聲:「我替你拔了劍氣,今晚宮宴,殺了花向晚,謝長寂會殺了你。」

  「好。」

  冥惑毫不遲疑,秦雲衣忍不住再提醒一次:「你會死。」

  「我知道。」

  兩人對峙,冥惑想了想,有幾分擔心:「我只是遺憾,我死了,再不能為主子效力了。」

  秦雲衣不說話,她忍不住捏起拳頭。

  過了許久,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上趕著找死,那就去死。」

  說著,她緩慢睜眼,完全換了一個態度,慵懶往椅子靠背上倒去,整個人敞開來。

  冥惑呼吸重起來,秦雲衣白玉一般的腳趾挑起他的下巴,審視著他:「會伺候人嗎?」

  冥惑整個人都在抖,他低下頭,沙啞回應:「願為我主效勞。」

  兩人一直糾纏到入夜,等事畢時,她坐在他身上,緊緊擁抱著他。

  兩人喘息著,感覺著對方的心跳,溫度。

  秦雲衣有些恍惚,冥惑低聲提醒:「主子,你忘了給我取劍氣了。」

  秦雲衣沒說話,她只是抱著他。

  問心劍意可以斬殺魊魔,她留著,十五日後,冥惑還有一條出路。

  她若取了之後,對她修為大有裨益,而冥惑今晚殺花向晚也更有把握,只是,他日後必定會被魊魔吞噬,淪為魊靈養料。

  他會死。

  無論是成為魊靈養料,還是謝長寂為了花向晚報仇,他都必死。

  秦風烈不會願意派鳴鸞宮任何一位高手去殺花向晚,因為除了冥惑,鳴鸞宮其他高手,都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修士。

  他們根基更深厚,修為更強,秦風烈不捨得。

  就要她捨得。

  可憑什麼?

  這是她養的狗,他死了,她哪裡再去找一條這麼聽話的渡劫期的狗?

  而且,她養的狗,憑什麼要別人決定生死?

  謝長寂不能,秦風烈不能,誰都不能!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她做了決定。

  「劍氣我不取。」

  秦雲衣低下頭,捏著冥惑的下巴,逼著他抬頭看他:「你忍一忍,帶著劍氣,把花向晚給殺了。」

  冥惑茫然看著她,秦雲衣一抬手,旁邊乾坤袋中飛出一張傳送卷軸,她遞到冥惑手中:「殺了花向晚,來得及就把她元嬰挖出來吃了,然後立刻走,忍十五天,你身體裡魊魔拔出,就自由了。」

  「然後呢?」

  「走,謝長寂離開西境之前,別出現。」

  「去哪裡?」

  「哪裡都行,」秦雲衣看著他,「活著就好。」

  冥惑沒說話,他靜靜看著秦雲衣,一瞬之間,他好像明白什麼,他慢慢笑起來。

  「主子,」他仰望著她,目光中帶了幾分期許,「那如果我活著,您能再許我一個心願嗎?」

  「什麼?」

  秦雲衣目光冰冷,冥惑看著她,認真開口:「我想娶你。」

  他生於泥濘,生來卑賤。

  她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這話他從來連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說說出口。

  秦雲衣盯著他,好久,她猛地抬手,狠狠扇在他臉上。

  然而她也沒拒絕,只說:「滾。」

  冥惑笑出聲來,秦雲衣起身走向淨室。

  兩人一起清洗了身體,冥惑忍著疼,侍奉著她穿上衣衫。

  他動作很溫柔,一貫冰冷的眼裡,頭一次露出這麼溫柔的眼神。

  他們好像一對新婚夫妻,他溫柔注視著她的妻子,為她穿好衣衫,梳理頭髮,然後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根玉簪,輕輕插入她的髮絲。

  「什麼東西?」

  秦雲衣冷著臉,語氣中全是嫌棄。

  「我自己做的玉蘭簪。」冥惑調整了玉簪的位置,抬頭看向銅鏡,「好看嗎?」

  「浪費時間。」

  秦雲衣站起身,轉身往外走去。

  她找冥惑之前,已經安排好今晚的一切,魔宮中早就安排了鳴鸞宮的人,宴席上她會讓人把花向晚引出去,冥惑提前等在偏殿,秦風烈會設下隔絕謝長寂感知的法陣,雖然未必有效。

  如果順利的話,他甚至可以取走花向晚的靈氣珠,這樣一來,花向晚便更是個廢人了。

  秦雲衣想著今夜的安排,領著冥惑走上宮殿長廊,走了一段路,便有一個宮女上前,朝著她行禮,低聲道:「少主。」

  「把人帶到偏殿等著。」

  秦雲衣指了一下冥惑:「一切聽他安排。」

  「是。」

  宮女低聲,隨後抬頭看向冥惑:「冥宗主,請隨奴婢過來。」

  冥惑點頭,跟著宮女往前。

  秦雲衣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轉身便打算離開,冥惑突然想起什麼,叫了一聲:「雲衣。」

  秦雲衣一愣,這是冥惑第一次叫她名字,她愣愣看著冥惑,就看對方蒼白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我就叫叫,從來沒叫過你名字,你別生氣。」

  秦雲衣不說話,冥惑轉過頭去,又恢復平日冷淡,同宮女道:「走吧。」

  冥惑早早等到偏殿,秦雲衣安排好一切,終於提步走入大殿。

  這時候,花向晚也剛剛梳洗完畢,領著謝長寂一起步入大殿之中。

  兩人從宮門一起入內,花向晚笑著看了秦雲衣一眼:「秦少主,真巧啊。」

  秦雲衣聽到這話,也笑起來:「花少主。」

  「冥惑呢?」

  花向晚看了一眼她身後,秦雲衣神色淡下來,抬眸看向謝長寂:「托清衡道君的福,現下還在休息。」

  「魊畢竟是邪物,」花向晚若有所指,「長寂也是為冥惑好,秦少主可不要誤會記恨。」

  「自然。」

  秦雲衣語氣淡淡,只道:「入席吧。」

  一行人走進大殿,花向晚的位置被安排魔主下方右側的桌邊,和秦風烈並排。魔主的位置在雲紗之後,但奇怪的是,這次雲紗後有兩張桌子。

  宮女上前引路,朝著謝長寂恭敬道:「上君,魔主說,上君為問心劍主,自雲萊遠道而來,理應坐尊位,請上君隨奴婢往這邊走。」

  「等等。」

  聽到這話,花向晚抬手攔下宮女:「他是我的少君,他坐上位,我呢?」

  「這都是魔主安排的。」

  宮女不敢多說,只能拿碧血神君的名頭壓花向晚。

  花向晚眉頭一挑,謝長寂轉頭看她:「我同你坐一起就可以了。」

  花向晚想了想,便明白今晚大概會出什麼事,她抬手阻止:「不用,你去陪他喝酒就是。」

  謝長寂動作一頓,花向晚察覺他似是不喜,主動伸手挽住他:「走,我同你過去,你不用帶路了,」花向晚回頭看宮女一眼,「我帶他上去。」

  說著,花向晚挽著謝長寂,拖著他往高處走,一面走一面設了隔音結界,低聲道:「今晚他們肯定要針對我做什麼,想分開你和我。」

  謝長寂轉眸看他,花向晚眨眨眼:「你不能總在我旁邊,我都沒有立威機會了。」

  聽到這話,謝長寂遲疑片刻,終於垂下眼眸,輕聲道:「不要出事。」

  「放心吧。」

  看謝長寂鬆口,花向晚高興起來,她送著他進了雲紗裡的位置,左右看旁邊無人,便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高興道:「好好拖著魔主,我走了。」

  說著,她放下雲紗,回了自己位置。

  謝長寂坐在原地,過了片刻,所有人入席,就聽宮人高呼「魔主到——」的聲音,隨後他便感覺周邊靈力變動,他轉眸看去,就見位置上流沙旋轉著組成了一個人形。

  青年戴著半張面具,身著黑色深衣華服,面戴黃金面具,手中一把折扇,含笑朝著謝長寂看了過來。

  「清衡上君。」

  碧血神君朝著謝長寂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謝長寂看著他,打量片刻後,應了一聲:「魔主。」

  「開席吧。」

  碧血神君說著,轉過頭去,看向眾人,高興道:「今日設宴,是恭賀我西境又出一位渡劫修士,陰陽宗冥惑冥宗主,不僅步入渡劫,且初登渡劫境界,便能擊殺溫容溫宮主,實乃英才,來,諸位,」碧血神君舉杯,「讓我等為冥宗主共飲一杯。」

  眾人聽著這話,都不出聲。

  碧血神君怪來脾氣古怪,為此慶賀,倒也並不奇怪。只是西境雖然相比雲萊更不在意修道手段,但自己吸取自己宗門之人的修為,然後又以召喚魊魔寄生作為代價擊殺敵人,這種手段,對於大宗而言,終究登不上台面,如此嘉獎,眾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

  碧血神君看著眾人,笑起來:「怎麼,本座敬的這杯酒,大家不喝嗎?」

  「魔主,」道宗宗主道真開口,他抬眼看向雲紗後的人,神色冷淡,「冥惑同門相殘,以一宗修為供養自己,步入渡劫,之後又召喚魊魔,殺害溫宮主,此事,魔主竟覺無妨嗎?」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碧血神君有些疑惑,「有何不妥?」

  這話出來,道真臉色微變,周邊眾人對視一眼,便明白此事怕是再無回轉餘地。

  碧血神君看了周遭一圈,見眾人不動,便放下杯子:「這麼一說,本座倒想了起來,今晚其實尚有要事,要和眾位相商。如今溫宮主不在,溫氏如今也沒有什麼合適的繼承人,清樂宮宮主之位,不能這麼空懸著,按著咱們西境選魔主的規矩,誰打贏了,誰能當這個魔主,那冥惑贏了溫容,按理來說,他當清樂宮宮主,算理所應當。」

  「魔主說得是。」

  秦風烈聽著,讚成出聲:「冥惑之前就是宗主,管理一宗和管理一宮,不過就是人數、資源多少的區別,冥惑也算是有經驗,不如……」

  「只是——」

  碧血神君打斷秦風烈,轉頭看向花向晚:「溫宮主臨死之前告知本座,希望花少主擔任代理宮主一職,不知花少主,意下如何?」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各異,宮商角羽都緊張起來。

  秦風烈笑了一聲,警告看向花向晚:「溫宮主臨去怕是神志不清,花少主金丹半碎,怕是擔不起此人。」

  「但,溫宮主所托,」花向晚忽略過秦風烈的眼神,看著雲紗後的魔主,恭敬道,「晚輩不敢辭。」

  「花少主,」秦雲衣開口,面上帶笑,語氣中滿是關切,「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此事我已與母親說過,」花向晚轉頭看向秦雲衣,「母親說了,日後,清樂合歡便是一宮,阿晚代理清樂宮宮主之位,會從溫氏族人中挑出一位繼承人,等到時候新的溫少主修煉至化神,自會將宮主之位歸還。」

  「花少主想好了?」秦雲衣語氣微冷。

  花向晚笑起來:「是,在下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既然想好了,那便這麼決定吧。」

  碧血神君在雲紗之後,定下來,隨後笑著朝花向晚舉杯:「那本座,先在這裡祝阿晚,萬事順利。」

  「多謝魔主。」

  花向晚舉起杯子,笑著和碧血神君共飲而下。

  「好了,」碧血神君一擊掌,高興道,「今日畢竟是宮宴,咱們西境好久沒這麼熱鬧,大家高興一些。今夜宴罷,便各自散了吧。等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本座還在不在了。來,為我等最後一宴,乾杯。」

  說著,眾人不好再推拒,紛紛舉杯。

  樂聲響起,歌女入殿,整個大殿頓時熱鬧起來。

  花向晚坐在高處,零零散散有人上來同她和秦雲衣敬酒。

  謝長寂和碧血神君兩個人坐在雲紗之後,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碧血神君轉頭看向謝長寂:「清衡上君遠道而來,我敬上君一杯吧?」

  謝長寂聞言,轉過頭去,想了想,便點頭舉杯,同他禮貌舉杯,隨後一飲而盡。

  碧血神君給他斟酒,漫不經心道:「本座著實沒有想過,有一日能同上君坐在一起喝酒。畢竟聽說問心劍主一生常駐死生之界,不會下山。也不知阿晚是哪裡來的魅力,能讓上君為她千里奔赴西境?」

  「她很好。」

  謝長寂只說了這麼一句,碧血神君喝了口酒,只道:「看來清衡上君對這門婚事很滿意。」

  「嗯。」

  「那,」碧血神君有些疑惑,「阿晚之前的事,上君聽過嗎?」

  謝長寂聞言,動作微頓。

  這時,有個侍女上前來,給花向晚換酒。

  侍女腳下一滑,連人帶酒就摔在了花向晚身上。

  侍女連連道歉,花向晚正要說什麼,手中便被塞了個東西。

  她動作一頓,過了片刻後,便站起身,同侍女離開。

  看著花向晚離開的背影,碧血神君輕笑:「上君應該知道,今晚不會太平。」

  「我不知道。」

  謝長寂冷淡喝酒,碧血神君卻似乎覺得這個話題很意思,繼續說著:「阿晚接了清樂宮這個爛攤子,秦風烈不會放過她,你要在,他們不好下手。你說他們會用什麼理由騙她出去?」

  謝長寂沒應聲,碧血神君思考著:「普通理由肯定不能讓她離殿,畢竟你是她最大的保障。唯一會讓她毫不猶豫就走、又不想讓你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

  說著,碧血神君看向謝長寂,笑道:「上君想知道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5:54 PM

第七十章

  「沈逸塵。」

  謝長寂平靜開口,碧血神君一愣,隨後笑起來:「原來上君知道啊。」

  「知道。」

  「那上君真是心寬,」碧血神君漫不經心,「阿晚為另一人這麼費盡心機,上君也不在意?」

  「她於他有愧,心願不了,難以放下。」

  「只是有愧?」

  碧血神君語氣中帶了幾分嘲弄,謝長寂抬眸看他,碧血神君慢慢悠悠:「說起來,看見沈逸塵和阿晚,我就忍不住想起神女山上那隻鮫人,你見過吧?」

  碧血神君說著,給謝長寂倒酒,謝長寂盯著他,碧血神君彷彿沒看到他的神色,慢慢悠悠說著:「若我沒記錯,那隻鮫人好像是叫玉生,和神女山那個神女也算是青梅竹馬了,結果神女喜歡上了另一個男人,當初我把血令分成五分,其中一份給他,問他有什麼願望,他竟說想給神女生一個孩子,真是好笑。」

  「他和沈逸塵什麼關係?」

  「你不覺得他們很像嗎?」碧血神君抬眼,看著謝長寂,「畢竟,這麼多年,劈了魚尾上岸的鮫人可不多。」

  同樣是為了一個女人,同樣相逢在性別未知之時,同樣劈開魚尾上岸。

  而那個女人,同樣愛上另一個人,同樣為了另一個人不顧生死。

  姜蓉愛上楊塑。

  花向晚愛上謝長寂。

  但是最後,姜蓉說的卻是——楊塑不是玉生。

  神女山那位神女,從頭到尾,喜歡都是那條連性別都沒有的鮫人。

  「楊塑只是玉生的替身,姜蓉喜歡玉生,可玉生是鮫人,還是一隻性別都沒有的鮫人。」

  碧血神君自斟自酌:「他們若是相愛,玉生必須剖尾上岸,這對鮫人是極為殘忍的酷刑,他們行走在岸上的雙腿,時時刻刻都會忍受巨大的痛苦。而且玉生連性別都沒有,姜蓉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愛,還是其他的感情。於是遇到和玉生相似的楊塑,她便如同飛蛾撲火,移情在楊塑身上,因為她不敢愛玉生,可她可以放肆愛楊塑,因為她不在乎傷害楊塑。」

  「沈逸塵從一開始,就已經在西境。」

  謝長寂強調:「他們不同。」

  若花向晚一開始喜歡沈逸塵,那就沒有之後謝長寂什麼事。

  姜蓉害怕玉生為她上岸受苦,可花向晚卻沒有這個顧慮。

  然而碧血神君聽到這話,卻是有些好笑:「誰告訴你沈逸塵一開始就在西境的?」

  謝長寂動作一頓,碧血神君低下頭,玩弄著手中酒杯:「他是受傷後被人打撈上岸,在拍賣行裡被阿晚買下來的。那時候阿晚還是個孩子,把他救下來,放在合歡宮的河水裡養著,就像玉生一樣。」

  「聽說沈逸塵那時候受了傷,阿晚養了好幾年,一開始他是用幻化出來的身體照顧阿晚,後來照顧久了,他就不願意走了。可阿晚覺得,沈逸塵畢竟是鮫人皇族,不可能在河裡養一輩子,於是她把沈逸塵送回了定離海,送沈逸塵回去那天,阿晚在海邊站了一夜,等天明才離開。但她一轉身,就聽見沈逸塵叫她。」

  「阿晚十六歲的時候,沈逸塵才真正剖了魚尾,跟著她上岸。」

  那天清晨,定離海浪拍打在沙灘,晨光照在寬闊的海面,青年顫抖著身體,一步一步從海水中走出來。

  少女愣愣看著提步走向他的青年,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沒在一起。」

  謝長寂提醒,碧血神君點了點頭,似乎是給他面子,言語間帶了幾分餘地:「的確,他們和玉生姜蓉還是有些不同。」

  「不過,不管怎麼說,」碧血神君話鋒一轉,卻是提醒,「沈逸塵,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獨屬於花向晚的人,他沒有立場,沒有隔閡,從頭到尾,從身到心,都獨屬於阿晚。」

  謝長寂抬眼,就看碧血神君垂下眼眸,同謝長寂輕輕碰杯:「與上君不同。」

  謝長寂碧血神君說著話時,花向晚拿著一塊鮫人鱗片,跟著宮女走到偏殿。

  「到底是哪位大人要見我,搞得這麼神秘?」

  花向晚見周邊越來越荒涼,走了半天還不到頭,忍不住道:「這麼躲躲藏藏,是見不得人?」

  「花少主稍等,」宮女輕聲安撫,「這就到了。」

  說著,兩人一起走到偏殿,進了屋中,宮女恭敬道:「大人在這裡等少主,奴婢先行告退。」

  不等花向晚出聲,宮女便關上大門,轉身退了出去。

  偏殿荒涼,燈都沒點,周邊蛛網密布,仔細打量,便發現這應該是一座神殿。

  陰陽合歡神坐在正前方,年久失修的神像看上去有些破敗,蛛網攀爬在上方,月光透過瓦片落下來,將這尊男女交合著神像映照得格外詭異。

  花向晚稍作感知,便察覺了周邊結界法陣。

  秦風烈親自布置結界隔絕外界察覺不算,還有一個個吸收靈氣法陣盤繞在地上,在她進入的瞬間,就將她乾坤袋中靈氣珠吸食了個乾淨。

  吸食別人修為不容易,但若是靈氣珠之類的外物,倒也不難。

  如果她真的是金丹半碎的廢物,光是這兩個法陣加起來,便足夠讓一個普通修士殺她。

  只是明顯鳴鸞宮派來的不是普通修士,他藏在暗處,花向晚站了一會兒,就聽見窸窣之聲,小紙人悄無聲息從暗處爬來,花向晚聽著聲音,漫不經心道:「出來吧。」

  「你不怕麼?」

  冥惑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花向晚輕笑出聲:「我怕什麼?」

  話音剛落,一張紙片猛地變大,變成了一個黑衣修士,朝著她一躍而下猛地劈了過來!

  花向晚旋身一躲,黑衣修士緊追而來,周邊紙片化作人形,一個個朝著花向晚撲來,花向晚游刃有餘躲在鋼刀之間,感應著冥惑的位置。

  對於法修而言,近身意味著死亡,像花向晚這樣從劍修轉成法修的修士畢竟是少數,所以法修施法之時,基本上能隔得多遠就有多遠。

  只是冥惑此番不能讓謝長寂發現,所以他必然在秦風烈設下結界之內。

  花向晚感應著冥惑位置,並沒有動手,只一味躲避著紙片化成的黑衣修士,笑道:「秦雲衣派你過來,你就不怕被謝長寂殺了?」

  「無所謂。」

  冥惑淡道:「主人開心就好。」

  說話那一瞬間,藤蔓從地面猛地升騰而起,冥惑似乎已經厭煩了和她你追我打,藤蔓和黑衣修士一起圍攻,藤蔓動作極快,花向晚徑直拔劍,朝著藤蔓一劍劈下,隨後便被黑衣修士圍在了劍陣之中。

  一個個金字從四面八方飛來,配合著藤蔓和修士,無孔不入襲向她。

  花向晚微微勾唇,看向暗處一個方向,低喃:「找到了。」

  說罷,手上長劍猛地一轉,劍氣橫掃而過,將黑衣修士瞬間切作兩半,砍出一條路來,隨即不等冥惑反應,朝著暗處猛地一劍狠劈而下,猛地砍在一個修士肩上。

  劍一入對方身體,花向晚便覺不對,只見修士化作一灘黑泥,順著她的長劍如蛇一般盤旋急上,猛地襲向她!

  花向晚左手一個法陣猛地轟去,身後一道法光襲來,花向晚提著還帶著黑泥的長劍旋身一劈,和身後法光狠狠衝撞在一起!

  渡劫期的靈氣鋪天蓋地,花向晚靈力暴漲,長劍破開法光,朝著來處便是狠狠一劍!

  那一劍猛地撞在秦風烈結界之上,結界蕩漾起波紋,冥惑似是有些震驚:「你居然還有靈力?」

  「你以為,」花向晚提著劍,再次搜尋著暗處的人,「我的金丹,會壞一輩子嗎?」

  周邊隱約又有靈氣波動,可這次花向晚沒有輕舉妄動。

  不對,她不該判斷失誤,冥惑剛才一定站在那裡。

  為什麼她砍到的不是他?

  花向晚思索著,盯著周邊。

  「那也無所謂了,」短暫震驚後,冥惑似乎又恢復了一貫陰沉,冷聲道,「反正都是死!」

  說罷,法光從四面八方密密麻麻而來,仿如一場急雨突降,而天不僅僅高懸於頂,周邊四面都有一片天!

  這樣法光過於密集,花向晚根本無法躲避,只能一手用劍斬下法光,一手開啟法陣抵擋。

  然而對方彷彿是不會疲憊一般,法光綿綿不斷,沒了一會兒,花向晚便察覺體力不支。

  不對,正常的修士不可能有這樣的攻擊頻率,哪怕冥惑是渡劫期。

  花向晚快速冷靜,想到一種可能,她瞬間收起法陣,僅憑劍意阻攔法光,然而收起法陣同時,她明顯察覺,這些攻擊這她的法光,明顯小了下去。

  這些法光的力量同她有關,而看著這些發光的軌跡……

  是鏡子!

  花向晚猛地反應過來,她周邊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神殿,是鏡陣!周邊都是如同鏡子一般的鏡陣,她所有用出的靈力都會被鏡陣吸收,反噬在她身上,而冥惑根本不在這個空間,而是在鏡陣之外。

  這個陣法做得極為巧妙,她一時竟沒有察覺出來。

  但既然知道了是鏡陣,破解方法也不難,解決鏡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針對一面鏡陣,使出超過這一面鏡子所能吞噬的靈力上限,直接碎了它。

  鏡陣所能承載的靈力上限,便是操縱陣法之人的靈力上限。

  花向晚也不多想,她靈力瞬間暴漲,將所有靈力聚於長劍之上,朝著一個方向高高躍起,猛地劈了下去!

  她所修之道,乃至強之道,心無他物,只求至剛至強,無不可摧,無不可勝。

  如汪洋一般的靈力傾貫而下,驚得冥惑立刻冷了臉色,調動周邊所有靈氣,一路朝著身體中灌了進去!

  「吞噬他人修為爬上來的渡劫,」花向晚劍意一寸一寸往下壓,她感覺周邊靈力變動,冥惑開始吸食周邊靈氣,她也毫不猶豫開始同樣吸食,「也配同我爭?!」

  她的筋脈遠比常人寬廣,所能容納靈氣也超出正常修士範圍,金丹運轉起來,冥惑頓時感覺到彷彿是狂風過境,將周邊靈氣捲向她的方向。

  好強。

  冥惑冷汗下來,明確感知到,面前這人的劍氣,有著一種壓人的氣勢。

  謝長寂的劍氣在壓制著他體內「魊」的存在,疼得他整個人都在抽搐,花向晚的劍意又壓在他面前,他前後夾擊,腹背受敵,哪怕高出花向晚一個大境界,也隱約感覺到了頹勢。

  可他不能輸。

  冥惑咬緊牙關,想到秦雲衣,想到死去的溫容。

  他連溫容都殺了,怎麼可以輸給一個花向晚?!

  他得贏,必須贏。

  不管任何代價,任何手段,他必須贏!

  執念纏繞在他周身,他身上黑氣浮現,片刻後,一股邪氣沖天而起,冥惑手中法陣猛地亮起來,法光大亮,整個神殿瞬如白晝,朝著花向晚吞噬而去!

  花向晚目光一凜,面對這麼強大的執念,她心知不能抵擋,也不再堅持,手中法印一翻,識海之中,被鎖魂燈死死封鎖著的魊靈受到召喚,尖叫出聲!

  頃刻間,花向晚身上黑氣比冥惑還要濃密,如同一隻巨獸,朝著冥惑猛地撲去,將冥惑包裹在黑氣之中!

  「你!」

  冥惑睜大眼睛,然而話都來不及說完,他便已經被黑氣吞噬。

  隨後就看花向晚一劍狠狠破開鏡陣,朝著他直劈而下!

  清光快速從他肩頭斬下,血濺到花向晚臉上,冥惑愣愣看著面前這個握劍女子,就看女子微微抬頭,一雙琥珀色的眼中帶著對宿命的了悟與行至終點的平靜。

  「任何事都有代價,」花向晚平淡開口,手中長劍朝著他脖頸猛地斬了過去,「包括強大。」

  音落,人頭落地。

  而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花向晚微微閉眼,感覺到血液內的躁動,她壓制著自己,閉上眼睛:「回來。」

  識海內的魊靈努力想要突破鎖魂燈和問心劍的封印,它完全不想聽從花向晚的話。

  它好不容易得了機會,瘋了一般想要掙脫,然而鎖魂燈只是給了它一點點空隙,讓它身體的一部分能夠溢出。

  它拚命掙扎推擠,已經衝出去的黑氣順著窗戶門縫瘋狂流動攀爬而出。

  花向晚感覺到它的躁動,猛地睜開眼睛,怒喝出聲:「回來!」

  問心劍猛地刺向識海中的魊靈,同時強大的靈氣從她身上爆開衝向黑氣而去,瞬間將黑氣包裹,在外面的黑氣煙消雲散,而她識海中的魊靈在被問心劍斬下一角後,終於安靜下來。

  鎖魂燈再次合轉,問心劍始終環繞在魊靈周邊。

  花向晚聽著外面人聲,隱約聽見天上雷聲轟隆,垂眸看向倒在腳下的屍體,彎腰將人頭提起,轉身走了出去。

  黑氣沖天而起那一瞬間,整個大殿的人都驚訝抬頭。

  秦雲衣坐在高處,不由自主捏緊了裙擺。

  只有雲紗後的謝長寂和碧血神君,始終保持著平靜。

  「我與沈逸塵,沒有不同。」

  謝長寂看著碧血神君,神色平靜。

  碧血神君微微一笑:「若沒有不同,那——你為何要除了冥惑身體中的魊呢?魊乃魊靈身體的一部分,魊的作用,就是用於供養魊靈。魊的寄生者越強大,魊靈最後得到的力量反饋就越強。」

  謝長寂不說話,碧血神君豎起一根食指,眼中全是了然:「所以,千般理由,都必定包含一條——」

  「你不允許魊靈成長。」

  「那又如何?」

  「僅憑這一點,」碧血神君神色篤定,「你與沈逸塵便已不同。」

  說著,外面騷亂起來,謝長寂看著他,冷靜開口:「那晚是你。」

  冥惑被花向晚種下魊的那一夜,同他交手那個青年,與面前人身骨完全一致。

  碧血神君並不否認,他微微一笑:「是我。」

  「另一半魊靈在你這裡。」

  謝長寂了然開口,碧血神君挑眉:「為何這麼說?」

  「冥惑召喚魊靈,祈求供奉魊魔,只有身帶魊靈的人才能感覺到召喚。」

  謝長寂解釋,碧血神君想了想:「倒有幾分道理。但上君誤會了,魊靈的確不在我這裡,那夜,我只是想去看看阿晚罷了。」

  「所以——當初奪舍沈修文之人,也是你。」

  謝長寂肯定出聲,並不聽他狡辯,碧血神君面露疑惑,只道:「沈修文?」

  「你奪舍沈修文,在阿晚逃婚當夜,在我面前在她身體中打入了一道魊靈的氣息,以遮掩她盜取魊靈後留下的氣息,讓我一直沒有懷疑魊靈在她身上。」

  謝長寂分析著,碧血神君撐著下巴,轉動著酒杯。

  「所以——你和晚晚,到底達成了什麼交易?」

  謝長寂盯著他,詢問出聲,碧血神君笑起來:「你問我,怎麼不去問她呢?」

  謝長寂不言,碧血神君靠近他,聲音很低:「還是說,她和你之間,其實根本沒有信任可言?」

  謝長寂抬眼,目光極冷。

  碧血神君笑起來:「我真的很好奇,如果她注定什麼都回饋不了你,永遠不會愛你,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

  說話間,尖叫聲由外而內傳入,一個人頭被人從大殿外猛地拋了進來,一路滾落在地。

  看見人頭,秦雲衣瞬間起身,死死盯著大門。

  「魔主,」花向晚聲音傳來,眾人就看紅衣女子手提染血長劍,面上似如梅花點綴,一步一個血印,提步朝著大殿走來,「冥惑在偏殿試圖刺殺屬下,屬下將他殺了,不礙事吧?」

  聽到這話,碧血神君和謝長寂一起轉頭看去。

  女子紅裙黑靴,笑容張揚放肆,化神期大圓滿的威壓肆無忌憚散在整個大殿,隱約有突破跡象。

  天上雲層發出悶響,天劫將至的預感壓在在場每一位高階修士身上。

  眾人震驚詫異看著面前花向晚,一時之間,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彷彿當年十八歲便抵達化神的天之驕子又一次站在面前。

  「冥惑不滿在下代理清樂宮,便在偏殿設伏刺殺在下,還說受鳴鸞宮指使。」

  或者,花向晚抬眼看向高處秦風烈:「秦宮主,可有此事?」

  「你……」眾人根本不關注冥惑的事,冥惑受誰指使,大家心知肚明,倒是花向晚的修為,讓眾人震驚不已。劍宗宗主葉臻站起身來,震驚看著花向晚,「你的金丹……」

  「托清衡上君的福,」花向晚笑著看向高處謝長寂,「在下筋脈修復,金丹亦已經復原。」

  這話一出,眾人瞬間了悟。

  當初花向晚去天劍宗,大家也只覺得這是死馬當活馬醫,誰曾想,竟然真的醫活?!

  可如果金丹修復,也就意味著謝長寂與她真的結契,天劍宗和合歡宮這門親事,竟然是真的?!

  謝長寂修問心劍,竟然真的和花向晚結契了?什麼目的?什麼理由?難道是大能修行遇到了瓶頸,需要花向晚幫忙渡過?

  大家心中一時有無數信息交雜,花向晚沒有管眾人,提劍上前,走到高台,抬眼看向眾人:「這些年合歡宮承蒙大家照顧,阿晚在此先做感謝,不過有些話,我今日得說一聲——」

  「溫宮主將溫氏族人及清樂宮托孤於阿晚,阿晚便會承擔此職,自今日起,我花向晚,便是清樂宮代理宮主,合歡宮清樂宮合併一宮,同進同退。若在座有任何異議,可當面問我,」說著,花向晚抬眼,將劍往地面一甩,劍入地三寸,劍氣朝著周邊直襲而去,眾人臉色微變,隨即就聽花向晚警告出聲,「或是我的劍。」

  沒有人敢說話,宮商角羽最先反應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隨後趕緊從桌後繞出,恭敬跪在地上,高聲道:「屬下見過宮主。」

  花向晚朝著兩人微微點頭,轉身看向高處碧血神君,只問:「魔主意下如何?」

  「好。」

  碧血神君語氣帶了幾分寵溺:「阿晚做事,怎樣都好。」

  「多謝魔主。」

  花向晚恭敬行禮,隨後將劍從地面拔出,收回劍鞘,抬眼看向高處謝長寂:「少君,我天劫將至,還不走麼?」

  謝長寂聞言,從容起身,路過桌案時,他步子微頓,轉頭看向旁邊碧血神君。

  「有一件事,我忘了說。」

  「哦?」

  「我不喜歡別人評論我和晚晚的事。」

  話音剛落,問心劍驟然出鞘,劍光快如閃電,不過頃刻之間,便已經切入碧血神君脖頸,碧血神君沒有流下一滴血,笑容如初。

  「下一次,就是你的本體。」

  說完,劍意瞬間爆開面前人的身體,紙片如雪花散開,謝長寂平靜收劍,從雲紗後走出,提步而下。

  秦雲衣看著地上人頭,竭力控制著自己,秦風烈冷冷看著謝長寂走到花向晚面前,花向晚主動伸手挽住他,在眾人注視間,抱著他的手臂一路往外走去。

  她面上帶了幾分小小得意,走出大殿外,冷風傳來,她側過臉來,仰頭看他,頗為驕傲:「我厲不厲害?」

  謝長寂聽著她的詢問,唇邊忍不住帶了幾分笑,他輕輕應了一聲,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厲害。」

  「嘖,敷衍我。」

  花向晚有些不滿,謝長寂抬頭看了看天,只道:「我提前帶你回去,天劫快到了。」

  「不行,單獨留靈南靈北他們在這裡太危險了。」花向晚立刻否認,「我剛殺了冥惑,秦雲衣萬一瘋了拿他們洩憤,我不能先走。」

  她活著,合歡宮便不能再多死一個人。

  謝長寂點了點頭,只道:「好。」

  兩人趕回合歡宮住的院落,招呼所有人從傳送陣迅速離開。

  看著最後一個弟子離開後,花向晚才和謝長寂一起踏入傳送陣中。

  沒了片刻,兩人便回到合歡宮。

  狐眠玉姑等人立刻衝了上來,玉姑抬頭看了看天,急道:「這是你的天劫?」

  「是。」

  花向晚點頭,隨後趕緊吩咐:「狐眠師姐,你趕緊聯繫清樂宮宮商角羽,把溫氏族人帶回合歡宮,同時清樂宮的靈脈寶庫密境都搬到合歡宮,讓所有弟子抓緊修煉。」

  「明白。」

  魔宮發生的事情,眾人早就在靈北傳音匯報中清楚。

  「玉姑同夢姑雲姑一起抓緊戒備,我渡天劫期間,是鳴鸞宮最後的機會,他們不會放棄,必定奮力一搏,你們同眾弟子小心。」

  「我知道,你別說了,」玉姑忙道,「快上雲浮塔,不然來不及了。」

  花向晚點點頭,但還是不忘安排著大小事務,一面說一面領著眾人往雲浮塔上去。

  雲浮塔乃合歡宮歷來渡劫之所,然而自從兩百年前花染顏隕落之後,這裡便再沒有修士上來過。

  雲姑讓人將所有渡劫用的法器都準備好,又繪下法陣,等一切準備好後,眾人離去,塔中只剩下謝長寂。

  花向晚身著法衣,赤足站在法陣之中,轉頭看他:「你不走?」

  「我替你護法。」

  謝長寂神色平靜,花向晚笑起來:「你在這裡,我倒是放心了。」

  謝長寂不說話,花向晚想了想,還是走到他面前,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垂下眼眸,有些難堪:「謝長寂,我……拜托你一件事吧。」

  謝長寂應聲:「好。」

  「我還沒說呢。」

  花向晚笑起來,謝長寂抬起眼眸,目光清明,明顯是她說什麼都是「好」。

  花向晚遲疑著,說得有些艱難:「你能不能答應我,我渡劫成功之前,無論如何,替我護住合歡宮?」

  謝長寂沒有立刻回聲,花向晚心中帶了幾分不安,她抬眼:「謝長寂?」

  他注視著她,她的忐忑落在他眼裡。

  兩百年前她不會問這種問題,也不會害怕。

  因為她沒有被選擇過,也沒有放棄過。

  酸澀湧上他心頭,他有些難受:「下次不要問我這種問題。」

  「知道了,我知道你會幫忙的,」花向晚察覺他情緒波動,伸手抱住他,主動蹭了蹭,「我就是想求個安心嘛。」

  謝長寂不言,他伸手抱住花向晚,低低出聲:「對不起。」

  花向晚動作一頓,片刻後,她輕咳出聲:「算了我不同你說,我去準備了。」

  說著,她放開他,轉身走到法陣中間。

  他看著面前女子,她一直在笑,她撒嬌,她討好,她好像很喜歡他,可又有種異常的冷靜橫於她眼底。

  她和他像隔著琉璃,她美好於雲端,他捉摸不透,也看不分明。

  可越是如此,越感知到面前人這種特別的美麗,吸引著人一路追隨、沉淪。

  他注視著她,碧血神君的話反覆出現在他腦海。

  「楊塑只是玉生的替身,姜蓉喜歡玉生,可玉生是鮫人,還是一隻性別都沒有的鮫人。」

  「他沒有立場,沒有隔閡,從頭到尾,從身到心,都獨屬於阿晚,與上君不同。」

  「如果她注定什麼都回饋不了你,永遠不會愛你,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

  ……

  他看著面前女子緩慢閉上眼睛,不安讓他忍不住微微縮起指尖,他忍不住出聲:「晚晚。」

  花向晚正準備入定,聽到這話,疑惑睜眼:「嗯?」

  「當年,」謝長寂艱難開口,眼中帶了幾分不安,「你是真的喜歡過謝長寂,對嗎?」

  花向晚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她愣了片刻,等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她笑起來。

  「嗯。」

  她沒有否認,語氣溫和:「當年,晚晚喜歡謝長寂。」

  聽到這話,謝長寂內心躁動被人撫平。他目光平和,看著面前人,只道:「入定吧。」

  花向晚沒有多問,她閉上眼睛,調整金丹運轉,開始從四周吸收靈氣。

  謝長寂看著靈氣源源不斷灌入花向晚身體,抬手一揮,問心劍飛出浮雲塔外,一劍化四劍,結成劍陣,守護在塔頂上方。

  他席地而坐,面對著前方女子。

  當年晚晚喜歡過謝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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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3-10-22 06:44 PM

第七十一章

  劫雷在合歡宮上方環繞時,鳴鸞宮內,秦雲衣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中,一言不發。

  她前方石台上睡著一個青年,對方靜靜躺在高台上,殘缺的身體被拚合起來,旁邊人細細檢測著他的屍體,一個女子跪在秦雲衣身側,聲音打著哆嗦:「奴婢當時守在外面,先是看見一道黑氣衝出來,隨後又看到另一股更濃的黑氣衝出來,奴婢修為低微,不敢停留,跑遠之後沒多久,就看見花向晚提著……提著……」

  提著冥惑人頭走了出來。

  後面的話她沒敢說,她悄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神色平靜的秦雲衣。

  秦雲衣聽著她的話,冷淡開口:「你說有兩股黑氣?」

  「是。」

  說著,給高台上屍體驗屍的修士也有了結果,他轉過頭來,朝著秦雲衣恭敬道:「少主,冥宗主身體沒有中毒痕跡,的確亡於花向晚劍下。」

  「這不可能,」秦雲衣微微皺眉,「她不可能這麼強。」

  哪怕金丹完好,冥惑也是渡劫修士,兩人差了一個大境界。

  最重要的是,冥惑身體中還有著「魊」的存在,他連溫容都能殺,怎麼會殺不了花向晚?

  「他身體中的『魊』呢?」秦雲衣冷著聲詢問。

  驗屍修士搖頭:「冥宗主身體中並無魊魔痕跡。」

  這話讓秦雲衣一愣,隨後皺起眉頭:「是問心劍意斬殺的?」

  「應當不是,」驗屍修士如實回答,「若是問心劍意,宗主體內破壞得應該更嚴重,而且……清理得有些太乾淨了,更像是……『魊』自己離開的。」

  不是謝長寂問心劍意斬殺的『魊』,『魊』自己離開,那只有一個可能——

  魊靈出現了。

  魊本就是魊靈身體分出的一部分,在外汲取力量,用以供奉魊靈,如果魊靈本體出現,那自然會回歸本體。

  可魊靈……

  電光火石間,秦雲衣猛地冒出一個念頭。

  魊靈在花向晚那裡!

  這個念頭出現瞬間,疑惑迎刃而解。

  為什麼花向晚能殺冥惑,因為冥惑本來就是花向晚的祭品!

  可如果魊靈在花向晚那裡,這也就意味著,花向晚根本不是今日金丹恢復才有的野心。

  從一開始——她去雲萊時,她就已經開始謀劃了。

  奪魊靈,婚宴挑撥她和溫容,殺溫少清嫁禍冥惑,甚至巫蠱宗滅宗,都是她一人手筆。

  就是為了今日,順利接管清樂宮。

  她有魊靈,又步入渡劫,滅了陰陽宗和巫蠱宗這兩個鳴鸞宮的左膀右臂之後,加上謝長寂和清樂宮的資源,合歡宮,便有了和鳴鸞宮抗爭的實力。

  甚至於,一旦她步入渡劫,或許,便有了遠超鳴鸞宮的實力。

  畢竟——

  當年她一次次輸在花向晚劍下的場景如噩夢般捲席而來,秦雲衣捏著拳頭的手微微顫抖。

  她不願意去想那個「畢竟」,只換了個念頭。

  若魊靈在花向晚這裡,謝長寂,知道嗎?

  他不可能不知道。

  秦雲衣下了判斷。

  花向晚金丹修復,兩人明顯是雙修結契,花向晚不可能在自己結契道侶面前隱藏好魊靈。

  而且花向晚為冥惑種下魊靈,謝長寂身為她枕邊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謝長寂知道,卻放任不管——

  秦雲衣閉上眼睛,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一個問心劍主,好一個道門魁首!

  好得很,冥惑,你竟然是死在這樣兩個人手中。

  好得很!

  「少主。」

  秦雲裳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來,聽到聲音,秦雲衣緩慢睜開眼睛,轉頭看向這個吊兒郎當的妹妹。

  她們同父異母,雖為姐妹,秦雲衣卻從不允許秦雲裳叫她「姐姐」。

  秦雲裳同所有人一樣,在鳴鸞宮中,叫她「少主」。

  看見秦雲衣看過來,秦雲裳行禮:「宮主讓您到大殿商議。」

  「好。」

  秦雲衣轉過身,朝著大殿外走去,秦雲裳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秦雲衣頭上那支玉蘭玉簪上,那支玉蘭簪明顯不是鳴鸞宮宮匠的手藝,粗劣許多,插在秦雲衣髮間,配合著素色長衫,彷彿是為某人服喪。

  察覺她的目光,秦雲衣笑著看過來:「看什麼?」

  「屬下走神。」

  秦雲裳根本不敢說自己在看什麼,立刻低頭,然而話音剛落,還是感覺無形的一耳光狠狠抽打在臉上。

  「不要有下次。」

  秦雲衣淡聲警告,隨後提步走了出去。

  秦雲裳站在原地,靜默片刻後,她站起身來,面上又掛上平日笑容,她平靜擦了嘴角鮮血,冷著眸色,轉身走了出去。

  姐妹一起來到大殿,合歡宮正殿之中,秦風烈坐在高處,左右使及三長老也早已等在大殿,秦雲衣秦雲裳兩人走進來,朝著高處秦風烈行禮:「父親。」

  「花向晚要渡劫,」秦風烈沒有繞彎子,徑直開口,「這怕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那父親在猶豫什麼?」秦雲衣看出秦風烈遲疑,冷靜詢問。

  秦風烈思索著,好久,才艱難承認:「我沒把握對付謝長寂。」

  說著,眾人都有些詫異。

  秦風烈乃如今西境僅次於魔主之下的第一高手,如果秦風烈說沒把握,那西境便無人有把握。

  秦雲衣勾起唇,沒有半點退縮之意:「父親都沒有和他交過手,怎麼知道不是謝長寂的對手?」

  「花向晚婚宴時我試過他,」秦風烈如實回答,頗為憂慮,「他雖然只有兩百多歲,但的確修為不凡。而且,他問心劍最後一劍已悟,若他沒有這最後一劍,我還有五成把握,可當年他一劍便滅了攻打天劍宗一個宗門,此等實力……」

  秦風烈沒有說下去,在場眾人聽著,頗為憂心。

  「其實……修到渡劫,大家都不容易,」思索一會兒後,右使趙南緩慢出聲,「鳴鸞宮畢竟有五位渡劫修士,謝長寂怕也不敢貿然和我們動手。倒不如退一步,花向晚當魔主,我們輔佐她,便如今日魔主與我等關係,倒也不是不可。」

  趙南出聲,眾人紛紛應和。

  越是高階越是惜命,若非十足把握,誰都不想貿然出手。

  秦風烈思考著,緩聲道:「我也有此考慮……」

  「父親,」秦雲衣聽著這話,笑起來,「您這麼考慮,問過花向晚願意嗎?」

  聽著這話,秦風烈動作一頓,他抬起頭,看著秦雲衣:「你什麼意思?」

  「兩百年前發生過什麼,」秦雲衣輕聲提醒,「您忘了嗎?」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微變。

  趙南想想,猶自找著理由:「花向晚也未必知道……」

  「魊靈在她那裡。」秦雲衣開門見山,「謝長寂也知道。」

  「什麼?!」

  秦風烈震驚出聲,所有人都一臉驚駭。

  秦雲裳站在秦雲衣身後,悄無聲息捏起拳頭,手裡出了些冷汗。

  片刻後,秦風烈大喝出聲:「雲裳!怎麼回事?!」

  「屬下不知。」

  秦雲裳聞言,立刻跪倒在地:「屬下……屬下在雲萊到達靈虛幻境靈核時,魊靈已經被人取走了,但……但這不該是花向晚啊?」

  她抬起頭,滿臉茫然焦急:「花向晚只是個廢人,而且謝長寂又和她成了夫妻,謝長寂身為天劍宗弟子,問心劍主,怎麼可能放任魊靈?」

  「廢人?」

  秦雲衣笑起來,看向眾人:「修復金丹便直入渡劫,從兩宮九宗手下搶走魊靈,甚至可能殺了溫少清、滅了巫蠱宗、成為清樂宮新任宮主的『廢人』?」

  秦雲衣特意咬重了「廢人」兩個字,語帶嘲諷:「是平穩日子過久了,都忘了以前了?她可是花向晚!你們怎麼步入渡劫,怎麼走到今日,她當真不知道嗎?你們以為她處心積慮走到今日,她會放過你們?!」

  這話一出,所有人面色都有些難看。

  打從碧血神君血洗登位以來,西境能有幾個渡劫?

  鼎盛如合歡宮也不過花染顏、白竹悅兩位,能爬到化神期,便算是頂尖高手,如今鳴鸞宮就端坐著五位渡劫,這些渡劫怎麼來的,他們心中比誰都清楚。

  如果花向晚知道當年的事,他們和花向晚之間,就是不死不休。

  「可是謝長寂……」趙南還是有些擔憂。

  「天劍宗。」

  秦雲衣知道他害怕什麼,打斷趙南,冷靜道:「魊靈之事,謝長寂能放過花向晚,天劍宗不能。渡劫期的雷劫,少則一日,多則數月,我今夜聯繫天劍宗,讓天劍宗阻止謝長寂,父親將花向晚身懷魊靈的消息放出去,帶人立刻出發,只要謝長寂收手,」秦雲衣聲音微冷,「我們能把花染顏逼成廢人,也能殺花向晚。」

  眾人沒有出聲,秦雲衣環視周遭,再提醒:「再則,謝長寂如今,最後一劍能不能用出來還是未知。問心劍求天道,為了一己私心,把魊靈的消息都瞞下去,謝長寂,還是當年的謝長寂嗎?」

  聽到這話,眾人心中稍定。

  秦風烈想了想,深吸一口氣,抬手一拍扶手,做下決定:「好,雲衣,你這就聯繫天劍宗。雲裳,趙南,陳順,還有其他人,今夜清點弟子,準備靈舟,半個時辰後出發。」

  傳送陣需要兩邊都有陣法接收,合歡宮地界沒有接收陣法,他們用靈舟,最快在天明前可以抵達合歡宮。

  等他們到達合歡宮時,天劍宗……大約也給了他們答覆。

  秦風烈做下決定,站起身來,不容眾人反駁:「去準備吧。」

  眾人得話,紛紛應聲:「是。」

  說完,秦雲衣率先離開,秦風烈也隨即離開大殿,轉身前去做準備。

  大殿中就剩下左右使和三位長老,與秦雲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過了一會兒後,秦雲裳遲疑著:「其實……花向晚也未必知道。」

  眾人抬眸看她,秦雲裳抿了抿唇:「她搶魊靈也好,當魔主也好,不就是,圖活下去嗎?冥惑死了,少主……也有些不冷靜。」

  眾人沒有說話,秦雲裳嘆了口氣:「罷了,雲裳去做事了,咱們鳴鸞宮五位渡劫,總不至於贏不了一個謝長寂。左右使,三位長老,好好保重,鳴鸞宮,」秦雲裳說的意味深長,「才能留得青山啊。」

  這話說完,秦雲裳便握著滿手冷汗,點頭行禮,轉身走了出去。

  在場眾人互相打量一番,一言不發,許久後,趙南嘆了口氣:「時也命也,走吧。」

  眾人做下決定,各自開始準備。

  秦雲衣回到房中,讓人用法寶開始聯繫天劍宗。

  傳音過去之後,層層傳報,沒了一會兒,侍女恭敬道:「少主,天劍宗掌門到了。」

  秦雲衣點頭,緩慢起身,走到外間,就看房間中站著一個虛影,正是天劍宗掌門蘇洛鳴。

  蘇洛鳴看見秦雲衣,面上頗為疑惑:「鳴鸞宮,秦少主?」

  「初次見面,」秦雲衣笑起來,微微頷首算作行禮,「久仰蘇掌門大名。」

  「秦少主千里迢迢傳訊,不知有何要事?」

  蘇洛鳴不明白秦雲衣的意思,但清楚知道,秦雲衣這麼想方設法找到他,絕對不可能是小事。

  秦雲衣勾起嘴角,卻只問:「晚輩就是想詢問天劍宗有關魊靈一事。」

  聽到這話,蘇洛鳴當即鄭重起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試探著詢問:「天劍宗已派清衡上君在西境查探此事,若秦少主想聯繫天劍宗,何不直接找清衡?」

  「這就是我找蘇掌門的原因了。」

  秦雲衣說著,面上露出幾分疑惑:「魊靈在清衡道君妻子花向晚手中,此事,天劍宗知曉嗎?」

  聽到這話,蘇洛鳴眼神冷下來。

  秦雲衣見蘇洛鳴神色,便知道了答案,她接著詢問:「清衡上君為了花向晚,誅殺巫蠱宗副宗主,巫蠱宗與天劍宗怕是結成死仇,此事,天劍宗又知道嗎?」

  「還有呢?」

  「還有的,晚輩沒有證據,也不好猜測,」秦雲衣垂下眼眸,聲音平和,「只是素聞天劍宗問心劍求天道,秉公持正,但現下清衡上君在西境,似乎並非如此?他同花向晚殺清樂宮少宮主溫少清,嫁禍我宗,挑撥離間,利用魊靈為非作歹,害死陰陽宗宗主冥惑,又殺清樂宮宮主溫容。樁樁件件,怎麼看,似乎都不是問心劍一道應有的樣子,不知天劍宗對此,是否可有了解?」

  「所以,秦少主找我,到底是想做什麼?」

  聽著秦雲衣的話,蘇洛鳴沒有立刻回應,手握拂塵,面色冷淡。

  「就是想請蘇掌門幫個忙。」

  秦雲衣倒也不介意,她抬手,神色恭敬。

  「花向晚身懷魊靈,欲以魊靈獲取力量,橫掃西境,成為魔主。可魊靈此物,嗜殺陰邪,一旦破除封印,便會反控宿主,成為天下大禍。鳴鸞宮身為西境三宮之首,不能放任此邪物出世,現下花向晚正經天雷,衝擊渡劫,乃制止她最好的時機,鳴鸞宮願傾盡全力,還西境一片安寧。還請天劍宗帶回清衡上君,以免上君因一己私情,」秦雲衣抬眼,看向蘇洛鳴,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禍害蒼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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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聽著這話,蘇洛鳴沉默不言,秦雲衣耐心等著蘇洛鳴,過了許久,蘇洛鳴緩聲道:「多謝秦少主告知此事,本座會與宗內商量,如無他事,本座先行告辭。」

  「恭送蘇掌門。」

  秦雲衣行禮。

  面前光影消散,天劍宗內,蘇洛鳴睜開眼睛,昆虛子緊張看向蘇洛鳴:「西境那邊什麼消息?」

  「鳴鸞宮少主秦雲衣,她說魊靈在花向晚那裡。」蘇洛鳴面帶憂色,「但長寂未曾同我們說起此事。」

  昆虛子一愣,隨後忙道:「當年魊靈就是花向晚和雲亭一起封印,魊靈在她那裡……」

  「我擔心的不是花向晚。」

  蘇洛鳴轉眸看向昆虛子:「我擔心的是什麼你知道。」

  昆虛子聞言抿唇,只道:「長寂……不可能出問題。」

  「你說他不可能出問題,」蘇洛鳴審視著昆虛子,「是因為天命,還是你對他的了解?」

  昆虛子沉默下來,蘇洛鳴嘆了口氣,他走出大殿,仰頭看著天上星軌運轉。

  「當年他出生,便天降異象,雲亭得問心劍指示,占星卜卦,最終確認了他位置,讓你千里迢迢去找到他。與歷代問心劍主不同,他並非劍體,而是虛空之體,生來無心無情,可與任何劍魂輕易交融,可你我清楚——」

  蘇洛鳴轉頭看向昆虛子:「他不僅是問心劍最好的修習者,若有一念之差,也是魊靈最佳容器。他能滅死生之界一界……」

  也能滅修真界一界。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天劍宗最強之劍,沒有劍鞘,哪怕是天劍宗自己,也會為之懼怕。

  昆虛子聽著,心知蘇洛鳴說得沒錯,可他還是堅持開口:「可他是長寂。」

  宗門自幼教導,秉中持正,心繫天道的謝長寂。

  「而且,」昆虛子抬起頭,神色認真,「當年死生之界他選過了。」

  他的師父,他的同門,他的妻子,面對封印魊靈拯救蒼生和自我之間的選擇,他早已選過。

  蘇洛鳴聽著,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後,他嘆了口氣:「還是先問問他吧。」

  說著,蘇洛鳴手上翻轉,金粉從天劍宗飛出,沒了一會兒,謝長寂便感覺到了師門召喚。

  這時,花向晚還在汲取周遭靈氣,頭頂劫雲盤旋。

  角羽護著溫氏族人來到合歡宮,宮商留在清樂宮,三位長老配合著角羽,同宮商一起修建著兩宮的傳送法陣。

  狐眠領著人開始布防,三宮忙忙碌碌,上下燈火通明。

  感受到師門召喚,謝長寂在雲浮塔上慢慢睜開眼睛。

  他看著前方法陣中的花向晚,她氣息平穩,靈力運轉流暢,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他為她設下結界,隨後抬手在虛空一抹,面前便出現了蘇洛鳴和昆虛子的身影。

  謝長寂看見長輩,神色平靜,頷首行禮:「掌門,師叔。」

  「長寂,」昆虛子看見謝長寂,面上帶了幾分擔憂,「現下西境如何?你情況還好吧?」

  「尚好。」

  謝長寂如實稟告:「晚晚正在衝擊渡劫。」

  「此事我聽說了。」

  蘇洛鳴聽見謝長寂報了花向晚的情況,心神稍定,直接道:「方才秦雲衣找了我。」

  謝長寂動作一頓,他抬眼看向蘇洛鳴,蘇洛鳴盯著他,微微皺眉:「她告知我,魊靈在花向晚這裡,可有此事?」

  謝長寂沒說話,一聽蘇洛鳴的話,他便知道了蘇洛鳴和昆虛子的來意。

  他下意識捏緊放在膝頭的問心劍,蘇洛鳴和昆虛子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了答案。

  「為何不告知師門?」蘇洛鳴盯著他,「你知道魊靈乃天劍宗頭等要事,你既然已經發現魊靈在花向晚這裡,為何不說?」

  「我說了,」謝長寂看著蘇洛鳴,只問,「你們打算做什麼?」

  聽到這話,蘇洛鳴一愣,他對謝長寂問出這個問題有些不可思議,片刻後,他緊皺眉頭,耐心道:「自然是將魊靈帶回天劍宗封印,或找什麼辦法消除。」

  「如何消除?」

  謝長寂繼續追問,蘇洛鳴和昆虛子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昆虛子想了想,解釋著道:「長寂,我們並不是要對花少主趕盡殺絕。花少主是你妻子,宗門不會做這種事,你可以把花少主帶回天劍宗,在死生之界看守,我們一起想辦法。」

  「所以我不說。」

  謝長寂給了答案,昆虛子和蘇洛鳴都不明白。蘇洛鳴克制著情緒,只問:「連帶她回來都不可以嗎?!」

  「她要報仇。」謝長寂冷靜開口,「兩百年前,西境宗門聯手將合歡宮逼上絕路,讓她筋脈盡斷,金丹半碎,親友盡逝,她大仇未報,我不能帶她回來。」

  「這就是她搶奪魊靈的理由?」

  蘇洛鳴很快反應過來:「為了一己之私,便想依靠邪魔之力?長寂,哪一個搶奪魊靈、供奉魊魔之人沒有自己的理由?可若她放出魊靈,她當真就控制得了魊靈嗎?」

  「所以我在這裡。」

  謝長寂肯定出聲,他靜靜看著蘇洛鳴:「我守著她。」

  「那守住了嗎?」蘇洛鳴盯著他,只問,「她用了魊靈沒有?」

  謝長寂說不出話,看著謝長寂的神色,蘇洛鳴便明白結果,他盯著謝長寂,只問:「長寂,如果有一日,她放出魊靈,被魊靈操縱,成為一代邪魔,濫殺無辜,你怎麼辦?」

  謝長寂垂眸,見他不言,蘇洛鳴深吸一口氣,又問:「那我換一個問題,若有一日,花向晚與天下人之間,你需得選一個,你又如何選?」

  「天下人……」謝長寂聽著這話,輕輕拂過膝頭長劍,「與我何干?」

  聽到這話,蘇洛鳴睜大了眼。

  「我自幼奉承教導,以長輩之言為準則,禁欲,守身,克己,衛道。」

  謝長寂語氣平和:「所以,師父血祭問心劍時,我沒有阻攔;同門以死攔下邪魔時,我沒有勸阻;晚晚躍入魔海,我亦不曾相救。最後親友盡喪,獨留此身,我還得守死生之界,以護蒼生。」

  謝長寂說著緩慢抬眼,平靜看著眼前兩人,目光帶了詰問:「可我為什麼要做這些?」

  「維繫正道,本就是你我之責!」

  蘇洛鳴急急開口,想要叱喝,然而謝長寂面色不動,只問:「為何?」

  「長寂,」昆虛子聽著這些,他盯著面前青年,只問,「這就是你,在西境所悟嗎?」

  「不,」謝長寂搖頭,只道,「這只是我,兩百年所惑。」

  「所以當年,你選擇放棄救晚晚、選擇同師門一起赴死封印魊靈,也並非你心中所選?」

  昆虛子盯著謝長寂,謝長寂仔細回想。

  他說不清那一刻的心境。

  非他所選嗎?

  若重來,他當真不作此選嗎?

  他垂下眼眸:「我不知道,所以這一次——」

  謝長寂語氣微頓:「我想選晚晚。」

  「無論成神成魔、正道邪道,花向晚好好活著,便是我所求。」

  「那萬一花向晚拋棄你呢?」

  聽到這話,蘇洛鳴氣不打一起出來,他提高了聲:「要是她利用你,她根本不在意你,她要不如你所願呢?!又或者她死了……」

  「不可能。」

  謝長寂打斷他,他抬起眼眸,清明的眼中帶了幾許暗紅。

  「她不會死,」謝長寂盯著蘇洛鳴,蘇洛鳴被他眼底暗紅震住,聽他強調,「她利用,不在意,都可以。她說了,」謝長寂語氣鄭重,「晚晚愛謝長寂。」

  那就夠了。

  她愛過他,他就可以抱著那一點點愛意,在她身邊永遠緬懷。

  這是他懲罰,也是他的劫難。

  「長寂,」昆虛子觀察著他的狀態,冷靜出聲,「這當真是你所想?」

  謝長寂不言。

  昆虛子皺起眉頭,沉聲提醒:「長寂,你這不是破心轉道,是墮道。」

  「或許吧。」

  謝長寂神色平淡:「但這都是我的道,不是麼?」

  說話間,花向晚身上靈氣已滿,天上雷聲轟動,謝長寂抬眼,看向雲浮塔上塔頂雕刻著的陰陽合歡神壁畫。

  陰陽合歡神,一體兩身,男女交合,互為陰陽,光暗相疊。

  雷劫轟然而下,首先劈在雲浮塔法陣之上,問心劍意跟著法陣承受著雷劫,整個雲浮塔被閃電劈亮。

  雲浮塔為雷劫所震,塔身巨顫,隨即外面傳來急促腳步聲,天劍宗弟子歲文從門外衝來,急急出聲:「上君,鳴鸞宮帶人來了!他們來了五位渡劫期!」

  聽到這話,謝長寂平靜起身,轉身向外。

  蘇洛鳴猛地反應過來,急道:「長寂!」

  「長寂有愧於師門,」謝長寂背對著蘇洛鳴和昆虛子,語氣冷靜,「今日自請離去,稍後會讓一百弟子安全撤離,如數歸宗。日後謝長寂於西境所作所為,與天劍宗無干。」

  說完,謝長寂提步離去,昆虛子和蘇洛鳴看著面前景象消失,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蘇洛鳴猛地反應過來:「不對,長寂情況不對,問心劍命定之人,怎麼可能墮道?!我要開天命陣,」蘇洛鳴心中稍定,提步往外走去,「我去找天機老人,開天命陣占卜因果。」

  「我得去西境。」

  昆虛子冷靜開口,他思索著:「我要親自去看長寂情況。你通知歲文,」昆虛子抬眼,「不管之後什麼情況,如今長寂還是天劍宗弟子,那我們就得管他,讓歲文看情況,幫著長寂些。我先走了。」

  安排好後,昆虛子抬手召劍,御劍起身離開。

  蘇洛鳴在原地愣了片刻,隨後有些痛苦抓了抓頭髮:「這都什麼事兒啊!」

  謝長寂切斷和天劍宗的聯繫,走出雲浮塔。

  歲文聽見方才他和昆虛子蘇洛鳴的話,有些忐忑:「上君……」

  「你和長生帶著其他弟子在合歡宮內先行躲避。」

  謝長寂神色平淡,領著歲文往下走去:「等花少主渡劫成功,我會送你們離開。」

  「上君……」歲文面露猶疑,過了片刻,才道,「為何……」

  「去休息吧。」

  知道他要問什麼,謝長寂打斷他:「照顧其他弟子,讓他們不要驚慌。」

  說著,謝長寂抬手一召,御劍離開,直奔城門。

  來到城樓前,就看合歡宮大陣已經開啟,不遠處鳴鸞宮靈舟懸在高空,一個個弟子從靈舟上御劍而下。

  秦風烈帶著秦雲衣、秦雲裳、趙南陳順左右使,三位長老,以及劍宗宗主葉臻,藥宗宗主薛然等人浮在半空,冷眼看著合歡宮眾人。

  合歡宮這邊,頂著「花染顏」模樣的白竹悅領著玉、雲、夢三姑,宮商角羽兩位清樂宮渡劫,以及百獸宗宗主孟皓等人站在城樓上,頗為緊張看著不遠處越來越多的鳴鸞宮修士。

  謝長寂淡淡掃了一眼,發現暗處站著一個黑衣青年,他腳步一頓,盯了片刻後,微微皺眉:「薛子丹?」

  薛子丹動作一顫,片刻後,他立刻舉手,趕忙道:「我是來幫忙的。」

  「你的宗門在對面。」

  謝長寂提醒,薛子丹揉了揉鼻子:「那我人在這裡啊。而且薛然吧……」

  薛子丹聳了聳肩:「反正藥宗做事與我無關。」

  謝長寂不說話,他轉過頭來,宮商角羽連忙上前,恭敬道:「清衡上君。」

  謝長寂點點頭,走到白竹悅身邊,跟著花向晚的叫法,恭敬開口:「母親。」

  白竹悅被這麼一喚,還有些不習慣,她輕咳了一聲,點了點頭道:「長寂來了。」

  「謝長寂。」

  看見謝長寂出現,秦風烈率先開口:「此番爭鬥,與你天劍宗無關,你速速讓去,本座可免你死罪。」

  謝長寂不說話,他平靜看著秦風烈,彷彿是看一個死人:「你想我怎麼死?」

  「謝長寂,」旁邊趙南笑出聲來,「你不要以為自己在雲萊是第一人,到西境也是。宮商角羽雖然是渡劫,但不過是擅長療癒之術的法修,幫不你太多,合歡宮這一群老弱病殘,你一個人想護住他們,這叫負隅頑抗。」

  「老弱病殘?」

  聽到這話,狐眠笑起來:「趙右使,那不如讓我這個老弱病殘,來領教一二?」

  說罷,狐眠足尖一點,徑直躍上高空,手中畫筆甩出,筆尖一甩,墨汁飛射而出,在空中瞬間幻化成無數猛獸,朝著趙南猛地撲去。

  秦雲裳一見狐眠出手,猛地拔劍躍出,一劍斬下一支撲到趙南面前的墨獸,轉頭笑道:「這等小事不勞趙左使,我來吧。」

  音落,秦雲裳劍氣如虹,朝著狐眠就逼了過去!

  兩人一動手,靈南靈北,三位長老等人也領著弟子躍出結界之外,大喝一聲「殺」之後,朝著前方鳴鸞宮弟子砍殺而去。

  宮商角羽手上一翻,一人持笛,一人抱琴,立刻盤腿而坐。

  琴笛合奏,帶著靈力飄揚戰場,不斷修復著戰場上合歡、清樂兩宮弟子的傷口。

  不遠處薛然見狀,二話不說,手上一翻,便出現一個香爐,他往香爐中投入一粒丹藥,抬手一揮,裹挾著劇毒的狂風朝著合歡宮方向捲席而去。

  與此同時,藏在暗處薛子丹嗅了嗅空中味道,趕緊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個青銅鼎爐,抓了一把藥扔進去,隨後取了一把扇子,把這帶著解藥的風朝著戰場方向狠狠一扇。

  他用了八品芭蕉扇,扇出的風比起薛然狂放不少,一時之間,吹得戰場鋪天蓋地,盡是飛灰。

  所有人都咳嗽起來,謝長寂轉頭朝著牆角看去,薛子丹察覺謝長寂目光,不好意思笑了笑:「那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謝長寂目光落在薛子丹旁邊那個大鼎上,相比薛然的小香爐,這鼎也好,扇子也好,的確大了不少。

  薛子丹這一扇驚動了高處趙南。

  原本鳴鸞宮五位渡劫都正靜坐以觀,看見這狂風乍起,趙南忍不住,抬手一拂塵甩去,看見趙南動手,宮商琴聲當即轉了音調,化作鏗鏘殺伐之音,一時琴聲作刀,朝著趙南疾馳而去。

  趙南冷笑出聲,拂塵甩飛琴刀,旁邊陳順二話不說,手上長劍驟出,朝著宮商方向狠狠劈下!

  「受死!」

  陳順大喝出聲,長劍破開合歡宮結界,宮商驚慌睜大了眼,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宮商面前似乎突兀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空間,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陳順的劍一寸寸沒入空間,隨後消失不見。

  陳順大駭,還未反應過來,眾人便覺靈力巨蕩,隨後就看陳順的劍在半空出現,只是劍尖調轉了方向,帶著驚濤駭浪一般的氣勢,對準了陳順,疾衝而去!

  感覺到這排山倒海劍意,陳順急急後掠,秦風烈目光一冷,一瞬之間,弟子手中長劍似乎受到什麼召喚,脫手而出!

  上百把靈劍化作劍陣,迎著陳順的劍疾馳而去。

  兩方相交,百劍對峙一劍,秦雲衣毫不猶豫,拔出長劍朝著合歡宮結界狠狠一劈,旁邊兩位渡劫長老和趙南也同時躍出,朝著謝長寂急襲過去。

  謝長寂站在城牆,神色平靜,他彷彿獨立處在一個空間,他的時光停轉,神色從容,廣袖無風自動,只有冰雪寒意,從他身上散開入風中。

  周邊人再快、再急,都不干擾他半分。

  五位渡劫一起圍攻而上,角羽忍不住都驚呼出聲:「上君小心!」

  然而也就是那一剎——風作劍、土作劍、葉作劍、萬物皆為劍!

  劍氣從謝長寂身上爆發而出,生靈化劍,朝著五位修士狂襲而去!

  所有人睜大了眼,只覺劍意彷彿是彌漫空間,處處殺氣,寸寸含霜。

  秦雲衣等人察覺不妙,急速推開,秦風烈猛地起身,身上靈氣暴漲,從眾人手中借劍,和謝長寂萬物之劍轟在一起,在高處猛地炸開!

  靈劍被震得四散,萬物之劍碎開又歸於天際,塵囂落定,秦風烈站在高處,領著秦雲衣等人死死盯著謝長寂。

  謝長寂握著問心劍,足尖一點,躍上半空。

  他踏月而行,每一步下,月光都如水波散開。

  廣袖白衣,飄然若仙。

  「謝長寂,」秦雲衣急急出聲,「花向晚身懷魊靈,乃邪魔歪道,天劍宗如今是自甘墮落,要與邪魔為伍了嗎?」

  「不。」

  謝長寂開口,趙南臉色大喜,正要出聲,就聽謝長寂道。

  「我在此處,非天劍宗在此處。」

  這話讓皺眉,秦風烈聽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自今日起,謝長寂,於天劍宗除名。謝長寂所作所為,與天劍宗無關。」

  說著,他橫劍在前,一寸一寸拔出長劍。

  問心劍於月光下清光婉轉,倒映著他平靜雙眸。

  「今日誅殺爾等者,乃,合歡宮,」謝長寂抬眼,看向前方,長劍出鞘瞬間,殺意暴漲,如踏海御浪,疾馳往前,崩山一劍而下,「謝長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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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驚天一劍劈下,劍氣縱橫百里!

  所有修士驚得一躍而起,疾退開去,唯有最前方的劍宗宗主葉臻根本避讓不及,只能豎起長劍,硬生生接下這雲萊最強者之劍!

  兩人劍意衝撞在一起,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片刻之後,塵囂落下,緩慢露出葉臻身影,月光下,葉臻握劍站在原地,還保留著最初的模樣。

  周邊一片安靜,片刻後,就看血珠從葉臻臉上浸出,隨後「啪嗒」一聲響,一人作兩半,朝著兩邊倒地而下。

  這場景驚住眾人,一宗之主,化神期修士,竟就在一劍之下,沒了?!

  看著這場景,眾人心生退意,秦雲衣見狀,立刻大喊起來:「父親,今日不殺,來日更殺不了了!」

  如今只是一個謝長寂便如此棘手,若花向晚渡劫成功,今日殺不了,來日更是只能當牛做馬,反抗不得。

  聽著秦雲衣的話,秦風烈立刻回神,大喝了一聲:「結陣!」

  聽到召喚,趙南心神一凜,和旁邊陳順對視一眼,兩人心領神會對方的意思,和另外三位長老一起散開,秦風烈、秦雲衣及其他五人結成七人劍陣,將謝長寂團團圍住。

  謝長寂面色不變,抬手緩緩撫過劍身,緩慢開口:「問心劍,第二式——」

  「上!」

  七人長劍朝著謝長寂一起疾馳而去,謝長寂目光微冷,足尖一點,往高處躍去,在周身橫出弧度:「水澤萬物,祭雨!」

  劍光流動,劍意如急雨四散而去——

  與此同時,雲浮塔上,天雷擊碎法器結界,終於轟然落到花向晚周身!

  劇痛一瞬傳達到花向晚全身,與之而來的是一層又一層心魔幻境。

  元嬰之下,每一次天劫,都是淬體修身,使得修士有著接近於「仙」的身體。

  元嬰到化神的天劫,是強化神識強度。

  而化神到渡劫的天劫,則在於問心。

  等到真正渡劫飛升,天劫之中,便會問道。

  問心之劫,在於破除內心之障。

  最初是劇痛襲來,試圖擾亂她的神智,然而對於身體的痛苦,她早已習慣忍受,甚至清心訣都不需要,閉眼正坐,心正,心靜,疼痛自然無法撼動其心境分毫。

  沒了一會兒,入定進入幻境,周邊浮現起濃重的黑霧,她走在幻境之中,提步往前。

  前方是珠簾低垂,珍珠在風中輕搖衝撞作響。

  珠簾之後,女子輕拍著手,高興道:「阿晚,來,往娘這邊來。」

  花向晚走到珠簾後,看見花染顏沒有半點遮掩高興的笑容,她旁邊坐著一個男子,對方眉目和花向晚極為相似,他看上去有些虛弱,蓋著錦被,溫柔望著母子兩人。

  看上去不足周歲的嬰孩趴在地上,咿咿呀呀叫喚著,努力往花染顏的方向攀爬過去。

  「呀,她能聽懂我說話。」

  花染顏扭頭,看向旁邊男子,像個孩子一樣高興誇讚:「你看她多聰明。」

  男子溫和一笑,只道:「她早就能聽懂了,你每次都要重復。」

  「我孩子,我多誇誇不成?」

  花染顏轉過頭,又繼續逗弄起往她方向爬過來的孩子。

  花向晚在幻境後靜靜看著,打量著床上男人。

  這是她的父親,瀾庭仙君。

  聽說他和花染顏是青梅竹馬,師兄師妹一起長大,但她出生後不到七歲,他就因舊傷難癒病故。

  從那以後,她母親就自閉於雲浮塔,從小她就得爬上高塔,才能見花染顏一面。

  她許久沒見過父母恩愛的模樣,此刻靜靜看著,感覺內心一片溫柔漾開。

  可她清楚知道這是幻境,她得往前走,就得親手打破這一切,她駐足片刻,便平靜拔劍。

  珠簾響動,室內一家人詫異看來,也就是這一剎,劍氣轟然而過,美好碎裂一地,化作一片虛無。

  花向晚提步往前,神色平淡。

  幻境中不能停留,停留越久,天雷在身上所造成的傷害越多,如果超出身體承受極限,便是灰飛煙滅的結果。

  她心中知道得很清楚,周邊黑氣又散,她聽見一聲疾呼:「阿晚!」

  這次幻境實感更多了幾分,她回過頭,就看沈逸塵焦急跑了進來,他一把抓住她,急道:「阿晚!瑤光在外面……」

  話音未落,花向晚的劍尖已經捅進他的身體,沈逸塵愣愣看著花向晚,花向晚神色平靜:「逸塵,我們會再見的。」

  說完,她拔劍而出,沈逸塵不可置信看著她,花向晚面前出現越來越多的人。

  蕭聞風……琴吟雨……程望秀……

  她一路砍殺過去,沒有半點遲疑,沒有半分停留。

  等到最後,她一抬頭,發現自己站在白茫茫的雪地裡,風呼嘯而過,她疲憊站在懸崖邊上,周邊是魊靈嘶吼之聲,是風雪呼嘯之聲,謝長寂半跪在她身前,他身後是問心劍一脈幾百弟子,他握著劍,手微微顫抖。

  看著這場景,花向晚忍不住笑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邪魔之海,漫不經心:「我連我師門都殺得,你們以為,我就捨不得他了嗎?」

  「捨得呀。」彷彿是許多人匯聚成一個人的人聲迴蕩在幻境之中,對方大笑起來:「可捨得又如何呢?你還不是怕?」

  「我怕什麼?」

  花向晚看著圍繞在自己面前的黑氣,黑氣只有一張臉和蛇一般的身體,那張臉不斷變換,對方環繞著她,觀察著她的神色:「你怕被選擇。」

  說著,對方從她腰部開始,纏繞著她往上,攀爬到她耳邊:「怕有了希望又失望,怕重蹈覆轍,又會錯了意,托付錯了情。」

  黑氣離開她,來到謝長寂周邊,它圍著謝長寂打著轉,聲音帶笑:「你知道他喜歡你,可他永遠不能像你期望那樣喜歡你。他總有一天會像過去一樣,選擇放棄你。他喜歡你,喜歡呀,當年也喜歡,可後來呢?」

  人臉猛地出現在她面前,帶著冰冷笑意:「不也眼睜睜看你躍下死生之界嗎?」

  「喜歡有什麼用啊?該殺還得殺,像你這種邪魔歪道,殺了也是應該。」

  「你說得不錯。」

  花向晚聽著,輕笑起來:「我這種邪魔歪道,殺了,才是他謝長寂應該做的事。」

  聽到這話,人臉疑惑歪頭:「嗯?」

  「你算錯了一件事。」

  花向晚看著面前人,眼中浮現幾許柔光,她想起在溯光鏡的幻境中,合歡宮前,謝長寂守在前方不肯退卻半步的少年身影。

  「我的確害怕過被選擇,也害怕有希望又失望。可這在我生命裡,太微不足道了。」

  花向晚說著,往後退去:「我有更重要的事,他曾經選擇過我,我沒有遺憾。所以,不必他選,我也並不害怕。」

  因為,他愛不愛她,結局都已注定,一切與她無關。

  她從容張開雙臂,和上一次一樣,往邪魔之海倒去。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她內心一片堅定,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像從容走向自己早已注定的結局。

  她一瞬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幻境,還是兩百年前。

  也就是這一瞬恍惚之間,她突然看到一襲白衣拋棄一切,從劍陣中衝向她,朝著她一躍而下!

  白衣如鶴而墜,周邊血色蔓延,他朝著她伸出手,花向晚睜大了眼。

  也就是那一剎之間,周邊天旋地轉,一切轟塌而下。

  黑氣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花向晚驚駭提劍,朝著追逐而來的青年一劍揮砍而去!然而劍鋒劈開謝長寂,卻毫無用處,周邊全是謝長寂的碎片。

  天劍宗上,破心轉道;

  靈舟之內,謝長寂站在房門前,聽著她在屋中沐浴之聲,手中拈著一抹清心訣,遲疑許久,終於還是轉頭看向窗外明月,緩緩放下;

  神女山上,謝長寂埋在白雪之中茫然感悟,領域之內,他一片一片,將溫少清千刀萬剮;

  沉睡之中,他將所有嫉妒化作欲望之海;

  夢中冰原,他與她死死糾纏……

  她看著他一步一步,從高山白雪,墮入人間紅塵,看著他從世人敬仰的仙尊,一路滾落塵埃。

  巫蠱宗地宮,陰陽合歡神像下,劍血相交,他們抵死相纏。

  她放出魊靈給冥惑種魊那一夜,他默不作聲守護。

  魔宮宮宴,他聽碧血神君所有挑釁,最終也只問她一句:「當年,你是真的喜歡過謝長寂,對嗎?」

  她愣愣看著這些畫面,一路往下沉降,黑氣笑起來。

  「我可沒騙你。」

  它伴隨著她一路往下:「這可都是真的,他比你想像得付出得要多,可你卻給不了他。」

  「你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死,所以你向死而生,所有過去和幻境都困不住你。你不怕死,不怕失去,不怕被選擇,不怕被拒絕,這是你的一腔孤勇,可謝長寂呢?」

  黑氣的臉貼到她面前,化作謝長寂的長相:「所有人都會因為你的死而活。可你死了,謝長寂呢?」

  「你看他——」

  周邊浮現雲浮塔內,謝長寂質問昆虛子和蘇洛鳴的話語。

  「無論成神成魔、正道邪道,花向晚好好活著,便是我所求。」

  「長寂有愧於師門,今日自請離去,日後謝長寂於西境所作所為,與天劍宗無干。」

  聽到這話,花向晚睜大眼。

  「他哪裡是破心轉道?」黑氣大笑起來,「他是墮道!」

  「他為了你,毀了前程,背棄宗門,你若死了,他呢?」

  「可你若不死,這兩百年——」黑臉覆在她耳邊,「你,秦雲裳,薛子丹,靈北……你們所做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所以你怕啊,」黑氣語氣帶了幾分憐憫,「你不怕被拋棄,不怕被選擇,你怕的是——」

  「被愛。」

  這話出現那一瞬,天雷轟然炸響,一瞬之間,花向晚看見赤眼白衣,手握問心長劍,腳下一地屍體的謝長寂。

  他渾身殺孽纏身,雲萊西境兩地修士環繞在他身邊,天道威壓在上,他劍都砍殺成了血色。

  而後天雷轟然而下,無數人飛撲向前,屍山血海之中,眾人喊殺出聲:「殺——謝長寂!」

  「天道在上,誅殺邪魔——謝長寂!」

  白衣青年聽著這話,神色不變,他在天雷中舉劍,微微歪頭,眼中帶了些迷惑和茫然,語不成句。

  「晚晚,喜歡,謝長寂。」

  「不……」

  看見這個場景,花向晚再也止不住,猛地撲向前方,疾馳向前,驚呼出聲:「住手!謝長寂!住手!」

  她根本分不清虛實真假,她感覺周邊血腥氣如此真實,不遠處的人真真切切站在前方,她狂奔向前,嘶吼出聲:「謝長寂,停下!」

  也就是這一剎,雲浮塔上,與塔身一般粗壯的劫雷轟然而下。

  秦雲衣被謝長寂一劍轟飛在地,察覺劫雷變化,眼中迸發出驚喜之色,高興道:「花向晚渡不過這場天劫了!」

  聽到這話,謝長寂回頭掃了一眼雲浮塔,就看白竹悅已經領著人衝了過去。

  這樣的劫雷,明顯是渡劫之人控制不住心境,沉淪幻境所致。

  哪怕是他——或是世上任何一個修士,都難以抵擋。

  他眉頭微皺,卻沒有後退半步,提劍朝著前方秦風烈俯衝而去,與此同時,所有人都看見,一個透明的魂體從他身上脫離開去,在接觸到月光剎那,魂體化作實體,好似是兩個謝長寂。

  一個往前攔住秦風烈等人,一個斜上向高處,迎向高處雷劫。

  「是化神分身。」

  趙南立刻認出來,大呼出聲。

  修士化神之後,識海中元嬰便會凝成可以脫離肉身的分身,可一旦分身離體,本體的修為立刻便會下降許多。

  這也意味著,這是攻擊謝長寂最好的機會!

  秦風烈毫不猶豫,手中重劍凝聚靈力,朝著謝長寂狠狠劈下。

  秦雲衣也爬起來,連忙一劍轟向合歡宮結界!

  而這時,謝長寂的分身也到達塔頂,一劍橫劈而去,斬在天雷之上!

  天雷受人干擾,立刻翻倍變粗砸落而下,謝長寂引雷到周身,以身扛住這天降之罰。

  劇痛沖刷在這具分神之上,謝長寂本體也受影響,手上長劍微微一顫,秦風烈察覺他的虛弱,頓時高興起來:「怎麼,到現在還不出最後一劍?」

  說著,重劍帶著磅礴靈力而下,謝長寂不敢硬接,足尖一點,往後落去,陳順見狀,和趙南聯手從他身後急襲!

  六人組成劍陣將他團團圍住,劍光不帶半點喘息流竄在他周邊。

  秦風烈的重劍剛烈勇猛,周邊飛劍靈巧敏捷,動靜相合,將他絞殺在中間。

  謝長寂一面躲閃著劍陣圍獵,一面硬抗著天雷重擊。

  秦雲衣一劍又一劍轟砍在合歡宮結界之上,雲姑夢姑玉姑三位長老拚命維繫著結界。

  兩方對峙之間,秦雲衣大笑起來:「你們以為,就憑你們三個廢物化神,就能攔得住我?」

  說著,秦雲衣抬手舉劍,高喝出聲:「弟子助我!」

  音落,鳴鸞宮所有弟子祭劍而起,跟隨著秦雲衣狠狠一劍,猛地衝撞在結界之上!

  兩百年來,鳴鸞宮佔據靈脈資源,上上下下弟子都極為出眾,舉宗之力一劍而下,合歡宮結界瞬間碎開。

  狐眠睜大雙眼,再不戀戰,疾退往後抬手轟出法陣,試圖攔在眾人面前。

  然而她法陣剛開,秦雲衣便是一劍劈下,大喝出聲:「償命來!」

  這一劍劈在法陣之上,法陣瞬間碎裂,狐眠被劍氣衝飛過去,薛子丹趕緊上前,一把扶住她,急道:「你沒事把?」

  狐眠來不及說話,就看鳴鸞宮弟子鋪天蓋地而下。

  鳴鸞宮弟子士氣大震,秦雲衣劍尖直指城門,大喝出聲:「殺!」

  聽到這話,鳴鸞宮弟子高呼三聲:「殺!殺!殺!」

  人群如浪而來,靈南緊張握著劍,和靈北領著弟子擋在宮門前。

  謝長寂聽得聲音,一劍橫劈往下,欲封下這些弟子衝上前的路。

  秦風烈看出他的意圖,也一劍劈去,和謝長寂的劍意撞在一起。

  劍意在高處炸開,下方弟子也如兩股浪潮匯聚在一起。

  秦風烈一劍劈過,隨即第二劍緊接而上,重劍朝著謝長寂迎面斬下,這一次他的劍來得極快,彷彿是拚盡全力。

  「沒有最後一劍,你還想分神出體後贏我?!」

  重劍越來越快,頃刻百招急來。

  謝長寂面色平靜,他冷靜躲避著旁邊偷襲利劍,一劍一劍和秦風烈的劍震在一起。

  「你就看著吧。」

  秦風烈笑起來,眼中滿是戰意:「當年合歡宮守不住,如今一樣守不住!」

  謝長寂不說話,他分身抵禦著天雷,為花向晚求著一絲生機。

  而幻境之中,花向晚在黑暗中無邊無際墜下。

  她已經不清這裡是何處,徹底迷失。

  周邊是無盡黑暗,她一路往下墜落。

  她沒有勇氣往上,沒有能力思辨,她徹底迷失在幻境之中,卻不知為何,始終沒有走到盡頭。

  「阿晚。」

  有人輕呼出聲,她迷茫看著高處。

  是誰?

  「晚晚。」對方的聲音再次傳來,好似許多聲音混雜在一起。

  一隻白玉雕刻一般的手從虛空中探出來,緩慢伸向她。

  「花向晚。」

  他在叫她。

  是誰?

  是誰還想留住她?

  她聽著他的聲音,茫然伸手,指尖相觸,他們的手。

  帶著白光的魂體從黑暗中慢慢顯現,束髮白綾和白衣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晚晚,」謝長寂聲音傳來,花向晚愣愣看著他,聽他出聲,「活下來。」

  花向晚說不出話,她看著青年堅定又平靜的眼神,他溫柔又寬廣,像是月下深海,將她的意志一點點吞沒。

  「我陪你。」

  活下來,我陪你。

  一瞬之間,風雪破開幻境,父母期待、親友相護,最後謝長寂的身影一道一道出現在她面前。

  少年夜守門外,一路相伴相隨。

  他永遠站在她身後,回頭是他,入目皆他。

  「謝長寂……」

  「活下來。」

  他聲音清明:「活下來。」

  選擇死是一種勇氣,選擇生更是一種勇敢。

  她可以從容赴死,可若她活著……她可以活著。天生她,父母養她,親友護她,不是讓她來這世上赴死。

  他陪著她,她為什麼,不能傾力活一次?

  她看見合歡花飄散風中,看見自己師門已經故去的眾人,看見沈逸塵,看見長輩、靈南、靈北。

  他們一路往前,笑意盈盈看著她。

  只有死一種辦法嗎?

  她還活著,還活著,就當一路奮力往前,不放棄任何一點希望,誰若擋她她殺誰,誰若攔她她斬誰。

  她的劍無堅不摧,她的到至剛至強。

  她求強者之道,不以死相求,而是,活著,好好活著。

  她一路獨行時尚且能走下去,如今有他陪著,為何不能走下去了呢?

  她死死握住對方的手,在對方清明的眼中,從泥濘中被一點點拉起。

  她看著面前幻影,他幻化成無數面容,最後停留在謝長寂的樣貌上。

  他還在等她。

  他想她活。

  她得活。

  念頭出現,這時候,高塔之上,雷劫越來越大。

  雷霆似若天罰,如瀑而下瞬間,謝長寂終於支撐不住,分身在雷劫中猛地碎開,化作飛灰,而天雷終於再次降臨到花向晚身上,謝長寂一口嘔出鮮血,毫不猶豫轉身往後。

  然而事已至此,秦風烈怎麼可能錯此機會,大喝一聲「雲衣!」之後,秦雲衣帶著其他渡劫修士瞬間擋在謝長寂面前,而秦風烈緊追而上,一劍狠狠砍下!

  謝長寂回頭擋住秦風烈重劍,周身靈力爆開,抵住身後幾人暗襲。

  「掙扎什麼呢?你沒有最後一劍吧?又護得了誰?」

  秦風烈看著謝長寂,冷笑出聲:「反正是要死的人,她要死,你也得死。」

  「她不會死。」

  謝長寂平靜開口。

  他不能讓她死。

  花向晚。

  她得活著。

  要好好活著。

  他要替她守住合歡宮,陪她報仇,他失去她兩百年,他要用餘生,去讓這兩百年的傷口痊癒。

  他不會讓她受人屈辱,讓她卑躬屈膝,讓她痛失所愛,讓她無能為力。

  他沒有最後一劍。

  那又如何呢?

  謝長寂握緊問心劍,眼底暗紅色流湧。

  「沒有問心劍最後一劍,又如何?」

  謝長寂和秦風烈一劍重重相撞,秦風烈看見他眼底紅色,面上驚駭,隨即就看他周身黑氣暴漲,鬼魅魍魎似乎受其召喚,從四面八方朝著他一路湧來。

  他狠狠一劍朝秦風烈劈去,察覺劍意,秦風烈根本不敢相碰,疾退開去後,便見晨光中,青年白衣染血,目光帶了一種沉淪到底的決絕。

  「若成神不能相護——」他手掌撫過劍身,鮮血從劍上低落而下,眼睛隨著他的動作,從暗紅逐漸化為鮮紅,大地震顫,邪氣自周遭而來,湧入長劍之中。

  「我可立地成魔。」

  說著,他緩緩舉劍。

  劍身魔氣纏繞,他死死盯著前方。

  這一劍劈下,便可成魔,至此沉淪地獄,永不回頭。

  秦風烈見狀,毫不猶豫大喝出聲:「雲衣助我!」

  聞言,秦雲衣等人一躍到秦風烈身後,眾人劍陣結成,所有劍的力量都到秦風烈重劍之上,秦風烈抬手,劍如天河傾下,朝著謝長寂狠狠劈去。

  謝長寂面色不動,黑氣雲繞之間,看著那磅礴劍意迎面而來,他正要一劍劈下,就聽雲浮塔內,「轟」的一聲巨響!

  強大靈力從雲浮塔往外震開,和秦風烈劍意衝撞在一起。

  狂風之間,謝長寂微微一愣,隨即感覺一雙柔軟的手從他身後而來。

  她的手握在他的手上,兩人一起握著問心劍,天雷引到劍身,邪氣被天雷所驅。

  「殺你,何須最後一劍?」

  花向晚聲音在謝長寂耳畔響起,兩人十指交錯,共握一劍,天雷盡入劍身,於晨光之中,朝著秦風烈狠狠劈下。

  秦風烈睜大雙眼,靈氣暴漲,然而兩位渡劫期合力一劍,絕非尋常劍意可擬。

  他周身靈氣和這一劍撞在一起,朝著方圓百里轟開!

  白光升騰,眾人在白光之中,根本什麼都看不到,狂風捲席,威壓四溢,世間彷彿是規則重塑,於白光之中化作一片虛無。

  趙南陳順等渡劫修士第一時間意識情況不對,瞬間逃開。

  等白光消失,風止雲停時,除了秦風烈,鳴鸞宮渡劫修士都已逃得無影無蹤。

  秦風烈雙目怒瞪,握劍站在原地。

  眾人呆呆看著這位昔日西境第一高手立在風中,片刻後,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而後便重重砸在地面,只聽一聲悶響。

  劍落,人去無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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