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銅穗 -【後福】《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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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2:46 PM

045 逾矩?

    沈宓挑眉看了眼那碗一兩銀子三十斤買來的衙門特供,再深深地看向顧至誠。他又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他懷裡揣著心事?難不成,他也是為著盧錠那事而來?

    「不知道顧世兄找我有什麼事?」他笑問。

    顧至誠忍著皺眉頭的衝動咽了兩口那粗茶,儘量輕鬆地道:「盧世兄揣著整十萬兩銀子去廣西,這這麼大筆錢,可真是讓人咂舌得很。也不知道盧世兄身邊帶的人手夠不夠?」如果盧錠身邊帶的心腹能手足夠多,那也不一定就會讓人得了逞去。

    沈宓的眼神越深沉了。他盯著他看了片刻,微傾了身子道:「莫非顧世兄有興趣?」

    顧至誠頓時訥然,兩手搖得如西洋鐘擺:「不不不!我就是隨便問問!」開玩笑,那可是朝廷的賑災銀!對它有興趣,他又不是嫌命長了!

    沈宓直起腰來,默了片刻,說道:「此次任務很重,但時間很長,所以皇上委派了戶部四名吏員隨行。相信有他們同心協力,廣西這樁差事一定能辦妥辦好的。」

    他話說得很慢,先前的喜色這時候已經淡去了點兒。

    現如今顧至誠為著盧錠這事而來已顯而易見,但他仍不明白,這跟他顧至誠又有什麼關係?

    一心只站在盧錠立場考慮的沈宓自然猜不到,顧至誠乃是被預知了未來之事的沈雁撩撥得亂了一顆心,如今他滿腦子裡都是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兩府交往的前景,以及還有一些不可獲知的意外,他的心目中,家族的未來只有最重要沒有更重要。

    顧至誠聽到只有四名吏員隨行。心底頓時道了句壞事!

    只派四個人,還是吏員,這能頂什麼用?有時候才能雖然難得,關鍵時候還是得有能鎮得住場的身份不是?

    「我聽說廣西那邊地勢偏僻,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子硯兄還該勸著盧世兄三思才好。」

    斟酌了良久,他這麼說道。

    沈宓笑了下。

    如果早收到消息。他說不定倒是會勸勸。可是如今皇上已經下了旨,他再去勸他有什麼用?更何況,他其實是希望他能夠順利辦成此事的。作為知己。不就是應該為對方的成就而高興麼?

    「顧世兄此言甚是,只是這是皇上旨意,不是你我左右得了的了。」他說道。

    顧至誠有些洩氣。

    其實他也知道勸說也是無用,盧錠這邊會不會放手且不好說。就是他同意放手,皇帝那邊又怎麼辦?

    半個時辰後他無精打采地出了禮部。

    顧至誠剛回到榮國公府沈雁就得到了消息。她派出去的人雖然不至於清楚他跟沈宓談些什麼,但起碼他去了禮部公事房,並指名去找沈宓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顧至誠越是不在狀態,越是說明她下的藥很准。

    本來她並不確定他最終會不會管盧錠這件事。但能肯定的是,朝中旨意下來後他十有八九會去尋沈宓,一旦沈宓對盧錠的維護之心表露得十分明顯。那麼一心想要與沈家長相發展的他絕不會對這件事不聞不問。

    於是她昨兒晚上才會去墨菊軒找沈宓,當她那般鄭重地跟他說及對盧錠應有的態度時。沈宓今兒當著顧至誠的面,又怎麼會在提到摯友時流露出半絲隨意來?再說沈宓並非淺薄之輩,在顧至誠突然去尋他問及盧錠的事時,他必然會應對得滴水不漏。

    顧至誠只要看到他那付神態,就會明白她當日所推測的並非無根無據。

    現在走到這一步了,接下來又會怎麼樣呢?

    她猜測顧至誠這兩日應該還會來找她。

    不過就算萬一他不來找她,她上顧家去找他也是一樣的。

    她把胭脂喚進來:「繼續盯著顧家,尤其是顧世子。」

    胭脂雖不明白顧世子哪裡得罪了她,值得她這麼樣盯著人家不放,但還是本份地點了頭,依言下去行事。

    沈雁這裡攤開書卷正要練字,青黛卻掀了簾子走進來,原來是秋禧來了。

    「二姑娘,太太請您過曜日堂說話呢。」

    沈夫人找她?經文都已經送過去了,她還有什麼事找她?沈雁看向簾子下的青黛,青黛搖搖頭表示不知。她想了想,站起來走到門檻邊,順手除手上一條赤金絲的鏈子塞到秋禧手裡,笑道:「不知道太太喚我何事?」

    秋禧猶豫了下,把金鏈子推了回來,也是一笑:「奴婢也不知何事,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沈雁眼內倏地一冷。她本來也沒打算秋禧會跟她透底,不過刺探刺探她的反應罷了。如今看來,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她把鏈子重又套在腕上,說道:「走吧。」

    等秋禧走了先,她立即趴在青黛耳邊吩咐起來。

    小片刻的時間到了曜日堂,沈夫人端座在矮榻上,身姿十年如一日地優美。

    而沈弋與沈瓔居然也在,沈弋拿團扇半掩著臉,一雙美眸透著擔憂看過來。沈瓔仍是嬌嬌弱弱的樣子,眼望著地下,見到沈雁進來略起了起身。

    沈雁向沈夫人行禮,沈夫人倒也開門見山,說道:「聽說昨日顧世子進府找你,私下說了很久的話?」

    顧至誠進熙月堂並不是什麼秘密,因為用不著遮遮掩掩,沈雁估摸著昨兒顧至誠進府時沈夫人就知道了,這事她要是不妥,立馬會派人傳她,可是直到過了一日一夜她才找她問起這事,不免就有些讓人心生疑惑了。

    沈雁抬眼看了下沈夫人,只見她面目端凝,雖不顯溫和,卻也並不十分惱怒,於是就答道:「回太太的話,昨兒顧世子的確是進府來了,並向我打聽父親外出垂釣之事。我因為敬著世子爺是咱們府上的貴客,於是就陪著聊了幾句。」

    沈夫人皺起眉來,「顧世子雖是貴客,卻也是外男。你難道不知道面見外男,需得有長輩陪同在場?」

    沈雁望著她,面色也不由沉凝起來。

    顧至誠的確是外男這沒錯,可兩人之間不但差著輩份,她還是個女童,沈夫人這麼樣,是不是太煞有介事了點?

    「太太也莫責怪二姐姐了,想來姐姐回京不久,這些規矩未曾適應也是有的。還請太太給次機會給二姐姐,下次她定然不會再犯了。」

    這時候,沈瓔忽然站起來,弱弱地面向沈夫人說道。

    沈弋飛快地往沈瓔投去一眼。

    沈雁聞言皺起眉來。

    她不是三歲孩子了,沈瓔看上去是在替她求情,實際上卻在給她定罪,這種陰招子她倒是玩得得心應手。眼下沈夫人並沒說怎麼罰她,她倒是先替她求起情來了!這不是逼著沈夫人給她立規矩嗎?

    果然,沈夫人聽得這話不但沒有消火,反倒是倏地變了臉色:「回京也有兩個月了,連這些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莫非金陵那邊的人家就全無規矩不成?連姑娘家的名聲都不要了!你當你丟的是你一個人的臉呢,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沈家的臉面都會被你給帶契壞?!」

    沈雁默默地深吸了口氣,挺直胸站在地下,回道:「回太太的話,金陵的規矩大著呢,不說別的,就說華府,莫說庶出的姑娘沒有堂前插嘴的份,就是嫡出的姑娘在太太訓話時,也不會亂吭一聲的。若是犯了,輕責罰跪一日,重則掌嘴十下,要論規矩,京師可差遠了。」

    眾人萬沒料到她竟然底氣這般硬,沈弋愣住了,沈瓔兩頰刷地變的通紅。

    沈雁氣定神閑看過去,那目光裡的銳意半點折扣也不曾打。

    從來沒有人教過她要隱忍,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憋屈地過日子,如果以她的出身以她重生的身份還要做小伏低的過日子,那天下間那麼多身份不如她的女子該怎麼過活?

    她身為長姐,斷沒有反被個小丫頭拿捏住了的理兒!

    沈夫人聽完這番話,瞬間也意識到她指的是什麼,遂往沈瓔瞪去一眼。

    這家裡頭個個都不是安生的,沈瓔才多大,竟敢幾次三番在她眼皮底下耍花招?而且關鍵是沈雁反擊得很在點子上,的確在曜日堂裡,哪有她一個庶女插嘴參言的份?

    她沉下臉來,緩緩道:「這麼說來,果然是咱們家的規矩太輕了,——把瓔姐兒帶到屋裡去,跪上三個時辰。」

    跪上三個時辰下來,都將近掌燈時分了,沈瓔瘦削的肩膀抖了抖,眼淚一滾跪下來,「太太!瓔姐兒錯了,瓔姐兒不該插嘴!求太太恕罪!」轉而又跪到沈雁面前,捉住她袖子:「二姐姐你饒了我吧?我真的是想替姐姐求情的!」

    沈雁可真想一把撕開她這張美人皮,看看裡頭住著個什麼妖精。

    她看著她,無動於衷。

    沈瓔被帶進隔壁屋去了。

    沈夫人瞪著沈雁:「你也給我跪著去!」

    「母親且慢!」

    沈雁正要說話,門外就傳來了沈宓的聲音。

    原來自打顧至誠走後,他也沒什麼心思在公事上,正想去哪裡走走捋捋思緒,青黛就派小廝宋且過來了,聽說沈雁又被沈夫人叫了過去,便就索性回了府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2:51 P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17-10-22 03:34 PM 編輯

046 子嗣

    沈雁讓青黛去送訊本就是讓沈宓搭救她的,不過她的本意只是想讓沈宓找個由子把她從曜日堂調出去即可,沒想到他親自回來,不由高興地迎了上去:「父親。」

    沈宓微笑撫了撫她頭頂,父女倆這般親昵,引得沈弋從旁也微紅了眼眶。

    沈夫人見狀再次沉下臉來。

    「怎麼,我如今連立立她規矩也不成了?!」

    沈宓上前來,彎腰作拱道:「母親且聽兒子細說,昨兒顧世子確是來找過雁兒,不過是問了雁兒幾句話就走,何況當時也是知會過我與她母親的,這並算不得有違禮數。」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如今沈家與顧家已然通交,顧世子也算是府裡孩子們的長輩,兒子覺得,其實也不必過於拘著她們了。」

    沈宓這個當父親的都親自出面說話了,沈夫人還有什麼理由好糾纏?當下哼了聲,無話可說。

    沈弋從旁瞅了半日,遂從桌上遞了水給她,柔聲道:「二叔打這大太陽底下回來,想必也又累又渴了,太太望‘孫’成鳳的心意是真,這兒子也不可能不疼著,還是請二叔坐下說話吧?不然累壞了二叔,太太回頭又要心疼得睡不好了。」

    沈夫人瞟她一眼,一臉的不豫立時煙消雲散了,她哼笑道:「就你這丫頭是我心肝肉兒,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說完斂了笑意,與沈雁道:「你下去吧!老二留下。」

    沈宓使了個眼色給沈雁,看著她出了大門,便在堂上左首坐下來。

    沈夫人跟沈弋道:「你也下去吧。」

    屋裡只剩了母子二人,沈夫人的臉色就真實得多了。

    沈宓親自替她沏了茶。然後舉杯喝起來。

    沈夫人望著他,說道:「雁丫頭也九歲了,華氏如何還是沒動靜?」

    沈宓背脊微微一僵,換了副笑臉道:「是兒子想等雁姐兒再大一點……」

    「再大一點兒,等她出閣你當外祖父的時候再考慮麼?」沈夫人踩著他的話尾冷冷地道,手上杯盞重重地擱上桌:「我看,不是你想等。是她生不出來吧?」

    「母親!」

    沈宓站起來。皺著眉低下頭去。

    沈夫人深呼吸了口氣,拖長音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當年我已經讓了你們一步。不管怎麼樣,我再給你一年時間,一年還懷不上,我就得按規矩來了。」說完她瞟了他一眼。露出絲冷意來:「自家姑奶奶生不出兒子來,我諒他華府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沈宓眉頭越發緊了:「母親!」

    「下去吧。」

    沈雁在華氏屋裡等著沈宓回來。打算打探打探今日顧至誠與他的談話,見他回來時臉色並不如先前明朗,也不知道沈夫人與他說了什麼,但是也不便再問了。遂就回了房。

    這裡華氏見著丈夫默默無語,倒是有所領會,伴著他在廳堂坐了半日。說道:「太太是不是逼你了?」

    沈宓伸手將她攬過來,下巴抵住她額尖。說道:「沒事。」

    華氏默然無語,閉眼倚在他胸膛上。

    沈雁雖然不知父母此時的淒苦,但是從沈宓從曜日堂出來後的臉色也可推測出來,多半與華氏有關。而沈夫人針對華氏的無非是出身與未誕兒子這兩項,而出身這項她頂多是心裡硌應,獨獨生兒子這層,是很可以拿來作作文章的。

    但這個事她眼下也沒辦法,沈宓與華氏這般恩愛都懷不上,的確讓人頭疼。

    而在她設法改變既往命運的路途上,這卻是怎麼也繞不過去的一點。

    在沈家未來很多年都不可能分家的前提下,華氏必須生兒子,才能真正改變命運。可是明明能生,這些年卻為什麼又總是懷不上呢?

    沒等她想出個眉目,晚飯後沈弋便過來了,說道:「瓔姐兒在太太屋裡跪了大半日,剛才出來的時候站都站不住了,嬤嬤背了回房之後聽說又發起了高熱,咱們也瞧瞧去。」說完她又歎道:「也都怪我,明知道她身子弱,當時也沒勸勸太太。」

    沈瓔自上回在二房事敗之後,便讓沈宣送到陳氏屋裡立了幾日規矩。這些沈夫人也知道了,便就交代沈弋讓她平日裡帶著點兒沈瓔,終歸都是沈家的小姐,沈瓔在外若有什麼不好的名聲,終究也是對沈家別的姑娘不利。

    沈弋素來溫順乖巧,自然奉若聖旨。這會子說要去看沈瓔,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沈雁看著她沒說話。

    沈弋有這副軟心腸,她可沒有。她既不會因此幸災樂禍,也不會對沈瓔心存愧疚。如今她雖然並不知道究竟是誰挑撥的沈夫人,但沈瓔並沒盼著她好這是肯定的。既然她不盼著她好,她又何苦去裝這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她在涼簟上坐下,喚來福娘:「前兒我看箱籠上還有兩盒供品茶葉,你拿著跟大姑娘去秋桐院。」

    沈弋愣道:「你就讓丫鬟去?」

    「有何不可?」沈雁挑起唇角:「你都不知道,我今兒突然被太太問罪,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來,這會子也渾身上下不舒服——哎喲,我這心窩子!」說罷她皺眉撫著心口歪到迎枕上,氣喘噓噓地道:「廖大夫從四房出來,煩請姐姐也讓他上我這兒來一趟罷。」

    沈弋真是無語凝噎,橫眼睨著她,拿起桌上一把團扇朝她丟過去,掉頭出門去了。

    沈雁回頭扮了個鬼臉撿起扇子,使眼色讓福娘跟上去,趿鞋下了地來。

    她倒也不是完全連這點基本的關懷都沒有,只是以沈瓔那樣的性子,今兒這頓跪是因著她而起,她必然是記在心上了。這會兒她若是這麼樣去了,就算不是幸災樂禍,在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的沈瓔看來,不也成了居心叵測了嗎?

    所以這個好她還是不能做。

    沈弋帶著福娘到了四房,先往陳氏去問了安,再往秋桐院去。

    原本按府裡的規矩,即使是庶出的子女也是要養在嫡母名下的,但是沈瓔出生之後,陳氏明確地表示不願意撫養,沈夫人因為邱玉湘那事兒暗地裡又負著氣,不會搭理這茬,於是倒成全了伍姨娘,兩個孩子一個七歲一個五歲,都由她親自養到了如今。

    沈瓔住在秋桐院後院,才進了院子便聽屋裡有細碎的咳嗽傳來,又有濃濃的藥味飄散在空中。門下侍侯湯藥的丫鬟柳鶯見著二人,連忙放了手上的藥碗迎上來,行禮道:「大姑娘來了。」迎著她們進了屋。

    沈瓔領了三個時辰的罰,直到太陽西斜才讓人扶著從曜日堂出來。

    一下晌水米未進,又跪了這麼長時間,到了房裡便倒在榻上起不來了。伍姨娘流著淚幫她擦汗喂她用了些米粥,哪知道到了夜裡,竟然發起了熱,便連忙喚來了廖仲靈給她開方子。

    沈弋進門的時候廖仲靈正在屏風那頭背起醫箱要離開,想起先前沈雁歪在床上那沒皮沒臉的憊懶樣,沈弋頓了頓,到底還是隔著屏風喚住他,說道:「二姑娘今日也受了番驚嚇,正說讓我捎話請廖大人過去瞧瞧。廖大夫再往二房走一趟吧。」

    廖仲靈垂頭稱是。

    這裡伍姨娘連忙跟沈弋行半禮。

    沈弋走到床邊,拉起歪在床頭的沈瓔的手溫聲道:「怎樣了?」

    沈瓔掙扎著坐起來,沈弋伸手將她按下,替她將臉上汗濕的頭髮撥開些,又喂她喝了兩口水。然後坐直身看向伍姨娘,正色道:「按說姨娘是長輩,有些話不該我說。但我身為長姐,太太日前又叮囑我要仔細看著瓔姐兒,如今她這副模樣,我卻是要說說姨娘的了。」

    伍姨娘連忙道:「大姑娘只管說。」

    沈弋沉凝道:「府裡的規矩,庶出的兒子都得放到正室奶奶名下教養,如今四奶奶體恤姨娘讓你們骨肉團聚,這是不可多得的恩德。姨娘正該好生教養瓔姐兒與葵哥兒往正道上走,以報答四爺與四奶奶才是,如何又教會唆使瓔姐兒在外屢屢耍起心眼兒來?

    「你可知這樣正是害了他們?今日瓔姐兒當著咱們自家人亂插嘴,來日若當著外人也這麼亂來又如何是好?太太罰她並非針對她,而是為了讓她長記性。瓔姐兒葵哥兒都是姨娘的親骨肉,也是我的親弟妹,我們大家都該為著她們好才是。」

    伍姨娘一張臉忽青忽紅,站在面前竟是抬不起頭來了。

    「姑娘教誨得是,是賤妾失職,多謝姑娘提點!以至今日衝撞了二姑娘,是賤妾的不是。」

    沈弋見她這般,勻了口氣,倒是也不再往下說了。掃視了這屋裡四處一圈,遂喚了丫鬟上前,將帶來的紙包放到桌上,說道:「這裡是些散瘀膏,姨娘每日裡依時依刻給瓔姐兒塗抹在膝上,自可很快復原。」

    伍姨娘彎腰稱謝。

    沈弋又招了福娘過來,看了眼她手上兩罐茶葉,也拿過來道:「這是二姑娘的心意,她本是要親自過來的,但是她身子也是不爽,便就只好改日再來了。」

    沈瓔瞄了眼那茶葉,又默默垂下眼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2:54 PM

047 庶女

    伍姨娘忙道:「二姑娘真是有心了。」

    沈弋微笑了下,站起來:「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

    伍姨娘連忙走到門檻打簾子,送了她們到院門口。回頭見沈瓔坐在床頭對著那兩罐茶葉發怔,不免走過來摸她額頭。

    沈瓔輕輕將頭一扭,伍姨娘的手便落了空。

    「怎麼了?」伍姨娘柔聲道。

    沈瓔抿唇望了地下半日,才抬起頭來,「把它們扔出去!我不要。」

    伍姨娘怔在那裡:「這是二姑娘送的,你怎能這麼不知分寸?」

    「什麼是分寸?」沈瓔撐著床板坐起來,「她若有分寸,就不會狠心看著我被太太罰,連一句話也不替我求情了!大姐姐倒還知道我是她妹妹,在沈雁心裡,她有當過我是她妹妹嗎?我會生病還不是她害的!如今她假惺惺送兩罐破茶葉來,當我是叫花子麼?!」

    「你住嘴!」

    伍姨娘搶步走上來,抬手捂住她嘴巴,「你是還嫌沒罰夠麼?這要是讓你父親聽見,你又得挨斥了!」

    不管怎麼說,如果不是沈瓔挑事,沈雁又怎麼會反將一軍讓沈夫人來立她的規矩?沈瓔的心情她當然理解,可這種話是不能讓沈宣聽見的,沈宣沒那麼糊塗。

    沈瓔哭著把伍姨娘的手甩開,伸手又將脖子上那只金項圈丟在地上:「這個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

    伍姨娘直起身來,「這又是為什麼?當初又是你說要它的。」

    「當初是當初。我如今不要它了成麼?」沈瓔負氣流淚,「她明知道我戴著這個,還不把它取下來,成天戴著周圍亂晃,她們二房又不是沒錢,又不是只這一隻項圈兒,有她這麼瞧不起人的麼?還不就是因為我是庶出的!她就是故意欺負我!」

    伍姨娘眉頭蹙了蹙:「誰教你的這些話?」

    「這又哪裡用得著人教?我又不是傻子,自己看不出來麼?」她伏在膝蓋上嗚嗚地哭著,「要是我是嫡出的,她敢這麼對我麼?你看她對大姐姐,敢這樣麼?她就是瞧不起我,看我是姨娘生的,所以才敢時刻針對我,跟我過不去!」

    伍姨娘望著她,竟然說不上話來。

    姨娘姨娘,她難道不知道這兩個字就是她心頭永遠的一根刺嗎?

    「她們都瞧不起我,顧家也是。顧家送的那鏈子我不想要,那日在曜日堂,顧夫人說我們府裡姑娘一個賽過一個,也不打量打量我還在旁邊坐著。我哪裡就不比不上二姐姐了?

    「那日在天香閣,顧夫人給大姐姐的是對羊脂玉鐲子,給二姐姐的是個八寶金鎖,只有我,才得了她們家一根西洋金鏈子,加起來還不到三錢重。誰還缺這三錢東西不成?我箱子裡也有成堆的頭面,我戴這項圈就是要讓大家知道,我也有項圈,為什麼她不送金鎖給我,只送給二姐姐!」

    沈瓔越說眼眶越紅,伍姨娘一聲聲地聽著庶女二字,一顆心卻似被刀紮了似的疼起來。

    那哭聲聲聲震耳欲聾,她忍耐著,提裙坐上炕沿,艱難地道:「別想那麼多,你就算是個庶出,也是堂堂沈家的三姑娘。將來許個三四品官家的嫡次子做少奶奶也是綽綽有餘。何況你父親只你這麼一個女兒,未出閣的時候風光算什麼,將來嫁的好那才叫真的風光。」

    沈弋方才斥責她的話還聲聲在耳。

    連她都要接受被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的斥責,沈瓔又有什麼聽不得的?

    她心裡也後悔,她是低估了自己女兒心裡的不平,如果她早發現,上次讓她去二房請沈宣時,她就該細細叮囑她,好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如此後來也不至於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沈雁雖然在府時日未長,但憑她在曜日堂以及跟陳氏交手那兩回便可窺其一線深淺,那不是個簡單腳色。

    如果她早有提防,讓她莫去與沈雁交手,便也不會使得她如今時刻對沈雁耿耿於懷,這正如沈弋所說,對沈瓔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當然,沈瓔這虧也不能白吃,將來她總會有機會幫沈瓔掰回來的。

    二房在沈府處境這麼尷尬,不一定沒有求得著她們母女的時候。所以眼下就是沈瓔吃了虧,她目前也犯不著為這些事置氣,而是得先顧全大局。

    「說的倒容易。」

    沈瓔聽她說完,眼淚盈盈地抬了頭,但是卻也沒再往下說了,只是盯著地板抹眼淚。

    伍姨娘看著她,歎氣撫了撫她頭髮。

    沈瓔的委屈何嘗不是她的委屈?她這輩子是沒指望爬上當家主母的位子了,可沈瓔卻不能沒有個好前程。雖然她年紀尚小,可是以她庶女的身份,再過五年十年,又會有什麼改變呢?只要她還是秋桐院的庶女,她就永遠也比不上沈弋和沈雁。

    「先讓七巧打水來洗臉罷,你父親也快回來了,別讓他回來見著你這模樣。」她說道。

    她如今該做的不是教她如何去報復沈雁,而是該如何延續沈宣對她的寵愛下去。

    只要有丈夫的寵愛在,她就不會垮,可如果她們連沈宣這份依靠也失去,連他也失去,那她就沒有半點為兒女爭取的機會了。否則今日來斥責的是府裡的大姑娘,將來只怕連府裡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給她臉色。

    「姨娘就知道父親!」沈瓔聽到這個,忽然又哭起來,「也不想想,我就是梳洗得再乾淨,父親要厭棄我還是一樣厭棄我。上次在二房,我不就是因為撒了個小謊,他就好幾天對我沒有好臉色!二姐姐比我乖張多了,二伯就從來不這樣對她!」

    又是二姐姐。

    伍姨娘見她橫豎油鹽不進,她吐了口氣,站起來:「你別一口一個二姐姐的,也別跟她比,再比你也比不過她!要想把她比下去,你先把自己的腰在四房裡直起來了再說!」

    「憑什麼我不能跟她比?」

    沈瓔咬著唇,眼淚一顆顆順著臉頰落下來,「我比她溫順體貼,比她聰明懂事,我什麼時候給父親惹過麻煩,什麼時候引得太太不高興過?你看她那天竟然出那樣不要臉的主意來戳破我,一驚一乍的哪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事後倒是我被父親責罰了,她安然無恙。咱們家不是最重規矩嗎?大家為什麼不說她?要論讀書女紅,我也不見得比她弱,可就因為她是嫡出,所以連榮國公府的人也高看她一眼,我不跟大姐姐比,難道我還不能跟她比嗎?」

    「閉嘴!」伍姨娘斥道:「人家二房只她一個獨女,你有什麼資格跟她比?」

    沈瓔望了她一眼,轉頭看著前方,一字一句道:「不是因為她是獨女,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府裡的二奶奶,她的外祖家是富可敵國的皇商。」

    伍姨娘臉色一白,攥緊了手上絹子:「你這是在怪我拖累了你?」

    她眼裡的備感受傷讓人看了也覺心驚。

    沈瓔垂下眼眸,一雙手揉搓了半日,沉默下來。

    炕桌上點著的燭光像是凝固了,半日也不曾跳動一下。

    伍姨娘看著那燭光,忽覺有些眼暈,腳步一錯,踢到了腳榻上,一屁股跌坐下來。

    沈瓔打生下之日起,就是她一手養大,她疼她,跟天下任何一個疼愛自己子女的母親沒有絲毫分別。

    即使她教她如何取悅於人,教她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那也都是為了她將來的路能夠走的更為順利,她這樣的出身,如何能連些防身手段也無?哪怕她永生永世都不能聽她喚一聲母親,將她出嫁之後歸甯之時她還得向她施半禮,可是為了她,她一切也心甘情願。

    最難受的不是骨肉分離,是被自己的骨肉嫌棄。

    伍姨娘覺得自己一身的硬骨都軟下來了,沈瓔一句話刺得她遍體鱗傷。

    她抬眼望著不遠處抱著雙膝獨坐無語的沈瓔,她的面目忽然在她的眼裡變得憎惡起來,她這個樣子,多麼像她受了陳氏排擠之後在沈宣面前呈現出的模樣!

    她不是討厭沈瓔本身,她是在討厭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麼不願意變得這樣卑微,多麼討厭自己為了爭取多一些沈宣的愛意而絞盡腦汁,可她咬著牙也要以這樣自我厭惡的面目走下去,因為她想要繼續手頭這優渥的一切,想要使她的兒女能有個好的前程。

    她確實看不起自己的汲汲營營,可是沈瓔有什麼資格嫌棄她的出身?如果不是她,又哪裡會有她!

    如果她爭氣些,沈雁怎麼會看穿她的心思?怎麼會防著她?沈雁才比她大兩歲,她鬥不過人家這又又怨誰?

    她再也承受不住心裡這股委屈了!她可以忍受所有人對她的輕視,唯獨是沈瓔姐弟不能!

    她驀地站起來,急步走到炕邊,往沈瓔臉上甩了一巴掌,疾聲厲色地道:「我有什麼對不住你?!你怎麼不怪你自己投錯了胎,不找那好的父母去?!」

    沈瓔壓根沒想過會被打,那一巴掌貼貼實實落在臉上,因著身上還落著病,頓時便被打懵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00 PM

048 開打

    長這麼大,伍姨娘別說從來沒跟他們姐弟動過手,就是連重話都極少有過,眼下她心裡的委屈頓時如江海橫流,捂著臉哇地一聲大哭,趿著鞋便沖了出去。

    伍姨娘追到門檻:「你給我回來!」

    沈瓔卻已是一路奔出了門。

    這裡沈弋去曜日堂幫著沈夫人打點好了初一去寺裡的香火經文,回到長房時季氏正在露臺上乘涼,見著女兒回來便就笑著讓丫鬟上了新榨的青梅汁,又問起沈瓔的病。

    沈弋道:「正發熱,不似很嚴重。不過瞧著氣色不怎麼樣,打小落下的病根,總是要拖上幾日的。」

    季氏歎了口氣,幽幽道:「也都是峻哥兒造的孽。」

    徐其峻是府裡唯一的姑奶奶沈明蕙的次子,府裡的表少爺。大周定國那年沈明蕙嫁給了徐家的長子徐子騰為妻,三年前徐子騰調去福建任職,沈明蕙便也帶著家小一路跟隨了。

    沈弋歎道:「都是陳年往事,不消說它了。」

    季氏也點點頭,搖了半日扇子,見沈弋仍默默坐著,便就道:「你在想什麼?」

    沈弋將喝了一半的梅汁放下來,凝眉道:「這瓔丫頭才不過七歲,就有這樣的心思,依我說要是再放在秋桐院養下去,將來只怕不好。」

    季氏想了想,點頭道:「要不怎麼咱們家歷來都不贊成納妾呢?爭寵什麼倒也罷了,最怕就是禍及子女。你四嬸也是蠢,當初非要堵氣把孩子交到伍氏手裡,這些年不但便宜了她不說,連個嫡母的尊重都撈不著。」

    沈弋凝眉道:「太太當初顧慮的很是。瓔姐兒這麼樣工于心計,將來若是鬧出什麼笑話來,首先不利的可就是我。」

    「可如今就算是我素日帶著她,她心裡也未必服我,您瞧瞧二丫頭不過就是揭穿了她的把戲,她就懷恨在心,今兒非得借著這事踩她一把。來日假若我看她哪裡做的不對斥責了她。不經意得罪了她,她也暗地裡沖我下起手來,可如何是好?」

    季氏聽著這話。面容也漸顯凝重。

    「你說的倒很是——」

    「大姑娘!」

    母女二人這裡正說著話,廊子那頭錦繡忽然走過來,說道:「三姑娘方才哭著從屋裡沖出來了。」

    沈弋聞言微驚,飛快與季氏對視了眼。站起來:「怎麼回事?」

    錦繡順了口氣,接著道:「具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據秋桐院的人說,三姑娘跟伍姨娘起了口角,伍姨娘打了她一巴掌,然後她便哭著沖出來了。」

    「真是個混帳東西!瓔姐兒可是府裡的主子。如今還病著呢,也是她能打的麼?!」季氏聞言站起來,怒道。

    沈弋連忙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問錦繡道:「那現如今三姑娘在哪裡?」

    「在四奶奶房裡呢。」錦繡道:「春蕙瞧見三姑娘跑出去,四奶奶便讓人去把她好生勸了回房。」

    沈弋聽到這裡。又不由往季氏看去一眼。

    季氏微凜,臉上的怒色一點點化成沉吟,片刻後她重又搖起扇子來,望著廊子外說道:「看來你四嬸這回可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一來既在瓔姐兒面前做了好人,二來又順了你四叔的心意,三來又借機踩了伍氏一把,她現下可算是通體舒暢了。」

    沈弋歎了口氣,說道:「我還是瞧瞧去吧,動靜鬧得這麼大,太太那裡總歸還叮囑過我呢。」

    季氏原是要阻攔她莫多管閒事,但想了想,又還是放了手。

    沈雁這裡讓廖仲靈開了幾味開胃的日常藥,百無聊賴之余,與丫鬟們插上院門鬥起了葉子牌。

    正鬥得酣暢,負責守院門的福娘忽然匆匆的掀了簾子進來:「四房裡又出事了。」

    沈雁聽得她把話一說,才要打出去的牌又收了回來。「出什麼事了?」

    福娘遂上前將打聽來的前因後果都說與她聽了。

    沈雁皺起眉來。伍姨娘雖然心計深沉,但對兒女十分愛護,按理說沈瓔才罰了跪又病著,她很該好生照料著才是,怎麼會還動手打起來?她就不怕陳氏拿這個作把柄罰她?

    不過這跟她沒關係,回頭讓人去打聽打聽內情就是了。

    她把手上的條索打出去。

    福娘卻又說道:「大姑娘方才聞訊也趕過去四房了,就是她讓人送消息來的。」

    沈弋也去了?

    如果連沈弋也去了,那就有點麻煩了。

    府裡總共才三位姑娘,她好歹也算是二姐,何況白日裡都知道她跟沈瓔那檔子事,如今沈弋都去了,她要是知道消息卻都不去瞧瞧,似乎也說不過去。沈宓回頭也必會怪她不顧手足之情的。

    可她先前又對外說自己病了……

    算了,既然沈弋在,那她就去瞧瞧吧。誰讓她那麼夠義氣,方才當真把廖仲靈喚過來幫她唱戲了呢?陳氏目的不簡單,伍姨娘只怕也不會乖乖等著被罰,萬一有麻煩她還可以見機拉扯沈弋一把,就當是報答她好了。

    她想了想,將手上牌一推,從桌上拿了團扇,說道:「走吧。」

    胭脂連忙提了燈籠引路。

    秋桐院這裡伍姨娘瞧著沈瓔跑出去,當即也負氣坐回了炕上。

    從伍家沒落那時起,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嫁得風光,可是就是再認命她還是不甘心,十七歲的時候認識了沈宣,即使是知道他已有妻室,她也義無反顧地成了他的外室,只因為他是沈家的四爺。

    如果註定要活得卑微,那麼她寧願選擇高端一些的卑微,沈家的姨娘,終歸比別處的姨娘甚至是某些小戶人家的少奶奶要尊貴得多,這些年她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留得了沈宣七八分的心意,卻沒料到在自己的女兒跟前,依舊分文不值。

    如果連自己的兒女都瞧不起自己,她這輩子還有什麼盼頭?

    歪在枕上抹了把淚,才忽然想起沈葵還不知在何處,連忙坐起來一看,沈葵已經不在了,小丫鬟穀雨正帶著他在廊下打陀螺,才又松了口氣,懶懶靠在枕上。

    七巧端了茶走進來。她拿絹子印了印殘餘的淚痕,跟她道:「去瞧瞧瓔姐兒上哪兒了?莫闖出去被人看見,又被人當成了筏子攤派咱們的不是。」

    七巧道:「方才春蕙把三姑娘領到奶奶屋裡去了。奴婢見姨娘正傷心著,於是沒敢告訴。」

    伍姨娘愣了下站起來:「去她屋裡了?」

    七巧瞧見她臉上的戒備,連忙放下茶走過來:「姨娘別急,我看春蕙待三姑娘一路都很和氣,不像是要拿捏她的樣子。」

    不是拿捏,不是拿捏又領她去正房做什麼?伍姨娘一時怔住。但當看向窗外的沈葵,轉而她就明白了,是了,沈瓔從這裡哭哭涕涕跑出去,必然是被陳氏的人看見,沈瓔只是個孩子,她是沈宣的女兒,陳氏這麼樣,是在利用她討好沈宣?

    她沉哼了聲,抬步走到門口,正要跨出門檻去正房,卻忽然又止住了。

    如果就這麼樣過去,她未必能討著什麼好去,沈瓔到底是個孩子,陳氏問起她原因,她就算不會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也必然說個五六分,只要陳氏知道她們母女起嫌隙,這中間可就全由她調擺了,到時她被斥責不說,沈瓔指不定還被她挑撥得對她怨意更深。

    想到這裡,她便就回了房裡,重又歪在炕上。

    沈雁到了四房外頭,便見院門兒敞開著,裡頭人影綽綽,甚繁碌的樣子。於是一路往燈火最亮的正房走去。沿途有丫鬟見著她過來,紛紛打招呼,自然也有人前去正房送訊兒,於是到了正房外,春蕙便就掀簾迎了出來。

    「二姑娘也來了。」春蕙陪著笑。

    自打上回沈雁無心幫了她們一個大忙,破壞了伍姨娘和沈瓔的詭計,四房的人對她便和氣起來。當然私底下究竟如何她不知道,畢竟陳氏事後還曾送過淑妃賜的那對珠花予她,至今她也沒弄清楚陳氏是有意還是無意,但起碼面上是好看多了,這也可算是意外收穫。

    進了房裡,沈瓔被陳氏攬著坐在矮榻上,左邊臉有些紅腫,眼睛也紅紅的,還在抽泣,見到她進來,咬了咬唇,默默站起來要行禮。

    沈雁可沒放過她眼底那抹恨意,連忙幾步上前扶住了她,說道:「自家姐妹,哪裡就拘這麼多禮兒?快快坐下。」一面拿絹子去拭她的眼淚。

    沈瓔被強按著,又要做出乖順的樣子,只得咬牙受了。

    陳氏道:「難得姐妹們都來看你,你自己也別往心裡去了,身上還病著,這要是落下心病再拖久了成了百日咳,更是麻煩。」一面交代冬蓮:「正好兩位姑娘都在,你去把伍氏喚過來,我來問問她,究竟誰給的她膽子打瓔姐兒?」

    冬蓮出去了。

    沈弋坐在沈瓔右側下的錦墩兒上,看了眼在隔壁落座的沈雁,拿絹子印了印唇。

    沈雁看見從絹子下悄悄探出來一根纖指,沖她搖了搖。

    這是在讓她不要多說話。

    沈雁此趟過來本身就是出於道義,並沒打算插手,但是沈弋交代她不要說話,這意義又不同了。

    難不成沈瓔這遭,還跟她有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08 PM

049 姨娘

    再結合先前沈瓔那目光,她心下就了然了。

    不過沈瓔會記恨她她是心裡有數的,也不怕她再出什麼夭蛾子。只是為什麼會鬧到伍姨娘開打的地步,她就不大明白了。

    她扭頭喚來胭脂,悄聲遞了句話過去。

    出去的冬蓮很快回來,說道:「回奶奶的話,伍姨娘已經來了。」

    說罷,門外就進來兩個人,正是伍姨娘帶著七巧。

    陳氏正要開口,誰知伍姨娘一進門,便就直撲到沈瓔腳下來,一面扇著自己的耳光,一面流淚哭泣道:「是賤妾的錯,求三姑娘恕罪!是賤妾不該對三姑娘動手,賤妾冒犯了三姑娘,求姑娘恕饒!」

    一屋子人全懵了,包括沈雁。

    沒有人料到她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出,她到底是沈宣的姬妾,就是打了沈瓔,那也是打了她自己的女兒,規矩上來說雖可略施懲戒,但絕沒嚴重到這個地步。陳氏就是拿住了她的把柄,最多也就是罰她跪幾個時辰,再當著沈瓔的面檢討一下而已,她這麼著一來,可讓她怎麼下臺?

    陳氏瞪大眼呆在那裡,沈瓔也瞪大眼呆在那裡。

    伍姨娘是生她養她的生母,她是埋怨她,怪她身份不夠高貴,給不了自己想要的尊榮,可她也離不開她,這些年裡是她對她關懷備至,對她噓寒問暖,伍姨娘是她最為親近的人,這是她永遠也抹不去的事實!除了她,還有誰會這麼不計得失地為她籌謀為她付出?

    「別打了!」

    她哇地一聲掙開陳氏,撲上去跪到伍姨娘面前,抓住她的手摟住她的脖子:「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伍姨娘哭著將她扣緊在胸前,那確是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母女倆號啕痛哭抱在一處。屋裡頓時充滿了震天價的悲呼聲。

    「這是在鬧什麼?」

    正在大夥驚愣之時,門外突然大步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府裡四爺沈宣。他身後還有聞訊趕來的三奶奶劉氏。

    陳氏臉色一變,立即看了眼仍在哀哀低泣的伍姨娘母女,站起來。

    沈雁看了眼沈弋,也與她同時站起來。

    沈宣大步到陳氏跟前,面色鐵青望著地下的伍氏。只見她兩頰紅腫淚眼婆娑。而素日無論何時都梳得整整齊齊的髮髻也散了,遂咬牙問陳氏:「你這是在做什麼?」

    陳氏抿唇後退了半步,掃了眼趴在伍姨娘懷裡的沈瓔。一雙眼不由也冷了:「我還能做什麼?莫非四爺以為我在欺負您的寵妾?四爺想知道我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問問瓔姐兒那紅手印是打哪兒來的?伍氏打她打出了門,難道我把她帶進房來安撫安撫這也錯了?!」

    沈宣扭頭去看沈瓔的臉,果然見著左臉上還有微微的紅腫。一時也怔住了。

    他知道陳氏是不會打她的,就是真的打了。陳氏也不會還驚動沈弋姐妹,到底她還怕擔著個欺淩庶女的罪名。

    他看向伍姨娘的臉色就不那麼好起來。

    「是賤妾的錯,賤妾不該失手責打瓔姐兒。爺不要錯怪奶奶了,賤妾這裡向奶奶磕頭賠不是。向四爺賠不是!」

    伍姨娘不等他說話,立即又哭著往臉上抽起耳光來。

    沈瓔哭著抓住她的手,母女倆立即又哭作一堆。

    沈宣眼中立時滑過一絲不忍。他扭頭看著陳氏,皺眉道:「瓔姐兒是她自幼帶大的。當初你又不肯教養,如今她打她兩下也沒什麼錯。就是真有過份之處你訓斥兩句則可,值得這麼樣假公濟私嗎?」

    「我假公濟私?!」陳氏瞪圓了眼睛望著他,忿而指著伍姨娘說道:「你問問她,我幾時說過要打她!」

    伍姨娘哭倒在地上,說道:「奶奶息怒,奶奶從未說過要打賤妾,都是賤妾的錯,都是賤妾的錯!」

    她不替陳氏說話倒好,一替她說話沈宣反倒暴怒起來,如果不是素日裡被陳氏打壓得狠了,她怎麼會到如今眼目下還在為她圓謊?

    說著便掄起手來往陳氏打去。

    沈雁早就預料著他會被伍姨娘撩撥起氣性來,於是趁他掄手之時連忙上前將陳氏扯開,口裡道:「四叔千萬別衝動!仔細我父親回頭又嘮叨你!」一面將陳氏推到林嬤嬤身後,一面又上來阻攔沈宣。

    劉氏也趕忙去護著陳氏,一面斥著沈宣:「老四你不得無狀!」

    陳氏哭著喊著要尋死,這裡伍姨娘也扯住沈宣胳脯,沈瓔嚇得尖聲大叫,劉氏一面架著陳氏一面又罵著伍姨娘,下人們這邊勸了那邊又勸,屋裡頭頓時亂作一團。沈弋掉頭吩咐錦繡要去請沈夫人,沈雁連忙制止:「你是想鬧出人命來嗎?!」

    說著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站在簾櫳下。

    沈弋心念頓轉,漸漸也明白過來。

    沈宣為著伍姨娘要打陳氏,這已經算得上是寵妾滅妻之舉了。如果沈夫人到來,那麼首先沈宣逃不過一頓好罰,然後伍姨娘勢必會罰得更重。陳氏看上去倒是出了口氣,但這樣一來沈宣會更加怨恨陳氏,從而也更加親近伍姨娘起來。

    如果陳氏要的只是原配的體面倒也罷了,沈夫人的到來絕對能讓她贏得風光,可偏偏她有了體面還不肯死心,還要與伍姨娘爭寵,那麼以她那小肚雞腸,事後看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必然又會埋怨到沈弋身上。

    簡單一句話說,如果陳氏想讓沈夫人知道,自然早就讓人報去曜日堂了。

    沈弋想通了關鍵,不免向沈雁投去感激的一眼。

    伍姨娘心思之陰險簡直超乎人想像,今日不管事態怎麼發展,看來都在她的算計之中了。

    原本她還以為今日她得慘敗在陳氏手下,可打伍氏進門開打那刻起,她就驚覺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如今她不但反敗為勝滅了陳氏要挑撥離間的心思,把沈瓔的心又拉了回來,而且還反過來讓陳氏成了罪魁禍首,這招式雖顯粗糙,可這手段這心思,還有這份分寸之間的把握,不可謂不高明。

    而如今看來,沈宣正好趕在這個時候回來,應該也不是巧合。難怪沈雁從頭至尾都不願插手四房的事,就沖伍姨娘這把心思,當真讓人動輒不敢掉以輕心。

    「看來這沈府後宅之中,當真是臥虎藏龍。」她瞄了眼不遠處仍在苦苦哭勸著沈宣的伍姨娘,又看向面前的沈雁,語帶雙關的說道。

    伍姨娘固然厲害,可沈雁這份於不動聲色之間對身邊事洞若觀火的本事,也確實不弱了。

    沈雁渾沒想到她還影射到了自己,其實她勸止沈弋還有個原因就是,如果沈夫人一來,必然會對伍姨娘有所懲罰,依沈瓔對伍姨娘的情分來看,事後她必然又會把伍姨娘吃的虧也算到她頭上。為了避免這個,她自然是要大事化小了。

    但這層不宜明說。她聞言遂點頭,輕聲道:「以你的聰明,其實你應該早就看出來才是,那伍氏一味地求饒賠罪之時,難道你就沒想過她如何只光打自己的臉而不磕頭麼?」

    是了,這件事方才她倒的確是疏忽了。沈弋瞥了她一眼,見她那笑眯眯的樣子,不由又板起臉道:「自然是怕磕破了頭,回頭落下傷疤。」打臉多好,傷不著皮肉,看著又怪讓人心疼的,伍姨娘這是連旮旯縫裡都算計到了。

    沈雁嘿嘿笑起來。然後道:「你是大姑娘,這裡由你和三嬸盯著點兒。我得回去了,我瞧著這事還得我父親出面才好收場。」說完她又長長歎了口氣,手指著她鼻子:「我本來不想二房摻和進來的,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掉進來了,這都賴你。下次有這種事兒,你可再也不要找我。」

    沈弋拍開面前的爪子,沒好氣道:「快去吧!」

    沈雁回到熙月堂,直接去了正房。

    華氏房裡還有燈,沈宓也還在窗前走來走去,看來尚未歇下。她先讓青黛進去遞了話兒,然後才進去把四房的事兒給說了。華氏聽了這些破事兒就沒好臉色,沈宓卻是也皺起眉來:「老四屋裡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面披衣出門。

    沈雁追出來:「這事止在父親這兒就好了,沒什麼大事,不要把太太驚動進來。你只要把今兒的事說清楚,然後勸得四叔今兒夜裡留在四嬸處即可。」

    如果二房一定要插手四房裡的事的話,那麼無論如何都只能站在陳氏這邊,再也沒有大伯兄幫著姨娘來對付正牌弟媳婦的理兒。而於情來說,雖說兩房關係微妙得很,終歸沈宓與沈宣是親兄弟,沈茗將來是沈宣的繼承人,沈宓也必然只能勸著沈宣跟陳氏和好。

    只要她們和好了,事後沈夫人就是知道也成不了伍姨娘的推力了。

    至於伍姨娘那邊怎麼想,難道沈雁還用得著忌憚她嗎?

    沈宓想了下,點頭道:「我知道。」

    沈雁目送他出了院門,遂回了碧水院,與福娘道:「胭脂要是回來了,讓她來找我。」

    曜日堂這邊,飯罷未久的沈夫人也還在廡廊下散步。

    她問素娥:「老爺進宮多久了,怎麼還沒有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13 PM

050 因由

    素娥道:「說是日暮時分就被請到乾清宮去了,已經快有兩個時辰。」

    向來淡然的沈夫人不免有些憂心起來。

    沈家雖說在大周也算是站住了腳跟,可終究入仕未久,頂著前朝舊臣的身份,就如同頂了個火藥包,誰也不知道這重身份在哪天就成了眾矢之的,誰也不知道,大周皇帝哪天就覺得沈家跟那眾多被斬殺的功臣一樣,礙著了他榻上安睡。

    所以每一次沈觀裕進宮,沈夫人的心都會吊到半空,她很怕他像當年陳王一樣就這樣一去不回來,她也很快怕在經歷過那麼些年的屈辱不安之後,迎來的還是舉家的覆滅。

    「太太,四房那邊四爺和四奶奶鬧起來了。」

    秋禧邁著小碎步走進來,將所知之事詳細稟道。

    沈夫人嗯了聲,平靜地聽著,神色並看不出來什麼特別。

    四房裡鬧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從前老大在時,都是老大媳婦去管的,如今老大不在了,老二和老三媳婦過去了也是一樣,那劉氏素日甚會勸慰人,有她在不必她操心。如今大環境下,只要跟家族利益扯不上關係,各房裡這些糟心事她也沒有心思去管。

    屋裡頭再鬧也鬧不垮沈家的,但沈觀裕在外頭一個不好,那麼全府上下甚至是整個氏族都要崩潰。

    當家太太不是那麼好當的。有時候她也懷念自己還當著少奶奶的那些時候,只要管著自己房裡的事便得了,那時候她有許多的時間和精力相夫教子,能夠成為被丈夫深深敬重的大少奶奶,是那會兒她最大的驕傲。

    她總覺得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所以即使有邱玉湘的事情在。她也不存在會幫伍氏去對付陳氏,但她同樣也不會因為陳氏是正室就會幫著她去打壓伍氏,她們都應該具備如何設法將日子過得更順遂的能力。

    沈宣不是專情的人,陳氏要是不想有今日,當日就不要做出那麼絕的事情。

    眼下如果她過去了,那沈宣惱恨的不止是陳氏,還會是她。

    邱玉湘是邱家的人。如果連她這位邱家出來的姑太太都忘記了這筆帳。沈宣會記恨她的。

    她已經失去半個沈宓了,不想再讓四兒子的一顆心也有所缺失。

    秋禧半日等不到她的話,默默退下了。

    沈夫人才打算回屋。素娟忽然又迎上來了:「太太,老爺回來了!」

    語氣裡透著興奮,就像眼下沈夫人聞言後突然湧起的心情。

    她將一顆心緩緩放了回肚,溫和地揚起唇:「快去沏茶!」

    回到正廳。沈觀裕官服未除,堪堪踏進門檻。

    沈夫人迎上去道:「怎麼樣?皇上宣你何事?」

    沈觀裕看著她。凝緊的眉頭動了動,而後默然地在圈椅內坐下來,揮手讓下人們退下去。

    這是自打他複職以來從未有過的神情!

    沈夫人心下一驚,繞到他前面緊緊望著他雙眼。

    沈宓是將近子夜時回房的。廊下守門的黃鶯連忙打聽來四房的消息,沈宣最後還是在沈宓的規勸下留在了陳氏處過夜,伍姨娘帶著沈瓔回秋桐院去了。而黃鶯在去四房打聽消息的過程中還遇到過秋桐院的丫鬟繡桔,看她來的方向。是從曜日堂那邊方向來。

    那麼就算繡桔還不夠親面向沈夫人稟報四房的事,曜日堂必然也有人把消息傳到沈夫人耳裡了。

    不過沈夫人對此不加理會的態度,卻是又頗耐人尋味。

    沈雁翌日起來,胭脂便頭一個進來。

    「姑娘讓打聽的消息打聽出來了。」胭脂一面給她端熱水,一面道:「昨兒夜裡四房亂得很,奴婢沒費什麼功夫就打聽來了。瓔姑娘的確是為著昨兒在曜日堂的事發狠,後來又扯到著脖子上的項圈什麼的,上回榮國公夫人不是贈了姑娘一隻八寶金鎖,給她的卻是條鎦金的西洋鏈子麼?」

    胭脂笑了下,又說道:「之後瓔姑娘不服氣,便就也翻了只項圈出來戴了。昨兒她在曜日堂受了那頓罰,結果便就把這些事全扯出來了,還沖伍姨娘撒火兒,又扯到嫡庶出身什麼的,怪伍姨娘是個妾,伍姨娘傷了心,就打了她。」

    胭脂將她的赤金祥雲大項圈掛到她脖子上,還特意理了理那八寶金鎖下垂的一排金線流蘇。

    沈雁聞言皺起眉來,「怪不得上次我見她突然也掛了個項圈,原來是為這個——」

    沈瓔如今對她是什麼心情她心知得很,但對顧夫人贈禮的事沈瓔也放在心上了,她還真不知道。

    西洋鏈子雖然也不便宜,但總歸貴也是貴在它的來歷與花哨,而非其質地,也許榮國公夫人見著沈瓔年紀小,所以特特挑了這樣的禮物希望討其歡心,但她卻不知,七歲的沈瓔早就已經有著大人們的價值取向了。

    不過就是算是榮國公夫人無心犯了錯,傷害了她的小心靈,可也沒有因為要照顧她沒得到金鎖的感受,就讓自己要連項圈也不戴的理兒不是!

    「這瓔姑娘小小年紀就心思如此之重,將來怕不是個善茬兒。」

    從旁鋪著床的青黛這時候說道。

    胭脂輕瞪了她一眼,但是也看向沈雁。

    要知道沈瓔如今才七歲,也不知道伍姨娘平日究竟如何調.教的,竟養出這麼樣一副狹隘的性子來。這種人一旦感覺到有人對她不利,或者說有可能對她形成障礙,是絕對會暗地裡猛下陰招子的。沈雁算得上是步步小心了,還是被人家惦記上,她們確實不能不留心著點兒。

    沈雁道:「大家留心點兒便是。但凡有關院子外頭的事,行動之前都先仔細想想,如果會引起麻煩什麼的,就最好別碰。」

    絕對不能小覷沈瓔。她若重生回來只顧過日子倒罷了,關鍵是她暗中還得做下許多事,包括跟顧至誠接觸什麼的,隨著時間往後,她的路會越走越寬,如果過程中被沈瓔捉住她什麼把柄,那可就不妙得緊了。

    只是目前的沈瓔還是有幾分孩子氣,伍姨娘好歹是個明白人,如果跟沈雁沒有利益之爭,那就是想下手,伍姨娘也不會讓她掀起什麼大風浪來,若是有利益之爭,沈雁也不會讓她有可乘之機。想跟她鬥也得有鬥的本錢,以沈瓔如今的處境,敢跟她直接大交手的機率還不大。

    曜日堂這邊正在傳飯。

    大奶奶季氏,三奶奶劉氏,還有四奶奶陳氏都還在小花廳這邊給沈夫人請安。

    沈夫人喝了半盞花茶,看向坐的最遠的陳氏道:「我聽說,昨兒夜裡老四又在房裡鬧騰了?」

    陳氏昨兒原本的確想過到上房訴訴苦的,可自打昨夜裡沈宓勸著沈宣又留在了正房,而並沒有讓伍姨娘得逞,她倒是又把這股氣壓下去了。她眼下若回答說是,沈夫人必然要責備沈宣,那麼好容易緩和的氣氛豈不又破壞了?

    於是陪小心道:「他就是喝多了兩口,嚷嚷了兩句,並不曾有什麼。」

    「不曾有什麼?」

    沈夫人聲音忽然拔高了幾度,面色也冷下來,「你是打量我老眼昏花了好糊弄還是怎麼著?」

    一句話說的在坐幾人俱都把腰背給繃直了,連呼吸也變成無聲起來。

    陳氏躬腰站在下方,局促了半晌,只得把前因後果都說了。

    沈夫人聽畢說道:「你是名媒正娶的正室奶奶,怎麼反倒被個侍妾給拿捏住了?你要是捨不得下手,那麼我來替你下!」說罷,她喚來素娟:「帶幾個人去秋桐院,把伍氏責打十杖!」

    ——十杖!

    包括陳氏在內的所有人俱都一驚,到眼下為止,即使沈夫人面上再波瀾不驚,她們也已經看出來她心底的煩躁,別說這事已經過去了,陳氏都已經在替沈宣圓話,她做婆婆的沒有再挑事之理,就是陳氏此刻心裡還抱著怨氣,也沒有因這事打伍姨娘十杖的理兒!

    杖打那是打奴才才有的,伍姨娘到底是侍妾,還育有兒女,無論如何也比奴才多上幾分臉面,沈夫人如此躁怒,實在是少見。便是不看沈宣的面子,也看看沈瓔沈葵的面子不是嗎?

    劉氏昨夜在場,她是最清楚四房裡的事的,聞言便就輕輕地瞥眼看了看季氏。季氏是大嫂,又是沈夫人的表侄女,再就又因為大爺已經不在,沈夫人比起往日裡更體貼她們一些,這會兒總得給她幾分面子,眼下可再也沒有比她更適合出來說話的人了。

    季氏原也不想摻和這個,但是不制止一下,沖沈宣的面子也說不過去。

    於是她起身道:「伍姨娘昨兒也認錯了,四奶奶也原諒她們了,不如罰她跪兩日,就算了吧。」

    哪知沈夫人今日誰的面子也不給:「敢動手責打府裡的姑娘,又跑到主子奶奶屋裡哭鬧生事,這要是只罰跪,哪裡來的規矩?誰也別來說和,去給我打!老三家的你給我去看著!」

    她把手裡的杯盞往桌上一拍,臉色愈發冷了。

    劉氏沒料到會被點名,不得已站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19 PM

051 冤仇

    秋桐院這邊,伍姨娘昨夜裡最終還是沒曾留得沈宣進房,心裡也不舒坦,頗有些怪責沈宓多事。這會兒正在喂沈瓔吃粥,忽然外頭就呼啦啦進來一群婆子,只見領頭的素娥進門行了個禮,便就沖沈瓔道:「三姑娘,打擾了。奴婢奉太太之命來讓伍姨娘領罰,有驚擾之處,還請見諒。」

    伍姨娘還沒回過神來,素娥就使眼色給了身旁,接著便就有兩名婆子抬了屏風過來擋住沈瓔視線,而後另有幾個人拉扯著她往側面耳房裡去。

    這裡沈瓔因著事出突然,不由驚叫起來。

    而外頭劉氏又率丫鬟進來了。

    劉氏進了門,看著尚在床上的沈瓔,歎了口氣,招呼進來扶著她出屋去。

    沈瓔急忙掙扎下地,因行動得匆忙,手腳並舞之時打掉了伍姨娘因為喂粥而褪下擺在床頭的兩隻赤金鐲子,劉氏彎腰撿起來,看了看放回桌上。

    伍姨娘也驚慌失措地抽身回來,撲通跪在地上:「奶奶好歹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太太如何要罰我?」

    劉氏又歎一氣,讓人挽了她起來,說道:「你想想昨兒夜裡的事吧。你也是糊塗了,四爺也是你能糊弄的?

    「他是府裡的爺,寵妾滅妻的名聲傳出去,太太能饒得了你,陳家又能饒得了你?莫說你不該唆使爺們兒跟奶奶發火,就是爺們兒自個兒有不對,你們還該從旁勸著,鬧出這樣的事,太太下令罰你十杖,這還算是輕的。」

    「誰說姨娘沒有勸?誰說沒有勸?!」

    沈瓔箭一般沖過來。繞過屏風沖到這邊,尖叫著去推搡素娥和婆子們:「我不出去!你們別把什麼髒水都往姨娘身上潑!太太什麼都不知道,她怎麼能罰了我出氣又罰姨娘!分明就不是姨娘的錯,你們別冤枉好人!」

    素娥被她推開了兩步,婆子們個個腰滾肚圓,卻是推不動的,沈瓔一面大聲哭著一面退回來抱住地上伍姨娘的脖子。像是粘在上頭般死死不放開。

    伍姨娘身形抖瑟著。也摟著她哭起來。

    劉氏眼裡閃過絲不忍,卻是硬起心腸道:「快把三姑娘拉開,沒見姑娘還病著呢麼?回頭再著了涼。仔細四爺唯你們是問!」

    素娥等人哪敢阻攔?連忙上來拉沈瓔,被沈瓔反手甩了一巴掌,然後又大趴回了伍姨娘懷裡。

    伍姨娘哭著摟緊她,素娥長吸一口氣。招呼婆子們上前,幾個人遂強行將沈瓔拉開。然後將伍姨娘按扒在地下,你一棍我一棒地打起來。

    沈瓔從旁哭得歇斯底里,聲音幾乎連屋頂也要捅穿。

    伍姨娘流淚咬牙,倒是不曾呼喊一聲。

    素娥等婆子們住了手。遂說道:「姨娘也別怪我們狠心,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望姨娘日後三思而行,莫再挑撥主子們的關係了。」

    她微微頜了頜首。率人先行退了出去。

    這裡劉氏讓丫鬟七手八腳地攙扶起了伍姨娘,扶著往前院她自己的房裡去。但十杖下來她哪裡還挪得了窩?見沈瓔趴在她面前號啕大哭。她勉強伸出手來替她擦去眼淚,哭著將她摟到了懷裡。

    等劉氏率丫鬟們退了出去,伍姨娘才又抹著沈瓔眼淚,哭著將她扶直了起身說道:「現在你該知道了,我們總歸鬥不過她們,憑我們費盡心思,她們只要一句話就能要了你我的命……」

    「姨娘!」沈瓔嘶聲哭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伍姨娘哭著撫她的臉,咬牙道:「所以你要記得你我今日受的苦,誰讓你吃虧,將來都要加倍的討回來!不是只圖一時痛快,而是要深思慢行,以免反過來被別人利用!」

    沈瓔聽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睜大了一雙秀美的眼,——誰讓她吃虧?那不是沈雁麼?如果不是沈雁挑撥沈夫人,沈夫人怎麼會罰她的跪,如果不是因為沈夫人罰她,她又怎麼會沖姨娘發脾氣?伍姨娘又怎麼會打她?

    ……更不會發生後來的事,讓太太下令來杖打!

    她喃喃地望著前方,那雙大眼裡逐漸佈滿了陰翳:「是二姐姐,是二姐姐……」

    在沈雁回府之前,她從來沒有受到過責罰,可是自從她出現之後,她隔三差五地被立規矩,如今甚至還被沈夫人吩咐受沈弋的管制,而每一次她受的委屈都是因她而起!

    她說不清楚這是不是恨,她從來沒有恨過哪個人,姨娘也沒有教她什麼是恨,怎麼去恨,她只知道,她是那麼地討厭沈雁出現在這個府裡,討厭她時不時地露面,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沈雁這邊正在華氏屋裡與魯思嵐描字,見紫英匆匆地進來與華氏稟著什麼,撒出來的字眼兒裡還提到伍姨娘,便就招手喚了紫英過來詢問。

    紫英道:「太太剛才下令讓人打了伍姨娘十杖。理由是她挑唆爺們兒給主子奶奶難堪。」

    沈雁聞言一怔,筆下一滴墨啪地落在描字板上。

    以打奴才的打法去懲治兒子的寵妾,這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點。

    而沈夫人是多麼持重的一個人,如果要問罪,為什麼昨夜不問?今兒陳氏與沈宣都已經和好了,她反倒還鬧出這個事來,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誰在太太跟前說什麼了?」她站起來問。

    紫英道:「沒有,是太太自己問四奶奶的。四奶奶先還瞞著,後來沒辦法才開口說了。」

    是沈夫人主動問起,那就是說,是她蓄意為之了。

    事情雖跟二房沒有直接關係,可這昨夜一連串的事都是因為沈瓔意圖害她在曜日堂立規矩而引起來,她深知沈瓔的性子,本來讓她跪了幾個小時已經不打算再讓這事漫延下去,所以才沒跟著沈弋去四房。而後來四房鬧起來,她也是因為不想再擴大,才回來請了沈宓前去。

    這件事本該在沈宣留在陳氏屋裡之後塵埃落定,如今沈夫人重新再挑起這事不說,偏偏還要再打伍姨娘一頓,難道不是沖著別人去的,是沖著她來?難道她是想讓沈瓔知道,這些事都是她沈雁挑起來的,這筆帳伍姨娘母女要算,就該算到她的頭上麼?

    沈宣知道來龍去脈後,只怕也要對她有所不滿了。

    不過她卻不明白,沈夫人如果是因為上次挑撥陳氏與華氏未果,如今轉而從沈瓔處下手來對付她或者華氏,這不是說不通。然而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昨兒夜裡她出面不是更好嗎?

    昨兒夜裡她得知了消息卻又沒過來,也沒有別的示下,這就說明她其實不在乎這件事的,可如果她不在乎,為什麼今兒早上又要重罰伍氏?

    再有,如果沈瓔真與她勢同水火,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是她希望秋桐院與二房鬥得兩敗俱傷,還是昨兒夜裡曜日堂也出了什麼事?

    伍姨娘不過是個侍妾,沈瓔和沈雁不管怎麼說也是府裡的小姐,按常理,將來還得靠她們與別的門第在朝堂之中形成同進退的盟友關係,沈夫人理應不會無聊到這種程度,僅為了對付華氏,而讓她們姐妹反目的。

    如果借此加深沈瓔對她的恨意不是沈夫人的主要目的,那就只能是昨夜長房那邊出了事,使得她不得不突然來上這麼一出了。

    沈雁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掌。

    「你去打聽打聽,昨兒夜裡曜日堂出什麼事沒有?」她背著露絲嵐的方向,悄聲囑咐紫英。

    紫英點點頭,出去了。

    她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前世華氏的死跟沈夫人有直接關係,最起碼,華氏在沈府地位越來越尷尬很大原因卻是由沈夫人造成的。鑒於她的身份,沈雁眼下只能自行尋找改變方式,還不能格外對她做些什麼,但是她那邊的動向她卻不能不加以關注。

    至少對沈夫人來說,只要華氏一死,沈宓就明正言順地可以另擇妻室了不是麼?

    所以即使沒有證據,沈夫人的殺人動機也是具備的——當然,這推測約摸有些荒唐了。

    打發走了紫英,她又與魯思嵐去碧水院蕩了會秋千。

    伍姨娘已然被打,沈夫人動作如此迅速,連她有所反應都缺少時間,眼下也只能邊走邊瞧了。事實上假若沈夫人真存了把伍姨娘母女當槍使來對付她和華氏的心思,她就是阻止得了初一也阻止不了十五。畢竟如今大權在握的是人家。

    紫英在她午睡起來打聽了消息過來:「昨夜長房裡沒出什麼事,只是老爺被宣進宮,很晚才回來。而且聽說面色很是不好。」

    「進宮?」

    沈雁蹙起眉來。難道是沈觀裕那邊出了什麼事,影響到沈夫人的心情?

    前番淑妃賞了那些珠花下來,她就嗅到了點有人開始已經蠢蠢欲動的氣息,雖然前世沈家並沒有再經受什麼大起大落,但這不表示在她看不見的表面之下並沒有事情發生,作為前朝舊臣侍奉著新主,沈家不可能當真過得那麼舒坦。

    難道說,真是朝堂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即將威脅到沈家的未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33 PM

052 膽大

    她忽而有了些緊迫感,離華氏前世的死期已經不遠了,盧錠這件事必須早日定下來,否則朝堂風雲瞬息萬變,她真怕又再會生出別的什麼變故。

    假若昨夜真出了什麼大事,那也是她在完成手頭這件事後的事了。

    她在府裡等了兩日。

    從那日朝中下旨到如今,顧至誠也還並沒有上門來找她,她不想再等了,顧家不是只有沈家這一股值得力量可以借用,除了沈家之外,朝中還有別的有根基的文官,比如前世沒有她與顧頌這樁公案,顧家與沈家就一直屬於點頭之交。

    總之夜長夢多,錯失了這個機會她就再也沒辦法阻止接下來的事。

    盧錠出京最多還有四五日時間,在這之前她必須得先把顧至誠給拿下來。可她如今人脈有限,勢力有限,她要怎麼做才能順利達到目的?

    翌日早飯後她順著屋中央來回踱了兩圈,抬頭與福娘道:「先去看看顧家今日有什麼動靜?」

    福娘出去了小半個辰,就快步回了房來。

    「顧世子今兒下了早朝就回了來了,並沒有再出去。顧家一切如常,只是顧頌這些日子再沒有出來晃悠而已。」

    其實福娘想說,自打上回被沈雁堵在巷子裡狠狠嘲笑過一番之後,顧頌就沒在坊間出現過了,就是有也只是出門路過而已。沒有他在,坊間孩子們玩的別提多歡快了。

    但沈雁關注的明顯不是顧頌,而是顧頌的爹。

    顧至誠雖然與榮國公輪流在左軍營值守,但大白天爺們兒通常都不會在呆在府裡,要麼去串串衙門要麼去尋人坐坐茶樓,他這麼早地回來。會不會跟那天那事有關係呢?

    沈雁轉而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還是決定主動去顧家一趟。

    但實際上她疑心的卻也沒有錯,顧至誠今日早歸的確是揣著盧錠那事不得安生。

    從那日與沈宓的談話來看,沈宓對這件事雖不見得完全沒有疑慮,但大體上還是支持盧錠的,他猜測沈宓其實也擔心盧錠此去廣西吉凶未卜,但作為摯交好友,他又不願意這樣捕風捉影地打他的退堂鼓。

    可他跟沈宓不一樣。他與盧錠的交情並不如他那麼深厚。所以能夠完全理智的看待這件事。

    他現在十分地矛盾。

    沈家這邊他是肯定舍不掉的,文官之中固然不止沈家這一股力量可以拉攏,可毫無疑問。沈家是最有前途力量最深厚的一股,就算是被皇帝深為寵信的柳亞澤,也十分地看好沈家的力量,否則的話上次他不會那麼盡心地替華鈞成周旋內務府的差事。

    沈家的子弟門生遍佈大江南北。拉住了沈家,就等於拉住了小半個士族。沈家也不是什麼人都會結交的。這次借著兩家兒女化怨為喜,這算是難得了,若是就這麼撂開手放了,他還真覺得肉疼。

    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來勸說盧錠避開這件事。

    若要依他的法子。最簡單有效的便自然莫過於……

    想到這裡他又不由歎氣搖了搖頭,如今可不是當初打仗那會兒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盧錠是朝廷命官,有律法護著。隨意碰他可是要獲罪入獄的!

    他摸著後腦勺又哀聲歎氣起來。

    戚氏昨夜裡已經聽他說起前因後果,見他還在長籲短歎,忍了半天,終於還是道:「你要是實在想不出辦法,怎麼不乾脆去找沈雁問問?這事是她提出來的,她指不定有辦法也未定。」

    顧至誠哼道:「說的輕巧!我一大老爺們兒一再地上門去尋個小姑娘家說話,你以為我是天王老子,沈家的二門隨時為我敞開呢!」沈宓那人可不含糊,往日裡看著和和氣氣,可他回想起昨日在他提到盧錠時他那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心下就不由凜然。

    戚氏被他頂回來,滿臉不服氣,但卻也不敢在這節骨眼兒跟他較勁,於是道:「你不方便,我方便啊!我以我的名義,請她過來喝喝茶,聊聊天,他沈家總沒什麼話好說吧?」

    顧至誠聽她這麼說,倒是呵呵笑起來。

    戚氏立即派人過府去請沈雁,而人才進了熙月堂,正好就遇見沈雁率著福娘出門來。

    沈雁見到戚氏派人來請她,頓時猜得是顧至誠想見她,心下大安,遂順水推舟到了榮國公府。

    從直通顧家長房的東北小角門進內,戚氏在門下迎了她。

    雖說原先鬧過紛爭,但兩家到了眼下這地步,也沒誰還真會計較著那些事,一道有說有笑進了前院,就見顧至誠負手站在廊下,仿似很意外見到她似的,「喲」了一聲下了石階,說道:「雁姐兒來了?」

    沈雁也甚會裝蒙,笑眯眯地也「喲」了聲,「顧叔今兒也在家裡?」

    顧至誠打了個哈哈,「本來要出去的,既然是雁姐兒來了,顧叔就且不忙著了。」一面招呼人去拿前兒太后賞的糕果點心,一面進了正廳坐下。

    沈雁既然知道顧至誠已在急著尋她,她便已不著急了。兩廂寒暄了幾句,戚氏這裡張羅著讓沈雁吃點心,顧至誠這裡就咳嗽著開口了:「朝廷昨兒下了旨,已經定下盧錠為廣西欽差,我細想了下,你憂慮的也是有道理。」

    沈雁見他開門見山,便道:「我已經知道了。不知道顧叔是怎麼想的?」

    顧至誠道:「你盧叔也是我的朋友,我十分欽佩他的為人,如今他這差事不穩當,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的。」說著他把昨日去見過沈宓的事情也跟她說了,然後道:「我看你父親也是跟盧錠站在一邊兒,我就是想說服他去讓盧錠打消這個念頭只怕也不成。」

    這個結果跟沈雁猜測的差不多。

    她想了想,說道:「那麼顧叔可有別的主意?」

    顧至誠面上紅了紅,「我就是想不出主意來,所以才問你。」

    沈雁笑了下,「連顧叔想不到好法子,我就更沒什麼好主意了。如今皇上下了旨,莫說沒人能改變旨意,就是能改,我們也沒辦法擅自去替盧錠去求皇上。」

    事情到了眼下這地步,她不只不急,簡直已經變被動為主動。

    「我煩的就是這個!」顧至誠歎道。說完他看向沈雁,只見她氣定神閑地撫著杯子,心下一動,便就說道:「我知道你有辦法,快快說出來。」

    沈雁擺手道:「我可沒什麼好主意!不敢說。」

    他說道:「有什麼不敢的?說!」

    「我真不敢說。」沈雁推辭起來。

    「我讓你說你就快說!」顧至誠不耐煩了,輕拍了下桌子:「小姑娘家怎麼婆婆媽媽的。」

    沈雁看了眼旁邊的戚氏,半日為難地道:「好吧。這可是您讓我說的。」

    說罷,她沾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看到這兩個字,顧至誠與戚氏俱都倒吸了口冷氣。

    沈雁打量著他們,肩膀耷拉下來:「早說過我不能說的,是您非讓我說。」

    顧至誠與座下的戚氏再次對視了眼,片刻後站起身來,順著屋中踱了幾圈,然後凝眉望向她:「你怎麼會想到這個主意?」

    實話說,這法子他不是沒想過,但是沒敢往下想,卻沒想到最終會在沈雁口裡吐出來!

    沈雁目光掃了下下方隨侍的人。

    戚氏會意,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了下去,獨留下沈雁帶來的福娘。

    沈雁將手上的茶盞放到桌上,說道:「我不如顧叔久經沙場,遇上的戰役比我打爛的杯子還多,也不如我父親韜略在胸,總能從讀過的書裡引經據典找出更好的辦法。我笨人只有笨法子,要想阻止盧錠前赴廣西,想來想去就只能這樣。」

    顧至誠凝眉望著她清澈如水的那對眸子,沉吟起來。

    這法子簡單粗暴,但卻是目前他們能夠有效阻止這件事的最好辦法。如此一來可以避免皇帝扣盧錠一個抗旨不遵的帽子,二來也避免了更多的人知道,三來更是免去了盧錠事後追究於他們的麻煩,可謂一舉三得。

    以他的實力要去辦成這件事,簡直易如反掌,而且任何人都不會知道。

    可涉及朝廷命官,終究風險不小,但凡有個疏漏,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他這邊倒是可以仔細斟酌做到萬無一失,可沈雁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假若他真的這樣做了,她那邊又能不能靠得住?將來她會不會把這事透露出去?

    想到這裡,他看向沈雁的目光便就帶了幾分懾人的淩厲。

    早知如此,他方才就不該讓戚氏把她請過來。

    沈雁望著顧至誠面色頻繁變幻,雖然還是頂著那雙讓人看不出深淺的清亮眸子,可心底裡卻不見得很平靜。

    她提出的這法子實在有些讓人大跌下巴,可是她的是結果,並不是過程。前世她閑來無事翻看秦壽丟在床頭的那些兵書時,也懂得了兩軍對陣如何打贏這場仗才是關鍵的道理。所以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並且把影響力降到最低,那就是她要的。

    眼下從顧至誠只是驚疑而非驚訝的神情來看,也許他也想到過這點,運用這法子行事,不正是他們武夫們慣用的手段麼?而他眼下對她這樣的審視,大約是對她有些不放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38 PM

053 出手

    他對她不放心,那她讓他放心好了。

    她睜大眼眸,略帶了幾分無辜站起來,說道:「顧叔是覺得我莽撞了麼?我本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你就當我沒說好了,我早就說過我不敢說的。只是你千萬別告訴我父親說我說過這話就是。不然他一定會饒不了我的!」

    說著,她還咬唇看了看一旁的戚氏,看起來擔心極了。

    沉吟中的顧至誠聽得她這麼一說,心裡那結忽然間又松了松。

    是了,以沈家那麼嚴的家規,又怎麼會容許她干預政事甚至是出這樣的主意?如果她敢透露半個字去,首先倒楣的是她以及沈家,而她假若是那種輕浮的女子,也不會潛下心來上這麼一出未雨綢繆。就沖這個,她也是不會說的。

    顧至誠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轉過身來與她笑道:「你瞧見顧叔什麼時候做過長舌婦?」

    沈雁輕拍著胸口:「這我就放心了。」

    戚氏見她這樣子,從旁也也松了口氣。

    朝堂裡這些事情她雖然不怎麼懂,也並不十分明白這個中機巧,但也知道顧至誠這算是接納了沈雁的說法。爺們兒總是比她們這些婦人有主張的,只要他們兩廂拿出了主意就好。於是笑著站起來,「我去瞧瞧讓人熬的銀耳羹弄好了沒有?」

    等她下去,門外站著的丫鬟們也就進了來。一時添水的添水,裝盤的裝盤,氣氛不覺熱絡起來了。

    顧至誠回到主位坐下,咽了口茶,說道:「應該是三日後,初五早上走。」

    富貴險中求,這事對於別的人來說興許棘手得很,可是對榮國公府來說,真真正正屬於舉手之勞。如果能夠因此避免未來的那些風險,使顧家能夠放心地與沈家長久交往下去,而且還能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他為什麼不去做?

    說到底,他看中的其實並不是沈家的學問,而是他們能夠穩立於兩朝的本事。

    沈觀裕雖說如今還只是個二品侍郎,可這絕對只是暫時的,皇帝如果不賞識沈家,便不會下旨讓沈宓親隨伴駕,也不會指定沈觀裕任明年春闈的主考。沈宓將來十有八九也會成為沈觀裕的接班人。他真是捨棄不起這條人脈。

    誰都知道太平天下靠的是文官手裡一枝筆,言官嘴裡一條舌,只要跟沈家處好了關係,榮國公府就是有點什麼差錯,朝中也自會有人為他們說話。再者顧家四親八鄰人脈牽扯關係得多了,皇帝就是看他們不順眼,也多少會有幾分顧忌。

    當初陳王敗就敗在不該帶著所有親信自請南下,朝中無人,自然也就只能任周皇宰割了。

    所以眼下哪怕盧錠日後將被陷害只是推測,可沖沈宓昨日對盧錠那樣的態度,他也不願意將未來寄託於這份僥倖之上。眼下雖說有風險,可換回來的那份安定卻是很讓人覺得值得的。

    沈雁也聽出來他是在暗示她盧錠的行程,知道他下了決心,遂點點頭道,「我總覺得夜長夢多,如果能儘早辦下來就太好了。」

    顧至誠沉吟了下,挑眉伸出一隻手指來,撫了撫鼻樑道:「頂多後日之前,你會收到消息的。」

    沈雁笑了下,拿銀簽兒插了塊小點心,吃起來。

    她雖然與顧至誠接觸不多,但對於這點事情她還是有信心的,最難的是他同不同意去做,只要他點了頭,那計畫就成功了九成。

    沈雁接下來就在府裡等待剩下的那一成。

    可是在等待的時間裡她也並不輕鬆。

    她自認並不是那種本事齊天之人,朝堂裡的事又是她所不熟悉的那塊,尤其這件事又關係甚大,她是步步為營,費了老大功夫才消除了顧至誠對她的疑慮,轉而心甘情願地點頭答應的,這要是他萬一一個後悔,那一切就前功盡棄,甚至還有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她真心做不到那麼鎮定從容。

    煎熬般地過了兩日,從顧家回來的第三日早上,戚氏忽然請她過府吃茶。

    「事情成功了,昨兒夜裡,人已經到手了!」

    戚氏微笑著望著她說。

    盧錠因為不日便要離京,這幾日都在衙門裡呆得很晚才歸來,有了這個先提條件,行事就容易多了。顧至誠派人在他的必經之路設障清開了過往行人,然後命護衛扮成劫匪悄無聲息地將他和小廝一道套入麻袋劫走,全程連只野貓都不曾驚動。

    聽到這席話的沈雁一顆心都幾乎要跳出喉嚨來了!

    她站在地下半日才找回了呼吸,成功了!……這一世的世事終於在她手裡有了被扭轉的可能!這證明她真的有可能把華氏從死亡路上扯回來!也真的有可能把華府上下那麼多條人命保住!還證明她的確有可能實現這一輩子都不落下任何遺憾的願望!

    只要她努力,這一切真的真的有可能做到!

    戚氏每一個字就像是一隻千年人參,化成精魂注入她的體內,使她頃刻間充滿了希望和力量!

    她笑著眨了眨眼睛,適應著眼眶的澀意,喝了戚氏請的茶,回到府裡繡了一整日花。

    翌日起朝野就沸騰了。

    皇帝命了錦衣衛負責調查此案,然後堵住內外各大城門,命禁軍仔細盤查往來行人。

    沈宓這幾日日日往盧府跑,同行的也還有顧至誠。

    這案子出的蹊蹺,於是就連沈府裡也對此時有議論,好些人不知是吃夠了戰亂的苦頭還是怎麼,猜測有亂軍謀反,而坊外街上則傳得更熱烈,有說是綠林強盜,有說是仇家尋釁,還有說是陳王舊部,為了打擊周室王庭,所以暗中向朝中的欽差下手。

    朝廷自然動用各級官員闢謠以及穩定人心。

    如此一來,廣西那邊就更得調派人馬加重精力進行安撫整治了。

    總之這事一出,對於朝堂各方面都產生了些或多或少的影響。

    沈雁除了關注朝堂,更關注著盧家的消息,雖然這事最大的受益人其實還是盧錠本身,可她也得承認,自己行事的初衷並不是為了解救他,而首先是為了她自己。但她卻沒法兒後悔,因為時光若再倒回去一次,她也還是會這麼做。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盧錠的安全。

    沈宓再度準備上盧府去的時候,她提出要跟隨。

    盧家上下急成那樣,她有責任去看看。

    盧錠失蹤的翌日夜裡盧夫人收到了一張勒索信,信上交代以半月為限,盧家若能拿出祖傳的一尊兩尺高的夜裡會發光的白玉千手觀音就放他出來。而半月內盧錠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半月之後就無可奉告了。

    所以沈宓他們這些盧錠的好友,最近應該是正為如何籌措這尊玉佛而頭疼。

    她本以來顧至誠會直接勒索那十萬兩銀子,那銀子是朝廷的,自然是不會拿出來贖人。再說劫欽差手上的銀子也顯得順理成章。

    可後來一想還是顧至誠這主意好。朝廷不拿錢,不代表別人不會拿,首先盧家本身並非白丁,祖上也是有產業的,就是湊不出十萬兩,不還有個肝膽相照的沈宓麼?華氏那人也是個只認黑白的,沈宓要是跟華氏說拿錢救盧錠的命,她多半也會同意。

    於是這就顯得顧至誠心思之縝密了。

    盧家哪裡有什麼兩尺高的菩薩?就是沈宓現拿錢去買,也別想弄到什麼夜裡會發光的。

    這綁架的主意雖是她出的,但顧至誠指揮手下做起來卻得心應手,現場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像是骨子裡生來就有當土匪的潛質,手段如此地道,只怕連真正的草蔻都要甘拜下風。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麼顧家又是憑什麼被封為國公爺的?

    沈雁這幾日偶爾有些神思恍惚,其實也落在沈宓眼裡。

    看著眼下說著說著又出了神的沈雁,他以為她是乍然聽到這麼大的事而被嚇到,心裡也十分不忍,想著她平日也不大出門,帶她出去散散心也未嘗不可,於是就讓人去備了馬車。

    「你母親身上不舒服,今兒不去,等下到了盧府,你就進去尋盧嬸。你盧叔失蹤這麼多天了,一點消息也無,朝廷昨日著錦衣衛的人展開更嚴密的搜查了,目標地就在東門樓子那帶。呆會兒我與你顧叔得有要事相商,你不許添亂。」

    華氏這兩日正值經期,哪裡也沒去。但之前因著沈雁原先的提示,也著意打算著在官眷圈子裡建立些人脈交際,正好盧家出事,於是也跟著沈宓上盧家去了幾回。原本與盧夫人並不熟,因著同情她的遭遇,兩廂倒是建下了幾分交情。

    但是沈雁的注意力明顯落在後半句。

    沈宓錦衣衛又要加緊搜查,而且還正是安置盧錠的東門樓子附近?

    她心裡猛地跳了跳,也不知道顧至誠有沒有做好防備?

    因著沈宓這句話,她原本安寧的心忽然惴惴起來。

    心不在焉地出了門,誰知到了坊門處,她那一顆本就不安的心忽然又多了幾分陰鬱,顧至誠已駕馬侯著了,而駕著馬跟他並排站在一處的那人,卻正是顧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42 PM

054 出事

    顧至誠與沈雁這番密謀,自然是瞞了顧頌的。

    但是盧錠這事一出,顧至誠隔三差五地與沈宓往盧家跑,顧頌再被隔離也嗅到了點不尋常的味道,雖然還沒有疑心到那膽大包天的綁匪就是他爹,但也開始起關注這件事來。顧至誠因想著盧家兩個兒子與顧頌年紀都差不多,盧家家風又十分清正,於是這次也捎上了他。

    誰知道沈宓這邊也捎上了沈雁。

    這是顧頌從東郊回來之後第一次與沈雁碰面,仿佛是嗅到了氣味似的,馬車出了門檻,顧頌便瞪著那雙鳳眼往沈雁的馬車望來,一直盯到馬車到了跟前,沈宓與顧至誠打了招呼,然後沈雁也撩了簾子,瞪回了他。

    「走吧。」

    沈宓察覺到二人間的硝煙味兒,連忙出聲招呼。

    看這模樣他也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顧頌會來,他就不帶沈雁來了。總是這樣讓人家兒子在自家女兒手下吃虧,很不好意思的。

    顧至誠卻只是呵呵笑了下,並不以為意。

    自打盧錠這次出事之後,沈宓跟他往來的次數明顯頻繁。沈觀裕也到府夜訪過他兩回,為的就是請他站在行軍老將的角度來談談這次盧錠莫明失蹤的看法。不光如此,沈夫人與榮國公夫人前日甚至還同行去大相國寺燒了香。

    兩府感情果然因為這件事而與日俱增,所以現在,他居然一點兒也不介意自己兒子被沈雁欺負。

    不過同時他也往沈雁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沈雁收到這目光不由打起精神來,這一瞥是什麼意思?是他有準備了,還是表示事情不妙?

    她不敢多想,放下了簾子來。

    一路各懷心思出坊上了大街。往南朝盧府所在的獅子胡同去。

    許是因為錦衣衛今日正在附近搜察的緣故,盧家門庭挺熱鬧的,現如今盧錠的弟弟盧鏗從老家趕了過來,與盧夫人的哥哥一同主持家裡迎來送往的事。

    盧鏗等聽說沈宓他們來了,迎到了大門口,顧頌隨著大人們一道在庭前下了馬,而沈雁的馬車則直接過了穿堂到了垂花門下。

    盧家幫著操持事務的女眷們聽說沈家的二姑娘也過來。不敢怠慢。連忙迎到二門處,扶著沈雁下車來,然後盧家的幾位表姑娘也上前來見禮。

    盧夫人聽說沈雁到了正房。於是也站了起身,跟華氏差不多年紀的人,面色卻憔悴了很多,沈雁急忙迎上去。深施了一禮。

    盧家親戚都很親和,也許是朝廷也很重視此事的緣故。看上去尚未表現得過於慌亂。

    沈雁安慰盧夫人道:「伯母萬萬莫過於憂急,有這麼多人想辦法,盧叔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是說吉人自有天相麼?盧叔為人甚善,定會有菩薩關照。昨兒夜裡我還做了夢。夢見盧叔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他還和我父親他們一塊兒在東郊垂釣呢。」

    盧夫人聞言也不由展顏:「二姑娘真真會說話,聽見你這麼說。我心裡兒一點兒也不急了。」

    沈雁微微揚了揚唇,也不再說話。

    如今錦衣衛的人正四處尋查盧錠下落。但是一連五六日過去,卻沒有抓獲任何線索,而出京的日期卻已延誤了三四日。朝廷也拖不起了,昨日早朝皇帝已經在著內閣另行擇人替補欽差,約摸最多後日一早便要離京。

    等到新的欽差離京,盧錠便可回來,暫且也只好讓盧夫人再多操心一兩日。

    如今她只擔心東門樓子那邊的事。

    早知道她先前下車去問問戚氏就好了,她必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的。

    只要這件事顧至誠有準備,那就沒有什麼後患。

    「敏姐兒,你陪著二姑娘四處走走吧,坐在這裡也怪悶的。」

    前院那邊丫鬟忽然前來稟什麼事,盧夫人面色變了變,下意識就要起身,一見沈雁還在此枯坐,便就吩咐侄女盧敏上來陪伴,又與沈雁道:「姑娘頭回光臨,原該我親自陪同,只是眼下實在亂成了一鍋粥,還望姑娘海涵。」

    因著沈家地位殊然,盧夫人雖是長輩,對待沈雁卻也禮數周全得很。

    沈雁瞧著她面色心下便已起疑,正好已如坐針氈,生怕再坐下去不小心就要露出馬腳來,遂主動與盧敏論了長幼,原來自己還比她大了一歲,於是喚著妹妹,二人一路說著話去向東側的小庭院。

    盧家也有個小後花園,不過那邊臨近前院,東側這邊的天井雖然也靠近前院,但因為小,所以顯然更安靜些。

    盧敏少來京師,仍有些拘謹,兩人在石桌旁坐了片刻,話題便有些難以為繼的感覺。沈雁透過菱花窗望瞭望牆那頭,笑道:「我看方才座中還有兩位妹妹,不如請她們過來,我們一處玩罷?」

    盧敏巴不得如此,連忙起身過去。

    沈雁其實想說叫個丫鬟去就可以的,但看她緊張得如小鹿一般,只好由她去。

    一面又琢磨著盧夫人究竟又遇到了何事,但如此胡思亂想也想不出個頭緒,只好等前院裡來訊息。

    再看這天井,收拾得十分整齊,左面是鑲著鏤花窗的院牆,牆下是沈雁坐著的石桌石椅,右首是石頭砌的欄,欄下種著株古柏,古柏四面也用石欄護住,灰撲撲沉穩的色調裡摻上草地古柏的綠,顯得十分寧靜大方,心裡倒是因此安順了點。

    讓福娘添了茶,正要喝,廊子那頭卻忽然傳來說話聲。

    「……不知道父親他們跟盧家議的什麼事?連我們也趕了出來,莫不是盧大人出事了?」

    沈雁聽到這聲音便頓住了,是顧頌。

    不過他們站在石欄內拐角後,並看不見她。

    「出事也不關咱們的事……他一個四品官,能得咱們世子爺關注——」

    「閉嘴!」顧頌聲音明顯冷厲起來,「是我這些日子給你們下的禁令還不夠多嗎?」

    那聲音頓時默下來了。

    沈雁可不願被當做偷聽的肖小,當即大聲咳嗽了兩聲。

    拐角後靜了靜,片刻後顧頌驀地站出來,面色一慣冷凝,但是在看到沈雁時,那冷凝又更深沉了點。

    沈雁端茶瞥了他們兩眼,湊唇喝起來。

    這地方是她先來的,就是要怪她偷聽也該先怪他們自己說話不注意。

    顧頌哼了聲,拂袖轉身要走,一件明晃晃的物事忽然隨著他的動作,在半空劃了道銀白的弧線,堪堪落在石欄下沈雁的肘彎裡。

    沈雁勾頭望去,是只質地十分厚實的玉斑指,上頭刻著兩隻花斑大虎,還有些很繁複的紋路和文字。

    應該不是尋常物。

    沈雁抬起頭,顧頌已經急形於色,撲到石欄邊半傾下身來,並瞪著沈雁,仿佛只要她敢扔了它,定肯定會讓她橫屍當場。

    看到他這臭臉,沈雁還真想一把將它給甩了。

    不過她犯不著他置氣。這東西看來應該是御賜之物,搞不好還是榮國公傳給他的,要不然他這潔癖到幾近變.態的傢伙也不會隨身帶著。既然這麼重要,她要是扔了,回頭他也像上回那藥瓶子似的不要了怎麼辦?

    那她可就罪過了。

    算了,看在他爹的份上。

    想了想,她掏出袖子裡的絲絹來,包住那斑指往欄上拋了回去。

    顧頌壓根沒想到她會還回來,而且更沒想到她竟然還會講究地拿帕子包著拋給他,她這是知道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他接住那帕子,看著石桌畔仍悠然坐著的沈雁,有片刻怔忡。

    沈雁喚福娘:「上廊子去瞧瞧敏姑娘來了不曾?別走遠了,就近看看就成。」

    福娘起身離去。

    沈雁提到盧敏本是在暗示顧頌該回避了的,餘光瞥見他還跟只呆鵝似的站著不走,心裡不由腹誹,但卻也不好催他,這庭院裡本是公眾場合,大家都還小,非把他當成年男子似的防著也顯矯情。可又不願跟他僵著,只好站起身來,背手去看牆頭伸過來的夾竹桃。

    鏤花窗那頭便是前院大影壁,幾名原本正行動正常的僕人忽然動作快起來,一個個奔相走告不知道什麼事,紛紛往大門處跑去。

    顧頌看看手上的帕子,蹙眉遲疑了半晌,還是下欄走到她身邊,將帕子遞過去,喉嚨裡生澀地擠出兩個字道:「多——」

    沈雁驀地轉過身來,鼻子差點撞上他的下巴。

    她哪裡還管得及他幾時到了她身後的?盧府的人如此慌張,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廡廊下福娘正好急步走過來,說道:「姑娘,榮國公世子爺派了人過來傳話予您。」說著指了指身後的廡廊,果然那裡有個護衛模樣的人,朝這邊拱手。

    「蘇護?」

    顧頌驚訝出聲,看看那護衛,又看看沈雁。

    沈雁卻是顧不上理會他的錯愕,連忙與福娘道:「把他請過來。」

    眼下顧頌在此,她若避開反倒顯得鬼祟,倒不如大大方方把他叫過來,看看他說什麼。

    蘇護走過來,先沖沈雁行了禮,又朝顧頌拱了拱手,然後與沈雁道:「世子爺和沈二爺讓小的傳話給姑娘,錦衣衛的人方才在東門樓子附近找到了盧大人的官服,眼下他們正往東門樓子子規巷那邊去,請姑娘暫且留在盧府,不要慌,等二位爺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48 PM

055 公子

    他在說到「不要慌」三字的時候,語氣裡帶著點刻意叮囑的意味。

    沈雁心下一頓。

    東門樓子子規巷正是盧錠主僕的安置之處,他的衣物怎麼會讓錦衣衛的人找到?顧至誠的護衛特意提醒她不要慌,這是防止她心慌之下露出馬腳,難道說這是顧至誠早就設置好的步驟?

    想到這裡她再往蘇護看去,只見他談吐從容氣定神閑,不像是憂慮的樣子,——顧至誠既讓他來傳訊,可見他也有份參與這件事,至少說明這是個可靠的人,這麼著的話,他的淡定不就說明這件事的確不那麼要緊麼?

    她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蘇護頜首退下。

    顧頌皺眉道:「我父親怎麼會讓護衛傳話給你?」

    沈雁望著他那一臉戒備的樣子,笑起來,「難不成你懷疑我跟你父親有什麼秘密?」

    顧頌臉上一紅,抿起唇來。

    沈雁的直接讓他從頭到腳都覺得硌應。一個姑娘家,誰會像她一樣張口閉口說到這些事?而且她才幾歲,那腦袋裡不知道成天想些什麼!他不過是覺得他父親身邊的護衛會傳話給她,這事兒透著古怪而已。

    「我們去瞧瞧。」沈雁與福娘道,然後提裙上了廡廊。

    顧頌拿著那帕子凝立了半晌,抬腳也跟了上去。

    盧夫人等都已經去往街頭了,所以也就失去了告辭的必要,沈雁讓人給盧敏留了個話,便就讓車夫駕車直奔東門樓子底下。顧頌與小廝騎了馬隨行。

    東門樓子距離盧府三條街,前朝的時候據說是皇親們的聚集地。後來周高祖率兵攻下都城,將亡國的皇親與不肯歸順的臣子們全數綁在這一帶斬殺,屍體雖都拖去了城外亂葬崗,但那血跡卻殘留了數月才乾淨,後來這片漸漸潦落,便改成了集市,到近兩年才又逐漸復興起來。

    才到了集市附近。就看到不時有著錦衣衛裝束的人縱馬往來了。而行人也越來越多,到了集市東面的子規巷,竟是已圍得水泄不通。錦衣衛的人與東城兵馬司的人合力將中間圍出一塊來,盧家的人參雜其中,隱約聽得裡頭有人哭泣,應該是盧夫人。

    馬車到了人群週邊便進不去了。眼見著還有十來丈,沈雁索性下了車。提起裙子往前方行去。

    沈家雖然不許姑娘家在外拋頭露面,但這當口人家未必會有閒心放到她身上,而且她回京未久,見過的人也不多。未必會有人認得她是哪家的小姐,她又是跟著沈宓一道出來,沈夫人也未必會知道她在外做些什麼。

    少去了這層顧慮。她行動得也就更利索。

    福娘跟在她後面不敢有絲毫閃失。

    顧頌跟了幾步馬也穿不進了,便將馬韁扔了給蘇護。徒步追了上去。

    沈雁力氣不大但體格小,很快就擠入了人群。眼前錦衣衛拿繩子圈出的空地上,擺著件四品文官官服,盧夫人正坐在杌子上,由小盧夫人等伴著對著那官服掩面哭泣。而沈宓與顧至誠等人都在人群之中,盧家兩個兒子也在,正聽著他們交代什麼。

    顧至誠全副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中的線索上,眉頭微蹙傾聽著錦衣衛指揮說著什麼。半途目光無意間掠過沈雁所在之處,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根本沒發現她竟也在場。

    沈雁往人群內退了退,以免被沈宓看到,然後傾聽起旁邊人的議論。

    其實沒有什麼新的內容,不外於說到這官服是早上被野狗從巷子旮旯裡叼出來的,叼到之後錦衣衛的人便一面搜索一面去了盧府報訊,顧至誠他們正好在場,於是就一起趕了過來。

    盧錠的官服應該在他身上穿著,顧至誠怎麼會讓它落在街頭巷口呢?

    「他們怎麼能肯定這官服一定就是盧錠的?」

    這時候,顧頌忽然在耳旁提出了疑問。

    沈雁心頭一凜,是了,這只是件四品官服,誰能證明這官服就是盧錠的?

    她凝眉道:「興許盧夫人確認過。」

    顧頌冷冷道:「如果確認過,你以為她還會把自己丈夫的衣物任憑這樣擺在地上嗎?」

    沈雁聞言心下再一沉,——不錯,盧錠失蹤這麼多日,如果盧夫人確認這件官服是丈夫的,她必然不會鬆手放下來,眼下她只是望著它哭,而非有拿起它的意思,那就代表兩個可能,一個是他們夫妻感情不好,二是這官服的確不是盧錠的。

    可是盧家夫婦的感情沈雁真是再熟不過了,他們的確是對相敬如賓的夫妻。這麼說來,那就只能說明這官服的確不是盧錠的。

    她往顧頌挑了挑眉,她沒想到關鍵時候他這腦子也還頂用。

    顧頌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瞥了一眼過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眼前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以往眼裡的那股冷意卻是少了許多。

    沈雁往對面再打量了幾眼,沉吟起來。

    顧至誠臉上的凝重並不全是假的,那麼也就可以猜測,這官服也並不是他放的,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呢?

    朝廷官服又不同別的東西,隨意丟棄可是對朝堂的大不敬,而此人偏偏在這個時候丟棄一件四品官服在盧錠藏匿的處所附近,這人是什麼目的?是為了把人引到這裡來?如果是這樣,是不是說明此人已經發現了盧錠的下落,更甚至,已經發現了她與顧至誠的陰謀?

    想到這裡,沈雁不由發了個抖。

    前世她倒是有掀翻內宅的本事,可卻從來沒有在朝堂裡玩過心眼兒,眼下才是她扭轉命運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波折,雖然白撿了一條命,可她也是會怕的。

    顧頌瞥了她一眼,語氣忽然緩和了一絲絲,「急什麼,盧錠死不了。」

    雖然還是有些冷硬的感覺,但聽上去卻舒服多了。

    沈雁吐了口氣,她當然知道盧錠死不了,只要過了後日,他便可以安全歸家。顧至誠是絕對不會讓他有丁點危險的。

    換句話說就算是不知底細的人綁了他,要殺他也得有個緣由。首先沒有一定本事的人沒這個膽子向朝廷命官下手,而後盧錠如果真的死了,那麼只要他屍體還在,錦衣衛就一定有辦法查到兇手的來歷,能不能抓到他是一回事,起碼他這輩子也別想過安生了。

    誰又會為他冒上這麼大風險呢?至少這種機率太低了。

    「走吧。」

    人群忽然不安起來了,顧頌瞅了眼沈雁,說道。

    原來錦衣衛已經由盧夫人確定這官服並非盧錠所有,因此開始驅人收工。

    沈雁點頭,順著人流方向往來路上退去。

    錦衣衛的人可不是什麼善茬,五城兵馬司的人在他們的驅使下也無異于地痞,人們紛紛往前奔跑,生怕被後頭的鞭子甩到。沈雁牽著福娘在人流之中跌跌撞撞,走得十分艱辛,顧頌與小廝前後護著,總算不曾被鞭子傷到。但他的冠卻歪了,月白綾的袍子上也沾了許多塵土。

    顧頌臉色一路漸沉,又要防著被人踩到,又要防著踩著別人,先前還可以用扇子擋擋,後來手上的摺扇也不知被擠去了哪裡,只好徒手護著周身。終究難見圓滿,最後便聽他咬牙詛咒道:「大周天下有這些惡霸流氓,遲早又要出事!」

    沈雁倒只要護著身上周全就好,又很有機心的專挑靠牆處走,因此少了許多羈絆,出了巷子到了集市開闊處,人流也散去了許多,好歹是站穩了腳跟,正要招呼福娘去喚馬車來,誰知道一輛大馬車轟隆隆駛過來,害得她往後一退跌到了地上。

    福娘連忙扯住她胳膊將她拉起來,顧頌又牽了馬擋在她身前。

    那呼嘯離去的大馬車在前方不遠停下,車頭的護衛正要下車回去查看,車內少年透過後窗望向後方,忽然卻嗶地合上手中扇子,挑開那半隱半現的茜紗羅車簾,揚起如珠玉般的一道聲音說道:「那孩子是,頌兒?」

    護衛抬眼看了看,略頓,站在車下俯身道:「回公子的話,正是榮國公府的小世子。」

    少年眯起狹長的雙眼看過去,顧頌正看顧著一名小姑娘登車,那姑娘一身素衣,頸上卻套著只甚囂張的項圈,似乎正是被他的馬車唬倒了的人。雖只有八、九歲,但她望著面前冠帶全歪的顧頌大笑的模樣卻有趣得緊。

    車裡的少年隔著三四丈,也像是被她的笑容傳染,唇角不覺勾起來:「那是誰?」

    護衛默了下,再俯首道:「屬下這就去查。」

    「不必了。」少年扇子一伸,轉身坐回來,面色又恢復了冷凝,「既是熟人在,護住行蹤要緊。你著人買幾件孩子們愛吃的點心送過去,給她們壓壓驚便是。」

    顧頌在馬車下站著,被沈雁笑得臉都快紅成了燈籠。

    他沒好氣地將她推進車裡,將車門啪地一關,吼道:「不准笑!」

    沈雁揉著肚子,好半天才把那股樂勁兒摁下去,坐起來撩開車窗簾子,看向前方重新又卷土離去的大馬車,凝起眉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3:53 PM

056 疑問

    那馬車先前停下,明明是有要回來察看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麼那人站在車下說了幾句話,往這邊看了幾眼,又沒過來了。

    這世上奇怪的人可真多。

    正要把身子收回來,一布衣小男孩忽然提著好幾個大紙包走過來,看看她又看看福娘,最後交給顧頌的小廝道:「前面有個人說方才驚著了姑娘,特意讓我送過來的。」說完就小跑走了。

    顧頌要派人去追,他卻已飛快沒入了人群裡。一看小廝手上還那著那紙包,遂皺眉道:「不明不白的東西,還拿著做什麼?還不扔了!」

    一面說著,一又低頭來擦身上印子。

    沈雁見他還在較勁,不由拍了拍車壁:「你要是實在受不了,要不要上車?」

    顧頌臉上紅了紅,他還從來沒跟女孩子同坐過馬車……

    「要上就快點兒!別磨磨蹭蹭地。」沈雁看了眼後頭的人馬,催促道。

    沈宓他們已經跟上來了,要是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她會被他嘮叨死。

    顧頌看著面目全非的衣襟,咬了咬牙,上了車。

    反正他也從來沒把她當成姑娘家!

    一路直接往麒麟坊趕,沈宓他們回到盧府後盧敏會告知她已經回了府的。

    今日雖是虛驚一場,但終歸也讓人受了不少驚嚇,那個把官服丟棄在此的人究竟會是誰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更甚至,他是敵是友?如果他知道盧錠失蹤是個陰謀,又知道他的下落,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錦衣衛,而是在此故弄玄虛?

    此人的目的,真真讓人捉摸不透。

    看來她還是得上顧家一趟,打聽下內幕才成。這些事情,顧至誠必然比她更在行。

    她吐了口氣,目光落到繃著臉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福娘,才發現馬車裡氣氛有些異常,下意識往坐在左首的顧頌看去,他也是渾身緊繃,仿似一長被繃直了的牛筋。

    為了打破這氣氛,她跟福娘道:「一會兒馬車先停在外頭,你進府裡去替我拿了妝奩衣服出來讓我收拾好了,我再進去。」如此也省得把話傳到沈夫人耳裡去。說完她又跟顧頌道:「我就不送你進府了,你在坊內下了就好。」

    顧頌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沈雁揣著心事,也並不計較他,一面從車壁裡掏出小銅鏡來拂發。

    顧頌默了會兒,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求我父親?」

    沈雁偏過頭來。

    顧頌聲音硬硬地:「你近日老往我家跑,肯定有事!」

    「沒事。」她把鏡子收起來。

    雖然顧頌不可能會洩密,但如果顧至誠夫婦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顧頌,那麼她是絕不會說的。

    顧頌冷冷丟過來一眼,咬了咬牙。

    很快進了坊,各人依言行事,顧頌這裡進了府,福娘沒多久也接了妝奩過來,沈雁在車裡換了衣裳梳了妝,回府之後去見了沈夫人又見了華氏,這一趟在人群裡摸爬滾打回來,竟是無人察覺。

    而沈宓則在傍晚時分才到府,顯然是早收到了沈雁平安歸家的資訊,因而也不曾細問。

    顧頌這裡回府之後當然第一時間先去沐浴更衣,不料脫衣的時候一條雪白帕子打袖子裡掉下來,看著繡在角上兩隻麻灰色的大雁,他卻是皺了皺眉又將它撿了起來,拍拍上頭的灰,順手塞到了抽屜裡。

    本來在盧府就是要還給她的,被她一打岔卻是給耽擱了。

    這丫頭似乎時刻都是這麼大大咧咧地。

    可她若當真是大大咧咧的人,又怎麼會留意到他不願意別人隨意碰他的東西?

    倒是從來沒有人這麼主動地尊重過他的癖好……

    顧頌因此花了有一小半會兒的時間在琢磨沈雁上。

    官服事件看上去的確是虛驚一場,因為接下來錦衣衛又轉頭去搜查了別的地方。

    而翌日朝廷就下旨重新任命欽差南下赴桂,又過了一日,與東門樓子子規巷相隔兩條街的獅子胡同忽然走水,東城兵馬司的人趕到之時,意外發現火場旁不遠處一座舊宅裡,暈倒的兩人之中竟有一人正是失蹤的前欽差盧錠!

    錦衣衛火速撲過去查勘現場,可惜除了些散落的谷米棉絮等物,別無所獲。

    盧錠第一時間被帶去聖駕前交代經過,殿內文武官員包括司禮監也在內,二十餘人盤問他有關訊息,然而這些天裡盧錠和隨從見到的人全都是蒙著面的,除了知道他們身手不弱另外都是男的,再也沒有可值得一說。

    皇帝很顯然有些暴躁,據後來顧至誠描述,他那陰鷙的目光往文武百官臉上睃了一大圈之後,便轟了他們出來。但是對於盧錠,倒是還算寬容,不但讓太醫替他把了脈,還恩准他可以調養好身子再且回戶部任職。

    對於這次盧錠之所以能死裡逃生,大家普遍認為實屬命大,基本沒有人認為這其實是個陰謀,至少沈雁派人往街上打聽了多日消息,也沒有聽到明面上有居心叵測的議論。

    可即使沒有聽到議論,卻也難消她心頭疑惑,畢竟那件官服出現得太詭異了,為什麼偏偏是四品朝服而且偏偏在東門樓子?

    顧至誠同樣也很疑惑,雖然在他聽聞錦衣衛到達東門樓子附近時就讓人將盧錠轉移走了,並不可能會讓錦衣衛的抓到把柄,但當日看到那官服出現的位置,還是讓他心下吃了一驚。

    因為那地方與盧錠所處之地相隔僅半條街,於是可以猜測,即使此人並不知道盧錠所在具體位置,也多半知道就在子規巷附近。

    不過從這人並沒有直言盧錠就在此處,而是用引導的方式向朝廷報訊來看,他也未必知道綁架盧的究竟是誰,更不能確定盧錠真的就在子規巷,他這麼做,看上去倒有幾分刺探虛實的意味。

    「不管他是誰,好在如今事情已了,所有痕跡都被我派人全數毀去,莫說對方無從查起,就是查到,也沒有證據指向我們。」顧至誠坐在廳堂內,長籲著氣說道。

    沈雁基本認同他的說法。

    但她卻還是有疑問:「如果說此人只是為了刺探,他刺探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換言之,他為什麼要刺探?真的只是為了看看盧錠是不是在那裡?這跟他有什麼關係?或者說,他這麼做其實是為了打草驚蛇,意圖把幕後的兇手擊出水面?

    如果是後一種可能,那麼那日在子規巷裡,這個人就很可能在場才是!

    ……她忽然想起險些撞到了她的那架大馬車來。馬車停了之後,下車來的那人雖看不到面容,穿的也是尋常衣衫,但身材高大,行動矯健,一看就是個習武多年的人,從他們想回頭察看卻又另遣了人來道歉的行徑來看,應該是不願讓人看到他們面目的。

    難道,會正是那車上的人?

    不會這麼巧吧,她想。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事總算是順利辦妥了,這也算是她的任務完成了最先的一步,而接下來則要等待這一個月能順利過去,——沈宓雖然如今避免了入獄的命運,但華氏的死跟沈宓的入獄並沒有直接關係,她還得查出這個中內情,才算是達到目的。

    按時間算,離前世華氏之死還有整整一個月,挽救華氏的性命只是目前的應急手段,保住她的性命之後,他們一家三口想要在沈家獲得真正的安定幸福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

    沈夫人這個人其實立場很現實,她瞧不起華氏的原因雖則有當年沈宓執意要娶她的因素在,可更多的卻還是因為華氏的出身家世,除此之外便是華氏至今未曾誕下男嗣,又未曾給沈宓納妾——按規矩,沈宓這個時候是可以納妾而為自己傳遞香火的了。

    華氏的出身已經沒有更改的可能,華府就算現捐個官職,對沈家來說也頂不了什麼大用,華正宇又還小,完全不到考功名的年紀,何況為著讓沈夫人改變態度而完全改變華家的發展方向,顯然是不明智的。

    不過說到華家,沈雁的心思又被早些時候存在心裡的憂慮占滿了。

    華鈞成如今依舊受著皇帝的刁難,也不知道華家人如今心裡是不是深受打擊?

    她跟華氏打聽金陵的情況,華氏笑道:「下個月太后娘娘在永福宮舉辦壽宴,你舅母會帶著晴姐兒薇姐兒進京來。」

    沈雁聞言高興起來,「怎麼沒有早些告訴我?」她這才回想起來,前世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華夫人帶著華家姐妹在府裡住了四五日,然後便回金陵去了。

    「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華氏說罷,又道:「華家的宅子只有幾個老家僕看著,她們住進去未免冷靜。你父親已經跟太太說過了,到時候讓她們也住在熙月堂,你兩個表姐住你院裡,你說話可仔細些,別把該不該說的也都給舅母說了。」

    華氏至今還瞞著她在沈家的處境,只因不想讓兄嫂擔心,她害怕沈雁會說漏嘴。

    沈雁心思卻沒在這上頭,而是想到了別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4:17 PM

057 清場

    太后華誕是七月初十,華氏死時是七月廿七,而沈宓入獄是七月十六。

    沈雁記得前世舅母走的時候是中月節的翌日,也就是七月十五,第二日沈宓就突然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說是被牽連進了盧錠的官司。

    之後華氏便四處尋門路想辦法,至於當時沈夫人她們對沈宓的入獄持什麼態度,那會兒渾然不理家事的她真真是不記得了,只知道假若那些日子如果舅母她們還在京,那麼華氏起碼也就多了個可以商量的人,也不至於落到賠盡了大半嫁妝的地步。

    想到這裡,她抓住華氏手臂道:「你無論如何也要讓舅母她們多住幾日。」雖然世事已經被她扭轉,沈宓不會再被廣西案子牽連入獄,可是她還是希望舅母能在京多留幾日,如此華氏心裡也能夠多溫暖幾日。

    華氏不明白她為何這個樣子,但她自己也正是這麼想的,也就點了點頭表示盡力。

    沈雁開始期待與表姐們重逢。華府的事,索性就等她們進京之後再說了。

    盧錠被綁案隨著他重回到戶部當差,漸漸在街頭巷尾的議論聲中淡下來,這裡因著太后華誕日近,街上馬蹄聲也開始日漸頻繁,沈夫人那邊在忙著起草賀禮單子,沈弋日日在曜日堂打下手,沈雁不忙的時候也會去瞧瞧,有時也會遇到沈瓔。

    伍姨娘被下令責打之後,沈雁因為忙著盧錠這邊的事,跟沈瓔並沒有怎麼碰面。

    據說沈瓔當日當著陳氏的面不顧一切撲入伍姨娘懷裡之後,陳氏也對她親近不起來了。伍姨娘區區一招苦肉計,沈瓔就立馬趴回了親娘懷裡去,可見這母女情分是深厚得很,那麼如今就是再有意拉攏,這個嫡母當得又有什麼意思呢?

    加之伍姨娘領罰的時候沈瓔拼死護著的事傳出來,陳氏對她就愈發冷淡了。

    於是沈瓔近來面色也不大好看,有時候沒有外人在時,目光時有往沈雁瞟來。

    沈雁便是接收到,也是笑笑便就作罷,不至於為這些影響心情。

    這些小細節自然也瞞不過沈弋的眼睛,只是她即使見到也不好說什麼,除了回到房裡跟母親季氏說說,半個字也不會往外傳。

    季氏道:「我仔細想了想,瓔丫頭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跟咱們沒直接關係,可若真養歪了,終歸也怕連累到你頭上。」

    如今長房裡就只能靠沈弋姐弟撐起來了,沈芮又遠未能成材,那麼沈弋的婚事就成了長房的重中之重。嫁的好了,那麼將來對沈芮也有幫助,若是萬一被牽累,豈不得不償失?

    沈弋自然明白母親的意思,但話語裡卻不能接著往下說,她說道:「太太讓我帶著瓔姐兒,可有些話我實在不能說,她如今一見到雁丫頭就藏不住鋒芒,改日若是真惹上二房了,我是不能不幫著二房的。可我要是一說她,她必然又恨上我——還是得想個法子把她從秋桐院弄出來才好。」

    「什麼意思?」季氏問。

    她默了下,說道:「我不便做這個惡人,總歸還有太太。」

    季氏微怔,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放到太太身邊去,讓她來調.教瓔姐兒?」

    「這樣不好麼?」

    沈弋搖起扇子來,「她終歸是個庶女,放在秋桐院養著將來也沒有出息,咱們不如做了這個人情,把她放到曜日堂去,四叔難道不會感激我們?就是四嬸,看到伍姨娘骨肉分離,只怕也會歡喜呢。橫豎瓔姐兒來日找到好夫婿,于茗哥兒也會有好處。」

    季氏想了想,目光也放起亮來,「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此到了曜日堂,那管教她就是太太的責任了,你就是從旁說說,也是不擔半點干係的。只是那丫頭不是個省油的,萬一將來她在太太面前使什麼手段對付你怎麼辦?」

    沈弋揚起唇來:「母親多慮了。她連雁丫頭都應付不過來,您覺得她還有精力來對付我麼?何況老爺太太倚重的還是我這個嫡長孫女,豈有偏幫著一個庶女的道理?難道將來替沈家擴充人脈的還會是她瓔姐兒不成?」

    季氏聽到此處,也不由心服口服地點了點頭。而後她又凝起眉來:「只是這件事未必一說就成,還是得好好合計合計。如果要把瓔姐兒挪出來,還得一道把葵哥兒也挪出來才成,但伍姨娘此番挨了打,又豈會那麼容易再讓人把她們姐弟弄走?

    「母親說的是。」

    沈弋沉吟點頭:「這件事的確還是得從長計議。」

    華氏和陳氏也是有誥封的,雖然品級低,但按理也是得進宮拜夀,所以除了沈夫人外,華氏和陳氏也都要預備份賀儀。不過這些對於華氏來說,就不成問題了,因為有錢,二房大概是最不用為送什麼賀禮而操心的人。

    華夫人她們初九日才到京,沈雁卻已讓人把碧水院裡外都收拾好了,就等著表姐她們來住。

    這日幫著華氏挑選好了進宮的衣衫,忽聽外頭有些吵嚷,走出門去,外頭丫鬟碧琴便就來道:「胡嬤嬤要拿姑娘的團扇扇風,黃鶯不讓,胡嬤嬤扇了她一巴掌,還說她跟劉嬤嬤沆瀣一氣,私下裡盡打姑娘的主意。黃鶯哭了。」

    沈雁一聽提到胡嬤嬤,不由冷了臉下來。

    碧琴想來平日憋著許多氣,這會兒打開了話匣子,遂又接著說道:

    「前兩日魯姑娘給姑娘帶過來的豌豆黃,姑娘還沒來得及嘗,也讓她給吃了。還有後頭小廚房的熱水,每次都得她先用了才輪到胭脂姐姐她們用,這倒也罷了,關鍵是每次她用完又不添水,害得我們後去的人又得等上大半日才有水用!」

    說到這裡,碧琴的嘴巴已經撅得高高的了。

    這丫頭是華氏從帶來的陪嫁奴才裡挑出來替到碧水院的,因為胡嬤嬤這幫人還沒走,所以能添的十分有限,碧水院目前也就僅她一個而已。因為還小,所以胭脂她們平日裡也沒跟她交代沈雁的計畫,這麼一來,她們底下這股怨氣倒是燒旺起來。

    沈雁想了想,「你把胭脂她們叫過來。」

    算起來胡劉二人被打後放回來已經有個多月,也到了該讓她們滾出去的時候了。

    華氏既然不想讓華夫人看出她在沈家所受的委屈,自然就得把這些人給處理掉,把自己的人換上來是正經。否則以華夫人的精明,又怎麼會看不出端倪來?所以在她們到來之前,這熙月堂必須得清掃乾淨。

    碧琴幾乎是跑著步沖出去把人叫了進來。

    沈雁讓碧琴去守著門,然後問:「劉嬤嬤那邊近日什麼情況?」

    胭脂道:「劉嬤嬤現在愈發不受二爺待見了,前些日子不是老在房裡出差錯麼?二爺便將她調去了專管茶葉,誰知道那天又險些吃出發了黴的茶葉來,二爺差點要把她攆出去呢,還是奶奶勸住了。劉嬤嬤便趁二爺不在,在前頭院子裡破口大駡,楞說是胡嬤嬤陷害的她,自然是又吵了一頓。」

    沈雁道:「那究竟是不是胡嬤嬤,你們可曾去查過?」

    青黛連忙介面:「查了,奴婢們聽從姑娘的吩咐,盯胡劉二人盯得很緊呢。事發之後惜月去找過胡嬤嬤的,又有人見到胡嬤嬤的侄女去過墨菊軒,當時並不知道她去做什麼,也就沒人驚動,事後才知道竟是朝二爺下了手。多虧得當時奶奶在場,看那茶色看了出來,才沒讓二爺吃下去。」

    「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沈雁皺起眉來。

    胭脂上前一步道:「也不是成心不告訴姑娘,而是姑娘當日交代了這些事奶奶會處理,而後來奶奶只斥責了劉嬤嬤幾句而沒曾處罰,我們也就與別的事情一樣處理了。」

    沈雁想起當初的確是說過請華氏來料理她們二人的話,只是如今胡嬤嬤犯在她屋裡,這事她卻不能再裝軟柿子了,要不然往後新來的人,誰還會把她當主子看待?

    想了想,她退步躺到床上,說道:「胡嬤嬤這麼欺負人,你們把黃鶯和胡嬤嬤都帶到正房去,請奶奶處置。就說我被她氣病了。然後就說,這樣的奴才我不敢要了,請奶奶作主便是。」

    素娥與胡嬤嬤她們鬥氣卻拿沈宓來當炮灰,華氏心中必定已快按捺不住了,她這裡讓人把胡嬤嬤送到正房去,華氏自然就會開始行事了,母女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說完她倒是自行拿了塊帕子覆上額頭,心安理得地裝起病來。

    胭脂忍住笑意,上前替她往額上擦了點祛風膏,等到那股濃烈的味道充滿了屋子,才又囑咐福娘好生看著,自己則與青黛掀簾出了門去。

    沈雁讓福娘把碧琴喚進來:「你也去正房,看看奶奶是怎麼處置的,回來告訴我。」

    方才瞧著她倒是個說話伶俐的,又是華氏的人,說不定日後也可得用。

    碧琴早就恨不得胡嬤嬤滾蛋,一聽沈雁讓她去關注勢態,哪裡有不上心的?立即熱血沸騰地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4:20 PM

058 前途

    這裡沈雁才看了半卷書,碧琴就掀簾走了進來。

    說道:「回姑娘的話,奶奶聽見姑娘被氣病了心疼得緊,胡嬤嬤卻還狡辯不承認,不知道怎麼二爺書房的劉嬤嬤也知道了消息,到了奶奶跟前把她偷偷放了黴茶給二爺吃並且陷害她的事說出來,現在二人在奶奶跟前吵翻了天。」

    沈雁聞言揚唇,盤腿坐起。

    「二爺這會兒應該在府裡,現在你去報個信兒給二爺。」

    華氏是個有計較的,劉嬤嬤肯定不會無故從外院跑到正房去,這定是黃嬤嬤她們放的風了。

    既然挑出了劉嬤嬤來,那麼不如再驚動驚動沈宓,以這些日子劉嬤嬤作的死,他對劉嬤嬤所產生的嫌惡,怎麼會還容忍她胡鬧下去?而胡嬤嬤居然又在碧水院鬧得民怨四起,竟然也還是她涉嫌放的黴茶,他又怎會還留下她來?

    華氏在曜日堂說什麼都是得罪人的,唯獨沈宓不會。有了他在場作證,便算事半功倍了。

    若是沒這件事,換在以往,就是攆走了她二人,沈宓也不會阻止沈夫人繼續往二房大量塞人,這本就是當家太太的份內事,莫說他當兒子的沒理由阻撓,就是他拼著不孝的罪名去做,華氏也落不著什麼好名聲。

    倒不如眼下這樣,讓他這二房當家的爺們兒親眼見識見識底下人當著華氏的面,是囂張成什麼樣兒的,往後對這院子裡的情形也算是有個底。

    對於沈夫人的小手段沈宓究竟知道多少,沈雁並不確定,但如果能讓他看到幾分,她便會讓他看到幾分。

    她揮手讓碧琴再去打聽。然後卷了被子閉目養神起來。

    正如她預料的那般,所有事情因為鋪墊得夠久夠全面,因而進行得十分順利。

    沈宓回到正房後果然火冒三丈,即刻帶著人去了曜日堂,沈夫人不從嚴發落也是不成了,立即將胡劉為首還有參與鬧事的幾個人分別拖了出去。

    是夜華氏便將帶來的陪嫁都放到了該有的位置上,胡劉等人雖然總共只騰出來五六個位置。但這也足夠了。只要身邊要緊的位置放上了自己的人,其餘的人也就不足為慮。

    水至清則無魚,一院子來來去去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做到個個是心腹?

    翌日吃罷早飯,胭脂便含笑進來,說道:「太太早上還預備著往二房裡添人,聽二爺說已經補上了。面色有些不豫,不過卻也沒說什麼。」

    沈雁也笑了下。對鏡把耳鐺兒戴上。

    華氏是二房的奶奶,帶來的陪嫁放置在二房,沈夫人當然不能說什麼,要不然。她又怎麼會在她們回到金陵之前將二房各處全部塞滿府裡的人呢?這就是防著華氏一回來,二房便沒她插人的地方了。而華氏作為兒媳婦,面對婆婆這麼「體貼」的安排。自然也不能提出反對。

    這次華氏神速將缺口堵住,沈夫人莫非還能讓她這少奶奶的陪嫁把位置讓出來不成?

    「這次素娥倒是走運。居然沒被牽扯進來。」胭脂道。

    「她跟咱們沒有直接衝突,不必理會她。」沈雁說道:「再說了,她也不是走運,不過是早就想到胡劉二人在二房呆不長久,所以早就把證據什麼的抹去了罷了。」

    沈夫人不簡單,沈夫人身邊也沒有簡單的人,素娥本就不是胡劉那樣的貨色,自然也不會如她們那般蠢笨,對二房,她才不具危險性。

    華燈初上之時,是內斂的沈府最顯浮華的時刻。

    沈夫人半倚在美人榻上,望著地面沉思。

    換上了常服的沈觀裕走進來,好奇道:「你這是在想什麼?」

    沈夫人吐了口氣,半晌才坐起來,雙眉微蹙著,說道:「昨兒夜裡,華氏將二房裡胡嬤嬤她們騰出來的幾個缺位迅速換上了人。」說到這裡她微微抬起頭來,說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華氏近來表現很是與往年有些不同麼?」

    沈觀裕一聽提及華氏,面容微顯凝重。

    「是有這麼回事。你說華氏這次回京之後,不如從前那般莽撞了。」

    「不。」沈夫人微微搖頭,「我想來想去,確切的說,是自打雁姐兒跟顧家鬧過那回紛爭之後,華氏就有了改變。你說,華氏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顧家私下裡跟二房有了什麼約定?比如說,兩家兒女的婚事什麼的?」

    沈觀裕微怔,捋須站起來。

    顧至誠曾經上二房獨自尋沈雁說過話,而且他與二房往來甚為密切,若說這是看中了沈宓未來的發展,想跟二房長久地發展下去,那麼兩家結親豈不是最好的途徑?而有了這樣一門親家,華氏自然也就更有保障得多了。

    他點了點頭,止步道:「咱們兩家家世相當,雁姐兒與顧頌年紀也差不多,顧家若是有這個意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兩家長輩還在,他們就是有這個意思,必然也繞不過咱們去,這私下有了約定的事,是絕無可能的。」

    就是顧家行事不成體統,總還有個沈宓在。何況通過這些日子與榮國公父子的接觸,他覺得顧家也不是那麼沒規矩的人家。

    「可若不是這層,又會是什麼原因使得華氏這麼油滑了呢?」沈夫人眼裡閃現出一抹戾色,在丈夫面前,她不必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她如今竟讓人捉不到一絲把柄了,這次連房裡的差事也盡交給了自己的人,若是從前,她便是不蠢,又哪能有這樣算計?」

    沈觀裕想想,這麼爽脆俐落的行事雖然符合華氏的個性,但到底還是快得有人出人意料。他看看沈夫人的面色,不由又笑道:「我看你是記恨她把胡嬤嬤攆走的事罷?」

    這事雖然看上去光滑無痕,讓人牽扯不到華氏頭上,可是到底誰都知道胡嬤嬤是誰的人,二房又是怎麼回事,所以要說華氏在這裡頭真沒動過一根手指頭,真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沈夫人皺眉:「你當我就這點出息?」

    她站起來,凝眉道:「我問你,你難道忘了上回被宣進宮的事?」

    沈觀裕聽到提起這件事,面色立時變得晦暗起來,聯手裡打開到一半的書也因為他的錯愕而撲地彈到地上。

    沈夫人站在簾櫳下,在燭光裡幽幽地望著他:「陳王就是趙氏子孫心中的一根刺,一顆毒瘤。普天之下那麼多曾經瞻仰過陳王風采的人,無不被他的英勇所折服。趙家子孫們時刻都在害怕和擔心這顆毒瘤會長大,會惡化,會威脅到他們的皇命。」

    「所以但凡是與陳王有關的那些功臣,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華家雖然不在功臣之列,也不在朝中為官,可他們手上擁有著巨大的財富,假若天下尚且還有陳王舊部意圖謀逆,華家將是他們絕不會錯過的目標盟友之一。有了這一層,難道還不能使我對華氏以及華家多加提防?」

    沈觀裕沉吟著,負手走到屏風下,說道:「陳王的死忠舊部當年都已經由高祖下旨帶去了金陵,之後又在陳王入宮之後被全數殲滅在陳王府,不可能再有什麼人會替陳王平反。華家歷年對周室也忠心耿耿,不存在與人合謀對周室不利。」

    「老爺的仁義,一直是為妻最為欽佩之處。」

    沈夫人走到他身側,望著他:「只是老爺所說的這些都只是推測,誰能夠肯定華家內心裡對周室沒有不敬之心?皇上近年對華家越來越態度不吝百官都看在眼裡,華家難道私下不會不服?便是我們相信,皇上會信嗎?」

    「他們家與陳王的關係歷來比與趙氏要近,便是沒有那層憂慮,就沖這層,趙家也不會讓他好過。」

    「此外,老爺別忘了,沈家之所以能東山再起,也是華老爺子從陳王這邊向高祖皇帝求的情面。假若下一個假黴的當真是華家,再加幾個看不慣咱們佔據朝堂的臣子讒言幾句,老爺以為,皇上真的會堅持信任咱們?」

    沈觀裕望著夫人,目光像是凝結在她臉上。

    半晌,他道:「那依你說,我該怎麼做?兩家已然是多年的姻親,震陽又於我有恩,難道我要因為‘她’的幾句話而休掉華氏,斷絕與華家的關係?那樣做我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偽君子,我沈家豈非也要背上背信棄義的駡名下去?!這樣做,對宓兒又有何益!」

    面對質問,沈夫人怔了怔。

    她只是因著胡嬤嬤她們的事而感到心裡煩惱,順口也就提到了這件事。自打沈觀裕那夜進宮回來,這件事就像顆巨石似的壓在她心頭。

    以往對華氏不過是不喜歡,並談不上容不下她。華氏進沈家門的時候那會兒也正是華震陽還在世,並且在御前很是受寵的時候,坦白說華氏當時還是京中許多貴族爭著想要娶回家去的小姐,可她就是不喜歡她,她不甘心自己才華橫溢儒雅溫順的兒子娶個才情了了出身銅臭的商女回來。

    後來華老爺子過世,她對她的那股怠慢就顯眼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2 04:23 PM

059 遊說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想到華家的存在會對周室皇朝形成威脅。

    華震陽與陳王在定國之前曾為忘年交,華家也是先結識了陳王而後才結識的周高祖。

    這份情義在私下裡自然又有著些許不同。只是華家歷代行商甚會作人,在高祖定國之後隨即也以忠臣之姿向高祖盡忠,在陳王讓位給周高祖時他明智地避去了關東,後來陳王府被滅之時他也遠在閩南,之後回到朝中再不提陳王一個字。

    但只有身為華家姻親的他們夫婦才知道,陳王遇難之時留在閩南的乃是華鈞成,而彼時華震陽正快馬加鞭趕往陳王府,等到他去到的時候已經晚了,陳王府血流成河,陳王妃以及三個兒子的屍體高掛在王府城門上,而他們後來舉家搬去金陵,其實也是暗中緬懷陳王。

    後來聽說陳王妃與王子們的屍體不久之後就從城門上失了蹤,她一度也以為是華震陽所為,但華震陽卻說不是,因為他趕到那裡目睹著這一切的時候隨即便暈倒過去。也正因為如此,在王府四處巡查活口的人才不曾發現他。

    這之後華家對趙氏也忠心耿耿,因為他們脖子硬不過人陳王,除了追隨,別無他法。

    因為華家與陳王的往來都潛藏於水面下,因而周皇那些年對華家也委實不錯,只是近幾年才有些不耐煩的跡象。

    所以她也從來沒想過皇帝會把刀子伸到華家脖子上去,直到沈觀裕那夜回來把進宮的內情一說,她是著著實實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來自「她」的親口告訴,誰又會想到皇帝對華家竟然已經已經忌憚到這個程度?

    即使這個消息不是皇帝親口說出。可只要仔細一想,也不免讓人心驚肉跳。

    那一刻起,她忽然就覺得華氏的面目變了,變得好像洪水猛獸,隨時都準備吞噬掉沈家,華家假若當真因為與陳王府的關係而遭殃,那麼與華家乃為至親的沈家。能夠逃得脫被牽連的命運?

    這些日子。她因為這件事無一刻安寧,她那麼好強,怎麼容許沈家毀在她手上?以至於許多時候她都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包括打伍姨娘,以及時不時地懲罰下人。

    可是誠如沈觀裕所說,縱然如此,她又該怎麼做?

    華沈兩家都是有體面的人。莫說華氏已經為華家誕了後嗣,就是沒有。沈家也不能輕易休了她!

    「我也不知道……」

    對著地下默了半晌,她撇開臉,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我只知道沈家這百年基業極不容易。如今雖然有起色,在周室卻仍根基未穩,我們正該想盡辦法使得周皇信任咱們。從而在新的朝堂裡掙出一片天地來。只有如此,沈家才會把這份清貴代代相傳下去。

    「而即使沒有華家。我們家也終歸少個有力的依靠,要想憑一己之力而勝天,談何容易?」

    沈夫人的話隱約帶著幾分暗示之意。

    話落,屋裡再次變得靜默,只有燭光在隨風輕搖。

    沈觀裕負手站了已有許久,像是也化成了一座雕像。

    「可是無論如何,我總不會讓華家落入那樣的境地。」

    他伸手撫著屏風上,聲音微帶嘶啞地在屋裡響起,而正因為這份嘶啞,又透露出他的幾分心虛。

    沈家在周室朝堂的地位多麼尷尬,雖則如今皇帝多有恩寵,但私底下也總讓趙氏的嫡系背後嘀咕,在這種情況下,他又談什麼保全華家?

    周皇看重沈家的才學與家族的人脈實力,雖然不至於因為他曾受過陳王的推舉而滅了沈家、從而引起整個天下士族與周室為敵,可即便是死死壓制著沈家人不讓其出頭,對於他來說,這也同樣是一把能殺人的刀。

    「老爺的仁義,一向令為妻深感欽佩。」

    沈夫人再次說道。她的聲音微帶苦笑,幽幽響徹在屋裡,四面的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雖是盛夏酷暑,兩人隔著燭光對望,目光裡卻都含著些不勝清寒的意味。

    「好了。」良久,沈觀裕長吐了口氣,負起雙手,「不說這些了。皇上就是有除華家的心思,也不會急在這一時,這些年殺掉的功臣太多,假若操之過急,必然也會給朝堂帶來不利,皇上不會冒這個險的。何況眼下還只是來自於他人之口。

    「過些日子便是太后的壽日,華家會來人,咱們兩家到底關係不同,介時你還得好生招待著。」

    沈夫人默了片刻,點點頭:「我有分寸。」

    其實她想說來自他人之口也得看是來自哪裡的他人之口,但沈觀裕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眼下這會兒她多說也是無用。

    曜日堂這夜的燈,直到近天時才熄下。

    沈夫人這些日子的心事重重,又像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樣,全都被沈雁瞧在眼裡,於是對於先前朝堂有事影響到沈家前途的猜測又更加深了幾分,但她卻無從打聽起,曜日堂她根本插不進去人,就算是插得進去,沈夫人也未必會透露出來。

    但是這種不安感卻逐漸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隨形地粘上她了。

    而曜日堂內部這種莫名其妙的抑鬱顯然更加強烈,加之沈瓔這些日子又添了病,沈宣在沈夫人面前越來越沉默,之後又出了胡嬤嬤這件事,素娥等人也都不由變得小心翼翼,院裡平日的輕快不見了,除了廊下八哥無聊地叫喚幾聲,如今整日裡都是靜悄悄地。

    季氏傍晚到了正院,廊下喂八哥的秋禧見了她來,連忙笑著迎上:「大奶奶來了,可巧,方才太太還問起大姑娘來呢,也不知道姑娘這兩日在忙什麼,也不上屋裡來陪太太說說話?」

    沈弋知道沈夫人這幾日不爽,連身邊幾個得寵的丫頭也時常挨駡,於是索性也就稱病呆在長房,並不曾上曜日堂來。

    季氏聞言便就笑歎道:「姑娘家大了,倒是越發地會撒嬌,不是這有毛病,就是那裡不舒服,一日到晚嘰嘰歪歪地,我都看著心煩,索性上太太這裡來躲躲。」

    秋禧掩口笑道:「奶奶素日裡那麼和氣的一個人,真是會攤派我們大姑娘。誰不知道我們姑娘是滿大周最最端莊懂理的千金小姐?就是在自己母親面前撒撒嬌,那不也是應當的嗎?到底我們姑娘才多大?——太太在屋裡,奶奶請。」說著掀了簾子,讓了季氏入內。

    進了門,沈夫人在簾櫳下獨自捉著棋子,笑道:「老遠就聽到你攤派我的弋姐兒,怎麼,她沒來?」

    季氏福了禮,笑著上前站在她下首,說道:「弋姐兒也念叨著太太呢,就是身上不舒爽,怕過了病氣給太太,等過兩日再來。」一面應著沈夫人的指引在棋盤這頭坐下,幫她收著桌子的棋子,一面讓人將茶點擱在左首的案頭。

    沈夫人歎道:「這丫頭打小就跟我貼心,我這要是幾日不見她還真有點想她。」

    季氏道:「太太這麼說,我這心裡真是又是高興又是惶恐。高興的是弋丫頭能夠得太太的心,這是多大的體面。可惶恐的是,府裡三位姑娘,卻只弋丫頭獨獨得了太太的栽培,讓人慚愧得緊。雁丫頭倒罷了,二弟本是個出色的,將來定不會遜色。只是那瓔丫頭——」

    說到這裡,她看了看沈夫人面色,止了話頭。

    「怎麼不往下說?」沈夫人幽幽吐著氣,執了顆棋子擺上棋桌。

    季氏頓了頓,替她遞了手絹子擦手,才又說道:「這些話原不該兒媳來說。只是兒媳終歸是老沈家的人,自然也著沈家紅紅火火地傳承下去。我前兩日瞧著伍氏這樣輕狂,只怕耽誤了孩子。瓔姐兒雖是庶出,卻也是我們沈家的小姐,如今倒還罷了,不知將來會不會有何影響。」

    沈夫人聽到這裡,手裡的棋子不由停在半空。

    瓔姐兒麼?

    最近她對內宅這些事,著實沒怎麼上心。

    「你說的也有道理。」她默了半日,將棋子撚在手裡,說道:「伍氏哪裡什麼資格教養沈家的孩子?只是當時老四家的那樣固執,老四又渾,才權宜為之。如今一晃孩子都好幾歲了,遲早都是要作個處理的。」說到這裡她看著季氏,「我看你屋裡甚是冷清,不如讓瓔姐兒去給你作個伴好了。」

    季氏微怔,連忙笑道:「太太這話正合我意,我那院子裡頭近來花草倒是繁盛了不少,正是少些孩子們說笑。原本是很該跟太太求了這美差的,只是瓔姐兒終歸是四房的孩子,四弟妹是正經嫡母,我這裡越疽代皰,恐怕——」

    沈夫人唇角揚了揚,起了顆子,嗯了聲。

    季氏與陳氏都是她的兒媳婦,雖說她心裡更偏愛季氏些,但行動上卻不能失了偏頗,若是把沈瓔交到長房,雖說季氏是最合適教養沈瓔的人,但陳氏心裡必然不舒服。她又何苦做這個惡人?

    上次打了伍姨娘之後,她也曾想過沈瓔姐弟的教育,沒理由伍氏都輕狂成這樣了,還讓她養著孩子。只是私底下的事懸而未決,也就分不出心思來理會這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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