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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23 PM

☆、第180章

  魯升與錢世新很快便開始執行計策。

  流言四起,民心不平。這是個好藉口。錢世新翻出了十七年前的舊案錄,把錢裴一直保留的那張紙加了進去,又去了寧縣清河村,找到了當初被判刑斬首的書院雜役尤懷山的兒子。

  其子當年才四歲,錢裴派人將他交給了村裡一個老翁撫養。老翁姓梁,孤苦伶仃,白得了一筆錢,又多了個孩子,自然喜不自勝,沒多問就將孩子留了下來,為他改名梁清河。

  如今梁老翁早已去世,留下梁清河獨自過活。梁清河今年21歲,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靠著編竹器賺錢度日。太窮,也沒個親戚叔伯照應,連媳婦兒也娶不上。聽得衙門找上門來的原因,大吃一驚。

  梁清河一身破舊衣裳,背了個爛包袱就隨著衙差到了中蘭城。聽了錢世新說了當年他父親的冤情,沉默好半天,猶豫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錢世新道:「你父親蒙冤受死,如今真相大白,當為他討回公道。你是他於這世上唯一親人,該由你親手為他申冤。」

  梁清河皺了皺眉,道:「我對,父親,沒什麼印象。我是梁老爹養大的。報官討公道什麼的,頗費時日吧?再者,我也不記得當年的事。」言下之意,似乎是嫌這事拖累他花費時間精力。

  這下換錢世新皺眉,他道:「我知道你自小也聽過些風言風語,受過不少委屈。那都是因為當初你父親的冤案。如今你有機會,為他洗刷冤屈,擺脫汙名。也可令自己堂堂正正過日子。」

  梁清河似乎有些緩過神來了,他搓了搓雙手,訕笑道:「那都是十幾年前的舊事,我那會兒還是個孩子,說起來也真是吃了不少苦頭。大人能夠體恤真是太好了。這個,我是說,當初這冤情讓我家破人亡,我能得些錢銀的賠償嗎?」

  錢世新一愣,為他平冤,又哪有跟官府要錢的道理。錢世新看了看梁清河,對他臉上現出的貪婪有些厭惡,但他需要這個苦主,他還需要他做人證。畢竟蒙佳月和姚文海是不可能出來指證姚昆的,他只憑一張隱含著謀害意圖的圖紙,還不足以給姚昆定罪。況且隱瞞不報不是什麼罪名,只能說這人無德,定不了罪。但若刺殺一事是姚昆策劃,支使尤懷山動的手,那事情就不一樣了。

  梁清河想要銀子,是件好事。

  錢世新道:「可以給你銀子。」

  梁清河臉上頓時露了驚喜。

  「但你需配合著,好好申冤告官。」

  梁清河用力點頭:「那是自然的。我爹是冤死的,自然得申冤。」

  這會又記得他爹了。錢世新對梁清河更是看不起。「要翻案也不容易,畢竟你爹爹當初對罪行供認不諱,親手畫押。所以,你得拿出些真憑實據,且能說出門道,這才能指證姚昆。」

  梁清河有些著急:「怎麼還得拿出憑證?我可是沒有的。我當初年紀小,什麼都不記得了。只隱隱記得有人來我家,給我吃好吃的,說我爹不會回來了。然後將我帶到了清河村,交給了梁老爹。我後來,就一直跟著梁老爹過日子了。是有聽說過些傳言,什麼有人刺殺了太守,但我一提起這事兒,梁老爹便打我嘴,讓我莫要多言,以免惹下禍端。我後來就再沒問了,也未聽梁老爹提過。」

  錢世新聽得臉色難看,道:「你這般說自然是不行的,告不倒姚昆。告不倒他,即是說你爹不冤,那你就沒有銀子可拿了。」

  梁清河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大人,大人,得要什麼證據才能告倒他呀!」

  錢世新道:「這般吧,我把東西給你準備好,你按我說的,好好練練說辭。練好了,你便到衙門大門處擊鼓鳴冤去。」

  梁清河聽了,趕緊點頭:「好的好的,大人你怎麼說我怎麼做。」他頓了頓,又道:「大人,那這般我是得在中蘭城裡住下吧?這城裡什麼都貴,沒錢銀可不行,我身上沒錢……」

  錢世新忍耐著道:「自然會給你安頓好,不會缺你銀子。」他沖一旁侯著的親信言遙使了個眼色,言遙上前來,拿出兩串錢給梁清河。

  梁清河喜笑顏開,飛快將錢接過了。

  錢世新道:「這些你先拿著,事成之後,再給你十兩銀子。」

  梁清河聽到十兩,眼睛都發起光來。「大人,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我全聽你的。」

  §     §     §

  安若晨聽龍大的話,在吃飯的時候,當著眾僕的面發了頓小脾氣。理由是到了通城後,她都未出過院子。龍大時時忙碌,背影都沒能見過幾回。原先哄她的什麼到了這兒肯定沒什麼事,定會有空帶她到處逛逛,見識見識,全是騙她的。

  龍大擺出一臉寵溺,哄著說等忙完這一陣,等東淩使節到了,將事情談清楚就有空了。到時定帶她出去玩耍,絕不食言。

  安若晨默不作聲,擺出一臉不高興悶頭吃飯。

  事後,龍大與梁德浩談公務時,梁德浩提起了這事,他說聽僕役們在傳,龍將軍懼內。問龍大究竟怎麼回事。

  龍大簡單解釋了幾句。梁德浩頗不認同:「你這位夫人,出身低微,見識短淺,如何帶得出去?我是聽說了些她的事。她有些坎坷經歷,有些莽勇,在中蘭似乎是立下了些功勞。你若喜歡,收入房也是可以,但明媒正娶怕是不妥。二品夫人便該有二品夫人的模樣,她小裡小氣不懂規矩,為這等小事給你臉色看,不識大體,日後還了得?」

  龍大拱拱手:「讓大人為我操心了。晨晨有晨晨的好,我心裡頭知道。她從前受了苦,又為我做過許多事,該讓她過些好日子的。大人就莫憂心我的事了,我心裡有數。倒是東淩這頭,使節遲遲不到,大軍於邊境嚴守,姿態甚是倨傲,大人如何看?」

  「東淩小國,兵力不值一提。我手上四萬精兵,加上你那頭的四萬,還有三個兵庫的人馬,集結起來近二十萬,莫說區區東淩,就是東淩加上南秦,也不會是我們對手。」

  龍大笑了笑:「倒是我不好了,手腳太快,虜了太多人,未給大人橫掃沙場的機會。該讓楚青慢些誘敵,待大人處置完茂郡的事親自佈兵。」

  梁德浩白他一眼:「你這是顯擺自己功勞嗎?那仗確是漂亮,你幹得好。好了,我也誇過你了,莫炫耀了。」

  龍大哈哈大笑,道:「既是兵力懸殊,大人不覺得東淩做那些小動作很是愚蠢?挑釁我大蕭,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再把南秦也得罪了,弑君大仇,他們怎地這般想不開。」

  梁德浩點點頭,道:「殺了南秦德昭帝一事怕真是意外。被識破了,情急滅口。但這下也全部敗露了。說起對付我大蕭,若無人煽動,暗中支持,他們斷不敢有這膽子。那些劫掠的遊匪道,他們的行動,皆有大蕭人士的指點。所以他們才能每次都找到好時機,也能全身而退。刺殺使節團那回,便是精心策劃,拿到了詳細的時辰和地點。我查到史平清身上,當初是他這太守留下使節,招呼遊樂,行程住宿,他清清楚楚。他說是收到過羅丞相的指示,讓他與東淩交往時多些客氣,他是萬沒想到,東淩居然有此居心。」

  「羅丞相也可說他萬沒想到東淩有此居心。」

  「確是。」梁德浩道:「暫時未有鐵證能證明羅丞相在此事中做了什麼。另還有一事,你說你佈在南秦的探子被殺,朝中有人洩密。我派人查了,彭繼虎曾進過軍碟密庫。時間上差不多。庫守禁衛錄上記著,當初彭繼虎是說要查固沙兵庫的將官名錄,夏國有些莽動,羅丞相頗憂心。但我派人進庫中看時,發現你祖父的密令盒被撬開了。那些陳年密令,早己封塵,誰會動呢。」

  龍大動容:「他們這般作為又是為何?」

  梁德浩道:「你想,南秦有進犯之意,於是你領兵來了。平南郡裡細作潛伏,甚至你軍中也有奸細,你處境如何兇險。不止平南,茂郡也是如此。你將遭遇前後夾擊,損兵折將。羅丞相還想派彭繼虎來任這巡察使,你打勝仗也罷,打敗仗也罷,總能抓住你把柄。你那夫人便是一個,你軍中奸細又是一個……」

  「所以,是想借機置我龍家於死地?」

  「也許是其中之一的目的。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最壞的結果,怕是他欲勾結外敵,毀我大蕭兵將,到時南秦、東淩邊境進犯,夏國蠢蠢欲動,內憂外患,是逼宮篡位的好時機。」

  龍大挑了挑眉頭:「這推測頗是大膽。」

  梁德浩苦笑搖頭。

  「如若這般,他如今該是急得火燒眉毛。南秦易主,若他是與輝王勾結。輝王已得償所願,隨時能將他踢開。東淩原是與南秦一起唱齣戲,結果德昭帝還未到邊境,已看穿東淩的把戲。他們不得不將德昭帝滅口。羅丞相若是與這兩國勾結,必是答應日後稱帝後給他們好處。輝王篡位是好處之一,東淩弱小,皇上一直對他們頗為嚴厲,若是羅丞相承諾免他們貢金,多給資源,也是可能。但可惜東淩被大人查出背後的陰謀動作,南秦又裝得無辜不依不饒,恐怕羅丞相這戲不好唱下去了。」

  梁德浩認真思慮:「你這般說,還真是如此。」他沉吟道:「若你是他,你會如何辦?」

  「最緊要的,是提防南秦、東淩將我供出來。只要維持了清白,在皇上面前還是忠臣,繼續得皇上重用,日後定還會有其他機會。」

  梁德浩道:「我們得想辦法揭穿他才好。」

  「此事從長計議,省得引火焚身。惹了皇上猜忌,大人與我都有麻煩。」龍大道。

  梁德浩點頭稱是。與龍大商議了些細節,待送龍大出門時,卻見龍大的衛兵等在門外,一臉焦急。

  「怎麼?」龍大見狀問。

  那衛兵道:「將軍,夫人自己出城去了,她說將軍沒空,她自己逛逛也好。」

  龍大臉一沉:「胡鬧。可有派人跟著她。」

  「有的。」

  龍大對梁德浩施個禮:「大人見笑了。我先去處理一下家事。」言罷,匆匆與那衛兵走了。

  梁德浩看著龍大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見,這才轉身回屋。

  龍大領著衛兵數騎趕到城外,安若晨的馬車在一林邊等著他。見得他來,問道:「如何?」

  龍大笑道:「委屈夫人裝怨婦了。實在我出入不便,總被盯著。若是尋妻,倒方便了。」

  「所以將軍要做什麼?」

  「妳領著他們到處逛逛吧。我得去個地方。回來再與妳說。」

  安若晨聽話照辦。龍大單騎穿過樹林,拐上大道,直奔到一村落裡。村子東邊有個宅院,紅漆大門,兩棵大樹。

  樹上坐著一人,一臉無聊的搖著樹枝,見得龍大,殷勤地跳了過來,娃娃臉笑得很是燦爛。

  「哎呦,看這來的是誰人啊?多日未見,將軍越發英俊瀟灑春風得意了。」

  龍大不理他,將韁繩丟給他,問道:「人呢?」

  「在裡頭呢。」宗澤清笑嘻嘻。「將軍啊,我見面誇了你,按禮數你不回誇一下嗎?」

  「多日未見,你越發無聊三八春風得意了。」龍大面不改色一口氣說完,推開大門進了宅子。

  宅子裡有兵士著布衣扮成村民模樣守著,見得龍大進來忙施禮,將他引到裡屋。

  門一開,只見得屋裡空空蕩蕩,只一把椅子。椅子上綁著一人,嘴裡塞著布。

  宗澤清尾隨龍大身後,道:「將軍,我知道你想親自動手,所以我都未捨得打他。」

  龍大盯著眼前這人看,點頭:「你說得對。」

  椅子上的人看著龍大來,眼露驚恐。

  「許久未見了。錢老爺。」龍大面無表情地招呼完,一拳朝錢裴的臉上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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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24 PM

☆、第181章

  安若晨直等到太陽落山才見得龍大回返。龍大意氣風發的模樣,滿臉笑容,顯得心情很是舒暢。

  上了馬車,將安若晨抱在懷裡,卻不說話,只是笑著。

  安若晨狐疑地拍拍他的背:「將軍定是幹大事兒去了。」

  龍大哈哈大笑。

  「打了大勝仗似的。」安若晨道。

  「比打了大勝仗還舒坦。」

  安若晨撇撇眉頭:「那定是遇著了心愛的姑娘。」

  龍大再次哈哈大笑起來,輕拍她腦袋:「不許調戲本將軍。」

  安若晨眨眨眼睛,一本正經的道:「你們當官的都這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龍大又笑起來,他伸長了腿愜意地靠在車壁上,道:「我若是個尋常百姓,早就將他揍得滿地找牙。這不礙著為官的身份,有些事要辦起來束手束腳。」

  安若晨頓時眼睛一亮,一把握住龍大的手,壓低聲音問:「錢裴?」

  龍大點頭。

  安若晨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握緊拳頭揮舞了兩下,仿似打人的人就是她。「揍得如何?可有將他打得不能人道?」

  龍大垮臉:「這位夫人,端莊呢?」

  「為民除害的時候,計較這些個做什麼?」安若晨理直氣壯的,然後急切問道:「不會再讓他逃了吧,不會再讓他出去害人吧?」

  「不會的。」龍大將她抱在懷裡,「他無處可逃。在官方案錄裡,他已經是個死人了。我怎麼處置他都不為過。」

  「他是細作嗎?」

  「是。」龍大點頭,將如何抓的錢裴,審到了什麼都告訴了安若晨。「這老傢伙可不是什麼硬骨頭,多打幾拳就都招了。問什麼答什麼,但裡頭的真假還需驗證。只有一樣,他咬死不承認錢世新也是細作。他說一切都是他聯絡安排,錢世新完全不知情。」

  安若晨很驚訝:「這般噁心的惡人,居然會顧念親情?」

  「他再如何顧念也是無用。錢世新罪孽累累,怎麼都是掩不住的。」龍大敲了敲馬車車頭的廂壁,示意車夫啟程。「我們回去,還有許多事情要辦。」

  龍大如此這般地交代安若晨一番,安若晨仔細記下了。聽著聽著,卻又遺憾,插話道:「那錢裴交待的如此利索,豈不是不能再揍他了?」

  龍大眉毛挑得老高:「誰說的,交代完了接著揍。我也就是趕著時候,又恐弄髒了衣裳回去不好掩飾,才沒怎麼親自動手。我走了,還有別人招呼他,妳放心吧。再者說,他供述的是真是假,供述的是不是全部,是否有隱瞞遺漏,是否有栽贓誣陷,多的是需要揍他的理由。」

  啊,這麼殘暴之事,當真讓人歡喜。安若晨心安穩了,很有幹勁。「將軍放心,將軍囑咐的事,我一定辦好。」定不辜負將軍幫她揍壞人的恩情。

  兩人回到城中府衙,代任太守崔浩聞訊過來,給安若晨帶了些玩耍的小玩意兒。他道:「聽梁大人說,將軍夫人在這處住得頗是煩悶。這怪下官招呼不周,這些東西給夫人解解悶。我也囑咐了賤內,待夫人方便時,過來多陪陪夫人說話。夫人有什麼想做的,賞花看戲等等,皆可交代與她。」

  安若晨客客氣氣的謝過,道自己暫居於此處,卻給大人添了如此多的麻煩,真是過意不去。龍大在一旁附和訓了安若晨幾句,給足了崔浩面子。又囑咐安若晨,若真覺悶了,可以出去走走,只要帶好婢女和衛兵便行。不許自己亂發脾氣,也別弄得跟誰囚禁了她似的。想玩便玩,別闖禍就好。

  安若晨和崔浩都互相客套了幾句。今日這場將軍夫人鬧出走的小小風波便算過去了。

  之後數日,安若晨果真是時常出去玩耍,有時還拉上了其他官夫人,有時自己帶著ㄚ鬟和衛兵。龍大這頭忙碌,東淩的使節終於來了。三國官員一起坐下談判,他也無暇顧及自己夫人去處。大家看在眼裡,見不再有吵鬧,便也安心下來。

  說到東淩這頭,其使節姍姍來遲,卻也不卑不亢。他們否認了所有對東淩的指控,反而質疑南秦在這一系列事件當中的角色和作為。

  東淩使節包恒亮道當初是南秦邀東淩結盟,是南秦懇請東淩協助與大蕭的和談,讓東淩派出使節團,帶上南秦使節一同赴大蕭京城。所有的事都是南秦提了主意,東淩基於同盟立場和情義提供援助。去迎接御駕親征的德昭帝,亦是南秦的要求,說是彰顯兩國同盟締結的決心。如今出了意外,事實真相未明,南秦就著急忙慌地與大蕭共同將東淩樹敵,且從前所有種種南秦與大蕭間的爭端糾紛,倒成了東淩的罪過。這讓東淩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是大蕭與南秦共同的陰謀。

  南秦使節丘平情緒激動,駁斥反擊,一件件一樁樁又將事情翻來覆去地再訴一遍。

  包恒亮臉色陰沉,道東淩不會屈服,又警告南秦,與大蕭合作,那是與虎謀皮。他聲稱已發國書予各鄰國,聲明澄清東淩於這些事中的無辜。「且讓天下看看你們大蕭的陰謀嘴臉。」

  梁德浩對東淩使節包恒亮的態度極不滿,與龍大私下抱怨,但又顧慮到這事大蕭朝廷裡真有叛國逆臣,故而也不敢將話說得太過。

  但南秦這頭丘平卻是不依不饒,席上與包恒亮幾番爭執。對於梁德浩不溫不火的反應也極為憤怒。

  梁德浩的意思,既是大家對事情有不同的推測,那就先等等,認真調查出了真相後再做反應。南秦易主,想必朝中也有許多事務要處置,東淩發兵,亦有許多紛擾要處理,誰也不願大動干戈血流成河,不如都冷靜下來,再等一等。

  這話聽不出什麼毛病,丘平與包恒亮吵破喉嚨也沒有結果,大蕭沒表態站在哪一邊,他們誰也不敢拍著桌子喊戰場上見。於是算是撿到個臺階下,暫時散席,各自回房休息去。

  龍大與梁德浩道:「到了這一步,拖延周旋也不是辦法。若真是羅丞相從中搗鬼,我們得找到證據,揭穿他的陰謀。陰謀揭穿了,事情也就解決了。目前我們手上還有兩國的兵將俘虜在手上,仍是占了先機。但正如大人所說,這麼多的俘虜,關押久了會出大麻煩。不如這般,我們邀請輝王來大蕭商議解決爭端的辦法。輝王在此事中已經拿到好處,拿到好處的人,是最容易背叛盟友的人。過河拆橋,人之天性。他若願意揭穿羅丞相,指證他的罪行,我們在兩國和談的條件裡讓他一步也不是不行。」

  梁德浩一愣,想了想:「他堂堂國君,若不願來呢?」

  「德昭帝御駕親征,為國而死。他想取而代之,不做足姿態怎麼可以?」

  梁德浩思慮半晌,點頭應允。「你說得有理,這事我去安排,速速辦來。」

  §     §     §

  中蘭城裡,錢世新的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梁清河雖然目不識丁,沒甚見識,但也是個聰明人。他很快就把錢世新交代的說辭都練好了,還幫著出了不少主意。為了掙那十兩銀子,他很是賣力。

  最後定下的說辭是這般的:當年日子過得很苦,父親只在書院做個雜役,沒有別的本事,掙不到什麼錢,他當初還生了病,父親得帶他求醫,欠下不少銀子。因為那會日子過得苦,父親總與他念叨,所以他年紀雖小卻也記得當時情景。後來某日父親說有位貴人托他辦一件極兇險的事,若是辦成了便會有許多銀子。聽得有銀子,他還問了父親幾句。父親哭了起來,說這是件違背良心的事,但他們窮到這份上,也顧不得良心不良心了。後來父親被捕,他才知道父親說要做的事居然是刺殺太守大人。

  父親死後,他被人送到了清河村,交到了梁老爹手裡。後來他見過幾次姚昆過來,給了梁老爹銀子。那會兒他不敢多問,生怕惹下禍端,又怕梁老爹不肯撫養他。後來日子久了,事情慢慢就淡了。直到前一陣子,他聽得坊間傳,說是姚昆是刺殺蒙太守的主謀,他這才將所有的事都聯繫起來。他想起自己冤死的父親,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故而前來告官。他手上藏著當初父親留下的一張圖,說是托他辦事的人給的。這是物證。

  那張圖,自然就是錢裴留下來的路線圖紙。錢世新重畫一張,上面按姚昆的筆跡寫上字,好指證姚昆。

  梁清河便是帶著這張紙敲響了鳴冤大鼓。錢世新像模像樣地聽他訴冤,接受了他的狀子。案子一立,公文遞到紫雲樓,有苦主告訴,需得姚昆到案。

  蔣松自然沒辦法再藏著姚昆,便將姚昆交了出來。但他叮囑錢世新,姚昆亦是白英刺殺案的重要人證,希望錢世新莫要擅動重刑,若將姚昆打死,後果自負。

  錢世新自然不會做這樣的傻事。他將姚昆收押入牢獄,按規矩提審,按規矩入獄。姚昆正眼也不看錢世新,似是對他怨恨之極。

  錢世新還親自去了趟太守府,欲告之蒙佳月重審蒙太守遇刺一案。但他仍舊吃了閉門羹。管事朱榮出來答謝,只說已將消息轉告夫人,但夫人身體欠安,不便見客。

  錢世新又道若是蒙佳月欲見姚昆,他可以代為安排。

  朱榮又答,夫人與那人已沒有關係,不會再見。且蒙太守遇刺案過了許多年,當年夫人並不在蒙太守身邊,對事情全不知曉,在審案上幫不了大人。此案對夫人傷害甚深,夫人不願再提,也不願再想,還望大人莫要再打擾。

  錢世新聽罷,放心了。他微笑告辭。蒙佳月不打擾他那才好。

  有人證有物證,姚昆心如死灰亦不多言,案子很快就定了結論。姚昆被打入死牢。

  另一件事,錢世新就沒有辦姚昆這般果斷。他拖了又拖,拖得魯升過問,這才下定了決心。他找來了呂豐寶,問他錢裴的具體位址。呂豐寶有些警覺,錢世新藉口呂豐寶被人察覺了,魯升來問了他錢裴是否給他遞過消息。他說魯升正在追查錢裴下落,他需要在魯升之前找到錢裴,將錢裴轉移到安全地方。

  呂豐寶忙道:「那我即刻出發,給老爺報信。」

  「方才不是說了,你已被盯上。你就在城中不動,方能轉移他們的注意。我派別人送信,這才妥當。」

  呂豐寶不再遲疑,將錢裴的居處說了。

  錢世新拿了地址,交到了魯升的手裡。

  魯升看了看,滿意了:「這事我就不插手了,你派人去辦吧。」

  錢世新應承下來,當著魯升的面叫來了親信言遙,把刺殺錢裴的事交代了,同時交代了殺掉姚昆,偽裝成自盡的模樣。姚昆雖在死牢,但為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故,還是死了乾淨。

  言遙領命下去了。

  魯升笑道:「你有如此決心,我便放心了。我得去石靈崖監軍,這平南,就全放到你手上了。」

  錢世新有些吃驚:「監軍?」

  「剛收到的消息,在那處有事情要辦。龍大不在,我是巡察使官,我說什麼便是什麼,不然他們便是謀反。」

  錢世新明白過來,喜道:「終於要收拾他們了?」

  「一步一步來嘛。」魯升拍拍他的肩,「這裡就是你的了。」

  魯升當真走了,事情看來很急。

  錢世新舒了口氣,這陣子連軸轉,他有些疲累。他讓手下準備些酒菜,當晚對月獨飲,既興奮又傷感。想到錢裴,他忍不住喚來手下,回福安縣將他兒子接來,他也許久未見到他了。

  酒過三巡,錢世新的心情好了起來。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就連靜緣師太那頭,他也應付了一關過去。

  輝王給了他一個消息,說當年靜緣的女兒被綁架一事,看起來有德昭帝的指示。他指使黃力強雇兇殺他,他有防備,不好下手,德昭帝那頭又不能露出破綻刺殺是皇室所為,否則影響德昭帝登上大位。所以他們欲找個最厲害的殺手。最厲害的殺手,定然不容易擺佈。最後黃力強想出了用人質要脅的法子來。

  錢世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靜緣師太。

  靜緣靜靜聽完,問:「如何知曉的?」

  錢世新道:「德昭帝死了,輝王掌了皇權,入了宮,從宮裡那些太監近侍處查到的線索。他倒不是特意與我提起,只是問起了霍銘善,他恐怕霍銘善在宮外仍有餘黨,請我幫忙留意平南郡這頭。」

  「霍銘善也與此事有關?」

  「那我就不清楚了。」錢世新不敢編太多。他覺得輝王其實也是瞎編,哪有從前查不到,現在突然一下子全查出來了,兇手還都是死人。說多錯多,而且把答案全說完了,他就沒用了。

  靜緣思慮片刻,喃喃道:「難怪霍銘善找到了我女兒……」

  是嗎?事情究竟如何,他就不知道了。錢世新佯裝冷靜地看著靜緣。

  靜緣道:「既是如此,我心裡有數了。」她說完轉身便走。

  錢世新恍惚一陣,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如今月光清明,酒醇花香,錢世新也是一陣恍惚,覺得自己真是好運氣。他回了房,舒服地洗了個澡,躺床上很快睡著了。心情非常好,他等著明天見到兒子,還有姚昆的屍體。

  錢世新完全沒想到,一覺起來,天地變色。

  兒子來了,但是姚昆不見了。連同刺殺他的那手下,都不見了。言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說等了一晚那手下覆命,等到凌晨他一直未來,這才知出了事。

  到獄中查問,看守牢獄的衙差一臉茫然,待跟得言遙進了獄中一看,姚昆竟是不見了,這才驚恐起來。他承認自己夜裡睡著了一會,但未聽到有異樣動靜,也未見著任何人。

  錢世新氣得拍了桌子,為了暗殺姚昆,他入獄之時就特意安排了偏僻單間,視角受限,與其他牢房隔開。這下可好,無人目睹究竟發生了何事,這人還能憑空不見了不成?!

  他正怒斥當晚守值的衙差,卻有手下驚慌來報:「大,大人,蔣將軍來了。他領著大隊衛兵,說要拘捕大人。」

  錢世新傻眼:「什麼?」

  「蔣將軍說,有人到軍衙擊鼓鳴冤,狀告大人偽造證據,誣陷良民。」

  錢世新更傻眼了:「誰?」

  「梁清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25 PM

☆、第182章

  聽到梁清河的名字,錢世新頓時心一沉,他讓言遙趕緊去安排人手,抓緊時間找到姚昆,務必將他滅殺。又提醒言遙,梁清河反咬一口,必會牽扯到他身上,讓言遙做好準備。

  言遙領命火速退下。

  言遙前腳剛走,後腳蔣松便帶著人到了。

  錢世新一臉從容,冷靜問蔣松有何事。

  蔣松氣勢洶洶,言稱前些日子來報官指稱姚昆雇兇殺人的梁河清到軍衙報官,說他狀告姚昆一案,乃受錢世新指使。如今需得錢世新歸案,接受審查。

  錢世新笑了,擺了擺手,示意蔣松一同坐下。蔣松板著臉毫不理會。

  錢世新道:「梁清河擊鼓鳴冤,衙差接了他的狀子,我審了他的案,人證物證皆是齊全,規矩程序沒有差錯,案錄也是記得清清楚楚。這裡頭有何問題?怎地能誣到我的頭上。梁清河告完一狀再告一狀,是否有所圖謀?蔣將軍怎地不先將他審清楚,著急忙慌先來與我興師問罪,這不妥當吧!」

  蔣松道:「審過了,這才來的。錢大人,我這人沒甚耐心,咱們有話直說,你偽造物證,支使證人做假證,給了他十兩銀子收買予他。這些事,我都知道了。」

  錢世新搖頭:「蔣將軍莫要亂扣罪名。且不說他手上的銀子怎麼來的,有人給他銀子就表示收買?他幼年喪父,含冤十餘載,生活貧困,境況可憐,有人給他銀子不是挺正常的嗎?難不成他空口白牙,說什麼便是什麼了。證據呢?憑他一面之詞,蔣將軍便要捉拿我這朝廷命官嗎?梁清河剛剛申訴冤屈,轉頭便把為他平冤的官老爺告了,這事不蹊蹺嗎?尋常人等又怎麼會想到要去軍衙告狀?」

  蔣松道:「錢大人能言善辯,但恐怕這次可逃不過去。可不正因為錢大人官威遮天,那百姓心中惶恐,想到如今軍衙也兼管著平南百姓事務,這才來擊鼓的。」

  錢世新喝道:「蔣將軍!偽造物證,誰人證明?收買證人,誰人證明?不全是那梁清河嗎?那梁清河又如何證明他沒有誣陷我?誰又證明他說的就是真話呢?」

  「梁清河可以證明,姜虎說的是真話。」

  錢世新一愣,姜虎是誰?

  蔣松道:「梁清河根本沒有冤情,自然不用上告姚昆。你為了捏造案情,找來姜虎,冒名頂替梁清河告狀。姜虎拿了你的錢銀回村,被真正的梁清河痛斥。他良心不安,這才來軍衙告你。」

  錢世新徹底愣住。

  衙堂上,錢世新與蔣松各坐一端,堂下跪著兩個年青人。一個自稱梁清河,錢世新未曾見過。一個自稱姜虎,錢世新認得,就是自稱是梁清河,給他銀子就願意告姚昆的那個。

  不止這兩人。門外還站著些清河村的村民。他們皆可作證,梁清河是梁清河,姜虎是姜虎。兩個年輕人是鄰居,都住清河村,平日裡常來常往,關係很好。而梁清河也確是梁老爹十七年前收養的,身世就如錢世新知道的那般。

  錢世新知道自己中套了,他抿緊嘴,謹言少語。只稱衙差們聽得坊間百姓相告,事關蒙太守之死真相,於是便到清河村走訪,找著了當年的稚兒,今日的梁清河。他怎知梁清河不是梁清河,也不知姜虎假冒他意欲何為。想來是有人故意安排,誣陷於他。

  姜虎大呼:「明明是你說,清河不願做,若是我願也行。反正沒人識得當年尤懷山的孩子究竟長什麼樣,中蘭城離得遠,沒人會仔細追究。」

  梁清河也道:「我是知道身世,但殺人兇手的孩子這名聲可不光彩,我是不願張揚。只村裡幾位與老爹走得近的叔伯知曉。況且我爹當年殺人之事我並不知道內情,我那時也沒生病。我爹也沒與我說過有人支使他這般做。直到他殺了人再沒回來,我才知道出了大事。當初有人抱了我送到清河村,說是錢老爺安排。那錢老爺是誰,什麼樣,我並不知道,未曾見過。老爹也未提起。」

  蔣松冷眼一掃:「錢大人,你聽清了嗎?把孩子送走的,是錢老爺。這般嚴格算起來,你父親的嫌疑可比姚昆大得多。」

  錢世新冷道:「姓錢的何其多。要論罪,見得孩子可憐送養也是罪,這倒是稀奇了。」他頓了頓又咬牙道:「姚昆已然認罪,是按了手印的。在押重犯,蔣將軍將人劫了去,這才是罪。」

  「誰劫了?」蔣松一臉驚訝,「姚昆不見了嗎?錢大人,看來還得再論你一條瀆職之罪。死囚人犯,何等重要。如今看來,還是重要人證,就在這節骨眼上失蹤了,你是故意的?」

  錢世新咬牙道:「蔣將軍莫要裝蒜。」

  蔣松喝道:「再論你一條污蔑朝廷命官之罪。竟敢胡說我們軍方劫人,紫雲樓的大門敞開讓你搜,你要是搜得出姚昆,我腦袋讓你當球踢。」

  錢世新噎得,再說不出話。這般有底氣,莫說他也不敢派衙差去搜紫雲樓,就算去搜,他相信也搜不出姚昆來。

  他中套了,還是個連環套。梁清河這頭要是扳不倒他,丟失死囚重犯這罪也可往他頭上扣屎盆子。錢世新瞪著蔣松,心裡又急又怒,拼命想著辦法。

  §     §     §

  招福酒樓裡,陸大娘與古文達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聽著食客們熱議衙門裡的大事件。陸大娘慢條斯理的道:「看吧,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古文達點頭:「這回他定是逃不掉了。」

  陸大娘又道:「我就說嘛,莫與百姓作對。百姓若是團結起來,可不比兵隊差。官老爺們得知曉才是。」

  古文達搖頭:「大娘,妳對我們當官的有偏見。」

  陸大娘也搖頭:「不妨事,你的官反正不大。」

  古文達垮臉,大娘,是將軍夫人把妳慣成這樣的嗎?

  §     §     §

  安府裡,三房薛氏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到祁縣親自將女兒的婚事訂好,確保她於熱孝三個月內順順利利嫁出去。安若蘭隨奶娘選料子去了,安若芳安靜地過來,問薛氏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薛氏自然稱不用,讓她一旁喝茶吃點心。安若芳坐著陪了薛氏一會,見得丫頭出去了,問:「三姨娘,妳得去多久?」

  「順利的話,半個月左右吧。」

  「這麼久啊,要是妳不在的時候,他們又打壞主意欺負三姐可怎麼好?」

  薛氏一愣,想了想道:「我會與夫人說明白。」

  安若芳又道:「若真出事了,夫人也做不得主。他們都聽李先生的。」

  薛氏停下了手上的活,將東西放下,轉頭看向安若芳。安若芳也看著她。

  一丫頭要進屋來,薛氏擺了擺手,讓丫頭出去了。這屋裡仍是只有她與安若芳兩人。安若芳道:「那個李成安先生,是錢大人派來的,頗有來頭。夫人與大哥都聽他的。」

  薛氏不說話。

  安若芳繼續道:「他們說,父親死的那時,最後見著父親的,是三姨娘。」

  薛氏微瞇了眼。

  「我知道他們猜什麼,但我覺得不是。怎麼會是三姨娘。要我說,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位李先生。」安若芳似看不到薛氏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道。「他提議害三姐,肯定是爹爹後來沒答應。」

  薛氏驚訝,準備揚起的威脅兇狠在臉部迅速消失:「妳說什麼?」

  「三姨娘,李先生要用三姐陷害蔣將軍,爹爹不答應,還說要去報官,妳說有沒有可能,李先生因為這個就把爹爹害了呀?」

  薛氏冷靜下來,她走近安若芳,問她:「誰教妳的?」

  安若芳繼續道:「我是小孩子,哪知曉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事情如何辦,還不是得姨娘和夫人當家作主的去辦嘛。今日錢大人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他先前與咱家走得這般近,會不會拖累咱家?那李先生在咱家待著,打的什麼主意?如今錢大人失勢,咱家是不是該把李先生踢出去,與錢大人撇清關係才好。」

  薛氏思慮著。

  安若芳道:「咱家沒外人了,清靜了,姐姐們才能安全。也不會再有人說什麼最後見著爹爹的是三姨娘了。」

  薛氏在心裡對安若芳進行了重新估計,這小丫頭再也不是當初逃家之前的那個天真魯莽的姑娘了。

  「三姨娘,我娘沒了,我不怕死。我能再為咱家做些事,得罪錢大人的事我來辦,反正我是孩子,若出了什麼事,官府也不會重罰我。但我去了,家裡頭也需要人照應的。三姨娘,妳也照應著我些,可好?」

  自然好。薛氏雖不知安若芳背後究竟是誰撐腰,有何底細,但出頭的是安若芳,她左右都能當個好人,得些好處,不吃虧。

  薛氏仔細聽了安若芳的話,與她一番教導。安若芳點頭走了。

  稍晚時候,蔣松還在衙門裡繼續審著錢世新,衙門外的鳴冤鼓又被敲響了。來敲鼓的是個美貌小姑娘,正是安若芳。

  安若芳狀告李成安謀害父親安之甫,指名要見蔣松將軍。她聲稱自己無意偷聽到李成安指使父親在二姐婚禮上用迷藥陷害蔣松將軍,父親不敢,拒絕了。但李成安要脅父親,稱父親殺害了自己母親段氏,是李成安幫著處理屍體,放到了陸大娘的舊居處。李成安說若是父親不答應他就要讓錢大人處置父親,聽起來,這事似乎錢大人也是有份。後來父親死了,不明不白,錢大人卻迅速判定為失足落水,實在可疑。她懇請蔣將軍為她全家老小做主,抓捕李成安,查出她父親和母親去世的真相。

  蔣松聽罷,大手一揮,衛兵們用攻城掠地的速度將李成安和一眾錢世新安插在安府裡的人全抓了回來。安府上下措手不及,很是震驚。薛氏忙趁機與譚氏商議,裝做剛剛知曉的模樣,仔細分析利弊,譚氏也是憂心錢世新的處境拖累安家,於是裝聾作啞,由得安若芳鬧去了。

  錢世新目瞪口呆,這比被那假梁清河陷害更讓他吃驚。曾幾何時會料到,柔弱天真的安若芳竟會化身猛犬狠咬他一口,防著安家的每一人都沒防著她,明明視她於獵物,卻被她拿捏住要害。

  這事兒可不好辯駁。當初靜緣師太問起段氏之死,他心裡害怕,自然原原本本說出。如今安若芳說的每一句都是當時的情形。蔣松正愁沒把柄,這下有理由嚴審酷刑,李成安和那幾人又如何守得住?

  錢世新驚怒之餘,對上了安若芳的雙眼。這小姑娘看著他,眼神凌厲,身形單薄卻極有氣勢,他恍惚看到了小幾號的靜緣師太。

  錢世新突然想起了父親。所有的一切都是被父親錢裴所累,若不是他當初貪戀安若芳美色,招惹出這一連串的事端,又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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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27 PM

☆、第183章

  錢世新入了大牢。言遙也入了獄,他給錢世新最後遞來的消息,是手下人還在尋找姚昆,但暫時沒有結果。打聽了紫雲樓,探查了與姚昆交好的那些官吏及大戶人家,甚至招福酒樓這類與安若晨相關的地方都查探了,全都沒有。

  錢世新很惱火,姚昆失蹤讓他不安,他背著瀆職放跑人犯的罪職,下一步就是指使他人謀害姚昆藉以栽贓治罪的罪名。畢竟他派去殺死姚昆並打算讓姚昆偽裝成自殺的那兩個手下也失蹤了。這些都是隱患。他相信人就在蔣松手裡,蔣松不急著放出來,是想有足夠的時間查清證據,慢慢栽他罪名。若是姚昆在,他還有機會將姚昆拉進這渾水中,畢竟這麼多年,許多舊賬還是可翻的。

  姚昆不在,大家便只注意他,翻起舊賬,也只翻他一人的。

  讓錢世新惱火的還有魯升留下的那些人,什麼忙都幫不上,除了說會給魯升報信外,屁用沒有。且就說了那一句,再不來了。而且蔣松也是做得狠絕,說他會串通外賊聯絡細作,竟不讓錢家人及他手下等來探視他。就連妻兒也不得見。

  之前所有巴結錢世新,對他阿諛奉承說盡好話的那些官員似乎突然都跟他不太熟了。大家都在避嫌,生恐沾上共犯之嫌。明明在這衙門裡當差,混進監牢探視再容易不過,卻沒人來看望他,沒人問他是否有冤情是否需要幫助,先前時不時在他眼跟前晃的,如今都不見了蹤影。

  但有一個人及時出現了。呂豐寶。

  呂豐寶跑到了牢獄裡,見到錢世新,低聲道:「錢大人。我說是別個囚犯的家屬,買通了衙差能進來一會,我能如何幫你,你快些囑咐。我可以趕回桃春縣給錢老爺遞消息,看他有何辦法。或是錢大人還有什麼幫手,需要我傳個話的嗎?」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讓人感動。錢世新大喜,忙道:「莫去春桃縣,我爹也幫不上忙。」他可是還記得已派人去春桃縣殺死錢裴。呂豐寶既是對錢裴忠心,還是莫讓他知道這事為好。

  呂豐寶道:「能幫上忙。老爺有些南秦的友人,他與我說過若遇著最糟的情形,便到南秦去。如今是大人你遇著了最糟的情形,讓老爺聯絡友人,將大人救出去才好。」

  錢世新道:「我也有路子聯絡那頭。你替我跑一趟便好。事成之後,定有重謝。」錢世新將與南秦的聯絡辦法告訴呂豐寶,讓他找野豬林的獵戶宋正。若是宋正出了事,還可到四夏江渡口找岳福。

  呂豐寶聽罷忙道:「帶口信不牢靠吧,人家如何信我。大人且等等,我偷偷帶些紙筆進來。」呂豐寶出了去,過了一會匆匆回來,從懷裡掏出紙筆墨遞過去。錢世新飛快寫了封信。交給呂豐寶,將接頭密令也告訴了他。

  呂豐寶還問:「若是老爺差人來問,我可告訴他大人的情況。」

  「行。」錢世新覺得,錢裴不可能再差人來問了。他派過去的人,錢裴是不會防備的。他對著牢門,一時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與父親最後一面,也是隔著這樣的牢門。

  呂豐寶從牢裡出了來,低下頭挑僻靜路走,生怕招人耳目的模樣。拐了一個彎,直入一間屋子。屋子裡坐著蔣松和古文達。

  呂豐寶將錢世新寫的信遞了過去。

  蔣松看了信:「這下可好,連他串通外敵叛國的證據都有了。」

  呂豐寶道:「我得趕緊去宗將軍那兒,把那些聯絡人等線索告訴他,與錢裴的口供對一對,瞧他是否說了謊。」

  「好。我一會便派人去將他們拘捕。」蔣松道。

  「錢世新未曾懷疑你吧?」這是古文達在問。

  「自然不會懷疑,他哪知道我不是呂豐寶。」錢裴確實派了個名叫呂豐寶的人傳信,只不過半途被他們截下。一番審訊,問清楚身世來歷背景及各項事,知曉錢世新壓根未曾見過他,他也從來未去過中蘭。錢裴怕惹人猜疑走漏風聲,不敢用熟面孔。於是古宇便冒充呂豐寶,拿著錢裴的親筆信來了。有錢裴的親筆信函做保,錢世新自然不會懷疑什麼。

  古宇將事情報完,即刻上路,朝著通城方向急趕。

  安若晨接到消息後找了機會悄悄趕到客棧,直到進了屋親眼看到薛敘然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公子,你怎地來了?」

  「我不來,還等著妳主動找回良心,給妳妹妹送上解藥嗎?」薛敘然臉色蒼白,一臉病容。從未出過遠門的體弱公子哥,這回真的嘗到了遠途的滋味。上路第三天就病倒了。一路病一路撐到這裡,然後打探城裡形勢,尋找機會聯絡安若晨。

  之所以這般麻煩,是他心裡明白,安若晨跟著龍大到這裡可不是來遊玩的。他可不會傻乎乎的蹦出來暴露自己與安若晨「很熟」,不然解藥沒拿到空惹一身麻煩,不但拖累了家裡,以後在安若希面前也會丟臉。

  「你生病了?」安若晨道。

  薛敘然咬牙切齒:「對,病得很重。妳以後再有機會見到安若希,一定記得告訴她,妳見到我時,我是如何奄奄一息但又機智勇敢地從妳手中奪回了解藥。」

  安若晨嘆氣,坐下了:「我還沒有找到。」

  「我請妳坐了嗎?」薛敘然很生氣:「沒有找到!妳真有臉說。妳認真找了嗎?盡心盡力了嗎?每一處可能都找了嗎?妳把那下毒的骨頭一節一節的都敲斷了,妳看他說不說。」

  安若晨不語,沒法辯解。就算動用了許多酷刑,就算冒著風險差點把重要人證盧正刺死,就算她差人把自己親娘的墳都挖了,結果就是沒找到。所以之前的過程都是無意義的,不值一提。

  薛敘然見她不說話更是生氣:「妳妹妹被妳害得在那兒等死,妳怎麼對得起她?解藥沒找到,妳還這般不上心。不守著那下毒的天天抽他逼他說真話,跑到這山長水遠的地方。妳不愧疚嗎?」

  安若晨緊咬牙根,愧疚的。她腦子裡時時在想每一種可能性,但古文達和陸大娘仍是沒有找到解藥的下落,石靈崖那頭,盧正也再未說話。而自己,確實丟下了這事,跟著龍大到此處辦別的。

  薛敘然瞪著她,末了道:「妳爹死了,我想妳已經知道了吧。」

  安若晨點頭。確實收到了消息。

  「妳二妹也快死了妳知道嗎?」

  安若晨握緊了拳頭,再點點頭。

  「妳把事情仔仔細細地與我說一遍,妳既是沒用,找不著,那我來想想辦法。」

  安若晨沒介意薛敘然那極不好的語氣,耐心的把事情與他講了一遍。盧正在那個境況下,說的該是真話。東西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被人損毀,不會丟失,因為那是安若晨珍視的,認真收藏的東西。「我確認過了,他說是一顆黑色的藥丸子,拇指指頭一半大小,油紙裹了三層,放在一個紅色的很小的盒子裡。」

  薛敘然一時也是發愣,這般大小的,能藏到哪裡去?

  「妳有沒有什麼妳娘留下的遺物,首飾盒,珠寶箱,鏤空的簪子,花瓶,帶孔的瓷娃娃,妳喜愛的花的花盆,妳的枕頭……」薛敘然一口氣說了許多物什,每說一件安若晨就搖一次頭。

  薛敘然把能猜的都猜完了,開始往安府裡頭想,或者安若晨的母親還在安府裡有什麼遺物?但一想安府裡的東西不是安若晨能掌控的,隨時有可能被安之甫扔了,於是放棄了安家的念頭。

  「或者龍將軍的東西呢!妳有沒有幫他做過什麼錦囊,香袋,衣服,褲子,鞋子,帽子……」

  「沒有。都找過了。」安若晨沮喪地說。她當然也想到過這點,但龍大身上的東西也翻查過了,確實沒有。

  薛敘然急得腦子嗡嗡響,時間不多了。他路途上耽擱了不少時候,就算馬上拿到解藥,原途趕回,時間那也相當緊迫。何況現在毫無頭緒,絲毫不知能從哪兒下手。

  雖然來之前已做好心理準備,就算見到安若晨也未必能有解藥線索,但他就是不甘心,他必須來。當真的面對這一結果時,他發現心理準備就是個屁,什麼用都沒有。他會焦急會難過,甚至會害怕他趕回去時只能見到安若希的屍體。

  兩個人沉默的坐著,一籌莫展。

  過了好一會兒,外頭有人敲門。春曉的聲音隔著門板響起:「夫人,出事了,將軍讓妳速回。」

  薛敘然瞪向安若晨。

  安若晨站了起來:「先告辭了。若我想到什麼線索定會告訴你。你自己多加小心,這城裡不太平。若是可以,趕緊回去吧。我發誓若想到任何解藥下落的可能,定會通知他們馬上找,第一時間送給二妹。」

  薛敘然凶巴巴的瞪她,不願搭話。

  安若晨也不指望他給好臉色,轉身走了。

  剛邁出兩步,忽聽得薛敘然道:「安若晨,妳二妹若真的就這般去了,我也發誓,我會親手將她的衣物燒了裝骨灰盒裡帶給妳,讓妳日日看著,銘記於心,她是被妳害死的。」

  安若晨腳下一頓,停住了。她忽然猛地回頭,道:「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我會親手燒了……」

  「對,裝骨灰盒。」安若晨面露驚喜。

  薛敘然臉綠了:「莫要咒妳二妹!」

  安若晨叫道:「我怎會沒想到!骨灰盒!不是我娘,不是奶娘,不是將軍,不是我的東西,是骨灰盒。我珍視的、尊敬的,不會損毀,不會遺棄,必會好好收藏的。因為我承諾過,必要將他骨灰送回去。」

  薛敘然愣了愣,啥?

  安若晨快步往外走:「我馬上與將軍說,讓他速派人去找。你快回中蘭吧,我二妹服解藥時,希望你能在她身邊。」

  薛敘然急了:「東西在哪兒?我親自去拿。」

  「你拿不到。」霍先生的骨灰她已經交回給了曹一涵,那在石靈營軍營邊上的一個村落裡。不可能給薛敘然洩露德昭帝的下落。安若晨回頭道:「再者說,你腳程太慢,等你去拿到了,再送回中蘭,定然來不及。」

  薛敘然板臉,居然揭他的短。怎麼知道他腳程慢的?他讓馬車跑快點不就快了嗎?

  「我馬上回去,安排好了便給你遞消息。你收拾行李等著吧。」安若晨說完,急匆匆走了。

  薛敘然生氣,他行李都沒怎麼好好拆呢,不用收拾。

  安若晨興沖沖地趕回府衙,還未與龍大說這解藥之事,卻聽得一個重大消息。

  巡察使大人梁德浩失蹤了。與他一起失蹤的,還有以包恒亮為首的東淩國使節。

  確切地說,東淩國使節將梁德浩綁架帶走了,留下一紙書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27 PM

☆、第184章

  羅鵬正吃了一口菜,借著這時候認真思慮。他身邊坐著心腹彭繼虎。對面是三皇子蕭珩沂。

  羅鵬正慢慢嚼著,將菜咽下去了,再品一口酒,這才決定該說的話。

  「殿下問的,梁太尉奏摺一事,臣還真沒什麼想法。他既是查出東淩國的陰謀詭計,化解與南秦的爭端,自然是好事。東淩這般作為,若不給他們些教訓,確是說不過去。與南秦結盟,打下東淩那該也是有勝算的。皇上想來不會推拒,臣自然也不好攔著。」

  說白了,攔著皇上,於他有何好處?打下東淩,與他有何壞處?雖然梁德浩讓他不痛快,但他犯不著為這事惹了皇上的不高興,平白無故跑去礙皇上的眼,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三皇子笑了笑,也飲了一杯酒,道:「丞相大人想得開,倒顯得我多事了。梁太尉這一連串交易處理得好,不但解了前線之危,查明茂郡亂根,揪出敵國陰謀,平復穩定平南郡情勢,於南秦動盪之時維繫了兩國關係,為皇上解了邊境之憂,還締結了盟友,看上去不久的將來,還即將為皇上拓出新疆土來。皇上不拒絕,當朝臣子無人有異議,這新疆土十成十是穩拿下了。屆時梁大人功勳卓然,風頭無人能及,待他班師回朝之時,恐怕那些與他平素不對付的人,日子該不好過了。」

  羅鵬正慢悠悠的道:「皇上心如明鏡,斷不會讓某位臣子權傾一國,一手遮天。梁大人素來警醒,也斷不會做出令人詬病,落人口實之事。謀反之罪,哪怕只是嫌疑,誰又擔得起?」

  「羅丞相所言極是。謀反之罪,哪怕只是嫌疑,誰擔得起。所以在梁大人與邊境處理戰局危機,剿滅細作陰謀之時,有人欲謀害於他,取他性命,這是將私人恩怨置於國家安危之上,此其一。其二,梁大人稽查使節被殺一案,若他出了什麼意外,細作得以脫逃,戰局失利,這是助敵國一臂之力,勾結外敵,刺殺本國重臣。這些,算謀反嗎?」

  羅鵬正眼角動了動,道:「自然是謀反。」

  三皇子道:「那羅丞相可得當心了。謀反之罪,誅連九族。我得了消息,聽說梁大人認為,丞相曾經派人刺殺於他。幸得龍將軍所救,他這才撿回一命。」

  「這真是一派胡言,造謠者定有圖謀。」

  「我聽說他為此寫了奏摺,他當時帶的衛兵皆可為他作證,龍將軍也可為他作證,當時的刺客口口聲聲說的,便是羅丞相指使。奏摺該是到了父皇手裡……」三皇子頓了頓,看了看羅鵬正的表情,道:「看起來父皇並未與丞相大人提起此事。」

  羅鵬正道:「既是胡言,皇上自然不信。荒誕無稽,不值一提。皇上自然不會與臣提起了。」

  「這倒也是好事,丞相大人有時間好好準備準備,調查清楚,待到父皇問起時也好應對。」

  羅鵬正道:「殿下如此為臣著想,臣有些惶恐了。」

  三皇子笑笑:「丞相大人領我好意,莫誤會我別有用心便好。」

  羅鵬正道:「只不知殿下需要臣做什麼?」

  「不必丞相大人做什麼,大人自己說得好,造謠者定有圖謀。這圖謀無論是什麼,對你我皆無好處。大人若是被扳倒,朝野定會大亂。列國對我大蕭虎視眈眈,外患未平,可莫再生內憂。大人也知道,父皇年紀大了,還未立下太子,自然是心中自有計較。無論這皇位最後傳到誰手裡,都得國泰民安,盛世太平才好。」

  說到底,還是為了皇位。羅鵬正垂下眼眸,未動聲色。前線的事他也略有耳聞,梁德浩想誣他罪名他是不懼,他不信這姓梁的搶了個巡察使的活就能給他編排出什麼大動靜來。

  沒錯,一開始他想讓彭繼虎任這巡察使自然是有他的打算。龍大領兵與南秦一戰,他覺得龍大的勝算更大些。巡查使到了那兒,就是坐等功勞的事。運氣好些,拿捏住龍大的把柄,挑挑他的毛病。再將邊境那兩個郡借這機會都整治了,把兩郡太守都換成自己人。

  這般一來,多了地盤在自己陣營手裡。日後能有大用處。但這事被梁德浩搶了,他是不歡喜。如今看來後果比他想得嚴重。

  方才三皇子蕭珩沂所言裡,其中最戳他心的,就是梁德浩確是立了大功勳的模樣。蕭珩沂隻字未提龍大,儼然辦下這些事兒的只有梁德浩了。蕭珩沂是如此,朝中其他人也定會如此。正如他先前所料,龍大十之八九會打勝仗,巡察使過去就是坐領功勞。只是梁德浩的運氣更好些。聯合南秦打東淩,這事皇上定會歡喜,反正皇上素來不喜歡東淩,弱小無用,還喜歡生事。若能據為己有,還是名正言順,皇上當然不會拒絕。

  這些事讓梁德浩辦成了,怕是他會最得皇上的歡心。這是羅鵬正不願看到的。

  羅鵬正給蕭珩沂倒了杯酒,道:「殿下所言極是。」

  蕭珩沂道:「若真與東淩開戰,我也想到茂郡走走。」

  羅鵬正暗笑果然人人心思都一樣。蕭珩沂在京城一直不算得勢,趁著這事去蹭個功勞,拿個爵位,甚至得權轄管東淩,回過頭來再爭皇位也是大有益處。

  羅鵬正正思量如何應話,蕭珩沂直接問他:「屆時丞相可願向父皇舉薦我?」

  羅鵬正權衡一番,點頭道:「殿下有心為皇上解憂,臣自然樂觀其成。」

  蕭珩沂滿意微笑,向羅鵬正推過一張折起的紙來:「丞相願助我,我自然也會助丞相。這信上有地址名字,是他派人暗殺梁大人,亦是他雇凶時聲稱是受羅丞相指使。」

  羅鵬正一愣,萬沒想到蕭珩沂居然有這個。他打開紙一看:陶維。

  羅鵬正從未聽說過這名字。他看了看彭繼虎,彭繼虎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蕭珩沂道:「樓下青色轎子裡,綁了一個人,是當時刺殺梁大人的一名殺手。他是唯一的活口人證。我便送給大人表表誠意吧。他身上的傷也未好,大人問話時當心些,莫教他死了。」

  羅鵬正心裡一動,問:「殿下從何處得到的這些?」

  蕭珩沂道:「若是丞相大人站在我這邊,那我們自然還有許多機會好好坐下聊聊。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先這樣吧。」

  當天夜裡,龍二得到了消息,羅鵬正已將那殺手帶回,細細審去了。龍二撥著算盤細算帳,覺得蕭珩沂真是占大便宜了。兩頭均拿好處,兩頭還都得謝他。

  通城裡,安若晨一時不好消化消息,再問一遍:「東淩使節綁架了梁大人,還留下書信?」

  龍大點頭:「他們聲稱遭到大蕭與南秦的陷害栽贓,他們過來談判,只是我們兩國拖延時間,好謀劃侵佔東淩的策略之一。他們無奈只能出此下策,讓梁大人為他們做保。若想他們釋放梁大人,有幾個條件。第一,釋放所有在石靈崖被俘的東淩兵將。第二,他們於南秦境內的兵馬全部撤回,南秦不得阻止。第三,南秦與大蕭對東淩邊境的兵馬必須後退三百里。第四,對他們的栽贓指控,須得給他們偵查的時間,亦需同意他們詢問調查相關人等。還要等其他國介入共同談判。」

  安若晨嘆氣:「這下糟糕了是嗎?將軍猜測的都對了。」

  「我沒猜到會有這招。這招是步險棋,但頗高明。想來是被逼急了。」

  「將軍快與我說說。」安若晨雖得龍大指點許多,但梁德浩失蹤這事突然,她還真不知道會如何。

  「輝王不可能來。」龍大道:「當然,原本輝王就不可能來。他剛登基,皇位未穩,朝中宿敵要清,自然不會貿然到邊境來。」

  安若晨點點頭。這個她知道。將軍說過,那般與梁大人說只是試探局勢。

  「東淩使節綁走梁大人,表面上看,是為了給東淩爭取時間,事實上,卻是加速了關係惡化。」龍大道:「他們前兩天明明平靜許多,在城中等待消息,如今突然發難,是因為,魯升到石靈崖了。」

  「這之間有關係?」

  龍大點頭。「魯升是梁德浩的屬官,手上有他的權杖,他代表著巡察使的指令。我不在石靈崖,沒人敢攔他的令,也沒法攔。」

  除非想造反。安若晨明白。

  「梁大人被東淩劫持,魯升便有理由對東淩的要脅進行回應。馬將軍及那三千東淩將士,怕是命不久矣。」

  安若晨張了張嘴,驚得說不出話來。東淩三千俘兵全死,兩國必會開戰。「將軍。」她握住龍大的手。她知道龍大最不願見的就是打仗。所以他冒險前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便是抱著尋找真相,阻止戰爭的心願。如今又被人搶先一步,他心裡多難受,她能體會。

  「梁大人前兩日剛囑咐了,若真與東淩交戰,讓我在茂郡帶兵。原本這命令裡所說的東淩之戰,就算發生,也會在許多日子之後,時間之長,足夠將平南與茂郡的兵馬調度安排,如今突然這般,魯升守著石靈崖,楚青定不能繞過他擅自調兵。我若領軍開戰,用得都不是自己的兵將。」

  安若晨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意思。「這是要置將軍於死地。」

  「就這般便想置於死地不容易,但不好用便拖累,如此我不得不全神貫注於戰場上,其他事無暇顧及。」無暇顧及查案,無暇顧及家眷,什麼事都顧不上,只能悶頭打仗。

  安若晨想了好半天也終於明白了。「就如同南秦能在大蕭佈下這許多細作一般,大蕭在東淩,自然也是可以的。」

  所以東淩使節才會出這般的狀況。想讓他們姍姍來遲他們便會姍姍來遲,想讓他們狗急跳牆他們便會狗急跳牆。「這般說來,將軍所有派回石靈崖的人,都會被盯得緊緊的吧?」

  「對。」

  「將軍想讓我做什麼?」

  「我需得用戰亂之名,將妳送回中蘭城。沒人知道澤清在這邊,他可以暗地裡護妳。妳回中蘭也行,非說要等我賴在這城裡不走也好,看形勢而定。」

  「好。」安若晨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

  龍大卻面露為難,他撫上安若晨的臉:「晨晨。」

  「我明白。將軍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她的性命,排在大蕭安危的後頭。她落單,是絕佳的誘敵之餌。在城中或是在途中,她要給對方製造些機會。或者對方給她機會,讓她找到證據。

  「這是下下策。」龍大強調。

  「沒關係。」

  沒關係嗎?龍大覺得安若晨這樣的表情離他有些遠。他將安若晨抱進懷裡,又道:「我會派人悄悄回石靈崖,讓德昭帝現身。現在的時機可以了。」幕後黑手的破綻露得太多了,足夠了。德昭帝一現身,南秦攻打東淩的理由便沒有了。那東淩陰謀之說,自然也沒了。

  是時機了。但可惜未占先機。龍大嘆氣,十分懊惱。

  「還得防著德昭帝不被魯升發現暗地裡殺掉。」

  「對。」龍大答,將安若晨抱得更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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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楚青接到關卡衛兵報來的消息,說魯升正往石靈崖前線來,便速派人去通城給龍大報信,並做了相應的安排。

  魯升來得很快,簡直飛速,楚青都懷疑他是否不眠不休趕路。這讓楚青更是警覺。

  魯升來了之後先擺官威,楚青等將官恭恭敬敬。魯升要幹什麼便讓他幹什麼,毫不忤逆。魯升查完軍將兵隊,再問戰俘。楚青領他去了石靈縣,那裡密密實實關押拘禁著近萬俘兵。因人太多,擁擠不堪,環境惡劣,有人病倒,有人傷重身亡。

  魯升細問情形,然後下令,先將南秦的六千多戰俘釋放。理由有三:一是南秦易主,兩國已經停戰,正在議和。二是戰俘太多,不及時處置會產生疫情,後患無窮。許多百姓有家歸不得,太過擾民。第三是眼下戰局微妙,仍有細作流竄,全軍上下該好好操練備戰提防,不該浪費許多人力在看管戰俘上。

  楚青問:「那東淩的三千戰俘如何辦?」

  「東淩正是戰事的罪魁禍首,戰俘如何辦,且等梁大人與東淩相談協商的結果。」

  楚青聽罷,自然不反對,他只要求魯升寫軍令蓋官印,他才敢行事。不然他日後沒法與龍將軍交代。

  魯升爽快寫了軍令。楚青依他指令,派人與南秦那頭聯絡,做好接收戰俘的準備。之後數日,分次分批將南秦的戰俘押送過境,送出石靈崖外。

  南秦兵被釋放送走之時,東淩大將馬永善的囚房裡,好些東淩兵趴在窗邊或門縫後頭看。一東淩兵擠到馬永善身邊,問他:「將軍,大蕭開始放人了。好些南秦兵都被放走了。會不會放我們啊。」

  馬永善靜靜坐著,不語。他想起他與龍騰下的最後一盤棋。

  這麼大動靜的釋放,而龍騰並未出現,看來情況確是最糟糕的那種了。馬永善看了看擁擠的屋子裡塞滿的東淩兵士。許多年輕的面龐流露著焦慮的神情。馬永善心裡對他們說抱歉,他不可能寫降書,不能背主棄義,就算這樣也許能救下這些人的命。

  為國死為君亡,是為將為兵者的驕傲。馬永善抬了抬下巴,閉上了眼睛。希望他們以生命為代價,能換來相應的回報。

  這數日,魯升日日巡查軍營,要求各營每日向他報告兵將狀況。他還仔細清查軍隊防務,對何處派了多少人手,營中人員總數等等進行核查。楚青不知他是何用意,小心應對。

  魯升又問起細作一案,詢問盧正都供出了什麼。楚青答:「那廝骨頭硬得很,沒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可有談條件?」

  「自然是要求將他放了。」

  「他如何回報?」

  楚青答:「一直是龍將軍親自審訊,細節我是不太清楚。只聽龍將軍說盧正什麼有用的情報都未透露。」

  魯升聽罷,站了起來,說要親自去審一審盧正。

  楚青大聲應話:「是。」

  楚青率先出帳,一邊對著個衛兵沖盧正囚帳方向一擺頭,一邊為魯升掀起帳門。「魯大人,這邊請。盧正囚在三營區東邊囚帳。」

  楚青說著,看到那衛兵已繞到帳後迅速消失了蹤影。

  楚青帶著魯升穩步朝囚帳而去。那衛兵急速飛奔,搶先趕到了囚帳處。守帳的衛兵見了他,也是會意,忙道:「他醒著。」

  衛兵二話不說,一個箭步邁了進去。守帳的衛兵左右四顧,為他望風。

  囚帳內,盧正的傷勢已有好轉。他許多日未見安若晨與龍大,亦未有其他人過來。他心裡頗是著急,正想著辦法,忽見有人闖了進來。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進來那人竟一拳打了過來。

  盧正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衛兵查看了一番盧正狀況,確認他只是暈倒了,放心轉身出帳。剛出帳,見得楚青與魯升遠遠正往這處走來。魯升的目光正看著此處,那衛兵來不及撤退,乾脆站在帳邊值守狀。

  轉眼楚青、魯升走到帳前,衛兵們忙行禮。魯升問剛從帳中出來的衛兵:「帳內可是盧正?」

  衛兵恭敬答:「稟大人,正是。」

  楚青道:「大人有話要問他。」

  衛兵再答:「小的剛查看過。他傷勢未癒,正昏睡。」

  魯升皺了皺眉,大步邁入帳中。楚青拍了拍衛兵的肩,以示誇讚。

  盧正確實昏睡不醒。魯升盯著他半晌,未讓人強行將他弄醒,只說待他醒後來報他。楚青與衛兵都一口答應。但那一整日,盧正都「未醒」。

  第二日,魯升欲再審盧正。營將們卻有許多事來報,石靈崖處交換南秦俘兵還出了些亂子,魯升被耽擱了。待有時間去見盧正,盧正卻喝了傷藥昏睡中。

  魯升未發脾氣,冷靜地說明日起給盧正停藥。

  第三日,魯升一早起來便自行去了盧正的囚帳。這次他終於見到了清醒的盧正。

  衛兵忙悄悄去報了楚青。楚青擺擺手表示知道了,這般已經拖延了兩日,不錯了。看來魯升確是極在意盧正這人的。他道隨魯大人去吧,讓衛兵盯好情況。能偷聽就偷聽,送點水送點吃食,看能查看到什麼,繼續觀察魯大人的反應。

  衛兵領命走了。楚青細細思量,有些擔心龍大在通城的處境。

  盧正並不認識魯升。魯升卻說:「我認識你。你入伍後,是我動用了些人脈將你放到龍大軍中。」

  盧正笑道:「又來套話了嗎?這是龍將軍與安若晨耍出的新計謀?」

  魯升道:「不必套話。我知道的比你多。我還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才能活到今天。」

  盧正的臉慢慢沉了下來,他看著魯升,思索著,然後道:「我能活到今天,是我骨頭硬,命還大。上次遇刺未死,你們又會想出什麼新花招。」

  「我並未聽說軍中還有其他細作。」魯升道:「所以我也奇怪,是誰刺殺你。你不過一個小卒,根本沒有冒險刺殺的價值。你除了知道錢世新派人來接頭外,還知道什麼?」

  盧正警惕不語。

  魯升輕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沒有證據。就算你說自己是南秦細作,說出輝王,那也無用。南秦已經易主,輝王的目的達到了。你看,你甚至對錢世新都構不成威脅。錢裴比你更危險些。」

  盧正的心慢慢開始動搖。「你是誰?」

  「我一進來不是就說過了。我是巡察使的屬官,如今是來監軍的。」魯升頓了頓,道:「我手上的權杖,甚至能讓龍大聽令。」

  這時候一衛兵進了帳,要給魯升倒水。

  魯升安靜等他倒完水,說道:「我審人犯時,不喜有人打擾。念你初犯,不罰你了。若沒我招呼擅自進來,我便斬你的首。」

  那衛兵嚇得撲通一聲跪地,又是求饒,又是謝恩,然後連滾帶爬跑出去了。

  盧正不動聲色地看著魯升擺威風,但魯升轉頭向他時,他才問:「你既覺得我無甚價值,又為何來審我?」

  「你對龍大沒價值,對我卻是有的。」魯升道:「在這軍營裡,只有你對他不是忠心耿耿的。我要知道龍大有什麼把柄,他犯過的錯,做過的違律違紀之事。你知道多少,就告訴我多少。還有,這軍營裡頭,還有誰是有把柄的,誰犯過錯,誰該死。你在軍中這麼久,總該知道些事。另外,你被捕後,龍大都問了你什麼?我要知道,他都想知道什麼。這樣我就會曉得,他都知道些什麼。」

  盧正的腦子飛快地轉著。他看到魯升起身。魯升嘴裡說著:「你慢慢想,我有的是時間,我就坐在這兒等你說。」他一邊說著一邊退到帳門處,猛地一揭帳門,門外兩個衛兵端正站著,跟他進來時一樣。

  衛兵見他掀門,忙道:「大人有何吩咐?」

  「無事。」魯升看了看這兩人,道:「你們退下吧。」他招了招手,換了他的人守帳。

  魯升回到帳中,道:「給了他們機會,他們卻連偷聽都不敢。」

  盧正哧笑:「你想抓著他們錯處,借機整治楚青嗎?」

  「初來乍到,總要有理有據地做些殺雞儆猴的好戲才行,不然如何立威?」魯升不以為然。他復又坐下:「好了,現在無人會偷聽了,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吧。」

  盧正看著他,問:「你會放我一條生路嗎?」

  「當然。除了我,沒人會放過你。龍大不在,此處我說了算。如今正是好時機,你當把握住機會。」

  盧正還是警惕:「我怎知你不是龍將軍派來演戲給我看的,一旦我開始答話,警惕消除,也許就被你套出話來。到時候我才是真的沒了價值,只能等死。」

  「你成功入伍後,留了暗號在村口的槐樹枝上。樹下埋了你的信。信上寫了你的名字,村名,徵兵編隊號數等等消息。這信經手幾道聯絡人,送到了我這兒。是我安排將你編入龍大的軍隊的。」

  盧正驚訝地張了張嘴。

  「如今你信了嗎?」

  盧正一咬牙:「好。但我們先說好了。你要將我安全送回南秦境內才算數。」

  「當然,你留在大蕭只有死。」

  「你想知道什麼?」盧正道:「我現在手上有個籌碼,我給安若晨的二妹下了毒。」

  魯升聽了動動眉頭:「安家人的死活不重要。龍大與安若晨此時也不會顧得上這事的。」

  龍大想法遣開的人,讓安若晨得以再次悄悄來到客棧,與薛敘然見了一面。

  薛敘然聽了她的要求很是吃驚:「什麼,這般快就改口了?妳究竟有沒有個明白主意?不是嫌棄我腳程慢嗎?」

  「腳程慢也比到不了的好。」安若晨再將情況的危急分析了一番。

  薛敘然瞪著她:「所以是想聲東擊西?你們的人會被監視?那就甩開監視啊,怎地這般廢物?」

  「甩開也是需要時候,風險頗大。可能還比不上腳程慢的。你是百姓出遊,沒人會懷疑到你頭上。所以他們引開敵方注意,你這頭便能安全拿上解藥。」

  「隨帶手還幫你們把人運到中蘭城交給蔣將軍?安若晨,妳逮誰就利用誰是嗎?」

  「自然不是誰都可以的。」安若晨道:「你是二妹夫,自己人。」

  「少來這套。」薛敘然瞪著她。就知道當初安若芳那小狡猾肯定是跟安若晨學的。

  「若我沒機會活著再見二妹,你替我與她說句對不住。」

  薛敘然一愣,頓時垮臉,居然換招。

  「此事風險極大,那個人身份極重要。我知道求你相助實屬不該,但你是最佳人選。若你答應幫忙,我才敢將他是誰人告訴你。」

  薛敘然想捂心口了,這連環擊,他真的快撐不住了。他娘親的,他好想知道那人是誰,好想擔此重任啊。薛敘然掙扎一會,咬咬牙道:「我是為了妳二妹才答應的。」

  「這是自然。」安若晨道:「若我有機會再見二妹,定告訴她你對她的心意。」

  薛敘然漲紅臉:「不必了,我對她沒甚心意。」

  「我會告訴她,你為她能赴湯蹈火。」

  薛敘然覺得安若晨真是全天下最討人厭的姑娘了。龍將軍頗是可憐,跟著這般的姑娘怎地過日子啊。還是他家安若希這樣的討喜。

  「廢話少說!快交代了,這事要如何做!」他家安若希還等著他拿回解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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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那日魯升審了盧正許久,出來後沒說什麼,只囑咐讓人好好給盧正治傷。

  楚青主動相問:「這盧正可招了什麼有用線索?」

  魯升搖頭:「暫時未說出什麼來,待他傷好些了再仔細審。」

  楚青多問兩句,被魯升撇開了話題,反道:「楚將軍軍務似乎不忙,莫要懈怠了。」

  楚青不好再言語,遂退了出去。行了一段,遠遠看到一名偏將,那偏將對楚青點了點頭,楚青回了一個眼神,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

  此後,魯升開始嚴查軍紀。各營各處抓了人來盤問。還將所有軍官將領全召了過來訓斥,表示過去軍紀鬆散,違律之事頗出,人人當警醒改正,互相督促。軍營上下氣氛肅然,大家全都謹言慎行。

  緊接著,從通城那頭傳來了梁德浩失蹤的消息,魯升表現出了震怒。接連派出快騎奔通城瞭解具體狀況。楚青提出龍將軍便在通城,可去信龍將軍,聽聽龍將軍的意思。

  很快,快騎兵不眠不休急趕,帶回了通城中各位官員的通報。

  茂郡的代太守崔浩證實先前的消息屬實。梁德浩大人被東淩使節劫持,下落不明。東淩使節提出的幾點要求均屬無理無稽,他們已與東淩那頭嚴正交涉,要求東淩釋放梁大人。但東淩拒不承認,反咬一口,聲稱東淩使節來了大蕭後杳無音訊,必是被大蕭所劫。要求大蕭將人交出。另再次聲稱南秦與大蕭對東淩的指控是栽贓陷害,別有居心。若想用此手段欺凌侵佔東淩,東淩人絕不答應,必將抵抗到底。東淩已將此事通告各國,讓天下人看清南秦與大蕭的險惡嘴臉。

  魯升看完崔浩的呈報氣得拍桌,大罵東淩。

  再看梁德浩帶到茂郡的大將尹銘的呈報。尹銘稱東淩大軍壓境,顯然早有預謀。小國弱兵,竟敢如此挑釁,定有詭計。他已安排探子打探軍情,對陣之事需得謹慎。

  龍大的呈報字最少,語氣卻是堅決。他強調,事態可疑,切莫妄動。平南郡有南秦細作確是事實,這事未必不是南秦想漁翁得利下的套。莫輕下結論,莫輕舉妄動。待查明真相再議。

  魯升連催數日呈報,日日得到的都是無進展的資訊,於是便發了脾氣。他親自領著兵隊往石靈縣,要處斬東淩俘兵,將人頭送至東淩,以示警戒。

  楚青得了消息,領人趕了過去。「大人,此時處決戰俘,恐會引發兩國爭端。」

  魯升喝問:「他們為何會被俘?」

  楚青沒法答。因為這些兵將入侵我大蕭。這話若答了,便是火上澆油。「大人三思。」楚青只得道。

  「敗軍之將,若是不降,理當處斬。是也不是?」魯升再問。

  楚青硬著頭皮答:「當審時度勢,不同情形,不同處置。」

  魯升冷笑再問:「東淩劫持我大蕭堂堂太尉,御封巡察使,便是在我們大蕭境內,事情已過去多日,音訊全無,梁大人定已遭了毒手。如此時勢,如此情形,奇恥大辱,國仇族恨,不該回報?楚將軍,你倒是說說看,你言稱不同處置,是當如何處置?」

  「魯大人,且等等茂郡那頭的消息,再行動作不遲。」

  「茂郡那頭的消息楚將軍未見嗎?東淩兵馬便就壓在我大蕭邊境,隨時進犯。他們於各國散佈謠言,謊稱我大蕭欺凌於他。若不及時處置,待得各國都被煽動起來,聯手圍剿,我大蕭又會是如何處境?」

  楚青忙道:「龍將軍說了,這也有可能是南秦陰謀。」

  「南秦有何陰謀?趁我們與東淩交戰之時他們再殺將過來?這事不是發生過了嗎?南秦與東淩盟軍犯我大蕭,不是已經發生過了嗎?他再有陰謀,打將過來,我們這些駐守邊境的兵將們是幹什麼吃的?」

  「大人……」

  「楚青!」魯升怒目而視,喝道:「自我來了石靈崖,你表面依順,實則事事拖延,我看在龍將軍的薄面上,未曾與你計較。你軍中紀律散漫,操練不勤,當初對陣南秦,連連敗仗,有負皇上親封於你的虎勇將軍之名。認真論起來,當可依軍法處置。如今我要處斬東淩兵將,你百般阻撓,是何圖謀?」

  「大人。」楚青也喝道:「大人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梁大人生死未卜,東淩情勢未明,大人急欲殺戮,又是何圖謀?」

  「來人!」魯升一指楚青,「將楚青給我拿下。」

  周圍的兵將均是嚇了一跳,直覺反應舉槍戒備,護著楚青。

  「你們這是要造反!」魯升怒喝。

  楚青擺擺手,讓周圍兵士退下。他跪了下來,對魯升道:「是末將失禮,言語頂撞,實在不該。請大人責罰。」

  楚青一下便示了弱,倒讓魯升不好發作。他緩了語氣,再次道:「將楚青押下,容後發落。」

  魯升帶的兩名衛兵上前來,將楚青雙臂反剪,綁於身後,押了下去。眾兵將看著,滿臉不平,但也不敢言語。

  魯升處置完了楚青,環顧四周,所有人均不再有異議。魯升喝令兵士繼續動作,將東淩兵將分隊拉出,行斬首之刑。

  §     §     §

  馬永善走出那屋子時面容平靜,屋外燦爛的陽光讓他微微瞇了眼睛。而後他很快適應,看了看四周。周圍的東淩兵士以他為尊,均看著他。馬永善朝他們點點頭,在蕭國兵士的呼喝聲中帶頭向前走。

  走了許久,見得一片空曠之地。馬永善停了下來。他見到一排兵士,隔著三人寬距離列隊站著,手裡拿著斬首大刀。

  馬永善聽到身旁許多小兵的竊竊私語,甚至還有哭聲。馬永善繼續前行,每一步都沉重,穩穩紮在地上。

  身後有人拉他,他聽到他的兵士喊他:「將軍。」

  馬永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只道:「莫怕。今日天氣還不錯。」

  魯升皺了眉,喝道:「馬永善?」

  東淩最強的武將,大名鼎鼎。也正因此,南秦才要求東淩派他助戰。原是想一來能與龍氏軍隊拼上些時日,二來若是東淩沒了馬永善便是沒了一臂。先用他牽制龍氏軍隊,完成第一步計畫。接著再尋機滅殺於他,讓東淩失去一臂,軍力大減。

  第一步計畫被龍大破壞了,還好,第二步計畫是順利的。

  馬永善不認識魯升,未曾見過他。但看他的官服與氣勢,再加上周邊的氛圍,也能猜到他的地位身份。但馬永善不理他。馬永善走到斬刀前頭,轉過身來,盯著魯升的眼睛。

  身後踹來一腳,踢到馬永善的後膝窩處。馬永善悶哼一聲,被踢得跪倒在地。他雙手被縛,但魯升仍是提防他,離他有稍遠距離,又問:「可是馬永善?」

  馬永善的人頭,是要特別保存,好好送回去讓東淩看看的。

  馬永善對他輕蔑一笑:「我就不問你是誰了。反正,你要完蛋了。」

  魯升皺緊眉頭,想了想,對兵士揮了揮手,示意行刑,人太多,且得殺一陣呢。他盯著馬永善。馬永善卻是看了看天空。身後是刀刃破空之聲,耳邊有軍中兄弟的哭喊嘶叫。馬永善生命裡看到的最後景象,是藍天白雲。

  那一刻他最後的念頭,是想起他問龍大:「換了你,你會寫降書嗎?」

  「不會。」龍大這般答。

  也算知己吧。

  馬永善的人頭,落了地。

  魯升揮了揮手,讓人過去將人頭撿了。東淩兵士怒駡哭喊,還有人欲衝過來以死相拼,被蕭國兵士全滅殺了。魯升絲毫不管這些,他囑咐將馬永善的人頭單獨保管好,轉身走了。

  今日天氣不錯。他完成了一件大事。接下來,就是收拾龍大了。

  魯升回了營帳,問了問手下楚青的狀況。手下稱把楚青禁在他自己的營帳裡。他老實待著,沒吵鬧叫嚷。也無人去鬧事。

  魯升滿意點頭。他想了想,決定去看看盧正。自那日審完他,便一直忙碌,沒再見他,這也是給時間盧正再好好想想。

  魯升去了盧正帳裡,盧正醒著,臉色看起來好些了。盧正見了魯升,態度已是不同,想來這數日被軍醫照顧得好,飲食等均有改善,他已體會到有魯升照應的好處。

  魯升又與盧正問了問話。盧正一一答了。魯升耐心聽著,也回了幾句盧正的問題。而後他囑咐盧正好好休息,儘快將傷養好,日後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待一切結束,便將他送回南秦。

  魯升從盧正帳中出來,有些失望。盧正招供的那些,對他用處不大。還不如讓安之甫狀告龍大強搶民女這罪名來得惹眼。不過安家已沒用處,他不再多想。而盧正的價值在後頭。他若能籠絡好他,日後自然讓他說什麼他便說什麼了。到時龍大已死,無從辯駁。

  魯升還未走到自己帳子,便有手下人來報,在附近村落搜查時,見得一村口有兵士出沒,其行跡看著頗是可疑。但趕前追上卻未逮著人,丟了他們的蹤影。只見得是著兵服,該是這軍營裡的人。

  「如何可疑?」魯升問。

  「若是巡查,該是隊伍出行。他們只兩人。且出村時左右張望,頗是小心。走路找有遮擋物的地方走,似乎不想教人瞧見。也不知他們是不是發現了有人看到他們,走得飛快,一會便沒了人影。看他們奔逃的方向,就是朝這軍營而來。我們追過來,近軍營時便全是著兵服的,分不出誰是誰了。」

  魯升叫來了軍中長史,核對衛兵巡查周邊的隊伍和時間。想了想,囑咐那兩名手下悄悄去那村子探查一番,看看村中是何狀況。是否有兵士在那兒做過什麼事。

  §     §     §

  響竹村一間村舍裡。曹一涵仔細地將霍銘善的骨灰罐子擦了擦,為他上了一柱香。他看向坐在窗邊的德昭帝,喊道:「公子,我做飯去了。」

  德昭帝點點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告誡自己務必要忍耐,他定會回南秦,揭露輝王真面目,奪回皇位的。

  §     §     §

  薛敘然的馬車正全速前進,奔向石靈崖的方向。沿途兵哨關卡,他拿著安若晨給他的官府通行令,便稱是中蘭城郡府授權,允他到響竹村接病重的親戚到城裡看病。

  響竹村離石靈崖軍營頗近,確非一般人能出入了。薛敘然憑著通行令,一路過關。他緊張又興奮,越靠近石靈崖,便越有些激動。就該這般幹大事啊,兇險中穿行,豪氣萬千有沒有!

  薛敘然與安若晨商議好了所有的事。他甚至提了些建議,還給安若晨留了個人手。說是安若晨若有危難,中蘭城雖遠,不能救急,但好歹有人幫她報個信,可以做後應。其他人他不認識,不敢相信。

  安若晨也給了他人手,幫他一路引開追蹤,擋住懷疑,為他打點通關。在軍中給他做支援。安若晨告訴他:「莫以為越近石靈崖越安全,那處如今被魯升掌控,確有兇險。你小心行事。那人極重要,切不可讓他落入魯升手裡。一定要將他平安送進紫雲樓。」

  安若晨與他說了幾個暗語,一些是聯絡軍中幫手用的。一些是讓他拿到解藥接上人所用。

  薛敘然緊趕慢趕,竟未生病。他的隨侍向雲豪腳程快,先行一步前方打探。一路是有小波折,但都有驚無險過去。這日薛敘然聽得車夫的話,掀開了車簾看。

  響竹村,就在眼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30 PM

☆、第187章

  薛敘然停車等待。過了好一會,向雲豪獨自奔了過來:「公子,村子裡有兵士搜村。」

  薛敘然一驚:「為何搜?」

  「不太清楚,他們只問村民村子裡是否常有兵士過來,他們在村裡做過什麼,村中可發生什麼不一般的事情沒有。」

  「那村民如何說的?」

  「就說村子近旁就是軍營,出入不便,許多人都已經外遷了。要採買些什麼也不方便,貨郎也不敢進村了,有個病痛什麼的也麻煩。他們聽說龍將軍自建軍營起是有規矩的,兵士隔五天要過來查看村落狀況,所以常來兵士到村子裡來,他們也都習慣了。兵士有時每家每戶問問狀況,有時會給些獨居老人送些米麵。倒未曾見到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薛敘然鬆了一口氣,但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們搜得嚴嗎?」

  「一家一戶問著呢?」

  「那戶呢?」

  「在村尾。我讓寧子先去看著了。」

  薛敘然跳下馬車:「快,帶我去。再晚些怕是要糟。」

  向雲豪甚懂薛敘然,自家公子跑不快,只會拖累腳程。他蹲了下來,薛敘然趕緊伏他背上。向雲豪施展輕功,帶著薛敘然朝著村尾方向去。

  到了那兒,藏身近旁的竹林裡。向雲豪將屋子指給薛敘然看。煙囪裡冒著炊煙,顯然這戶人家正在做飯。薛敘然心道,真夠可以的,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曉。

  正想著,遠處走來了幾個人。兩個兵士領著個看著痞裡痞氣的村民,村民指手畫腳的說著什麼,正指著那屋子方向。

  寧子跑了過來,低聲道:「公子,那人跟軍爺報,說村尾住著戶新來的,他偷偷瞧過,口音語調皆不尋常,像是貴氣人家,卻穿著粗布衣裳,頗是可疑。他與之前常來村裡的軍爺們報過這事兒,但軍爺們沒當回事,還與他說過好自己日子便成,莫多生事。還質疑他跑到村尾偏僻之處是何打算?是不是還跟從前似的,手腳不乾淨?將他訓斥了一頓。他心中頗不服氣。如今見得再有軍爺盤查,他便再報這事,還問軍爺要賞。」

  薛敘然皺眉頭:「真是哪哪都有奸細呀。那龍將軍也不是萬能的,這不換了個人管事就能燒他後院了。」

  薛敘然迅速做了決定,飛快地囑咐了一番。寧子領命跑開了。

  那兩個兵士在那村民的帶領下離屋子越來越近。薛敘然的心怦怦跳著,伏低了身子,等待著。

  突然,在另一頭的山坡林中傳來寧子的大叫聲:「你站住!鬼鬼祟祟做甚!站住!不許跑!來人呀!別跑!」

  那兩個兵士聞言頓時停下,仔細一聽,轉頭朝著那山坡樹林的方向跑去。那村民也著急忙慌跟著跑。

  薛敘然一拍向雲豪。向雲豪背上他幾個縱躍奔到那屋前,停也不停,飛快跳到院子裡。

  院子很小,薛敘然一進去就看到一個青年拿著掃帚伏在院子門後,似乎隔著門縫看著外頭情形。看來他們也不是全無準備。

  那青年還未察覺院子裡進來了人,薛敘然低聲喊道:「是龍將軍派我來救你們的。」

  那青年聞聲轉頭,嚇了一大跳。

  薛敘然抓緊時間,再道:「你是曹一涵?」

  青年緊張地握緊掃帚。

  薛敘然道:「安若晨讓我問你,一紮新的紙箋有多少張?」

  「啊。」曹一涵頓時丟下掃帚,領著他們進屋:「快進來,龍將軍有什麼囑咐?今日有兵大哥過來提醒我們要當心,剛才村裡劉大叔過來說有人搜村,我正猶豫要不要帶著公子走。」

  薛敘然擺臭臉:「你怎地這般容易就相信人了?你好歹先說個十二張,聽聽我怎麼答才好啊!」

  曹一涵傻眼:「啥?」

  「十一張。」薛敘然揮揮手,有些不高興。對個暗號也不好好對,如何委以重任!「龍將軍讓我來領你們進中蘭城,到紫雲樓,有蔣將軍保護你們。這處軍營不安全了。」

  「走。」曹一涵一點懷疑猶豫的意思都沒有。背起打好的包袱,轉頭對德昭帝道:「公子,龍將軍派人來接應我們了。」

  薛敘然又嫌棄他:「你家公子一直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用不著你重複一遍。現在最緊要的,霍先生的骨灰罐子在哪?」

  「公子。」一進屋就四下打量做好戒備的向雲豪將供桌上的一個小布包遞了過來,依大小形狀看,是個小罐子。

  薛敘然動手拆布包結子,曹一涵急忙大叫:「你做什麼?」

  薛敘然道:「骨灰裡有重要物品。」說話間,布包已經拆開,確是個骨灰罐子,上面認認真真寫了個「霍」字,罐子上還留有供香的香味。

  曹一涵大叫:「不許碰先生!」

  向雲豪刷的一聲抽出劍來,架在曹一涵的頸上。薛敘然左右看看,拿到桌上的一張紙箋,折彎起成斗狀,交到曹一涵手裡:「幫拿一下。」

  曹一涵恨恨得,真想把他這紙扔地上。但薛敘然已打開罐子倒了起來,曹一涵趕忙捧好紙接住,生怕骨灰有一丁半點掉到地上。

  德昭帝身後藏了個棒子,琢磨著要不要上去給向雲豪一下,將曹一涵救了,但又怕那劍傷了曹一涵,也心疼霍銘善的骨灰。猶豫間,向雲豪卻轉頭橫了他一眼,低聲喝道:「莫動。」

  德昭帝不敢動了。

  這時聽得薛敘然一聲輕呼。從罐子裡倒出了一顆蠟丸子。他看了看罐子裡頭,再搖了搖,似乎沒有別的重物了,便把罐子遞給曹一涵:「給你,將你家先生再倒回去吧。」

  曹一涵委屈又心疼,雙手捧握著紙斗不敢動,眼睜睜的看著薛敘然將那顆蠟丸子拿走了。向雲豪替他接過罐子,與他道:「快些倒,沒時間了。」

  曹一涵真想將這二人痛揍一場,沒時間了,是誰在這浪費時間的!

  薛敘然沒理他們,他喃喃自語:「不是說是個盒子嗎?怎地是個蠟丸子?」他將丸子捏開,看到裡頭確是個盒子,盒子裡有藥丸,顏色數量都對得上。這才鬆了口氣。

  「找到了,快帶他們走。」

  曹一涵含著淚,仔細倒骨灰,不想理他。德昭帝問:「這是何物?」

  「解藥。」薛敘然一邊答一邊跑到後窗望了望。

  德昭帝跟了過來:「盧正的那個?他說回到南秦才會說藏在何處。」

  「不用管他,找到了。」薛敘然說完一頓,「不對,還是得管管他,不能這麼放過他了。」

  德昭帝又問:「你在看什麼?」

  「安若晨說,屋後不遠有個土堆,那後頭林子裡給你們安排了個藏身處,可暫時躲躲。」

  德昭帝這下是真的全信他了:「確是。」

  「可這窗戶頗高呀!」

  德昭帝道:「你撐著我上去。」

  薛敘然搖頭:「我沒這力氣。」開玩笑,他雖不夠尊貴,但也是嬌生慣養且病弱無力的貴公子好嗎!

  這時向雲豪過來了,一手拎一個,火速將他們依次丟到窗外。轉身再把已包好霍先生骨灰罐子緊緊抱住的曹一涵丟了出去。

  這時院外頭傳來了敲門聲,是那兩個兵士回轉。「有人嗎?開門!」

  向雲豪跳出窗子,將窗子掩好。德昭帝、薛敘然領著曹一涵已經朝著土堆方向在跑。向雲豪趕上前去,一把將薛敘然負在背上,輕鬆領路。德昭帝轉頭看了看曹一涵,曹一涵抱著罐子布包猛搖頭。他背上人就跑不動了,皇上!不如還是自己跑自己的吧!

  四個人將將在土堆後頭藏好,屋子後窗猛地被推開了。

  德昭帝壓低身子,曹一涵忙著將霍銘善的骨灰塞包袱,薛敘然四下張望觀察地形,只有向雲豪在盯緊屋後窗的動靜。

  那兩個兵士離開了窗口。向雲豪道:「快,趁這會跑到林子裡去。廚房裡還燒著飯,他們定會起疑,該會在屋子周邊轉轉的。」

  四個人接著朝林子跑。薛敘然伏在向雲豪身上,毫不費勁,氣也不喘,道:「你說你們,要逃命了還惦記著做飯。」

  曹一涵很不服氣:「做飯的時候哪知道要逃命。」

  德昭帝更不服氣:「要麼下來,要麼閉嘴。」

  薛敘然閉嘴了,他覺得自己不是因為德昭帝讓閉就閉的,而是他大人有大量,人家怎麼都算是大蕭的客人,他是主人,客氣點是應該的。

  四個人跑進了林子裡,這段路頗有些距離,德昭帝與曹一涵氣喘吁吁,藏身樹後,看到兵士果然繞了一圈查看,沒看到什麼,又繞了一圈走了。

  向雲豪讓曹一涵先帶著去事先準備好的藏身處。那是林子裡的一塊崖縫山穴,外頭有茂密的枝葉擋著,看不到裡頭。穴裡放了些水和乾糧,看來確是能短暫藏身。

  向雲豪安置好這三人,便去安排接應諸事。薛敘然叫住他,將解藥遞過去:「這個緊急,安排單騎快馬先送回城。」

  向雲豪應聲走了。

  薛敘然三人默默蹲穴坑裡等著。曹一涵對薛敘然仍有氣,頭扭一邊不理他。薛敘然也不理他,只對德昭帝道:「我姓薛。救命之恩就不要求你報了。但畢竟還是有恩的,日後你回了南秦,對百姓好些,對我們大蕭也恭敬些。還有,玉石買賣什麼的,記得交給我家。」

  德昭帝氣結:「你們大蕭人簡直……一個賽一個的……」枉他飽讀詩書,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

  「機智勇敢?!」薛敘然幫他總結了一下。

  德昭帝也將頭扭一邊,不想理他了。

  天黑了,有人進了林子。落葉與斷枝被踩得哢哢輕響。德昭帝等人都警惕起來。

  一個聲音輕喊著:「公子。」

  薛敘然鬆了口氣,看到向雲豪撥開了枝葉。

  這回向雲豪是帶著寧子來的。他說已讓人將藥送走了。軍營那邊看不出大動靜,但他們動作還是得快些。

  向雲豪背上薛敘然,寧子背上德昭帝,一行人快速穿過樹林,奔到馬車處。薛敘然對德昭帝道:「安若晨說會派人回中蘭城報信,讓人接應我們。但他們如今處境也是兇險,不能全指望他們。回中蘭雖比來石靈崖好些,但也不能輕忽了,你聽我安排。」

  「行。」德昭帝爽快應了。

  「別忘了玉石生意給我家。」

  德昭帝把「行」字咽了回去。

  §     §     §

  軍營裡,魯升皺眉沉思,他剛把些村民放了回去,什麼都沒問出來。之前衛兵回來報稱村中有戶人家是外地來的公子,聽說氣宇不凡,他們想審上一審,但屋裡卻沒人。詭異的是,廚房裡燒著飯。

  魯升頓時起疑,讓人繼續搜村,再把村長等管事的找來。但一連問了數人,他們都說打仗了,村裡人走了不少,村尾那處都荒僻了,他們不常往那處走動。是有外地人來借住,但他們沒有盤查身份。不知道是什麼人。只聽說是路過病重,不得不停下養養病,病好就離開。要說模樣,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就是個十八九歲左右的年輕人,帶著個二三十左右的青年。

  魯升想不出有什麼特別人物是這般的,但他覺得不安。中蘭城現在也出了狀況,錢世新那蠢貨居然被人下套,原本一切都給他安排好了,居然出這亂子。這表示龍大這邊還是有準備的,雖然看起來他們一直被壓制著,但總藏著些小手段。

  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了。鬼鬼祟祟的兵士,做著飯偷偷逃跑的貴公子,這裡頭一定有事。

  魯升下令,兩隊衛兵出發,一隊趕往中蘭城,一隊往四夏江,沿途盤查可疑的馬車和路人,找個十八歲左右的貴公子,他身邊有個隨從。

  §     §     §

  中蘭城裡,錢世新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夜深了,他睡不著。牢裡又臭又髒,沒人特別照顧他,喝的水都不淨,他從起初的憤怒,到慢慢絕望。他的罪名定了,多得數都數不清,案錄能壓滿一桌面。

  從數年前年縣裡的舊案到現在的收買梁清河,甚至還有他篡改姚文海被劫的案錄這等小事,全被挖了出來。這裡頭定然有姚昆的「功勞」,只有他才會對從前舊案如此清楚。

  錢世新氣得簡直百爪撓心,鮮血淋淋。他用來要脅姚昆的手段,現在被姚昆用在了他的身上。還有他給野豬林的獵戶遞消息的事,蔣松居然也知道。獵戶宋正已被抓了回來,四夏江的岳福也已經被捕,這條往南秦遞情報的路子被查了個底朝天。他錢世新通敵賣國的罪名這下是坐實了。

  錢世新簡直要瘋魔,怎麼回事,是他父親錢裴未死,還是那個呂豐寶被抓住了?或者是什麼別的出了差錯?他不知道。沒人告訴他怎麼回事,魯升那邊也毫無動靜,沒有任何消息。

  錢世新煩躁大叫,用鎖鏈擊打牢門。一個衙差走了進來,對他喝道:「莫吵鬧,現在這處可不是你做主了。若你生事,我可是會報給蔣將軍的。」

  錢世新咬牙怒瞪,用力再將鎖鏈甩向牢門。牢門「鐺」的一聲巨響。那衙差也怒了,邁前兩步喝道:「讓你莫……」

  他話未說完,忽然什麼閃了一下,他的腦袋掉了。

  錢世新目瞪口呆,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這衙差被人削了腦袋,死了。

  錢世新噌噌噌的往後退,衙差的身子歪倒摔落地上,露出了身後的靜緣師太。

  錢世新一時也不知該喜該憂,是福是禍,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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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33 PM

☆、第188章

  靜緣師太也不言語,默不作聲地彎腰在那衙差的屍體腰上取下了鑰匙,將錢世新這牢房的門鎖打開了。

  錢世新背貼牆,大氣都不敢喘,不知這殺人魔究竟有何打算。

  靜緣師太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個字:「走。」

  錢世新又驚又疑,難道竟然是來救他的?

  靜緣師太也不理他的反應,轉頭就走了。錢世新這才如噩夢中驚醒,趕緊跟上了她的腳步。無論這靜緣師太是何意圖,他留在這牢裡只有死路一條。錯過了這個機會,恐怕再沒有了。

  出了監牢大門,只見門口倒著兩具衙差屍體,靜緣師太似未看見一般,腳下停也不停,直接邁了過去,走在牆根處隱身陰影中繼續前行。錢世新見此情形,也不敢多看,緊跟在靜緣的身後。他對這裡地形很熟,幾次想出聲提醒靜緣怎麼走更好,但看著靜緣冷冰冰的背影,還是將所有的話咽了回去。

  先前父親錢裴入獄,就是恐被靜緣刺殺,那時候衙門上下均是戒備,靜緣確實沒來。如今誰也想不起她,她卻來了。錢世新暗暗服氣靜緣的心機。莫看她殺人不眨眼,於事情處置上卻是細心。這次劫獄,該也是有準備的。

  靜緣確實如錢世新所料,有備而來。所以他們一路順利,避開耳目。有些崗哨處沒人,錢世新不禁猜測這些人是不是被靜緣殺了。之後走到一暗角牆根處,靜緣轉身抓住錢世新胳膊,拎著他跳了出去。

  之後又是一路奔走。暗夜裡的街道冷清肅殺,錢世新不太能跟上靜緣的速度,但絲毫不敢抱怨。他聽到自己的喘氣聲,還有震耳的心跳。

  到了目的地,錢世新又是大吃一驚。竟然帶他回了錢府。不過也是做賊一般,悄悄進去,無人知曉。

  靜緣師太這時候說話了:「去拿些衣物錢銀,莫讓別人發現。」

  錢世新愣了愣,想想確實需要這些身外之物。他趕緊去了主屋,靜緣師太替他把風,他拿了些財物、乾淨衣服,想了想包了一套筆墨紙硯,打了個包袱這才出來。

  靜緣師太也不吭聲,帶著他又默默地走。這次是去了錢府旁邊的一個小側院。

  這院子佈置得簡單雅緻,與錢裴喜歡的主院的華麗俗氣完全不同。錢世新其實在中蘭城裡的錢府往得少,後來鬧出了靜緣刺殺一事,他更不敢住了,一直是在衙府待著。竟然也未曾留心還有這麼一個小院子,從外頭看,似錢府的一部分,但在錢府裡頭走,這院子又似隔壁人家的。兩者中間有一道不顯眼的小門通行。

  那小門還在院樹的後頭,著實不起眼。

  靜緣師太帶著錢世新翻牆過去,隨手推開一間屋門,進去了。

  錢世新跟了進去,又吃一驚。看起來這裡竟是靜緣師太在住。所以她一直就住在錢府裡頭?而他卻不知道。難怪什麼放府後門的消息,放主屋門前的消息,她能很快拿到。

  靜緣坐下了,對錢世新道:「等著,差不多時候再走。城門一開,我們就出城。你喬裝一番,他們不會將剛剛逃掉的囚犯與一對中年村民夫婦聯繫在一起。」

  錢世新說不出話來。確是如此,他們發現有人劫獄,定會全城搜查,城門設卡。依劫獄的殺人手法看,蔣松很快會聯想到靜緣師太。就算他們防著他錢世新出城,大概也猜不到他能與靜緣師太喬裝夫婦。

  錢世新打了個寒顫,竟然要跟冷冰冰的殺人魔喬裝夫婦……他真是低估靜緣師太了。她居然這麼能屈能伸,真是讓人惶恐啊。

  「師太,我們要去哪兒?」錢世新問得小心翼翼。

  「去南秦。」靜緣師太冷道:「難道你在大蕭還有活路?」

  是沒有。但錢世新覺得靜緣師太不可能在意他的生死。「師太的意思是?」

  「你答應幫我查案子,忘了嗎?」

  錢世新傻眼,他如今還能查案子?靜緣師太對他的信心和執著也讓他惶恐啊。「上回不是有結果了?」錢世新偷偷看了看靜緣師太的臉色,仔細斟酌用詞。「不是說了,是德昭帝所為。他那時為了登上皇位,所以想除掉心頭大患輝王,便指使人做了這事。」

  「上回是這般說的。」

  錢世新的心懸了起來。

  「你幫了我,我自然也會回報予你。你在大蕭死路一條,唯有去南秦才能活。你投奔輝王,可有信心他會收留你?」

  錢世新的心又落了回來。原來不是逼他繼續查,而是回報他。這個也是邪門了,靜緣師太這種人還會回報別人的恩情?錢世新琢磨了一會兒:「我得到了南秦之後,聯絡看看才能知曉。」說完又恐靜緣瞧他不起生出事端,忙又道:「雖非十成十,但也是有把握的。」

  「好。」靜緣師太非常爽快,「我送你到南秦,從此之後便不欠你什麼了。當初輝王幫過我,我也為他殺了不少人,我也不欠他什麼了。你聯絡輝王時,替我把這話帶給他。讓他莫找我,我也不想再看見他。」

  錢世新趕忙點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原先最提防最害怕的隱患,最後竟然是自己的救星。

  靜緣師太不再理他,自顧自閉目養起神來。錢世新想啊想,盤算著出路。確實啊,他怎麼就沒想過能去南秦投奔輝王呢。輝王能穩坐江山,怎麼都有他錢氏父子一份功勞。

  錢世新這會兒後悔殺了父親了。這輝王與父親錢裴交情頗深,若父親還在,會更好結交更容易投靠。

  錢世新的悲傷遺憾只有一瞬,他很快振作起來。父親將聯絡的辦法都告訴了他,他當然可以去投奔輝王。對輝王來說,安置他這樣的一個小人物再簡單不過,改名換姓,給個一官半職委實太容易了。他對大蕭又是瞭解,對平南郡更是熟得不得了。輝王日後肯定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對,就是如此。錢世新如此一想,頓覺鼓舞。這過程中當然會有些波折,但總比死在這兒強。強太多!

  錢世新臉露喜色,微一轉眼,卻見到靜緣師太不知何時已睜了眼,正冷冷地看著他。錢世新忙正了正臉色,道:「多謝師太救命之恩。」

  靜緣師太沒理他,閉了眼繼續養神。錢世新心裡不禁有些發毛。但一想又釋懷,靜緣師太一直如此,表情顯得兇狠罷了。

  天濛濛亮時,錢世新與靜緣喬裝成中年夫婦,隨著上農活的人群出了城。

  城裡,錢世新逃獄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勃然大怒的蔣松幾乎將衙門裡的人全派了出去搜尋,衛兵隊也將城門嚴守,但都沒有找到逃犯。

  蔣松自上次與靜緣師太一戰便一直留心搜查,一直沒有再見到她的蹤跡。這回又讓陸大娘去了一趟安家,找安若芳盤問。可安若芳表示一無所知。蔣松派人盯緊了安家,也沒有看到靜緣師太去找安若芳,安府裡也沒人見過有姑子來。

  蔣松恨得牙癢癢的。他知道自己丟了一個最重要的人證,也摸不清靜緣師太在這事情裡究竟是何意圖。他將消息派人送出,以確保楚青和龍大能有相應的應對準備。

  通往中蘭城的官道上,這幾日頗是熱鬧。有官兵在盤查過往馬車和路人,見著貴氣公子帶隨從模樣的,都要攔下問一問。而另一撥的駐哨官兵卻不一樣。碰上有這般的官兵盤查,他們也要盤查,盤查這些官兵是哪裡的,做什麼的,誰讓他們這般行事的。查他們的手令,查他們盤查的人,阻止他們無理擾民。

  詭異的是,這數日有好些馬車通行,皆是貴氣公子帶著隨從,個個手裡都拿著請柬,說是受邀到中蘭城參加薛家公子的婚禮。

  有鄰郡的,鄰城的,鄰縣的,總之附近四面八方的城縣都有人來。公子哥們的說辭都挺一致的。請柬都一樣,人人帶著賀禮。盤查的兵士們一個頭兩個大,這陣勢,是公子爺組隊入城搶親怎麼著?

  德昭帝坐在一輛馬車裡,兩名隨從一個車夫。隨從替他遞出了請柬。他是鄰城穆家的二公子,家裡做絲綢買賣的,家宅鋪子買賣等事他都照著背了一遍,以防萬一。但兵士們盤查得不耐煩,一看又是請柬又是賀禮的,揮揮手讓他們過去了。

  德昭帝於馬車裡鬆了口氣。那姓薛的雖是狂妄不討喜,但確是機智。且這調度安排,沒些人脈手腕也是辦不到的。

  薛敘然的馬車被排在了最後,盤查的衛兵覺得他最可疑,沒有請柬,也沒有備賀禮。薛敘然很是不高興:「我就是那個要成親的薛公子!我是沒賀禮,我要回去拜堂收賀禮的!」

  衛兵也很不高興,耍他們嗎?這公子看起來甚是討人厭,押下再說。

  薛敘然被扣下了,但所幸沒被扣太久。薛書恩帶著管事親自出城接兒子。一路迎著賓客馬車,迎到最後終於見著了兒子。有人證明他還真是那準備收賀禮的薛公子,衛兵們也不能如何,將人放了。

  薛老爺領著兒子一路訓,要成親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都是被他娘寵壞的。婚前鬧著遊歷,遊歷又不好好遊歷,又要求張羅請賓客,這裡頭肯定有什麼事。

  薛敘然白著臉捂著心口:「爹,快別說了,我要生病了。」

  薛老爺噎得,生病就生病,還有打個預告要生病的嗎?他也想裝病給兒子看,告訴他這是被他氣得。

  德昭帝的馬車順利進了中蘭城。車夫提前得了囑咐,將馬車駛向了紫雲樓。紫雲樓外崗哨把守,馬車未接近,跑了一圈停在了路旁。車夫下了車,到崗哨處遞帖子,說是陸大娘的遠房親戚,來見見陸大娘。

  衛兵拿了帖子進去了。過了好一會,陸大娘出了來,車夫與她低語了幾句,陸大娘點點頭,走到馬車旁,曹一涵重回中蘭,頗有些激動,對陸大娘道:「安若晨讓我告訴妳,是鈴先生讓我們來的。」

  這是最保險的辦法。若是通城那頭往中蘭城報信失敗,或是中蘭城裡出了什麼變故,他們不好進紫雲樓,這個暗語能讓他們通關,得到接應。

  鈴先生,是安若晨的代號。只有陸大娘知道。

  陸大娘看了看馬車裡的人,說道:「通城的消息剛剛平安送到,你們前後腳。不必擔心,進來吧。」

  德昭帝的馬車駛進紫雲樓時,石靈崖那頭的魯升仍未想通,那逃走的公子和隨從,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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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34 PM

☆、第189章

  羅鵬正帶著調查的證據,悄悄去見了皇上。未帶同僚,未張揚事由。

  正明帝聽完羅鵬正所述,看了他帶來的案錄,道:「依丞相所見,不宜將此事交由刑部?」

  「皇上,此事是個大局。梁大人可不是只想污蔑臣這般簡單。此時雖未有大動靜,但肯定都有時機準備。後頭一環扣著一環,深不可測。此時他就在局中,我們所有人都在棋盤之上,若是打草驚蛇,他毀棋不動,撇清關係,再反咬一口,臣受辱事小,但讓這亂臣賊子禍亂朝野,侵害皇權便是大禍,屆時大蕭危矣,皇上危矣。」

  正明帝想了想。

  羅鵬正再道:「臣以為,如今這境況,不止是刑部,朝廷中越少人知道這事越好。與梁大人交好的大臣官員可不是一個兩個,如今未徹查清楚,還不知曉有誰人參與,走漏了風聲,有害無利。」

  正明帝點頭道:「愛卿所言,有其道理。但愛卿也是知道,朝中與梁大人不對付的大臣官員也不止一個兩個,朕也收到了梁大人的奏摺,確是對某些朝中重臣有所指控。若不發到刑部和御史台調查,大家各說各的,各有證據,豈能服眾?事實真相如何,還是要公正調查為好。」

  羅鵬正鬆了口氣。皇上說出梁德浩有發來誣陷栽贓他的奏摺就好。事實上,三皇上蕭珩沂已經查到,皇上悄悄讓刑部調查他。查到了什麼,到哪一步,他都已然知曉。原本他不以為然,但蕭珩沂比刑部查到更多。這個更多,讓羅鵬正嚇一大跳。

  梁德浩佈局縝密,顯然不是一時念起,臨時準備。有證據可證明羅鵬正偷取兵庫暗令、串通細作、買通殺手、私建軍隊,羅鵬正自己八百年沒去過的別莊,竟暗藏地庫,存儲軍備……這些一件件一樁樁,足夠羅鵬正全家死一百回。沒個幾年的籌畫佈置是斷不可行的。若是被刑部查到,羅鵬正定然百口莫辯,只能等死。

  蕭珩沂覺得,刑部沒查到,是因為梁德浩還不想他們查到。因為時機未到。梁德浩自己不在京中,若案子有個什麼閃失,他先前的那些佈局就全浪費了。而且有些為他辦事的人他也得處置乾淨,不得走露風聲,再有就是,這些罪證,不能憑空出現,定得有什麼事引出來。沒什麼比梁德浩在茂郡查到了線索,進一步回京查證更自然的手段了。

  「他先拿下了東淩,討得父皇歡心,再回京呈報上稟邊境處調查所得。那些細作報的消息,將會在羅大人的罪證裡得到一一證實。再加上刑部已然取得羅大人欲殺梁大人的罪證,為何刺殺,自然是羅大人自己去不了茂郡,恐梁大人去了之後查出些什麼來。」

  簡直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羅鵬正不得不承認,這佈局巧妙,計策高明。「那刑部未查到,殿下又是如何查到的?」

  「刑部是按梁大人給的線索查羅大人,我是查的梁大人,雖然查出的東西不一樣。羅大人,茂郡離京城甚遠,我們坐在此處得到的消息都是滯後許多,如今梁大人的計策也不知實行得如何,他何時再拋出繩來將羅大人緊緊綁住,這個我們也未可知。羅大人當抓緊時機,搶先下手,擺脫困局。」

  於是羅鵬正來見了皇上。他被蕭珩沂說服了。計畫是這樣的,羅鵬正先來探探正明帝的意思,讓皇上相信這事非同小可,並非權臣派系爭鬥。而是逆臣謀反,借用爭鬥掩飾佈局。此事須得暗查深究,確保涉案眾人逃脫不得。而且這個領頭查案的,須得是個中立公正的人。蕭珩沂到邊境與梁德浩周旋查探取證,而羅鵬正自己留在京城壓制梁德浩那一派系的人馬,讓他們不得從中搗鬼,暗助梁德浩行事。

  蕭珩沂還說,若他能前往,可借此事幫羅鵬正拉攏龍大。此事中龍大也定是受害一方,羅鵬正借此多一盟友,豈不是好。

  當然好。羅鵬正自然也是看中龍大,但梁德浩與龍家關係素來親密,他從前也只能將龍大視為對方陣營,若能借機拉攏過來,當然再好不過。不止龍大,羅鵬正覺得若是扳倒了梁德浩,朝中許多人與事都將不一樣了。

  「臣以為,由二皇子領頭查辦比較適當。二皇子聰慧英明,定能看出這些事裡的玄機。再有,茂郡那頭如今不知是何情形,到了那處,得有個壓得住的身份。哪個官臣去都恐怕不能勝任。再派巡查使?哪個巡查使權勢更大?這恐怕會引起梁大人警覺,將事情掩蓋了。」羅鵬正與正明帝一番討論後,終於提出了人選。

  正明帝果不其然反對了:「我倒是知道,珩隆與愛卿走得頗近。」

  羅鵬正忙道:「皇上明察,二皇子全心向著皇上,素來以能為皇上解憂而歡喜。他定全力以赴,公正斷案。」

  羅鵬正越是誇蕭珩隆正明帝就越是不放心了。這事情裡,如今他還沒有決定要相信誰。梁德浩與羅鵬正兩個都是重臣,兩個都指責對方謀反,兩個都有證據。羅鵬正的證據更誇張些,他擺出了「自己謀反的證據」,說這是梁德浩準備的。

  有可能是梁德浩準備的,也有可能是羅鵬正看梁德浩已經揭穿了他,而不得不先聲奪人,反咬一口。

  這事情務必得認認真真查究。不偏幫任何一方,不放過任何一人。將朝堂上的波瀾壓到最小,不造成大亂子才好。

  正明帝道:「這般吧。讓三皇子去。他與梁大人也沒什麼大交情,該會公正判斷此事。你拿來的這些證據也得查,既是佈置了這許多,總會有些線索源頭。你擔心刑部走漏風聲,擔心御史台有失公允,那麼這事由朕親自來督查。朕倒要看看,誰敢串通謀反,誰敢給反賊通風報信。」

  羅鵬正心中暗喜,叩首道:「皇上英明。臣遵旨。」

  如此這般,蕭珩沂得了皇令,要到茂郡和平南郡督查謀反一案去了。正明帝沒有大張旗鼓宣揚此事,囑咐蕭珩沂低調行事。

  蕭珩沂很快帶兵上路,臨走悄悄與龍二招呼了一聲。龍二晃著腦袋:「莫與大哥說你幫他找了盟友,他最煩羅丞相了。」

  蕭珩沂沒好氣:「不增加些籌碼,如何確保羅丞相一定順我之意。他拿了證據,轉頭讓二哥立功去,我成橋板子了。」

  「是是,殿下英明。」龍二誇讚的語氣非常真誠。讓蕭珩沂白他一眼,踏上征程。

  §     §     §

  通城裡,龍大拿到了石靈崖的軍報,面色凝重。「馬將軍被斬首了。」這是可預料的結果,但真的發生時,他仍覺得不好受。

  安若晨過去抱住了他的腰,試圖給他安慰。

  「他是位漢子,忠義勇猛。澤清說,他衝進陷阱之時,已知中計,他還有機會逃脫,卻為了救手下兵將,殺到了最後,方才被俘。」龍大嘆息。

  「若是逃脫了,也會被借機處置的。」安若晨道:「他與將軍一樣,會讓反賊覺得是個隱患,不除不安心。」

  龍大點點頭。

  這確是事實。走到這步,他確是個大隱患了。所以魯升殺了馬永善,確保東淩與大蕭會開戰,這是除掉他的好時機。而他如今還不知道京城那頭的進展如何,而石靈崖一如所料,楚青被制住了。魯升藉口防止南秦陰謀,趁亂局之時入侵石靈崖,要求眾兵將原地戒守,不得發兵茂郡。

  要揭穿陰謀,得先保自己平安,保安若晨平安。京城也罷,石靈崖也好,要等到他們支援,怎麼都得想法撐到解局的那日。

  也許他們還能有時間,如果德昭帝這步棋走得夠快……

  門外忽有衛兵報,「將軍,東淩宣戰了!」

  好吧。不如魯升送人頭的速度快。

  龍大應了一聲,有些無奈。若他是東淩主將馬永念,收到兄長馬永善的首級也定要宣戰,可不會慢吞吞等皇帝的旨意。

  他看了安若晨一眼,安若晨忙道:「將軍務必保重。」她知道,龍大得走了。

  「我與妳說的那些,妳可記住了?」

  「記住了。」安若晨看著龍大的眼睛。將軍此去,何時能回來,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了。現在只求德昭帝安全到中蘭,希望薛敘然真的頂用。

  §     §     §

  安若希看著薛敘然,大叫一聲,衝過去捶了他好幾下。

  薛敘然傻眼,哇哇大叫:「妳這瘋姑娘,做甚打人。」他在外頭冒了這麼大的兇險都沒挨上一個指頭,回到家來卻被揍了?!

  「我以為你回不來了。」安若希抹眼淚。

  薛敘然動了動肩膀胳膊,還真挺疼的呀,她打起人來真是手勁挺大的。娘親的,不會婚後總被打吧?這樣可不行。到時讓護衛跟她切磋也不合適呀!難不成得叫幾個丫頭練一練?

  「以為回不來,那回來了不是該歡喜嗎?」

  「很歡喜呀。」

  薛敘然給她個大白眼。

  「看來那解藥沒錯,看妳吃得生龍活虎的。」

  「我還沒吃呢。」安若希答,「我吃了毒藥。」

  薛敘然:「……」

  「毒發了,又吃了一顆續命,然後解藥才送到的。」

  「那趕緊吃呀!」

  「萬一那解藥吃了馬上死呢。我好歹死在你面前。」安若希答。

  薛敘然捂著心口倒在桌上。

  安若希嚇了一跳:「薛公子!」

  「莫管我,我氣死了。」

  安若希撇了撇嘴:「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看,我把解藥帶來了,打算當著你的面吃的。」為了當面吃藥還得跑到喜秀堂對暗號,也是辛苦。

  薛敘然偷偷抬了眼皮看。安若希拿藥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然後就著水把解藥咽了。

  薛敘然見狀,正想抬頭與她說話,卻見安若希忽地捂了心口也倒在桌上。薛敘然嚇得:「怎麼了,這藥真有問題?妳哪兒不舒服?」

  「沒不舒服。」安若希抬頭道:「我這是表示,與你一起死。」

  薛敘然猛地跳了起來要去抓安若希,氣死他了,來不及讓丫頭練了,他自己來!安若希也跳了起來繞著桌子跑。薛敘然罵道:「妳站住,再這般討人嫌,我不娶妳了。」

  「那不行。」安若希沒站住,他追她就躲。「你要是悔婚,我就披麻戴孝到你家門口哭暈倒地,還要唱你是負心漢。」

  薛敘然才真要暈倒,這還有連哭帶唱的?

  「撒潑耍賴我挺在行的。」從小於家中看母親與眾姨娘鬥法,得了不少言傳身教。

  「這沒什麼自豪的好嗎!」薛敘然真的好想悔婚。現在還來得及嗎?悔了還能看她是如何連哭帶唱的。

  「你見了我大姐了嗎?她好嗎?」

  薛敘然愣了愣,他正想像負心漢如何唱呢,怎麼話題轉這般快。他停了下來,正了正臉色,清了清嗓子道:「妳大姐,她說,也許她不能再見妳了,讓我與妳說,對不住。」

  安若希的笑容僵住了。

  薛敘然忙解釋:「也不一定會死,她這麼狡猾陰險的,那龍將軍也是,定不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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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35 PM

☆、第190章

  安若晨騎著戰鼓一路相送,將龍大送到城門外。

  隊伍浩浩蕩蕩,千餘騎精英騎兵列隊尾隨,那是龍大從石靈崖帶過來的隊伍。除了這隊人,前線兵營也罷,城中駐兵也好,全都是茂郡駐兵及梁德浩帶來的兵隊。

  茂郡代太守崔浩和其他郡縣官員陪同送行,在城門竹亭擺了好酒好菜列了儀式,預祝龍大戰場取勝,凱旋而歸。

  龍大臉上沒甚表情,全無武將赴戰場之前的意氣風發、鼓舞人心姿態。一路上大多是與安若晨說話,說的盡是囑咐與告別,頗有生死別離的意味。

  崔浩於一旁看著,心裡也能理解。他知道龍大心裡不痛快,武將手裡沒有自己親自訓練出來的兵,自然是不踏實。但梁德浩失蹤之前下過令,三國形勢複雜,東淩小國挑釁定有詭計,若是開戰,要由龍大掛帥。平南郡與茂郡的兵將全由龍大調遣。

  如今開戰太過突然,龍大的將兵定不可能馬上從平南趕來。龍大連下兵符調令,但石靈崖、四夏江的兵馬嚴防南秦,沒有合適的調度也不能亂動。魯升在那處守著,龍大處處受制,自然心中窩火。

  崔浩心知肚明發生何事,卻還得裝成無辜模樣,配合著打好官腔,安排好諸事。如今他立在龍大身邊,豎著耳朵聽龍大與安若晨說話。

  事實上龍大與安若晨沒說什麼正經事,只在那兒兒女情長、離情依依。什麼夜裡早睡飯要吃飽,各自保重云云。在亭子那兒行過送軍禮,各官員都商議前線情勢,只龍大拉著安若晨站在太陽下頭看影子。

  「從前我初初對妳牽掛,便覺不該。便離了紫雲樓躲到軍營找事忙碌。但越忙碌心中越是想妳,便知事情不妙。從前不知曉歡喜一個人是何滋味,後來看到自己於燈光下映在帳上的影子,忽然明白。」龍大這般說著,安若晨握著他的手靜靜聽。

  崔浩聽得嘴角抽抽,但仍不避開,裝沒聽見。

  龍大繼續道:「帳壁上只我一人影子,我竟覺得孤單。後來我快馬趕回紫雲樓,見到妳時,心生歡喜,再無沮喪。」

  安若晨接話道:「我還未曾見過將軍沮喪呢。那會兒只覺得將軍頗愛訓斥人。」

  龍大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道:「那會兒我最歡喜的事,就是與妳在紫雲樓裡頭散步。妳在耳邊絮絮叨叨,我倆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頗是舒懷。」

  「那時候只覺得將軍甚是嚴肅,總是低頭不語。有時走了許久也不吭聲,我還緊張,不知將軍想些什麼。」

  龍大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安若晨挨在他身邊,影子貼得近一個人。「我想若一直能成雙成對,那該多好。」

  崔浩低下頭去摸了摸鼻子,按捺住渾身的不自在。威武嚴肅的大將軍說什麼情話,怪噁心人的。他假意與旁邊的官吏扯了幾句別的,一邊繼續留意安若晨與龍大說些什麼。

  於崔浩看來,安若晨也是沉著,龍大說得這般噁心,她居然面不改色,還能接話。

  「將軍既如此說,那我也不客氣了。將軍知道,我一向要求無多,如今想求將軍,日後無論如何,將軍莫要將我獨自撇下,將軍回家,便帶我回家,將軍打仗,便帶我打仗。我定不會拖將軍後腿,壞將軍正事。這般將軍沮喪想看影子時,我就在呢。」

  龍大沒馬上說話,停了好一會,才道:「若我此次能平安歸來,便依妳所求。」

  崔浩撫撫眉角,未動聲色。

  回到城中,崔浩派人細心留意,手下人回來報,說將軍夫人如常起居,未見收拾打包,似乎沒有離開通城的打算。但崔浩仍不放心,因為龍大那句話──若我平安歸來。

  不過是小小的東淩,就算兵將不是自己的,但龍大久經沙場,經驗老道,見識多廣,加上還有尹銘等大將在,他甚至可以不親自出戰,就這般還擔心不能平安歸來,是故意嚇唬當情話,還是他根本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崔浩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什麼都不做,看清情況再報。

  第二日,安若晨仍是如常。她甚至又出去瞎逛瞎買了。但這日也有件不尋常的事,城中有流言散傳。流言裡說,巡察使梁德浩梁大人被東淩使節綁架,已經遇害了。

  這個論述有理有據,首先,若不是確切知道梁大人已然遇害,石靈崖又怎敢殺了東淩三千人報復。其次,東淩使節團綁著個大活人,如何能逃出通城?如何確保梁大人不會逃脫後帶兵討伐,只有殺掉才是最穩妥的法子。殺了,卻說人在我們手上,藉以要脅。再有,若是梁大人活著,且使節團又逃回東淩了,那將梁大人押於陣前,大蕭兵將,哪個還敢戰?可居然開戰了,打起來了。顯然東淩沒那般做,這自然是因為手上沒人。為何沒人?因為死了。

  崔浩聽得手下報來這些,大吃一驚,想了想忙問:「是誰人傳的,可是龍將軍夫人在外頭說的?」

  手下忙稱不是。這些話應該前些日子就開始傳了,只是大家未相議太甚,可昨日前線狼煙起,戰鼓響。龍將軍領兵出城穿街過巷,老百姓看在眼裡,自然驚慌。這些傳言才在市坊間爆發開來,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大家還說,一直未能破案,找不到梁大人,也是因為如此。

  另一手下稱,今日跟蹤龍將軍夫人,她在衣鋪子裡與旁人聊天時,似才聽得這些話。她還問了好些,與那些婦人聊了許久。

  崔浩皺緊眉頭,知道事情不妙。看上去這只是市坊傳言的小事,但卻有一個後果,這會讓所有人都覺得,若是梁大人未死,就太可疑了。

  崔浩終是不放心,他寫了封信,去了趟美膳酒樓。

  §     §     §

  這世上奇事很多,但若想死後復生得順順利利,卻也不那麼容易。

  德昭帝坐在蔣松面前,聽他說計畫安排。

  「第一,須得將陛下活著的消息儘快洩露出去,堵住開戰的藉口。但不能讓別人知道是將軍救了你……」

  蔣松話未說話曹一涵便忍不住問:「為何?」

  蔣松答:「眼下情勢複雜,莫要把將軍捲了進來,省得被栽了罪名,解釋不清。到時對誰都沒有好處。」

  曹一涵又問:「會被栽什麼罪名?」

  「很多。」蔣松耐著性子,但這說來話長的事,真沒耐心一點一點揉碎了掰開了細細與他分析。

  曹一涵還想問問,但見皇上看了他一眼,趕緊閉嘴低頭。真是喊公子喊順嘴了,都忘了規矩了。

  蔣松繼續道:「陛下可知我們大蕭平南有放福燈的習俗?」

  「知道。」

  「陛下將自己逃脫逆臣謀害,仍平安活著的消息立在福燈上,消息沿江飄散,不止南秦人能看到撿到,我大蕭兵也可以。於是遇到了逃難的陛下,將陛下救下了,暫送回中蘭城安置詢問。」

  「好。」這個與龍大先前說的一樣,德昭帝早有心理準備。

  「陛下到了中蘭,我得馬上將消息上報朝廷,由皇上定奪如何處置落難的陛下。陛下也可借此機會,向皇上陳情請求庇佑和協助。」

  合情合理。德昭帝點頭:「行。」事實上他在響竹村時就琢磨了好些日子該如何寫這陳情書。不止要給大蕭皇帝,還要傳遍各國,讓天下人都知道輝王詭計,天下人共討伐之。

  「再有。一旦陛下活著的消息傳出去,會發生什麼事,就不是我們能預料的。我的兵將會保證陛下安全,但輝王如何反應,我皇上如何反應,前線戰情又會如何,細作奸細們會有什麼行動,我們可是不能全都預料到。再有,陛下與輝王之間的權位之爭,也不是我們能插手的。」

  「這個朕明白。」最難的部分,其實是最後的部分。輝王如今穩坐朝中,而自己落難他國。手中沒有錢銀,沒有兵將,也不知道國中有多少人歸順了輝王,多少兵將知道他的罪行仍願聽他差遣。如何把皇位奪回來?!

  德昭帝咬咬牙,道:「先讓天下人知道,朕還活著!」

  蔣松道:「我比陛下著急,但恐怕我們還得等等。」

  「等什麼?」

  「石靈崖那處,有個官階比我們大,拿有巡察使令,能明正言使差使我們的人。得先把他解決了。不然陛下的安危無法保證。陛下若是與東淩馬將軍的遭遇似的,恐怕我們的仗打也打不完了。」

  「你們如何解決他?」

  「自然是抓到把柄罪證明正言順的處置。錯一步,都是麻煩。所以要等。」

  §     §     §

  石靈崖。

  魯升很不安。那個不知身份潛逃出去的公子讓他總覺得會是個大隱患。他琢磨數日,終還是決定給通城那頭寫封信稟報這事。

  用暗語將信寫好,封上火漆,放入竹筒,交給他的驛兵。這驛兵劉廣只送秘密信函,對事情該怎麼辦很是清楚。

  劉廣出發了,可剛出營門沒多久,卻被人攔了下來。

  攔下他的衛兵搜他的身,劫他的信,還將他押了下來。劉廣大驚失色:「這是魯大人緊急公函,必須火速報通城,爾等居然敢劫信,這是要造反!」

  衛兵們二話不說,將劉廣的嘴堵了,五花大綁,避開魯升的耳目,將劉廣押到楚青帳子裡。

  楚青接過信,拆開看了看。問劉廣:「這是要送給誰的?」

  劉廣不敢不答:「茂郡崔太守。」

  楚青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派了衛兵下去傳令,然後讓人將劉廣押下去了。營中各兵將得了令,皆是精神大振,迅速分撲各處,將營中魯升的人馬全都拘了起來。

  楚青拿著那封信,去找了魯升。

  魯升見得楚青來有些警惕,再看到他手中的信,臉色一沉。「楚將軍好大的膽子!」可笑,他不會以為一封信便能拿住他的把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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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36 PM

☆、第191章

  楚青裝模作樣道:「魯大人才是膽大包天,我這點膽子不值一提。」

  魯升喝道:「楚將軍劫了我的信,意欲何為?」

  楚青道:「魯大人意圖謀反,我當然得處處小心,提防著大人些。大人的信件往來,人手調度,我自然是關切的。」

  魯升怒極反笑:「意圖謀反?我看意圖謀反的是楚將軍!自我來了這石靈崖,楚將軍便擺弄許多小動作,弄些小絆子。我看在龍將軍的面子上,未曾將你嚴懲。沒想到倒是我做錯了,我低估了楚將軍。原來楚將軍不止有些小動作,如今卻是連我的公務密函都敢公然劫了。這不是謀反是什麼?只不知這是楚將軍自己所為,還是根本有龍將軍授意?」

  楚青道:「我也想問問魯大人,魯大人意圖謀反,是魯大人自己所為,還是根本有梁大人授意?」

  「一派胡言。」魯升喝道,「梁大人為皇上解憂,為國涉險,遭了東淩的謀害,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魯升話未說完,就被楚青打斷了。「魯大人不是斷定梁大人已然遇害,這才斬了東淩三千將士,還大張旗鼓囂張至極地將眾人頭運回東淩示威,如今怎麼說梁大人生死未卜?」

  魯升冷笑:「你不必咬文嚼字話裡挑刺。梁大人遭東淩劫持確是事實,我斬了東淩三千人以示回敬也是事實,東淩挑釁,難不成我們還得跪下求饒。我的作為,又有何錯?就是擺在皇上面前請他評理,我也是要這麼說。」

  楚青回道:「隨你怎麼說,你意圖謀反,我有證據。」

  「就憑你劫的這封信?就憑我處置了東淩俘兵?」魯升冷笑。「楚將軍謀反,我才是有真憑實據。巡察使監軍處置戰俘,你堂堂大將當眾鬧事,意圖煽動眾兵士,在戰俘面前滅我大蕭國威,辱我大蕭國格,此乃重罪。你監視巡查使行蹤,劫取公務密函,又一重罪。我現在就能將你斬於帳前!」

  「魯大人說得挺威風。斬我!憑什麼?憑大人的賊膽?」楚青笑了,「還是憑魯大人高超武藝?我得說,不必別的將兵湊熱鬧,我自己單獨與魯大人比劃比劃,也是穩操勝券的。對了,忘了告訴大人,大人帶來的那些兵將,我全拿下了。」

  「楚青!」魯升這下是真有些慌了。再能言善道,也敵不過刀劍棍棒。魯升來這兒所秉仗的,不過就是自己的官威。他比楚青官大,拿著巡查使令,他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旨意,所以他覺得沒人敢將他怎麼樣,但如若這些混帳兵將膽敢拘了他的人馬,就表示他們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裡。官威不存,他在這軍營裡就是狼群中的羊。

  別說什麼謀反不謀反,證據不證據,他們想把他切成幾段,都是隨意。

  「楚青,你莫犯糊塗。」魯升忙道,「我在石靈崖監軍一事人盡皆知,莫說我與我帶來的所有人馬都出了事,就是我一個人有點什麼差錯,你也脫不了關係。你求一時痛快,後患無窮。你不僅自己犯下重罪,還拖累了全營兵將。朝廷怪罪下來,龍將軍也難逃罪責。你可得想好了。」

  「我可沒糊塗。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殺了你嗎?若真能這般,事情倒也簡單多了。可惜我們與你們不一樣。你們處置事情,除了栽贓陷害就是殺人滅口,寧殺錯不放過。我們卻還得苦苦找尋證據,得有理有據地將你們處置了。好人總是比壞人難做。若真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殺了,又何致於鬧出這許多事,犧牲了這許多人。」

  魯升不言聲,狐疑地瞪著楚青。所以他打算用什麼手段?

  楚青舉了舉手中的信,問他:「這信裡說,石靈崖旁的響竹村逃掉了兩個可疑的年輕人,你還未查到身份,讓『他』也警惕些。這個他,是誰?」

  魯升定了定神,將楚青為何能讀懂他用暗語隱藏的意思的不安壓了下去,道:「如今是戰時,細作猖獗。前些日子在響竹村查到兩個可疑的年輕人,可惜未查到身份,便叫他們跑了。我估計就是細作。於是去信崔太守,讓他通城那頭也警惕些,這有何問題?」

  「有的。一是信裡的口吻頗恭敬,我覺得崔太守會受寵若驚屁滾尿流。二是既是細作,為何只提醒茂郡,卻不通知平南。明明你發現細作的地方,屬平南地界。你也未要求營裡嚴查,只悄悄派了自己的人手沿途設卡攔截。」

  魯升冷道:「平南也要通知,但我還未來得及寫信。不要求營裡嚴查是因為我沒有憑證,只是直覺那二人可疑,而你對我的囑咐向來不好好遵守,我也懶得多事。」

  「大人的意思是說,隔著老遠特意囑咐崔太守,是因為崔太守聽話?」

  「我未曾說過。」

  「那日後給大人定罪之時,我會告訴刑部,也要好好查查崔太守。因為看起來崔太守跟大人是一夥的。」

  魯升冷笑:「你當刑部是你掌事,你讓查誰就查誰。你方才還誇耀什麼有理有據,你押了我的人,還想處置我,就憑一封合情合理的公函?這叫有理有據。」

  「這封信表面一堆雜事,實則藏了暗語,這些暗語的辦法,與南秦細作用得很像。所以我讀懂了。此其一。其二,表面上雖是寫給崔太守,但實際這信是要給另一個更重要的人看的,所以語氣才會恭敬。在茂郡,身份官階比魯大人高的,便是梁大人了。可梁大人明明被東淩大使劫持,用大人的話說,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又怎麼可能能讀到大人的信呢?這些疑點,夠大人慢慢解釋的。」

  魯升正待嘲諷楚青強詞奪理,楚青卻又繼續道:「但還有些事,是大人沒法解釋的。大人與南秦合謀,在大蕭境內安置細作,為南秦細作安排身份,利用權職之便讓他混入軍中刺探情報。為了讓他立功表現,還曾故意製造事端,謀害百姓,將功勞送到他手上,使他得到軍中賞識,步步高升。有縣令對案情懷疑,你還找了藉口將縣令遠調。」

  楚青越說魯升的臉就越難看,難道他與盧正說話的時候,他們還真找了機會偷聽了?

  偷聽又如何,沒人承認,就是他們信口雌黃,瞎編亂造。

  但魯升還未有機會譴責楚青,楚青又搶先道:「我有人證。」

  魯升飛快道:「你自己的人,怎麼教怎麼說,算個屁人證。」終於搶到說話機會,自覺將楚青噎回去了,還如願說了髒話,心裡舒坦些了。

  可楚青卻道:「不是我的人,是大人的人。」

  楚青對帳外大聲喊道:「帶他進來。」

  魯升一看,心裡一沉。是盧正。

  盧正這段時間傷養得差不多,氣色好多了。他被五花大綁,由衛兵推了進來。他進來看到魯升,已知是怎麼回事,搖頭道:「大人,我也是無奈。」

  魯升一驚,還待掙扎:「你們脅迫他做假供,自然……」

  「不止他這人證。大人與盧正說的地點人物細節,我們都派人快馬去查。最近的旺福村那事,已查得證據。大人自己交代的,可比盧正知道的還多。其他的事,後頭再慢慢查來。我說了,若不是要有理有據地拘捕大人,我們真犯不著等到這時。我不是因為大人的信來的,而是我剛剛收到了消息,事情查清楚了。但有了大人的信,我們多了份證據也是不錯。這般若是大人有擔當欲一肩承擔罪責,包庇其他的賣國賊子,就不好了。」

  楚青揮了揮手,讓衛兵過去將魯升拿下。

  魯升這時候才真正明白事情糟到何種地步。他瞪著盧正,萬沒想到,最後竟是毀在他身上。

  盧正低聲道:「大人莫怪我,大人承諾的事,早有人承諾我了。依我看來,那人的承諾更穩妥些。」德昭帝親口答應讓他回南秦,給他份差事讓他好好終老,自然比魯升說送他回南秦更可靠。德昭帝需要他指證輝王,他有價值。魯升卻不一樣。殺人滅口這種事,他真的見得太多了。

  楚青看得魯升的表情,心裡很是痛快,他道:「大人莫要不服氣,從大人踏進這營裡開始,我們便是做了準備的。故意拖延不讓大人見盧正,不過是給大人增加些信心,讓大人覺得我們拿盧正沒辦法,防著大人審他。盧正越是受欺凌很無助,大人就越對自己的籌碼有信心,覺得盧正必會言聽計從,所以大人才會放心說那些話。當然大人涉案之深,出乎我們的意料,這也算老天相助了。盧正沒辦法暗示大人,也必須按我們的要求每次談話誘導大人多說些罪證,因為那帳子有隔層,有人時刻盯緊了他的動靜,監聽他的每句話。他若忤逆,死路一條。我安排衛兵在帳外試圖偷聽,被大人察覺,也是想讓大人篤定,沒人能偷聽。大人安安心心,自供罪狀。」

  魯升氣得七竅生煙,大喊道:「你們這群莽漢魯夫,你們且等著看!」

  楚青踏前一步,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才要好好等著看清楚,看看最後是如何將你們這些逆臣賊子收拾乾淨。你們讓龍將軍去通城,欲謀害於他,奪他兵權,你當將軍傻,不知道嗎!武將沒腦子,如何打仗?你自詡聰明,可曾想過,你遠在中蘭之時,我們便在這營裡盤算推演各種對付你的可能。將軍一早就交代好了,你們對他『請君入甕』,我們對你『甕中捉鼈』。」

  魯升被押下去了。他腳步踉蹌,心中不安。通城那頭,不知會如何解決。原以為龍大孤身無援,家眷拖累,敗象已露。如今看來,竟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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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39 PM

☆、第192章

  十里坡其實是處風景優美的地方。此時正值夏初,綠樹蔥蔥,鮮花盛開,微風拂過,似有清香,正是觀景的好時節。若在以往,必是人頭攢動,歡聲笑語。可惜如今卻不一般。兩軍對陣,十里坡正夾在中間。坡上南北兩頭插著東淩、大蕭兩國戰旗,戰旗之後一路延綿交錯擺置的長槍拒馬、箭盾鐵索,巨石攔牆等等,謹防對方突襲衝刺。

  高高的崗哨臺上,值守士兵眺望遠方敵營,值守戒備。

  龍大初到兵營,主將尹銘親自來接。為他介紹了營中各處狀況,報了口令交了權杖,引見了各將官等等。龍大細問軍情,查看了軍略地圖,問清戰需準備及東淩宣戰情形等等,與眾將商議應對之策,一日很快過去。

  第二日一早,崗哨處吹起號角,顯示有敵來犯。一衛兵匆匆來報:「尹將軍,東淩大將馬永念率兵陣前,要求與龍將軍一戰。」

  尹銘皺了皺眉,忙出帳去找龍大。

  到了龍大那兒,卻見他已穿好鎧甲,拿起大刀,正上馬。

  「將軍。」尹銘忙迎上前來。「龍將軍,萬萬不可。哪有陣前叫囂單挑決戰的,他可不夠格。若要戰,兵陣發來便是。如今形勢對他們東淩可是不妙,他約戰,怕是詭計。」

  「正是形勢不妙,他才出此下策。論大軍兵力,他們東淩不值一提。但他若是能將我砍倒於陣前,那便不一樣了。」

  「既如此,將軍更不該應戰。」

  龍大臉一沉:「尹將軍,你的意思是,我還打不過一個寂寂無名的東淩將官嗎?」

  尹銘自知失言,忙施禮道:「末將不敢。」

  龍大高坐馬上,俯視尹銘,道:「他兄長因我而死,他心裡有恨,自然想找我尋仇。你只想著他斬我於陣前的後果,怎不想想我砍滅他威風的好處。東淩勢弱,竟敢自不量力,當教訓之。」他頓了一頓,又道:「再有,他們劫了梁大人,卻不押於陣前示威要脅我們退兵,這難道不古怪?」

  尹銘張了張嘴,欲辯解梁大人是重要人質,諒那東淩也不敢輕易亮出,但龍大根本未打算聽他說話,話一說完,便一夾馬腹策馬離開。他帶來的騎兵跟在他身後,踏踏踏地留下一串煙塵。

  尹銘趕緊讓兵士備馬,領著人也趕到十里坡去。

  到了那兒一看,龍大的千騎兵在他身後排開陣形,東淩那方亦是如此。將雙方的主將圍在了中間。尹銘欲拍馬上前,龍大手下兵將卻將他攔下。「龍將軍吩咐,莫打擾。」

  尹銘見得無法阻止,便認真觀察起來。

  「你就是龍騰?」馬永念手舉大刀,厲聲喝問。

  「正是。」相比之下,龍大的語氣可是溫和許多。「你是馬永念?手中有刀的人,更該心懷善念的那個念?」

  馬永念二話不說,大喝一聲,一夾馬腹朝龍大衝了過來,舉刀便砍。

  龍大揚刀相迎,「鐺」的一聲,兵刃在空中擊起刺耳的聲響。駿馬如風踏蹄走位,為背上的主人龍大創造進攻方向。龍大借勢一掄,大刀砍向馬永念大腿。馬永念急急拉動馬韁扭身躲過,再揮刀朝龍大砍了過去。

  龍大一擊不中,一拉韁繩,如風扭頭後撤,躲開了馬永念這一刀。

  兩人兩馬錯開,飛快的一瞬打完一回合。

  馬永念大吼一聲,也不說話,繼續調轉馬頭朝龍大的方向追擊,大刀高舉,陽光下閃著銀光。龍大也不多言,揮刀迎上,「鐺鐺」兩聲,二人又打到了一起。

  東淩騎兵拍打大刀長槍,發出怒吼,為馬永念助陣。龍大這頭的騎兵也整齊大叫「必勝!必勝!必勝!」一邊大叫呼喝一邊策馬左右奔走,一時煙塵滾滾,響聲如雷,聲勢浩大。

  尹銘皺緊眉頭,揮手號令兵將們準備,以防場上一時失控,敵軍大批衝將過來。

  隔著煙塵和兵馬,尹銘隱約看得龍大與馬永念的廝殺頗是激烈,兩人多次擦身而過,又多次兵刃相接,馬頭相撞。但形勢沒多久便顯出分明,龍大與如風明顯都占上風。

  就在尹銘盤算著龍大多久能取勝,要不要趁此時就展開奇襲時,忽見得如風後腿揚蹄狠狠踢到馬永念的馬頭,龍大趁勢揮刀,馬永念的馬兒失控,他避無可避,彎腰側身下馬閃躲。龍大的刀卻是更快,轉眼殺到。可那刀卻是側著,刀身拍到了馬永念的後背,將他擊落馬下。

  尹銘急切拍馬上前,欲趁此機會將馬永念拿下。

  可沒想到龍大一擊得手即後退,只朗聲道:「手下敗將,無需多言。再敢來犯,取你性命。」

  尹銘忙喝:「將軍!」

  可已經來不及。馬永念的騎兵呼啦啦地湧上前來,將馬永念護在了隊伍裡。尹銘張了張嘴,猶豫要不要趕緊調令兵馬衝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但卻聽得龍大道:「尹將軍!」

  尹銘眼睜睜地看著馬永念那些兵馬迅速後撤,退到了鐵盾長槍陣之後,強攻已然失去時機,只得應道:「龍將軍!」

  龍大還未說話,馬永念在那頭大聲呼喝:「你等著!終有一日,取你首級,慰我兄長在天之靈。」

  龍大聞言看著馬永念的聲音方向,已看不到他的人影。沒一會,東淩兵馬越退越遠。高高的哨崗上顯然看到他們的蹤跡,吹了兩聲短號表示敵軍退散。

  龍大喝道:「回營!」調轉馬頭領兵回去了。

  尹銘看了看四周備戰狀態的兵將,真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按捺住脾氣,安排好各兵隊,然後趕回營地,直奔龍大營帳。

  還未等他開口,龍大卻是搶先道:「昨日人多,未曾與你細談暗探之事。你這兒誰負責刺探軍敵情報,如何安排人手的,如今他們都在何處,查些什麼,你且細細與我說來。」

  尹銘愣了愣,定了定神,反問道:「將軍剛才明明有大好機會,為何放過馬永念。不殺他也行,活擒於我們也有利。將軍放走敵軍,實不妥當!」說到最後一句,已是責備口吻。

  龍大卻道:「梁大人被劫這些時日,都能從通城到十里坡慢悠悠轉上數十回合。通城那邊查不出什麼,你這頭為何也沒有消息?」

  尹銘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將軍這話是何意思!」

  「責備你失職之意。」龍大聲音不大,語氣卻是強硬。「巡察使遭敵國綁架,必會用在戰時要脅籌碼上,我在通城之時便數次去信問你,你半點進展沒有。查探需要時日,我也不好太過催促,但如今已然開戰,對方指名道姓挑釁,卻未將梁大人押於陣前。若是你,你可會有籌碼不用?」

  尹銘無語。正常的,自然該是將梁德浩綁上陣前,龍大贏一招便在梁德浩身上割一刀,如此一來,龍大自然束手縛腳,馬永念要為兄長報仇,便有大好機會。

  尹銘只得道:「他們定有別的詭計。」

  龍大喝道:「那便告訴我是何詭計!」

  尹銘說不出。

  龍大再喝:「我於陣前對敵,你在一旁動些小心思,莫以為我不知道。我勸你就此做罷,否則有何後果,自己承擔。再者說,活擒馬永念會如何,滅殺他們這些兵隊又如何,不過就是讓東淩懷揣魚死網破之念拼死一戰,於我們有何好處?你當魯大人在石靈崖殺了三千將士成效頗佳便有樣學樣嗎?我告訴你,皇上未有旨意攻佔東淩,你擅做主張,給皇上惹來各國討伐的麻煩你就是死罪,可沒什麼梁大人替你擋著!」

  尹銘辯道:「龍將軍說的什麼,我可不明白。有敵軍來犯,我們拼死護國,如此罷了。」

  「很好。那就好好拼死護國!」龍大道,「今日馬永念顏面掃地,身受重傷,東淩軍該會安分一陣子,趁著這時候,趕緊將梁大人找到。活的也好,死了也罷,總該有個下落消息。」

  尹銘想了想,道:「我這就去催催。待有了消息,便來回報將軍。」

  龍大道:「那好,給你三日時間,若是再無進展,便讓你的人待一邊去,我用我的人查。」

  尹銘忙道:「請龍將軍放心,我定不會辜負龍將軍所托。」

  龍大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尹銘出了龍大的帳子,臉沉了下來。

  帳子裡,龍大從懷裡掏出厚厚一封信,那是馬永念趁著近身時塞給他的。

  當初與馬永善下最後一盤棋,馬永善思慮良久,他最終還是沒有寫降書,但他寫了一封家書交給龍大。他說他們推測的那些事真的發生時,他必已經死了。他不能再做什麼,但他弟弟卻是可以。到時若龍大需要東淩的説明,可以將需求連同這封信一起送到他弟弟馬永念的手上。他只有一個要求──莫欺東淩小,莫讓東淩冤。

  龍大還記得馬永善哼的那首歌謠:東淩男兒有宏志,騎上駿馬奔千里。東淩男兒有鐵骨,保家護國熱血揚。馬永善告訴龍大,聯絡他弟弟時,需要說一句話,當做對應的暗語。

  「手中有刀的人,更該心懷善念。」

  這是他們馬家的祖訓,亦是他們兄弟二人名字的由來。

  梁德浩失蹤之時,龍大便知道事情確如所料,一切不可回頭。他速派人潛入東淩,聯絡馬永念。果然沒多久,收到了馬永善去世的消息。馬永念心裡會有多恨,他完全能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他也深有體會。對馬永念能在事情裡幫多大忙,龍大不敢高估。

  今日卻收到了這信。

  龍大拆開信,認真看完,明白了馬永念所言「以慰兄長在天之靈」是什麼意思,而後不禁嘆息,馬家兄弟果真都是人物。

  手中有刀的人,更該心懷善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40 PM

☆、第193章

  魯升被捕的消息,被悄悄傳回了中蘭。為防影響茂郡那頭的事態,此事仍是保密階段,只蔣松和古文達知曉了。

  於是那日清晨,天剛濛濛亮時,四夏江面上忽然飄傳許多竹筒,竹筒上有個小洞,洞上插了桿小旗,小旗上三個大字──罪己詔。

  看見這些竹筒的人莫不驚疑。「罪己詔」那是皇帝犯大過錯時,自省檢討的詔書啊,誰人如此大膽,竟敢用這方式冒國君之名,暗罵皇上糊塗犯錯嗎?!

  四夏江的兩岸,分別是南秦和大蕭。很快兩岸的官兵和百姓都撿到了竹筒。竹筒的筒口用蠟封上了,裡面有封信。拿出一看,竟像模像樣,跟真的詔書似的。

  詔書的內容讓看的人更是吃驚,尤其南秦將兵,要麼嚇得趕緊丟棄當沒見過,要麼十萬火急飛速上報,生恐耽誤半分擔上罪名。

  為何如此緊張,因為詔書揭露了一個驚天大陰謀,弑君、奪權、戰爭、嫁禍,簡直觸目驚心。若這詔書是真的,那就是南秦德昭帝親筆所述!

  詔書裡,德昭帝先是自責自己輕信輝王,令忠臣憂心,令自己遇險。又自責自己防備不足,令東淩使節團被叛將任重山殺害,自己也險些喪命。再自責自己未能提前查知輝王這數年籌畫的陰謀,令鄰國遭殃,使自己百姓受苦。一長篇話悲情懇切,道盡輝王及其黨羽的種種逆行。最後一段卻話鋒一轉,聲言自己犯下大錯,思及兵將之苦,百姓之苦,鄰國之苦,他刻骨之痛。他以此詔立誓,活著一日,定糾此錯,殺滅奸臣,復江山錦繡。要讓百姓和樂,要促天下太平。詔書的最後甚至還蓋有德昭帝的璽印。

  這罪己詔分明就是一封伐罪詔。但寫著罪己,更讓人想一探究竟罷了。

  江面上,無數的竹筒飄蕩,「罪己詔」三個字很是刺眼。南秦那頭兵士接了亟令,速將所有「詔書」撈上。但江流湍湍,帶著詔書奔向遠方,又哪裡撈得乾淨?!

  大蕭與南秦百姓聞訊皆是譁然,街頭巷尾熱議,消息更是以燎原之勢迅速燒到了兩國都城。輝王勃然大怒,傳來任重山當著朝臣眾人的面,細細問他當時情形,擺足了姿態。任重山自然也是按囑咐把戲做足,指天發誓所言句句屬實,更指稱當日正是德昭帝看出了東淩的陰謀,東淩使節才驚慌下將德昭帝殺死。如今大蕭正與東淩打仗,東淩肯定得再製造事端攪亂戰局,此事定是東淩陰謀。若是先帝還活著,怎地只寫個昭書,不露臉呢。他若活著,能在四夏江上放「詔書」,而為何不找到邊境的南秦軍隊,號令他們追隨討伐逆臣?他任重山有多大能耐,難道還能讓全南秦的兵將全聽他指使?況且德昭帝遇刺後,他速回都城稟報,揭露東淩陰謀,沒到邊境。

  任重山說著說著,憤恨難平狀:「屈辱了臣事小,但王爺於危難之時,扛起一國重擔,鞠躬盡瘁,為國為民,卻被這假詔書指稱忤逆謀反,這陰謀險惡,昭然若揭。很有可能不止東淩,還有本朝中人相助。」

  朝中重臣沒人言語,那些反對質疑輝王的人心裡明白。此時事情真假難辯,德昭帝只聞其詔未見其人,後頭會如何還未可知,此時若犯傻跳出來發難,怕是會正中輝王下懷,將他們這些政敵栽上通敵賣國之罪處置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眼神的意味只有自己明瞭。事實上,他們收到過密函,函中就說過「罪己詔」中的事,但密函也說了,暗中調查,勿打草驚蛇,勿讓輝王有機會找理由將他們處置了。不然德昭帝於朝中沒了忠心之臣,回朝無望,南秦亡矣。

  事實上,那段時日輝王確實是忙著對付他們這群人,好幾個被拿了由頭問罪削官,還有入獄的入獄,問斬的問斬。他們原也以為這會不會是輝王挑唆的陰謀,但一查探下去,德昭帝被東淩使節謀害一事確是疑點重重,甚至從河中撈起的都不是全屍。被魚蛇咬得辯不清面目,身上特徵無法分辨,只憑著破碎的衣裳和將兵的供詞言稱那是皇上。皇上身邊忠心的近侍全部身亡,死得也太乾淨。

  如此情形,眾人互通了消息,好一番商議,最後決定,無論謀反與挑唆哪個計謀是真的,他們都先讓輝王以為得逞了吧。他們沒有給那個密函回信,也不再處處抵制輝王決策。過了一段,卻又收到另一封密函,函中只有一個字:「等。」

  等什麼?如今他們明白了。

  這次朝會無終而散,兩派人各懷心思,互相不動聲色。

  紫雲樓裡,齊征在幫德昭帝封竹筒。德昭帝是以陸大娘的遠房親戚身份住下的。竹筒運進運出靠著齊征的菜貨馬車。一切的事情都儘量掩人耳目,越少人知道越好。齊征自覺撿了個好差事,非常珍惜。以各種名目暗地收來許多竹筒,保證了數量,又盡心削竹封蠟,每日半夜裡去不同的江段放飄,很是辛苦。

  德昭帝對齊征這少年很有好感,嘴甜機靈又賣力,誰會不喜歡呢。德昭帝這段日子天天寫詔書,他堅持自己親筆,希望有見過他筆跡的臣子看到時,能確認這就是他寫的,他活著。曹一涵自然也沒閒著,幫著蓋印折信,伺候前後。

  三人通力合作,又有軍方暗中相護,事情頗是順利。齊征在坊間聽到什麼,會回來與他們相報。也會幫著傳些需要外傳的消息。

  這段時日,姚昆出現了。這當然是蔣松的意思。需要有大事件吸引眾人的注意力,以避免大家太過探究德昭帝詔書的真相。姚昆這個人很管用,他身上的各種迷團吊足了坊間的胃口。他究竟有沒有殺害蒙太守?他與蒙佳月會如何?他是如何從牢裡神秘失蹤的?錢世新失蹤與他又有關嗎?

  姚昆很是低調,默默住進了衙府旁的一處小屋裡,過著清苦樸素的生活。平常鮮少出門,更沒有如大家期望地那般哭著喊著到太守府門前鬧著回家。

  許多好事之人在衙府和太守府門前轉悠,想看到些閒事八卦感人戲碼,可惜沒有。蒙佳月對姚昆現身的回應,是將「太守府」的牌子摘了,換上了「蒙府」。

  是蒙,不是姚。

  姚昆自然是聽說了這事,他沒去看,也未與任何人議起此事。他就是沉默地獨自生活,在蔣松需要他做什麼的時候,他盡心去做。後來,他找了件他能做的事,就是幫窮苦百姓寫狀紙。不識字的,不懂律法的,只要來問他,統統都能得到解答。有什麼人會比一個前太守更瞭解平南郡的狀況,更瞭解狀紙要怎麼寫,官司要怎麼告嗎?

  姚昆開始忙碌起來。小屋內人進人出,全是衣衫襤褸的窮苦人家。姚昆不收錢銀,不理會有心人的奚落嘲諷。想告狀的,看熱鬧的,常將他的門堵得嚴嚴實實。

  正明帝也知道了詔書的事,他收到了平南郡蔣松的奏摺。奏摺上說在江邊撿到詔書,抓到了逃難避禍躲到大蕭境內的德昭帝。他已將德昭帝扣押在紫雲樓,未張揚。問正明帝這事如何處置。

  正明帝大吃一驚,第一反應就是慶倖自己聽了羅鵬正的勸,未下聖旨讓梁德浩借機與南秦聯手拿下東淩。不然平白捲入南秦的權位之爭,背負陰謀侵佔東淩的名聲,遭各國唾棄討伐,這就麻煩大了。

  正明帝忙將羅鵬正找來,共議此事。羅鵬正的馬屁找到了機會使勁拍,盛讚正明帝英明,早早看穿隱患,未落入有心人的圈套裡。

  「依愛卿看,這德昭帝如何處置?」

  羅鵬正想了又想:「皇上,此時既是情勢不明,還是莫要插手南秦之事。若幫錯了人,最後坐上皇位的不是他,那豈不是我們大蕭自打嘴巴。」

  「可那詔書隨江飄流,許多人都看到了,南秦定會嚴查此事,輝王用不了多久就會猜到德昭帝在大蕭。」

  「可是皇上還不知道呢。蔣將軍自己辦的事,就讓蔣將軍自己擔當。他也不笨,未張揚這事。那皇上也可以晚一些才知道。待看清情形再做定奪。三殿下已經趕往那處,到時蔣將軍也會向他稟報。」不做回應,便掌著主動權。事情辦得好,皇上說什麼都好,事情沒辦好,就是蔣松和三皇子的錯。這些都不是壞事,羅鵬正覺得挺好。

  「那梁大人被東淩劫持之事呢?」

  「皇上,這事放著放著,如今不是有些眉目了嗎?若是東淩根本沒殺德昭帝,那南秦聯合大蕭滅東淩的藉口就是謊言,大蕭差一些被利用。梁大人被劫之事也是詭異了。」

  「你看梁大人怎麼都不順眼,自然都往壞處想。那東淩若是被冤,自然惱火,衝動之下做出傻事也有可能。」

  羅鵬正不說話了。其實他琢磨過許久,覺得被劫這事還真辦得挺聰明的。受害者的身份,說起藉口來怎麼都比較容易讓人信服的。

  §     §     §

  中蘭城裡,薛敘然翹著二郎腿躺在軟榻上,吃著安若希給他餵的蜜餞,剛被灌了一碗苦藥,需要甜的潤潤嘴。

  他道:「我打賭,錢世新肯定是逃到南秦去了。」

  安若希掏出一顆碎銀擺一旁的小几上。

  薛敘然給她白眼:「怎麼,覺得我說得不對?」

  安若希搖頭:「相公說得對,只是相公想打賭,誰人與相公賭呢,只有我了。」

  這麼乖?薛敘然很高興,爬起來去找了塊碎銀也押上,新婚夜生病到今日的威風掃地奇恥大辱暫時可以忘卻了。

  「那再賭一個。我說那梁大人未死。被劫持這招數,進可攻退可守。若是情勢好,他再出現,說是逃出虎口,形象英勇,頗是不錯。若是形勢不妙,他也可以詐死逃遁,隱姓埋名。」

  「什麼是情勢好?」安若希問。

  薛敘然沉默了,有些事還是不要讓他這傻娘子知道。「真無聊,這日子都沒什麼好做的。」他佯裝著惱的背過身去,「通城這麼遠,就不要管他們的事了。」

  安若希想了想,「那我們找個近一點的迷團來解吧。李嬤嬤說,她家表侄的豬莫名死了,說是那豬挺有靈性的,鼻子還靈,與狗一般……」安若希說著,忽然閉了嘴,她發現她家相公瞪她了。「這個沒意思嗎?沒有細作案有趣嗎?」

  當然沒有。薛敘然沒好氣。他真想說不知道安若晨有沒有他這般聰明,能想到他想的點子,怎麼也不見她派人來求助,或者給點什麼消息,當然他只是好奇,不是真希望安若晨需要求助……但他不敢提安若晨的名字,他怕安若希擔心。

  薛敘然瞪著安若希,暗自嘆氣,沒精打采地道:「挺有趣的。妳再仔細說說,那豬怎麼了?」

  §     §     §

  安若晨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將所有要說的話都練了一遍,然後她對著鏡子,整了整衣冠,出門去找茂郡太守崔浩去了。

  崔浩沒拒絕見她,安若晨進屋後客氣行禮,問道:「大人,聽說尹將軍昨日回城了,可是前線有什麼事嗎?」

  「龍將軍命他查梁大人被劫案,准他回來的。他只是問詢城裡的查案進展,今日就回營了。」崔浩道,「龍將軍沒什麼事,夫人放心。」

  「哦。」安若晨一臉失望,「他也沒給我捎封信,想來忙碌吧。」

  崔浩不言聲,龍將軍與安若晨分別時那一番噁心肉麻他可是聽到的,想來這夫人頗嬌氣,得將軍甜言蜜語哄著,打仗不來信那不是正常嗎,誰還時時捧著個婦人不成。

  安若晨又嘆氣,道:「讓大人見笑了,其實也是我這人沒什麼信心,畢竟出身低賤,配不上將軍,將軍說得話好聽,我卻老疑心他是不是哄我的。」

  崔浩更不說話了。但他其實很想說妳頗有自知之明。

  「也不知將軍會不會真的帶我去京城。別人告訴我,帶我回去,將軍會很丟臉,所以無論現在怎麼說,到時候是不會帶我走的。」安若晨問崔浩:「崔大人去過京城嗎?」

  「未曾。」崔浩其實有些不耐煩。他並不想應酬安若晨,但他卻得這麼做。安若晨,是重要人質。

  「大人也與我一般擔心吧。」

  「擔心什麼?」

  「擔心被人利用完了,再被人一腳踢開。」

  崔浩一愣,看著安若晨坦然鎮定的眼神,忽然有些明白大人為何要囑咐他小心安若晨了。

  「大人怎麼忽然有些警惕的模樣?」安若晨問。

  崔浩對安若晨的裝模做樣厭惡,冷道:「夫人這算離間計?」

  安若晨笑起來:「離間計是什麼?我能給大人什麼好處離計大人。我大概會用反間計。」

  崔浩頓時僵住,這般若無其事的把計策說出來,是哪一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0:41 PM

☆、第194章

  安若晨又笑了:「我與大人玩笑呢。離間與反間是什麼,我可是不明白。只是如今情勢不妙,將軍帶我來此,是讓我做人質的,這個我懂。」

  崔浩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應,很想就此中斷談話,請她離開,又卻想聽聽她到底要說些什麼。

  「我給自己留了後路。我勸大人也要如此。」安若晨道。「無論大人以為我有什麼意圖,都沒關係。大人不必緊張,我一個弱女子,孤身在這城裡,身邊是有些兵士護衛,但這些人手,與大人滿城的官兵相比,無疑螳臂擋車。我可沒這般傻。大人也莫犯傻。」

  「夫人多慮了。將軍前線打仗,夫人在此城安居。我身擔太守之職,自然會顧全夫人的安危,哪有什麼人質不人質的。夫人來去自由,未被囚禁,無人謀害,夫人莫往歪處想,好好過日子,等將軍回來便是。」

  「大人這般說,我倒是不好接話了。原想著你我處境相似,可以互相通個氣。我與大人無甚交情,要說有心相助大人,大人定然不信,我也確是沒那心腸。但現如今這境況,萬一將軍出了什麼事,我一弱女子,也得找些靠山友人,以後才好過日子。」

  崔浩冷笑道:「若是夫人說把我當成照應夫人的後路,我也是不信的。」

  安若晨回他一笑:「大人又怎知,我不會是照應大人的後路呢?」她頓了頓,道:「你我皆是棋子,誰也不比誰高明。你莫小瞧我只是商賈之女身份低微,我先前既是拿得下將軍,之後也會有辦法。所謂母憑子貴,大人定是懂的。」

  崔浩一愣,驚道:「夫人有身孕了?」難怪她說什麼有後路,就算龍將軍死於沙場,她挺著大肚子到京城,龍家也定會將她好好供著。

  安若晨笑了笑,不接這話,卻是道:「我一弱女子,幫不了大人什麼,說好聽些,算是提個醒,說得不好聽,就當是我婦道人家,囉哩叭嗦嘮叨些擔憂。畢竟,我所知道的各位大人,但凡捲進這事裡的,都沒什麼好下場。」

  崔浩仔細觀察著安若晨的表情,他在思索。若安若晨有了身孕,那有她在手裡,對付龍大將易如反掌,但她方才明明說了知道自己是人質,為何還要透露這般重要的訊息。是陷阱?還是她示弱?

  若她有了身孕,確是會對自己的處境顧慮重重,畢竟這大局裡,她無力改變什麼,可若是能保住孩子,就是保住了她將來的好日子。

  「大人。」安若晨似看穿他心思,道:「我說大人處境與我一般,大人定是能明白。對付誰都不重要,你我只是小卒,自保才是頭等大事。」

  「夫人就是來提醒我,我只是個小卒?」

  「大人不必不服氣。太守之位聽上去頗威風,但在梁大人他們這些一品大官眼裡,不是小卒是什麼?何況崔大人原先只是主薄,史太守失職犯錯,闖下大禍,總得有人取而代之。崔太守定是盡忠職守,平常清政愛民,又對茂郡事務清清楚楚,是最好的頂上太守之位的人選。我猜,在謀劃如何禍害史太守將他趕下太守之位時,梁大人那邊就是這般與你說的吧。」

  崔浩的臉色頓時變了,斥道:「一派胡言。」

  「方才崔太守還挺冷靜的,與我有說有笑,怎麼說起謀害史太守,崔太守就生起氣來。不必著惱,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是人質,是將軍安放在這兒讓大人們安心的籌碼,我對大人毫無威脅,大人且聽我嘮叨幾句便好。我為何敢說史太守是被人謀害,因為這些事,平南就發生了。」

  崔浩抿緊嘴,他自然知道平南發生了什麼。

  「大人可認得平南的江主薄嗎?他的運氣沒有大人好。他被殺了。錢世新大人頂上了太守之位,不過聽說他的罪行被揭穿了,入了大牢。錢大人與大人有些像,都是名聲很好百姓愛戴的好官,一開始確是沒人會想得到,原來前頭那些刺殺、嫁禍,所有的紛亂,都是這樣的正人君子模樣的人幹的。兩個相鄰的郡,連著兩個帶著陰謀的國,太守都犯了大錯,代太守都是梁大人選出來的好官。你瞧,一模一樣。」

  安若晨越說,崔浩的臉色越難看,他道:「我是曾聽說夫人能說會道,今日算是見識了。只是夫人若想僅憑言語就栽贓陷害,怕是不能夠的。」

  「瞧大人說的,栽贓陷害那是大人們幹的事兒,殺人滅口也是習以為常。但凡小卒,都逃不掉這般的命運,平南死了多少人,大人清楚嗎?我想大人該是顧不上打聽平南,茂郡為了這事死的人恐怕也不少。大人,我是好心來提醒大人,想想近來情勢有何變化沒有?是否以為一切順利?想想平南的錢世新大人,出了事,都是他擔著呢。魯升大人可是堂堂正正,半點錯處沒有的。對了,魯升大人最近有給你消息嗎?我聽說,出了大事呢。」

  崔浩在猶豫要不要接她這話,他總覺得是個圈套。

  「這等大事,魯大人未通知大人,也該知會梁大人一聲。也許,他們有自己的路子聯絡,不需要大人了。」

  「我與夫人沒甚好說的,夫人請回吧。」果然是離間計,崔浩決定還是少聽為好。

  「好呀。」結果安若晨居然很爽快就答應了,這讓崔浩一愣。

  安若晨站起身來,又道:「待大人聽到那消息後,就知道我絕無虛言。到時大人若覺得你我處境相當,需要互相扶助些的,便來找我吧。還有,大人再好好想想,梁大人被劫持後,梁大人的好處,以及大人自己的壞處。我告辭了。」安若晨施了個禮,慢悠悠地走了。

  崔浩瞪著她的背影,心中滿是疑慮。他想了又想,不敢多想,終是將安若晨的話撇到一邊。但這晚他一晚沒睡安穩,第二天召來盯梢安若晨行蹤的屬下,問他安若晨這幾日都做了什麼。那屬下說沒什麼特別的,將軍夫人不怎麼出門,也沒見什麼外人。

  崔浩想了想,又喚來安若晨身邊的丫頭問,丫頭答夫人這些日子睡得多吃得多,精神很好,沒見哪兒不舒服的。

  尹銘要回十里坡了,來與崔浩打了招呼。崔浩問他除了龍大那頭擺威風施壓之外,還有什麼事沒有。尹銘心情不佳,粗魯地回了句沒了,有事自然會囑咐,扭頭走了。

  「囑咐」二字讓崔浩心裡頗有些不舒服,這讓他想起安若晨說的「小卒」。確實,太守之位對他來說是天上掉的餡餅,但對京城來的官將而言,卻未必看得起。

  不能多想。崔浩提醒自己,不能中了那婦人的離間計。

  但很快,崔浩聽到了一個驚天消息。震驚之餘,他去找了安若晨。

  「南秦帝活著!」

  「嗯,我也聽說了。聽說是寫了許多詔書隨江飄流,想必過不了多久,皇上也會知道,東淩也會知道,天下人都會知道了。」

  「他在平南郡!」崔浩覺得這事無論如何都與龍大有關,安若晨定然知情。

  安若晨問他:「大人是覺得南秦皇帝未逃到茂郡來丟了面子嗎?大人該慶倖才是,大人沒招來這燙手山芋。大人既是來找我了,想必梁大人的好處和大人的壞處大人都想好了。」

  「妳這是在挑唆離間!」

  安若晨再問他:「我離間大人,大人有何壞處沒有?」

  崔浩啞口無言。

  「大人該慶倖才是,你還有值得離間的價值。」

  崔浩深吸一口氣:「妳就不怕我對付妳?!」

  安若晨失笑:「瞧大人說得,好似沒在對付我似的。」

  崔浩被噎得。

  安若晨道:「大人,我們長話短說,莫繞彎子。大人來見我,自然是深思熟慮的。梁大人被劫後,事情有幾點。一是東淩與大蕭火速結仇,魯大人有藉口殺東淩三千將兵,兩國開戰。我家將軍不得不赴前線,帶領那些他根本不熟悉的兵士與滿腔怨恨分外驍勇的東淩兵將廝殺。這種情況,出個什麼意外都有正當理由。二是梁大人失蹤期間,若茂郡出了任何問題,都是崔大人擔責。梁大人既是受害,又不在此處,那發生的所有不好的事,自然都得推到大人身上。」

  崔浩抿緊嘴,事情確是如此。所以他必須確保茂郡平平安安,什麼糟糕的事都不要發生。必須確保前線的計畫順利,尹銘需要的説明,他需得全力以赴。

  安若晨繼續說:「第三,若是前線謀害將軍的事順利,除掉了將軍,尹將軍就會順利救出梁大人,然後梁大人集結所有兵力,拿下東淩。你立下大功,太守之位穩穩當當,梁大人保你可獲皇上親封,再不是暫時代任而已。」

  崔浩心跳得厲害,是龍將軍安排好一切讓她這般說的,一定是。她一個商賈之女,哪會有這般見識。

  「但是還有第四點。」安若晨看著崔浩的眼睛,「若是事情不順利,尹將軍的預謀被識破,我家將軍將他拿下,他會告發的人,崔大人覺得會是誰?是梁大人,還是崔大人你呢?」

  「我不過是一個小小主薄,危難之時,代任太守,又如何指使得動京城來的大將軍。」

  「小小主薄為奪太守之位,與細作串通,謀害使節,嫁禍史太守和龍將軍,蒙蔽了京城來的巡察使和將官,騙取信任,欲借他們的手剷除史太守與將軍。東窗事發後自知難逃一死,索性自盡……啊,若是沒自盡,大概也會在逃亡路上不小心摔死了或是被官兵殺死了。」

  崔浩目瞪口呆。

  「大人你瞧,編個罪名不難的。不論是套在平南郡錢大人身上還是你身上,都很好用。事情只要稍有差池,便是替死鬼派上用場的時候。」安若晨看著他,繼續道:「這是梁大人與尹將軍能夠詭辯的情況下可能發生的事,當然也有罪證確鑿辯無可辯的可能,那就不用說了,大人的把柄想必一大堆。」

  崔浩強笑道:「夫人當真什麼都敢瞎編,不知平南是什麼水土,養出夫人這般人物。」

  「大人,對我來說,誰當太守,誰做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將軍。他才是能帶我離開邊城,到京城過好日子的人。我想要的只是這些。對大人來說,東淩如何,南秦如何,梁大人如何,龍將軍如何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大蕭的皇上。東淩陰謀,南秦求和,梁大人被劫的消息奏摺傳了多久了,快馬加急不眠不休遞送,為何還沒有皇上的旨意下來?崔大人,你認真想想,攻打東淩,真的是皇上要的嗎?南秦皇帝根本未死,東淩陰謀之說不攻自破,你該慶倖皇上沒按你的奏摺所報下旨,不然你就是欺君犯上,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崔浩笑不出來了。

  「崔大人,如今你說,我們的處境是不是一樣?我對將軍,可不是有十足把握的。他面上說得好聽,待我百依百順,但遇危險狀況,為了穩住大人們,將我留為人質藉以迷惑耳目,半點沒心軟,絲毫不為我的安危著想。大人你說,是也不是?若不使出點手段,可不能確保他真的對我一心一意。我想跟將軍回京城,我想當二品夫人,享榮華富貴。我不能死了。大人想做太守嗎?大人以為,那些京城來的大人們拉攏你相助的時候,說的甜言蜜語就能全信?大人,我們都是小卒,不能白白讓別人糟蹋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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