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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杜霏 - 成人童話【單】 [打印本頁]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2:57 PM     標題: 杜霏 - 成人童話【單】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1-4-28 04:3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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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有沒有這麼誇張!   
找個家教需要登全版報紙廣告?   
是錢太多還是那個需要家教的小孩超級難搞?   
不過,去試試應該無妨吧。   
為了早日擁有屬於自己的窩,她一直想在教職之外兼個差,   
也許,這是個好機會。   
果然不是普通人家!看住家的環境及氣派就知道了。   
但,她只是來面試,連深入談話都還沒,就被錄取了?   
好怪!   
更怪的是,她的家教學生……高大又壯碩,一顆電捲頭,   
根本一副黑……呃,社會人士的模樣,哪像是要考大學的高中生?   
啊!他二十八歲了?比她還大!   
是「前」黑道大哥!他父親則是「前前」黑道大哥……   
傷腦筋!這份可能是全台灣待遇最優的家教工作,   
她到底要不要接啊?

【出版日期】2011/03/15
【出版社名稱】飛田
【書系及編號】當紅羅曼史0592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09 PM

第一章

  誠徵高中家庭教師,經驗不拘,待優,協助考取大學者另備酬謝獎金,意者請洽:0972808888

  又是這則廣告!

  這種徵才廣告一般都是登在分類廣告版面的一小欄位,但它卻大剌剌佔滿整頁報紙,以一種豪邁的氣勢獨霸整個版面。

  什麼樣的家庭會以如此不符成本效益的廣告尋找家教呢?

  現在家長對孩子的升學關注,已經到了一種瘋狂的地步;名校的迷思讓學子們背負著多大的重擔。 考取大學? 現今大專院校與日俱增,錄取率幾近百分百;個位數的成績都能上大學了,還怕考不上嗎?

  廣告裡是不是少註明了幾個字? 例如國立或是某校某科系……

  她該去試試嗎? 程孜凡思忖著。 這則徵才廣告最近頻繁上報,彷彿每隔幾天就會出現,如果條件真如上面所述「待優」,怎麼會留不住人呢?

  「老師。」

  她的國文小老師出現面前,打斷她猜測的心思。

  「把昨天考的試卷發下去,讓他們訂正,老師待會兒檢查。」她交代的同時,上課鐘聲也響起。

  清秀文靜的小老師乖巧地點點頭,便將桌上考卷抱走。

  再次瞥了眼那則廣告,然後將報紙摺起來往那一疊備課參考書上頭一丟,她拿起課本走出辦公室。

  程孜凡是去年考進這所私立中學的國文專任教師。 前幾年她考了幾次競爭激烈的公立學校教師甄試皆名落孫山,年年流轉在不同公立學校代課,當了幾年流浪教師。 去年她決定到私立學校應試,雖然私校對教師要求較多,責任壓力也較大,但至少薪資方面會比代課教師高出許多。

  現階段對她而言,金錢真的很重要。 她想買個窩,築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自己的家。

  她有張秀氣的臉,肌膚白淨,看來清冷淡雅,平素少有大笑大鬧的大動作出現,即便學生與她說笑嬉鬧,她至多就是給個淺淺的笑容。 學生私底下常說程老師是冰山美人。

  有些性格是勉強不來的,像她就是無法敞開心胸與學生熱絡地打成一片,不像有些老師總能熱情地與學生共處。 她不是不想如此,而是……那樣對她而言有點彆扭不自在。

  然而,總括來說,她仍是受學生歡迎的教師。

  五十分鐘的課很快結束,鐘聲一響,她停下進度,不佔用學生的下課時間。 自己曾當過學生,當然了解下課時間對學生而言是多麼地珍貴,而此點也是學生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收拾講桌上的課本步出教室,在走廊上遇見隔壁班的導師,兩人打著招呼,並肩走著。

  經過音樂教室,猶聽見裡頭傳來的練唱聲。

  「我要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一年級的歌唱比賽快到了,每個班級都選唱流行歌曲。」楊老師笑說著。

  「嗯。」程孜凡輕聲應道。

  「都中學了,學生還會相信童話的存在嗎?」雖是疑問,楊老師話裡卻有著嘲諷否定的意味。

  「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楊老師相信有童話嗎?」程孜凡反問她。

  楊老師眉一挑,神色誇張地說:「如果哪天我們班沒有人遲到曠課、上課不搗亂講話、打掃時間不玩耍偷懶……什麼問題都沒發生,哈!我就相信那天童話世界來臨了。」擺明了不信這一套。

  程孜凡聽了,唇瓣不由得一揚,綻出淺淺笑意。

  上學期學校錄取了幾個新進教師,楊老師也是其中之一。 幾個年紀相仿、教學經歷及理念相似的老師自然走得較為親近,偶爾會相約聚餐分享經驗,順便吐吐苦水。 她是專任教師,雖偶爾會受不了學生的某些言行舉止,但下了課至少能暫時拋下那些煩惱瑣事。 楊老師身兼導師職務,班上學生問題一堆,常惹得她咬牙切齒、唉聲連連。

  「你呢?」楊老師好奇地問她。

  程孜凡唇角清冷一揚,說:「童話?聽都沒聽過。」

  楊老師瞪大眼,噗哧一笑。 「你更慘!」

  成人世界會有童話嗎? 她不相信的。 真實世界裡灰姑娘只能永遠當個灰姑娘,吃了毒蘋果是不可能靠一個吻就得到解救:何況現今也沒有什麼白馬王子願意披荊斬棘、冒險患難來拯救睡美人的……

  想要脫離不滿的現狀,現實中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該說她很幸運,或……不幸?

  她擁有兩對父母親。 高一那年父母離異,她與母親搬出去同住。 一年後母親嫁給一個浪漫的法國人,隨夫婿定居巴黎,她只好搬回家與父親同住。 然後再一年,父親戀上了一名溫柔婉約的女子,兩人閃電結婚;於是她有了一個僅大她八歲的繼母。

  初時的三人世界對她而言真是一種難堪煎熬。 父親和小媽猶如熱戀中的愛侶,常是不分場合打情罵俏,每回撞見他們夫妻談情說愛時,她總是窘得想挖個洞跳下去。 人家夫妻渾然未覺,她卻像做錯事般地手足無措。

  一上大學,她便搬到外面居住,不管小媽如何勸說,她就是堅持搬出來,過著一個人的生活。 當時父親不悅地沉著臉,小媽則是紅著眼說委屈她了。 委屈? 天知道她有多麼自在呀! 她絲毫不覺得委屈,外面的空氣好自由、好輕鬆,她只需做自己就行。

  大二那年小媽生下弟弟——一個小她廿歲的弟弟。 她益發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連要融入他們的生活都好勉強,即便他們從來不曾將她排擠在外。 對她而言,他們雖然是家人,但心境上卻有著鴻溝距離的人哪!

  「孜凡好久沒回來吃飯了。」

  週六中午她回家一趟,一進門就見小媽開心地迎了上來。

  自從她搬出去後,每個月總會找一天回家,免得小媽又要揣測她是否怎麼了。 如果因而讓小媽傷心掉淚,爸爸又會心疼不捨地沉下臉來責問她。

  「最近剛開學,事情較多。」她淡淡解釋著。

  「快過來!小媽燉了一鍋補湯。」小媽熱情地拉著她的手走向餐桌。

  見父親坐在餐桌上,孜凡微微頷首,喊了一聲。 「爸。」

  程父點點頭,示意她坐下用餐。

  「小弟不在啊?」她左右瞧著,隨口問道。

  「去上鋼琴課,老師留他們吃飯。」一提起寶貝兒子,小媽就一臉驕傲滿足。

  許是老來得子,程父對小兒子疼愛有加,從小讓他學習各種才藝,培養技能,說什麼也不讓兒子在起跑點上輸人。

  三人吃著飯,餐桌上多數是小媽嬌柔的聲音,她和爸爸偶爾應對幾句。 餐畢,她在廚房幫忙小媽收拾。

  「孜凡,真不考慮搬回來?」小媽睜著水汪大眼睇著她。

  家裡離學校不算遠,上回小媽已經問過,她婉拒了,沒料到這次回來小媽又再提起。

  「不了。現在租的地方很不錯,住得也習慣。」去年她和另一位新進老師在學校附近共同租了一層樓,位於靜謐巷內的舊公寓,空間不大,但採光通風良好,兩個女生住倒也挺舒適。

  「你……怪小媽嗎?」水汪大眼矇上一層水氣,像有滿腹委屈。

  「怎麼會!小媽,你別多想了。」雖不知小媽又想到哪個點去,她仍忙不迭地安慰。

  誰知她安慰的話竟讓小媽的眼淚成串地落下,程孜凡一時怔愕,不知如何回應。

  「你又說了什麼惹你小媽難過?」父親沉悶不悅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睜大眼望向父親,不懂父親為何第一時間總是先責問她,她是他的親生女兒不是嗎?

  「你別錯怪孜凡,是我不小心把指甲弄斷,太疼了。」小媽嬌嗔道。

  程父聽了,急忙走到妻子身旁,拉起妻子的手,心疼地說:「怎麼那麼不小心。下回別再忙了,叫外賣就行。」

  看到這一幕,她的心湧上一陣酸楚。 父親有多久不曾對她顯現溫柔的一面? 久到她幾乎要懷疑父親是否曾經這般疼愛過她。

  送她走出大門時,父親頓了頓,突然開口問道:

  「你跟……那個姓紀的學長還有見面嗎?」

  她臉色泛白、胸口一悶,不懂父親為何突然提到此人。

  「我……很久沒見他了。」她冷淡回道。

  「這自始至終就不關你小媽什麼事。」程父不自在地別開眼神。

  她的心一緊,神色冷凝。

  「我從來就沒說過小媽什麼,希望你們不要太過度揣想,尤其是小媽……這份莫須有的虧欠是如此沉重,你們累,我也好累。」她深吸口氣,眸底充滿無奈地望著父親。

  父親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語,她在心底喟嘆一聲,便頷首轉身離去。

  從小她總是告訴自己爸媽不是不愛她,只是當時大人們忙於處理兩人間摩擦生變的關係,哪還有心思顧慮她小小的心靈。 直至他們各自覓得另一伴侶,不管爸媽、繼父或小媽,他們都是善待她的,然而這種帶著彌補心態、刻意的愛,讓她承受得好悶好沉重。

  她甩去腦中的紛亂愁思,搭乘捷運前往近郊。 走出捷運站,她依著手中的字條尋著上面的地址。 昨天放學整理桌面時又瞧見那則廣告,她考慮片刻便打了電話過去,對方告知地址,讓她今日下午前去面試。

  抬頭望著上方宏偉的建築,應該就是她的目的地。 舉步走上長石階,半晌,她停下腳步,望著青石階梯盡頭緊閉的大門,門禁森嚴,看來挺華麗氣派。 她邁開步伐繼續往上走,忽地一條黑色身影不知從何竄出,倏地往下衝,經過時不慎擦撞到她的手臂,她一個踉蹌,身子頓失重心,眼看就要往旁跌落,她輕呼一聲,不知何時又出現一條黑色身影,及時扶住她的纖腰。

  停在那人懷裡不到幾秒光景,她杏眼往上一睇,與男人互望一眼。 男人迅速將她扶起,隨即飛奔而下。

  程孜凡轉身望去,如果不是余光捕捉到倏忽而逝的那兩條黑影,她真要懷疑剛才那瞬間發生的事是她的幻覺。

  第一條黑影較瘦小,看不甚清楚;第二個男人則是高大健碩,雖僅是一瞥,還是穩約瞧見男人那對濃眉以及炯亮有神的大眼,還有那一頭電捲頭……呃? 她沒看錯吧?

  她眨著眼,半晌才回過神。

  往上走向大門,她伸手按了門鈴。 不一會兒森嚴的大門開了,一名五十幾歲、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出來,一襲筆挺西裝、打著領結,一見著她隨即面露善意地微笑。

  「請問您是來面試的程老師嗎?」聲音溫文有禮。

  「是的。」程孜凡頷首,禮貌地微微一笑。

  這聲音應該就是昨天與她通話的人吧? 果然——

  「我是管家,敝姓金。昨天就是我與您通話……沒想到是個氣質美人哪。」後面一句,金管家幾乎是含在嘴裡喃語。

  程孜凡聽不甚清楚,揚起柳眉詢問地看向他。

  金管家笑了笑,像是沒注意到她疑惑的表情。

  「程老師請進來。」金管家挺直腰桿,展現他身為管家的架式,欠身讓程孜凡走進去。

  一進大門,迎面是佔地不小的庭園,修剪整齊的花木,雖過於匠氣,卻也為庭園增添些許氣派;接著觸目所及的是那棟三層樓高的建築物;她對建築不甚了解,卻也能看出這棟獨立式建築的建材不凡,氣勢雄偉。

  一進屋裡,映入眼底的即是寬敞富麗的客廳。 金管家讓她在沙發上等著,然後露出微笑、轉身舉步,動作優雅地走了進去,那神情、那身影,彷彿宣告著他是多麼享受此份工作,以身為一個管家為榮。

  程孜凡左顧右盼,總算有點了解為何那則廣告會出現在報紙全版面裡了。 從建材到屋裡家具的擺設,在在顯示這家人豪氣闊綽的一面,在這裡頭似乎尋不著一絲含蓄委婉。

  是怎麼樣的一家人呢?

  當她好奇揣度之際,金管家領著一名身材高大硬朗、年約六十的老人出現。

  「程老師,這位是熊老爺。」

  程孜凡起身,禮貌地略為頷首,心裡微訝! 又是電卷頭? 這附近人家是流行這種複古款式嗎?

  「我是熊一夫。程老師,別客氣,坐著談就好。」熊一夫嘴巴一咧,熱忱親切地招呼道,聲音渾厚爽朗,看來是個親切不拘小節的人。

  程孜凡心裡暗想,這位熊老爺真是人如其名哪! 雖然有些歲數,然而他身上仍散發著「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不知道程老師今天可以開始上課了嗎?」

  程孜凡還未坐定,就被熊老爺熱情急迫的問話驚愣住,險些岔了氣息。

  「不然明天也可以。」熊一夫見她沒回應,以為她有困難,便退而求其次地說道。

  「今天……不是來面試的嗎?」她遲疑地問。

  「通過了。程老師絕對沒問題。」熊一夫滿意地呵呵大笑。

  通過? 他們都還沒開始談吧? 程孜凡不禁眉頭微蹙。

  彷彿怕她不願意似的,熊一夫急忙說:「程老師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只要我做得到的,二話不說,最好能天天過來。至於待遇,一小時看要多少,都沒問題。」

  都沒問題? 程孜凡杏眸瞠著,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忽地,熊一夫猛然往自己大腿上一拍,那清脆響亮的聲音驚得程孜凡身子微顫一下。

  「程老師,咱們就阿莎力一點,說定了,明天開始上課。」

  程孜凡眨了眨眼,清了清被震懾住的嗓音。

  「呃……可是我恐怕無法天天過來,一周三天可以嗎?」

  一聽她願意,熊一夫哪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時間、待遇,她說什麼他只管咧著嘴猛點頭,先答應再說。

  「我可以先見一見學生嗎?」會不會是個頑劣不堪的小孩? 學校裡的學生偶爾有​​一兩個會令她頭痛不已,但都還在她的掌握中,就怕這個學生不是那麼好對付。

  「那當然。」熊一夫叫住送了飲料過來的金管家,讓他去把兒子叫出來。 「我這個兒子很笨的,請程老師多多教導。」

  「您客氣了。」程孜凡客套回著,心裡暗忖,那學生想必是熊老爺的獨子或是麼兒,溺愛也是正常的。

  程孜凡端起桌上鑲金邊的骨瓷杯就口啜飲。 片刻,管家以一種不尋常的俐落身手急奔而至,傾身附在熊老爺耳邊低語。 眼見熊老爺愈聽臉色愈是猙獰,程孜凡眨著眼狐疑地覷著。

  「什麼?!」熊一夫陡然一喊,氣得大掌猛力往桌上一拍,「碰」一聲,震得桌上的骨瓷杯彈跳起來。

  程孜凡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震得身子險些也要彈將起來,雖如此,她外表仍是冷靜自持,僅是眉頭微微揚起疑問。

  「老爺,別嚇著程老師。」金管家適時提點著盛怒中的熊一夫。

  熊一夫本是瞪大眼,一臉怒火,一聽見管家的話,瞬間咧著嘴,雖面爆青筋,卻仍刻意露出溫柔笑臉,這種反差效果還真令人不習慣。

  程孜凡眼睛微微抽動,沉住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沒事。」熊一夫忙著打哈哈地干笑幾聲。

  「我家少爺剛才有事出門了,不好意思,只好請程老師明天直接過來上課。」金管家賠罪地向她深深一鞠躬。

  「沒關係。」程孜凡忙站起身來,向他們輕輕擺手。

  「我送程老師出去。」金管家點頭示意。

  程孜凡頷首,轉身向熊老爺道再見,便隨著金管家走了出去。

  半晌,金管家急忙奔回,見熊一夫雙手環抱胸前,一臉怒氣騰騰。

  「那死小子是想氣死老子嗎!存心跟我作對!你說,他會不會是知道今天有人來面試,故意給我落跑?」虧他們還特意保持低調,不敢讓那混小子事先得知。

  「少爺應該不是故意落跑……」金管家眼神一改之前的從容和善,精銳地對上熊一夫,忽地說:「阿吉也不在。」

  「不會又跑去小郭那裡吧?童家小子也去了?」熊一夫臉上陡地閃過一抹厲色。

  「很有可能。」

  「馬的!老子都跟他說了,別再回去惹是生非,這死小子偏偏聽不進。老金,不管怎樣,明天程老師來,綁也要把騰雲綁來上課。」

  「是。」

  「這次再把程老師嚇跑,我就讓他斷手斷腳。」一想起先前那幾個老師,熊一夫瞇起眼,一臉怒色。 沒有人可以撐過第一次上課……馬的! 有的連第一次見面就被嚇得一臉菜色,這個程老師雖然年輕,感覺還挺有勇氣的,希望能製得住騰雲。

  金管家認同地點點頭。 這麼有氣質的美女老師真是賞心悅目,可千萬別讓少爺把人給嚇走才好。

  星期天上午,差十分十點,程孜凡按了熊家大宅的門鈴。

  她昨天回去想了想,熊老爺過於急迫的態度頗令人心生猜疑,想起那頻繁出現的徵才廣告,莫非那熊少爺真是頑劣難教,又或許其中有何難言之隱? 她心里略微卻步,思忖著是否該打電話回絕掉。

  然而思及昨天回家的情形……那是她的家人,彼此間的距離卻又無比的遙遠;她愛他們,但現下她真的好想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家。

  於是她拋開昨日的種種猜疑,決定接下這份待遇優渥的兼差。

  今早照例是金管家出來開門,管家一見著她,露出一個很真誠、歡迎的笑容。

  兩人越過庭院,走進大門玄關處,她隱約聽見一陣吵雜聲……似乎有人在爭吵。 一進客廳,她的猜測無誤,一記怒吼聲迎面襲來。

  「你一大早把我挖起來,就為了讓我等那個什麼見鬼的家教?」低磁醇厚的嗓子,此刻因為情緒不佳而粗啞地吼著。

  是個陌生的聲音,明顯帶著不耐煩的怒意,程孜凡猜想應該就是熊少爺,只是……這聲音似乎有點成熟?

  「你一定要考上大學,去給我念個學位回來。」熊老爺宏亮的嗓音氣勢磅礡。

  「我上大學幹嘛?道上打拚需要什麼學位?」熊少爺的肺活量也不遑多讓。

  道上? 程孜凡微訝。 是她聽錯了嗎? 她望向管家,卻見金管家一臉優雅自若,彷彿沒聽見那爭辯聲。

  「你跟人家拚什麼?好好的熊氏企業繼承人你不要!」

  原來是少年不學好走上岔路,難怪會氣跑那麼多個家庭教師。 程孜凡心裡暗忖。

  她環視大廳一圈,卻未見著什麼人影,這兩記響亮渾厚的嗓音從哪傳來?

  她的疑惑馬上有了答案。

  金管家給她一個手勢,領她往客廳右邊彎了進去。 裡面是間書房,有著深色木地板以及兩面高聳的書櫃,櫃上擺著許多精裝書,看上去類似大英百科全書之類的硬書。 視線所及是一整面落地窗,窗外就是後院,有著寬廣的草地,想來特殊節日舉辦宴會一事定是不可少,當然更少不了一座游泳池,只是現在才三月初,池子裡自然沒有水。

  「你漂白當企業家是你的事,別把我扯進來。」

  「馬的!你忘了你媽的遺願了嗎?」

  「馬的!我就是沒忘才能讓你在這裡給我胡搞瞎搞。」

  落地窗前有兩隻獅子在吼……不,是兩隻大黑熊正朝著對方狂吼。 程孜凡腦中竟浮現國家地理頻道裡常出現的畫面……

  熊老爺她見過了,但另一個? 高大挺拔的身材,目測至少有一八五;下半身穿著牛仔褲,上半身隨意套著一件襯衫——恐怕才剛被人拉下床,襯衫鈕扣未能扣上;一頭雜亂的……鳥窩頭? 她實在想不出其它更貼切的形容詞。 雖只微微看到側面,但怎麼也難與一般猶帶青澀稚氣的高中生聯想在一起。

  程孜凡轉身狐疑地問著金管家:「他是熊少爺?」

  「是的。」金管家恭敬地回答。

  「就是我要教的學生?」或許有人就是天生長得成熟,先老起來等,她在心裡這麼自我說服著。

  金管家微笑點點頭,那眼神帶著欣慰的笑意,好像光明的前景就在眼前似的。

  「你今天再把程老師嚇跑就給我試試看!老子不把你斷手斷腳,我熊一夫三個字就倒過來寫!」熊一夫氣得出言恐嚇兒子,只是他都忘了自己這招對兒子早不管用了。

  家暴?

  程孜凡擔憂地再度看向金管家,只見管家安然立在一旁,自有定見地回著:「這是老爺和少爺間的……親子溝通。」

  親子溝通? 程孜凡再度睇向那對熊……家父子。

  「哈!你那三個字倒過來倒過去,次數多到都不知道該念熊一夫還是一夫熊了。」語罷還刻意仰天大笑三聲。

  顯然熊老爺與兒子的親子溝通……不良!

  「馬的!你這小子欠揍是不是?!」熊一夫怒火中燒,甩甩頭開始摩拳擦掌。

  「來啊!」

  程孜凡面露憂色,卻見那熊少爺一臉神色飛揚,像是求之不得般地興奮期待著。

  「你這逆子……」

  「那程老師不出現就算了,他要敢出現,換我將他斷手斷腳。」熊騰雲可不管什麼家教上大學。 唸書幹什麼? 尤其是那些惹人厭煩的八股老師,個個孬得不像話,畏畏縮縮的,讓他看了就莫名興起一把無名火。

  熊騰雲的話讓金管家與程孜凡同時倒抽了口氣。 她瞠目望著。 這不該是人類法治社會裡會出現的對話,她是走進了什麼動物奇觀世界嗎?

  那兩記抽氣聲將熊家父子的目光吸了過來,兩人同時轉過頭來。

  一見著她,熊老爺迅速​​轉換臉色,咧開嘴露出一臉溫柔討好的笑容,彷彿剛才的怒氣暴戾全是假象;熊騰雲則是橫眉豎目,殺氣騰騰地瞪了過來,炯炯有神的目光接觸她時倏地閃過一抹微訝。

  「你又是誰?」熊騰雲神色睥睨地問道。

  「正是你想斷手斷腳的人。」她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頑劣學生。

  水啦! 熊老爺咧著嘴,險些讚歎出聲。

  熊騰雲揚起眉,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

  「少爺,程老師來了。」金管家及時出聲,免得熊騰雲再度飆出什麼驚人之語。

  「程老師,歡迎歡迎!」熊一夫大步走了過來。

  熊騰雲睨了眼熊一夫,這死老頭笑得這麼噁心是乾嘛? 得了失心瘋不成?

  「騰雲,這位是新來的家庭教師,程孜凡老師。程老師,這是我那笨兒子,熊騰雲。」熊一夫介紹時,皮笑肉不笑地以眼神不斷暗示兒子最好識相點。

  「你是中風啊?還是抽筋?」熊騰云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臭小子……」熊一夫拳頭一揮,眼看就要往兒子臉上招呼過去,熊騰雲卻是眼睛眨也不眨地迅速跳開,絲毫不將那一拳看在眼裡。

  「少爺身手愈來愈俐落了。」金管家揚起嘴角讚賞道。

  「得了,金叔,叫我騰雲就好。」熊騰云不耐地揮揮手,轉身立在程孜凡眼前,一雙黑眸精銳地打量著她。

  是他! 程孜凡一愣,是昨天撞見的第二條黑影。

  只是那頭電棒燙小卷頭因為剛起床而成了鳥窩頭,呃……都是同樣令人驚嘆!

  撇開頭髮及那身不整的衣衫不論,仔細看來,熊騰雲長得還算性格,臉龐輪廓分明,肌膚是帶點陽光的健康古銅色,盯住人的眼神深邃,野性十足,非常霸氣,尤其是那隱約可見的胸膛……陽剛雄健的身軀近距離地靠近她,渾身熱氣似乎會灼人似,令程孜凡不禁顰起眉……他真的是高中生嗎?

  熊騰雲雙手插在長褲口袋,一臉吊兒郎當地睇著眼前的女人。 原來昨天是來面試的……真是可惜! 他懊惱地耙了耙那頭亂發,她怎麼會是個老師? 那頭黑亮的秀發應該要放下來才性感,挽個吃素般的髮髻,太呆板嚴肅;長褲下的那雙腿看來頗為修長,黑色毛衣雖看不出身材曲線,據他目測,三圍應該是……

  「三圍多少?」他直接將腦中的疑問提出來。

  程孜凡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轉身一看,瞥見房裡其他兩人吃驚地張著口,嘴裡喃喃有詞,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32、24、34。」他右手摸摸下巴,認真打量著。

  轟地! 程孜凡雙頰染上紅暈,並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被氣得血液直衝腦門……

  偏偏熊騰云不知什麼叫適可而止,他瞇著眼打量著,笑笑地說:「是B?還是C?」說著還伸出魔爪往程孜凡胸前測量著,甚且作勢欲往她胸前一探。

  啪!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25 PM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1-4-28 03:29 PM 編輯

第二章

  如果可以,她真正想一巴掌打下去的,是那張輕佻的臉龐。

  可惜的是,她一向反對體罰,即使眼前男子那雙黝合的眼眸,以及那張不怎麼年少的面容,怎麼看怎麼不像個高中生,她卻還是無法出手。

  所以她揮手拍去的,僅是那隻襲來的魔爪。

  「少爺!」金管家驚呼出聲,一時間忘了優雅二字,急忙靠在熊騰雲耳邊低聲提醒:「你嘛幫幫忙,程老師可不是那些酒店小姐。」  

  這樣還沒被嚇走? 熊騰雲摸摸被打紅的手背,辱角無謂地一勾,帶點挑釁的眼神投向程孜凡。

  「你的言行舉止已經嚴重構成騷擾,別以為你是個學生就可以假裝不懂事,企圖以無知規避法律刑責。」她冷著顏,嚴厲指正。

  熊騰雲挑眉。 這女人是腦袋有問題嗎? 竟敢向他說教!

  一旁的兩個老人則是咧嘴開心笑著,尤其是熊一夫看到兒子吃癟的模樣,險些樂得手舞足蹈起來;金管家則是激賞地看著程孜凡,心想:果真是內外兼具的美人老師。

  「看來程老師很有guts。」熊一夫同金管家使個得意的眼色。

  熊騰雲轉頭,沒好氣地瞪向兩個老人家,然後視線又轉回程孜凡,他嘴角微微勾著,以笑非笑地往她逼近一步,狠狠地問:「是誰跟你說我是學生?」  

  那幾乎零距離的接觸令程孜凡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她抬眼瞪著,以體型來欺壓人算什麼! 真是個幼稚的小鬼。

  「你今年考大學,不是高三生嗎?」難道是重考生? 不管高三還是重考,對她而言都是幼稚鬼一個。  

  噗噗噗……兩個老人家來不及摀住嘴,竟轟然大笑起來,尤其熊一夫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大手猛往大腿拍擊。

  「見鬼了!我哪裡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熊騰雲臉色愈發難看,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將她……斷手斷腳?

  呃……是很不像。 她杏眸轉了轉,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不是應徵高中家庭教師嗎?」有種不妙的威覺。 她轉頭以眼神向金管家詢問。

  「是是……是高中家庭教師,輔導高中課程學習。只是——」金管家略頓,微微一笑又說:「教的不是現任高中生。」

  不是現任? 程孜凡轉頭睨向熊騰雲,揚眉問道:「你幾歲?」

  「二十八歲。」金管家代為回答。

  竟還比她大二歲!

  程孜凡觀了眼熊騰雲,沉思半晌,轉身走向熊一夫。

  「這當中恐怕有點誤會,是我沒問清楚。我想--」她欲開口拒絕這份工作,熊一夫一見情勢不對;急忙打斷她的話。

  「程老師,不管騰雲幾歲,他想考上大學是事實,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優秀的家庭教師更是事實。」說著,不忘使個眼色向金管家求救。

  「程老師,讓少爺念大學一事,是我們夫人生前最大的遺願。她不希望唯一的兒子因為母親不在身邊教誨而誤入歧途,相信程老師一定願意幫忙我們夫人,成全她此生來不及完成的願望。」金管家說得誠懇,完全無視熊騰雲那雙瞪大的黑眸此刻正冒火似地投射過來。

  難怪她先前總覺得這個家少了一種含蓄細膩的氛圍,原來是缺了女主人。 看了兩個老人家如此放下身段來懇求,她實在於心不忍。 眼神望向熊騰雲,以為他會大呼小叫地吼她離去,沒想到他僅是沉著臉,一雙湛亮的黑眸凝視著她,看不出此刻在想些什麼。

  「程老師可以開始上課了。」

  「剛才的半小時也算在上課時間內。」

  兩個老的不待她回應,你-言我一語地邊說著邊退出書房。 並隨手將門帶上。

  熊騰雲見狀;索性倒在沙發里,修長的雙腿往書桌上一抬,慵懶地朝程孜凡一笑,看她能拿他怎麼辦。

  「既然這樣;我們就上課吧。她走到一旁的書桌前,拿出教材問道:「我主要是負責文科部分,高中課本及參考書你都有嗎? 」

  「那是什麼鬼玩意?」拜託! 他熊騰雲會去啃那些無聊的東西嗎?

  「那是你往後四五個月要熟讀的東西,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每回上課都會用到,請你準備好。」程孜凡肅著臉清楚交代。  

  「我不看書……如果是情色書刊。看是早期的Playboy,或是日本成人雜誌,我房間裡倒有不少,裡頭美女可是遍及各大洲,不論豐滿或纖細,要什麼有什麼。 」他挑著眉,對她一眨眼,似乎在和她調情。

  程孜凡本就清冷的臉此刻像結了層霜,冰冷無表情。 她將教材放回背袋,冷冷地睨他一眼。

  這種低級的笑話別再我面前提及,今天就先上到這裡。 」勢必得跟熊老爺談一談。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離去時不忘提點:「明天切記把課本準備好。 」

  熊騰雲雙手環抱胸前,盯著人影離去的門口,半晌,他瞇起眼打著哈欠,抓了抓亂髮,喃喃自語。  

  「真是的,一點也不可愛。」

  昨天離開前她與熊老爺和金管家懇談許久。

  熊家自熊一夫父親那一代即是黑道世家,熊一夫繼承家族事業,從小就生活在黑道社會裡,獨子熊騰雲走的路和他一樣,也是從小就接觸黑道。 唯一不同的是,騰雲有個溫婉賢淑的母親。 能老爺的夫人來自尋常人家,她無力阻止丈夫與兒子,只能無私地奉獻白己溫柔的愛,希望能用愛來改變他們。

  可惜熊夫人在兒子十歲那年就離開人世,臨終前希望熊老爺能脫離黑道,更希望兒子能過著正常人的生活,讀書念大學、結婚生子……  

  妻子的遺言以及兒子的未來讓熊一夫立下決心,他花了十幾年時間計劃且循序漸進地「漂白」,直到幾年前才完完全全脫離黑道生涯:中間的過程,據金管家所言,是條漫長艱辛的血淚路程。 

  她並不想碰觸這類棘手的事情,然而,當熊老爺在她面前坦白自己的過往時,那份毫不保留的信任,讓她心軟了,於是她答應一周三天的家教課。 

  今晚又得去熊家。 不知道熊騰雲會不會乾脆不出現? 依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是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想起那隻難以馴服的熊……程孜凡不自覺地輕嘆一聲。

  「怎麼了?我們班學生又乾了什麼好事?」一塊蛋糕忽地出現在她桌上,程孜凡側過身,抬臉一看,楊老師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

  「你們班今天上課還滿乖的。」她在學校負責四個班級的國文課,其中一班即是楊老師的班級。

  「表示我早自習對他們發的念功有效了。」楊老師眉梢一挑,嘴角狠狠地怞動。

  「幹嘛?」畢竟是自己教的國文班級,程孜凡關心問道。

  楊老師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

  「他們上星期五最後一節課把數學老師惹哭了,氣得我差點沒把木板條拿出來,一人-大板。」

  雖然教育部嚴禁老師對學生體罰,但學校某些老師仍是視體罰為必要。 然而她知道楊老師是不大體罰學生的,會這麼說肯定真被學生惹毛了。

  「杜老師被氣哭?」程孜凡訝然一問。

  杜歆是她的室友。 這兩天她忙於兼家教的事,昨天更是被熊騰雲氣得回到家就關進房裡,壓根沒注意到杜故有何異狀。

  「你也知道,那些高中男生就是'精力'旺盛,杜老師嬌小可愛,又容易害羞,他們嘴裡就愛胡說八道。」

  程孜凡點點頭。 現在信息取得太容易! 造就學生對性的認知過於早熟,偏偏那些知識又不太正確,看見好欺侮的女老師,他們就愛在口頭上吃豆腐。

  「杜老師應該不會太介意。」程孜凡寬慰道。

  「我早上和杜老師談過,她是說沒事了。」楊老師無奈地笑了笑。 對於班上那群死小孩,她是又氣又好笑。

  「咦!我們班沒惹事,那你幹嘛坐在這裡一臉若有所思。好像還嘆了口氣?」楊老師忽地又將話題轉回。

  「沒事啦。昨天沒睡好,有點累。」學校雖無明文規定不允許老師在外兼差,然而對於兼家教一事還是低調些,所以她也就沒有開口向楊老師說及這幾天的事。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上課鐘聲響起,楊老師起身,指了指剛剛拿來的蛋糕。

  「我這-節有課,這蛋糕是學校對面新開的麵包店,我剛溜出去買的,吃吃看。」

  「謝謝。」她微微一笑;目送楊老師走出辦公室大門。

  她們兩人分屬不同辦公室,楊老師在高一導師辦公室,而她則在專任教師辦公室,杜老師也在同一問專任辦公室,只是座位離她遠一些;她抬頭望向另-角落,沒見著杜歆的身影,這節有課吧!

  接下來的三節課她滿堂,又得忙著改學生的作文,一直忙到快六點才匆匆忙忙離開學校。 七點一踏入熊家,熊一夫渾厚熱切的嗓音隨即響起,熱情邀她一塊兒吃晚餐。  

  「不了,我在學校吃了點東西.」在學校隨意吃個小餐包,她輕輕一笑,婉謝熊一夫的邀約,畢竟她是拿人錢財。 總得認真做事。

  「下回直接來家裡吃,老張當年可是大飯店的紅牌主廚,包准你吃了贊不絕口。」熊一夫大方邀請。

  老張……廚子也是男的? 莫非這家子不論主人或是僱傭全是男人? 就她幾次的照面,似乎真是如此。 她淺淺一笑,算是響應了熊一夫的話,然後徑自走進書房。

  本以為熊騰雲不會乖乖在書房等她,沒想到他竟一副好幣以暇地坐在書桌前,-見到她,他略揮揮手,懶懶地喊聲:「嗨。」

  這回他頭髮又恢復先前整齊的電棒卷,程孜凡心裡雖好奇這種髮型是在哪兒吹整出來的,臉上卻仍是清冷無表情。

  「課本參考書都準備好了嗎?」昨晚離開時她開了些書單給金管家,希望今天能如願上課。

  「當然……沒有。」他是誰? 熊騰雲耶! 這種乖乖牌聽話的行為,當然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程孜凡清眸一瞠。 一時語塞。

  「先別急著上課,咱們聊聊啊。」他猶火上加油地閒扯。

  「這是上課時間。」拿了人家的鐘點費,她就要盡所能的教導,只是眼前這個超齡的學生真令她頭痛。

  「結婚了沒?」應該還沒,瞧她雖然擺著一副冷面孔,但面對男人時舉手投足還是有著小女人羞澀的感覺。

  她沒有回答,僅是冷冷地瞪著他。

  「還沒?那,有沒有男朋友?」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索性自問自答。  

  「關你什麼事?」清冷的嗓音透出一絲氣惱,「好奇嘛!」他說著說著,忽地傾向她面前,輕佻地挑眉一笑。 「難道你對我不好奇嗎?」

  「一點也不。」程孜凡直覺地往後微退。

  熊騰雲絲毫不受她冷淡態度的影響,直接開口自我介紹。

  「我今年二十八歲,未婚。身強體健,身心健全,身邊不缺女伴,但目前沒有女朋友。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生……嗯,像你這一型的也可以。 」他連珠炮地說著,壓根不在意她想不想知道。

  依她看啊,他沒有哪一型不可以,壓根是葷素不忌、來者不拒吧。

  「閒聊時間結束,現在開始上課。」彷如潑了他冷水般地打斷他的話,她迅速拿出提包裡的課材,臉色凝肅地宣布。

  「沒課本。」他雙手一攤,存心擺爛。

  她正待發怒之際,突然傳來一記敲門聲,然後書房的門被打了開來。

  一個中等精瘦身形、面龐略帶稚拙的青年提了一袋重物進來,程孜凡的目光卻是停在他那一頭電棒捲,這一家子似乎特別熱愛這種髮型?

  「大哥,你要的書都買回來了。」說罷,將那一大袋重物提到書桌上;因為太重,鬆手時還讓幾本參考書撒落桌面。

  這麼多? 大略目測後,她估計應該比她開的書單多上兩倍的數量。

  看到那些參考書,熊騰雲站了起來,鐵青著臉問道:「誰說我要買書了?」

  青年呆了呆,愣愣地回答:「金叔說你要考大學,叫我把單子上的書買回來,還要我問店員哪些值得推薦,我就全部買回來了。」

  「馬的!誰跟你說我要考大學的!」一記爆栗敲將過去,直中青年的頭,痛得青年頓時哇哇大叫。

  「你怎麼可以打人!」這種暴力行為最是要不得,程孜凡及時出聲糾正。

  「你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罵我大哥!」原本一臉唯唯諾諾的青年突然擺起架勢,一副誰敢惹大哥,他定第一個跳出來護駕的模樣。

  「你傻啦!她是……老頭子請來的家教。」他往青年的額上輕拍了一下,側臉對程孜凡說:「他叫阿吉,算我兄弟。」

  「大哥說……他是他的兄弟!」

  「大哥……」阿吉激動一喚。 兩眼淚汪汪地望著熊騰雲,只差沒搖起尾巴--如果他有長尾巴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 程孜凡決定略過眼下莫名的劇情,將焦點拉回課堂上。  

  「我今天帶些試題過來,你先寫完,再來做檢討。 」她將去年學測的國文題目攤在熊騰雲面前。得先了解他的程度,再針對他來設計課程進度。

  熊騰雲雙手環抱胸前,絲毫沒有動筆的打算。 

  「你別那麼幼稚了,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別彆扭扭算什麼?」請將不行,她只得試試激將法了。

  「我幼稚?我彆扭?」陽剛俊朗的五官霎時扭曲猙擰,他雙手緊緊拳,那怒氣似乎一觸即發。

  但凡人類看到大哥這等極度不爽的模樣。 都該避難似地逃開,然而這位家教老師竟然直立在大哥面前,面對大哥的質問,她還微笑點點頭……太厲害了! 阿吉開始有點崇拜這位老師了。

  竟然給他點頭,還故意露出迷人的淺淺一笑,這女人……太氣人了!  

  「我寫。」熊騰雲搶過她手中的試卷,坐下來答題。

  程孜凡眉眼帶笑,轉頭向阿吉說:「你可以出去了。」

  「不行,我是大哥的小弟。」他立志成為大哥的左右手,期許自己以後能幫助大哥處理道上的業務。  

  「那也別佇在這兒,到旁邊安靜坐著。」她指了指旁邊的矮幾木椅命令道。

  「是。」阿吉恭敬回答,乖乖退到一旁坐下。

  熊騰雲抬眼瞪了一下。 有沒有搞錯? 這小子都忘了誰才是他的主子!

  「好了。」熊騰雲將試卷丟回給程孜凡。

  程孜凡一怔! 不到一分鐘? 他的敷衍還直一是簡潔明了。

  她拿出紅筆,快速批閱--

  「即使不倒扣,也只對了三題。」半晌,她沉著臉宣布成績!

  「這麼厲害,隨便猜猜也對三題。」熊騰雲一臉戲謔地笑著。

  「大哥太厲害!萬歲!」阿吉站起身,臉崇拜地大聲喊叫。

  「安靜。」她清眸冷冷一掃,阿吉頓時閉上嘴,乖乖退回去坐好。

  「你是故意的?」清眸轉回熊騰雲身上,她沉下臉問。  

  熊騰雲既不承認也未否認,僅是吊兒郎當地聳聳肩。

  她瞬間意識到這份工作最大的困難不在於她怎麼教,而是在於他是否有心想要讀;如果他一直這麼敷衍了事,指考當日根本不可能進考場,即使被逼迫進了考場,他不動筆,誰能奈他何? 

  她首先的挑戰,就是如何讓他、心甘情願唸書考試。

  「你是怕考不上大學被人笑,才故意以這種幼稚的手法反抗嗎?」她聲線放柔,試圖輔導。 

  「誰敢笑我?」他倏地站起身,一百八十幾公分的挺拔身材搭配那臉不善的表情,確實讓人望之怯步。 他欺向程孜凡身旁,厲色說:「別把我當成你學校裡頭的那些小鬼頭。還有,不要再說我幼稚,我、很、不、爽。」

  程孜凡臉上略帶怯色,心裡卻泛起一絲笑意。 還說不幼稚,他現在的行為和學校那些小鬼頭有何差異?

  「那你為什麼不想念大學?」

  「大學能幹嘛?能當飯吃嗎?」對於念大學一事,他嗤之以鼻。

  「為什麼不能?如果能經由學校教導習得一門專業領域的知識,自然能求得更多更好的工作機會。」對於學生,她一向諄諄教誨。

  「專業?大學裡有人打鬥比我專業嗎?先贏過我的拳頭再說。」他對於自己的身手可是非常有自信,連童家那小子也不見得能在他身上占到便宜。

  她杏眼圓瞪,略感挫折地想。 原來對牛彈琴……不,那是指學校學生;而他……原來對「能已彈琴」是這麼回事。  

  「打贏了又怎樣?之後呢?你能以拳頭去管理你的事業嗎?」她憤慨問道。

  熊騰雲寫沉默不答,定定望著她。

  孔夫子說要「有教無類」,她穩下自己的情緒,所謂「因材施教」……或許她得用用別的方法來說動他。

  「漢高祖劉邦奪得天下初時曾對臣子陸賈說過:「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 」……

  熊騰雲黑眸轉了一圈,眉頭不耐地緊鎖,轉頭以眼神詢問阿吉:聽懂程孜凡在講什麼嗎? 果不出所料,阿吉張著嘴,一臉「莫宰羊」的蠢樣。

  ……陸賈回說:「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

  「你在說哪一國話!」熊騰云不耐煩地打斷程孜凡那番文縐縐的言論。

  程孜凡抿著嘴,耐著性子說:「它告訴我們,拳頭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你能在馬上得天下。卻不能在馬上治天下。」

  「不能馬上……我就立刻啊!」一臉嘻皮笑臉地逞口舌之快。

  程孜凡白哲的面頰瞬間脹紅,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此刻終於能理解什麼叫朽木不可雕也。

  那酣紅的粉頰真令人想摸上一把,不過,他要真敢動手,這女人肯定會奮力反擊跟他拚命,而他……壓根不想招惹這種良家婦女,不想將麻煩請進家門。

  「你……不讀書只會顯得言語無味、面目可憎,若一輩子只想靠拳頭欺墜他人。這種行為只會令人更加不屑罷了!」程孜凡氣得一時口不擇旨悶地罵道,說完甩頭離開。  

  室內霎時一片靜默,良久才爆出一記低啞的叫罵聲。

  「馬的!我熊騰雲什麼時候欺壓過別人?這女人拽什麼拽啊,馬上不就是立刻嗎?騙老子沒讀過書啊!」他怒火中燒地轉頭跟阿吉說:「什麼馬上治天下?去查看看那些死人講的到底是哪一國話!」  

  「是!」阿吉本能回應道,下一秒卻是一臉呆愣地問:「怎麼查?」

  「用計算機查!馬的!不要每次只懂得用計算機上色情網站!」

  「是,馬上查!」阿吉恭敬回道。

  「馬的!你再說『馬上』這兩個字,我就扁人!」想起剛剛受的烏氣,他正一肚子火沒處發洩,就怕怒氣攻心,這小子竟還這麼不識相!

  「是,立刻查!」

  啪! 一記爆栗再度敲響!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45 PM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1-4-28 04:25 PM 編輯

第三章

  她知道自己不該罵完人就甩頭離開,尤其對方還是他的學生。 但是,當下她就是無法控制情緒,她一向少有如此外顯的情緒表達,當時怒氣下開口的話自是不好聽,也太傷人了。 她該開口向他道歉嗎? 然而一思及他那臉玩世不恭的神色,她就……

  「你的表情怎麼這麼難看?」個兒嬌小、一頭自然卷短髮、戴著粗黑框眼鏡的杜歆從浴室走了出來。
  
  程孜凡忙嫵上臉頰。 心頭一驚,她以為自己一向能將情緒隱藏得很好,為什麼一遇上跟那一頭熊相關的事,總能令她怒氣形於色呢?

  她沒有所謂青少年的叛逆期,那時候忙​​著適應父母仳離的生活改變,還未完全調適母女相依的生活狀態,又得搬回去與父親同住,緊接著又得面對小媽進門的窘態,大人們都要她成熟獨立,要她體諒父母的不得已……但誰又能體諒身為女兒的無奈?
  
  她的想法、她的情緒,表達出來了又有誰理會? 只會造成更多的爭執與無奈,那不如就藏起來吧,至少能免去過多的紛擾,於是她漸漸養成喜怒不彰顯於外的性格,冷靜自持是她予人的外在觀感。

  「我沒事。倒是你,聽說被楊老師他們班上的學生氣哭?」她回過神,關心問道。
  
  「唉!其實他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就是拿他們沒轍。」杜歆在她身旁坐下,噸著嘴,像個無助的小女孩。「我想,我是真的不適合當老師。 或許趁這半年多賺點錢,然後辭掉工作,再另覓新的職場跑道。 」
  
  她知道杜歆覺得當老師很痛苦,會硬撐下去全是因為父母的期望。
  
  程孜凡心間一動。 想起熊老爺曾提及請她幫忙找個數學老師。 只是,膽怯的杜敵會不會被那一家人嚇到? 或許等她確定能搞定那一頭熊再說吧。
  
  「我找了個家教的工作……」她開口向杜歆簡述這幾天到熊家擔任家教的始末,當然省略掉和熊騰雲之間的爭執,這種略顯幼稚的行為她不想提及。
  
  她和杜歆是大學同學,不同科系的兩人是在修教育學程時認識的。 畢業後她們到了同樣的學校實習,實習結束則各自在不同的學校代課,去年兩人相約報考私立學校教師,很幸運地考上同一所私校。
  
  她想脫離親情束縛的心情,杜歆一直很了解;而杜敵對於當老師一職的痛苦無奈,她也完全能體會。
  
  「-個年紀比你大的學生,會不會很難教啊?」對杜歆而言,正常年紀的學生已是不好教了,何況是一個異常歲數的學生。
  
  「嗯……是有點兒挑戰。」她保守含蓄地回答,怕嚇著杜歆。
  
  「你那麼勇敢,一定可以的。」杜歆露出甜甜的笑容。 孜凡一向比她勇敢獨立,她對她有信心。
  
  是嗎? 腦中浮現那張輕佻不羈的臉……她苦笑著。 希望吧。
  
  週三六點半,她人已經坐在熊家飯廳。 金管家在周二晚上打電話通知
  
  她今晚-塊來用餐,要照她的慣例當然是拒絕掉,然而金管家舌架蓮花,似乎天生具有說服人的天分,說到後來,她都要覺得再拒絕下去就是自己的不對了。
  
  阿吉幫忙端菜出來,圓餐桌上除了熊家父子外,金管家也坐了下來,最後一道菜端上來後,廚子老張也坐了下來用餐;見到她,僅是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程孜凡很自然地打量老張的頂上……果然是電卷頭。 餐桌上望去,全是頂著一顆電卷頭……除了金管家例外。 看來這一家子品味較正常的就屬面前舉止優雅的金管家了。
  
  「和主子同一桌吃飯確實不合宜,但是老爺堅持,咱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金管家見她眼裡的疑惑,以為她是對此事有疑問。
  
  聽到主子老爺這些字眼,熊騰雲險些沒翻白眼,真搞不懂金叔為何如此熱中這種「主僕」稱呼遊戲。
  
  「吃飯就是要人多才好吃,咱們一家都是粗漢子,不在意那些禮節。來來來,別客氣,這是老張的拿手菜,荷葉粉蒸雞;包你吃了還想再吃。」
  
  「謝謝。」接過熊一夫夾過來的長方形荷葉卷,程孜凡忙不迭地說:「我自己來就行,熊老爺別忙了。」
  
  「也是。好好,別客氣啊!」熊一夫點頭笑道。
  
  瞄了眼一桌的食物。 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才六個人怎麼吃得完? 程孜凡不禁傾身向一旁的熊騰雲低聲問道:
  
  「你們家一向都是這麼吃飯的嗎?」她眼神往桌面一眺,暗示菜色的豐富。
  
  「不然你以為是因為你的關係嗎?」熊騰雲將吃到一半的香酥鴨拿下嘴巴,眼神睨向她,迅速對她上下掃過一回,「語帶譏誚:你能吃多少啊? 」
  
  程孜凡不理會他惡意的回應。 徑自將小碟中的荷葉粉墓一雞拿近身前。 纖手細細解聞蝶型線結,緩緩伸展開荷葉,一陣清香襲面而至,真是享受!
  
  突然察覺周遭氛圍不對勁,似乎太安靜了! 她抬起眼,但見餐桌上眾人皆停下動作,每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投注在她身上--除了埋頭大吃的阿吉例外。
  
  怎麼了? 她臉上不可能黏上什麼呀,都還沒開始吃呢! 她杏眸左右瞧了瞧,只見老張對她點點頭,有點讚賞的意味。
  
  「看見沒?這就是優雅,渾然天成啊!」金管家像朗誦詩歌般誇張地說道,眼神突然瞥見身邊狼吞虎咽的小子,出其不意地打向阿吉那隻油膩的手,眉頭微蹙地嫌棄道: 「吃個香酥鴨也能吃到滿臉是油……」
  
  「戴好粗了!」阿吉塞著滿嘴鴨肉,口齒不清地說。
  
  金管家聽了,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說:「說過幾次了,嘴巴有東西不要說話。」
  
  「我……唔唔……」阿吉才開口回一聲,一塊鴨屁股迅捷地塞進他嘴裡,令他無法出聲。
  
  「閉嘴,吃你的吧。」熊騰雲冷冷地說。
  
  「不孝子,那鴨屁股是老子的最愛,你竟然拿來堵阿吉的嘴!」熊一夫吼了一聲,快速地夾走另一隻腿,挑釁地瞟了眼兒子。
  
  熊騰雲怔了怔,敢搶走他最愛的鴨腿……他眼神瞄向餐桌另一道菜,紅燒蹄參,火速夾起其中那片油亮滑嫩的蹄膀皮。 露出奸笑表情。
  
  「哇……」餐桌同時響起三聲一長號,看來金管家與老張也是此中同好。
  
  「老人家吃海參就好,這個太油,年輕人吃。」說罷,即將那大片蹄膀皮滑入嘴裡,大啖美食。
  
  大夥兒眼神各自交流,像是定時鬧鐘一響,同時往桌上的食物進攻。
  
  程孜凡清冷的神色不自覺地放軟。 原來東西要人多才好吃是真的,她常是一個人吃飯,不管是和爸爸或媽媽同住。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吃著外食配電視,有時甚至連吃的慾望都沒有,看到他們之間談笑爭食,就連白米飯在口中咀嚼著,都有說不出的好滋味。
  
  眨眼不到十分鐘,桌上食物已經空了一半;而除了她與金管家外,其他人都添第二碗飯了。
  
  「太秀氣會吃不飽。」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她身旁冷哼著。
  
  不用轉頭她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原來他也有這麼貼心的一面,雖然表達的方式不怎麼善意,但至少表示他們之間有了良好的互動。
  
  不到半小時,餐桌上已是清空無一物。 程孜凡才起身想幫忙收拾,便讓一屋子的男人制止。 於是由阿吉在廚房幫老張,而熊一夫和金管家則是走到庭院散步。 熊騰雲起身往書房走去,程孜凡趨步跟在後。
  
  「吃飽就坐著讀書,很不健康耶,程老師。」那聲老師怎麼聽起來有那麼點不敬的意味? 然而這可是他第一次開口喊她老師;也就不必太過苛求了。
  
  「這樣是不太好,腦子也會變鈍,下回我七點半再來好了。」本來是七點上到九點半,然而他說的也沒錯,政為七點半上課或許可行。
  
  「幹嘛?張叔的菜你不滿意?」七點半再來,是不打算過來用晚餐?
  
  「當然不是,只是不能每次都來叨擾。」她不習慣如此親近的互動,雖然剛剛的氣氛很不錯。
  
  「那一大桌菜,加你一個有差嗎?」熊騰云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但看她急於保持距離的態度,就令他非常不爽。
  
  想起剛才那食前方丈的陣式……是沒差她這一個。
  
  「還有……」熊騰雲由上而下打量著她。 搖頭嘆道:「來這裡不需要綁那種吃素的頭,不就上個課。輕鬆一點嘛!」
  
  啥? 她都沒有嫌棄他的電卷頭,他竟然唾棄她吃素的……什麼吃素的頭啊? 她可是配合他這個超齡的學生,才把自己打扮得成孰一穩重些,她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
  
  「這不是什麼吃素的頭,何況我什麼髮型跟上課一點關係也沒有。」不要一副自己很有審美觀好嗎? 也不想想自已頭上那顆電棒卷!
  
  「那不適合你。」熊騰云不理會她的說辭,直截了當地說出重點。
  
  這個自大男……她平時的修養功夫在他面前都化成了泡沫,忍不住竟脫口駁道:「電棒卷就適合你嗎?」
  
  熊騰雲怔了怔,好像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著黑夜中映出的身影,伸手抓了抓頂上那些捲髮,竟然笑笑地說:「果然不太適合。」
  
  沒想到他會直接承認,她一時啞然無語。
  
  「不過短期內我還是會留這個頭,你就忍耐一陣子。」轉過身,在她還沒開口前,他又問:「難道你平常去學校也是這打扮?」這些老師到底在想什麼? 這樣學生怎麼會想上學?
  
  當然不是。 不過她不想再就此問題爭論下去。
  
  「再說吧。」她將課材拿出來,嚴肅地問他:「決定好了要用功唸書了嗎?」
  
  哪有可能! 熊騰雲很想翻個白眼,然而面對她認真的神色,他只好硬生生忍住。
  
  「你如果不想唸書又何必花家教這筆錢。」如果他一直這樣,她來不來都沒有任何意義,更不好意思領家教費了。
  
  「老頭子錢多沒處花。」他無謂地聳著肩。
  
  「你……」秀眉緊蹙,對他的話很不以為然。
  
  「每回過來聊聊天,鐘點費輕鬆入袋,何樂不為?」他挑眉嘲諷道。
  
  「這種錢我拿不下手,」瞧他一副遊手好閒、紈垮子弟的模樣,她略為挫敗地說。
  
  「這女人何必這麼認真?不過,這或許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吸引?熊騰雲皺了皺鼻子,撓了撓那頭捲髮,眸底掠過一抹怪異之色。
  
  「這麼快就放棄了?」他故作輕鬆地問,話說今年以來他不知趕走了多少個家教。 她算是勇氣十足,能撐那麼久。
  
  「教學不是單方面的意願,教了也要有人肯學才會有成效,如果你一直堅持不念,即使把你綁在書桌前,也是沒用。」她語重心長地說。
  
  綁他? 誰能綁得了他? 除非……他覷了眼她,腦中突然閃過許多瀅蕩的畫面。 千萬不能說出來,不然這位正經過頭的程老師恐怕會翻臉走人。
  
  她說的沒錯,他不想做的事任誰也無法勉強。 只是……該讓她走嗎? 他雖不想招惹良家婦女,但往後見不著她還真有點可藉。 況且老頭子肯定不會死心,沒有了她,也會不斷出現其他新家教。 既然避免不了,或許該想個有趣的方法來度過這無聊的家教課。
  
  「我天生是個獵人……」他頗有深意地看著程孜凡,等著她問下去。
  
  讀書跟獵人有何干系? 程孜凡沒有開口,僅是眉梢略揚,等他自己說下去。
  
  真會被這女人氣死! 連討好男人的最基本態度都沒有,一點也不可愛! 哪像郭大姐店裡的那些小姐……離題了!
  
  「獵人就是會見獵心喜。要讓我心甘情願讀書考試,得要有足以打動我的獵物,不然怎麼會有動力呢?」
  
  見獵心喜? 她點了點頭,很好,會用成語。
  
  「你說,眼前有什麼好獵物足以令我行動?」見她點頭,他開心地笑了笑。
  
  「好大學就是那個獵物,是你認真的動機。」她回答他的問題。
  
  「那個送我我都不要,幹嘛還費力去爭奪。」這女人真的很有把氣氛搞冷的本錢,他斂起笑容,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那麼……你的意思?」她不解地問。
  
  一聽她提問,他那張有型的俊臉登時神采飛揚,一開口立刻滔滔不絕。
  
  「獵物就好比是一種獎勵。例如在學校,如果學生成績有進步或是表現良好,老師不是都會給獎勵?有時是一本書或是一支筆,再不然一份小禮物,學生—— 」
  
  「你是要我送你小禮物?」眉眼染上一絲疑惑,他有這麼天真無邪嗎?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要什麼小禮物!你不要打斷我的話。」他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講重點。」她冷觀了一眼,雖說閒扯鐘點費照領! 但他這麼胡扯,她都快聽不下去了。
  
  這麼兇? 也不想想是誰打斷他即將出口的重點,熊騰雲搖搖頭,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跟我約會。」講重點就講重點。
  
  啥? 他說什麼? 程孜凡眨著眼,一臉茫然。
  
  「看你的反應,該不會是沒有跟男人約會過吧?」天哪! 她眨眼無助的表情怎麼那麼可愛呀! 跟平時冷無表情的她差太多了。
  
  「當然不是!」騙她回過神,未及思索便飛快回答。 繼而想起他提及的謬論,杏眼不悅地瞪向他。 「你是故意開玩笑的?」一定是,這傢伙惡習難改。
  
  「不是。」
  
  「……」望著熊騰雲那難得正經的神色,反到令她不知如何回應。
  
  「不就一個約會,又沒有要幹嘛。雖然我很少和女人約會過,不過應該就是吃吃喝喝、看個電影什麼的!難道不是嗎?」說著說著,他竟窘困地耙了耙那頭電棒捲髮,好像約會一事對他而言真的很陌生似。
  
  很少和女人約會過? 他有這麼純情? 幾次照面下來,她沒有把他當成色情狂就該偷笑了。 但他那不知所措的窘態,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真的沒有說謊。 他沒有追過女人,更別說花時間去和她們搞個單純約會,以前郭大姐、高大姐……店裡小姐一大堆,他推出去都來不及了,還約什麼會!
  
  不是他自吹自擂,他長得或許不是現今流行的美型男,然而在女人方面卻是如魚得水。 二十八年的歲月裡。 女人隨招即來,會在一起大都是為了解決生理問題。 大家合者即來,不合即散,因為這樣的關係很簡單不麻煩。
  
  「把約會拿來當獎勵不是很適當。而且,讀書應該是為自己而讀,不是為了別人。非得有獎勵才努力用功,這未免也太功利了。」適當的獎勵她不反對,但是他提出來的條件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我就是為了別人而讀的;不是嗎?照你之前說的,考上好的大學能求得較好的工作機會,這不也是功利主義?」有時候真搞不懂這些當老師的人在想什麼,滿腦子道德教條,一定要把問題搞得那麼複雜才是有學問嗎?
  
  她一時怔住,竟被他的謬論堵得無法響應。
  
  「你不是一直想勸我考大學?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自己看著辦。」不要拉倒! 他是誰? 熊騰雲耶! 在女人國吃香喝辣、無往不利,有必要為了跟她約會在這裡低聲下氣嗎?
  
  她暗忖著,或許他只是想過過正常人的生活,以往的成長過程令他無法有個正常的社交經驗,她就把它當成是對學生的另一種……生活教育。
  
  「就……單純約會哦。」雖然退讓了一步,但心裡仍覺得不妥。
  
  「當然!不然你以為還要怎樣?」有怎樣也不能跟她說啊! 他在心裡竊笑,這樣才對嘛,有目標才會有動力! 此刻心裡哼唱著勝利之歌,都忘了先前自己不招惹良家婦女的保身原則。
  
  「既然有獎,就該有懲。考試成績達到標準就約會,未達標準就……」她瞬間恢復清冷神色,杏眼盯著他瞧,心裡想著該如何懲罰呢?
  
  啥? 這女人又在說什麼鬼話了? 熊騰雲一驚,警惕地收起歡樂的心情。 就怕會突然來個樂極生悲。
  
  「未達標準就……罰抄寫罰背誦。」說穿了也是了無新意,她很少因為成績不佳而處罰學生,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方法來,況且對於不愛唸書的他而言,背誦抄寫或許會是幫助記憶的最佳方式。
  
  他不悅地瞪向程孜凡。 算她狠! 但,一山還有-山高,反正他有阿吉在,抄寫又有何懼!
  
  「沒問題!」他揚眉咧著嘴,像個大孩子般地露出燦爛笑容。
  
  程孜凡-怔,剎那間竟起了錯覺--他的笑容裡好像真有些純真坦然的氣息,令人不自覺地也跟著輕快起來……
  
  「什……什麼?你答應和學生約……約會?!」杜歆大眼圓瞪,小嘴微張,驚訝得一句話說得零零落落。
  
  在租來的公寓小客廳裡,程孜凡試圖說服杜歆接下熊騰雲數理科的家教,在解說她和家教學生相處的情況時,不意將她和熊騰雲問的約定說出口。
  
  程孜凡臻首輕點。 現在想想……當初自己怎麼會被說動? 不過--
  
  「反正考題是我出的,他要達到目標也不容易。」她難得俏皮地嘻嘻笑著。
  
  自從熊騰雲提出「約會」以來已半個多月,他沒有一次達成目標。 反倒是罰寫罰背的機會不少。 本以為他會因惱羞成怒而不想念,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反倒鬥志高昂。
  
  「你故意欺負學生,看他進步了,就將考題變難,原來程老師這麼壞!」向來冷靜自持的孜凡難得有如此可愛的一面,杜歆忍不住和她開著玩笑。
  
  「也不是啦。」她羞窘地低喃道:「和學生出去約會,怎麼想怎麼怪。」
  
  一想起和那隻熊獨處的時光。 她竟覺得有點局促緊張。 家教時間倒還好,她的心思全在課程上,阿吉通常也會待在一旁,就是下課時較為麻煩。
  
  熊騰雲說什麼也不讓她一個人搭車回家,堅持女人不該深夜獨行。 九點半是深夜? 她都要懷疑這個所謂的前黑幫大哥過的是哪一種汪湖生活了。
  
  熊家那幫人全數舉雙手贊成由熊騰雲護送她回去。 女孩子在熊家是個寶! 熊老爺如是說。 在熊騰雲送她回家幾趟後,她提出另一個建議,雙方達成妥協共識,由熊騰雲陪她走到捷運站搭車。
  
  兩人並肩走時,高大的他總是配合著她的腳步,那張嘴巴照例不會說出什麼好聽的話。 她討厭他大男人的霸氣自信,卻又無法忽略在他身旁所厭受到的安全厭,連她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存著何種心態了。
  
  「他不算正式學生吧?或許來個師生戀也不賴。」杜歆見她雙頰微紅,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不可能!」她的反駁太過迅速,顯然是被杜歆的突發奇想嚇到。
  
  「也是。一個滿腦草包的粗人怎麼能打動咱們氣質美女教師呢。」杜歆笑了笑。
  
  「他不是草包,只是……不受管教。」她不自覺地替他辯護。 他們之間……跟一隻熊耶,溝通不良。怎麼談戀愛?
  
  杜歆帶著興味觀望,很好奇這兩人之間的互動,於是她點頭接受程孜凡的提議。
  
  擔任家教一個多​​月了,她發現熊騰雲並不像熊老爺說的那般「笨」他只是不想念。 套句他說的話——不爽讀。 他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讓人輕易控制的男人,更休想命令他去做任何事,因為他才是自己的主導者。
  
  所以當熊老爺看見兒子竟然捧著課文背誦時,驚喜得只差沒和金管家抱頭痛哭。 當程孜凡週六一早走進熊家,在書房門前,熊一夫攔下她直嚷著要幫她加薪。
  
  「熊伯伯,不用了,這本來就是我份內的事。」她當家教沒多久。 熊一夫就叫她別喊他熊老爺。
  
  「這簡直就是神蹟啊……」熊一夫誇張地仰天一嘆。
  
  「再說下去,我就讓你的神蹟當場毀屍滅跡!」書房門突然打聞,熊騰雲鐵青著臉。 死老頭真的是太愛演了,惹得他超級不爽。
  
  熊一夫咧著嘴,頓時不知該笑還是該破口大罵;死兔崽子,這樣件逆老子!
  
  程孜凡垂下臉,嘴角隱隱含著一抹淡笑。
  
  一開始這對父子的對話常令她吃驚不已,他們的相處方式完全超脫世人認知的「父慈子孝」。 然而幾次下來,她發現這正是他們父子的溝通方式,兩人愈吵,精神愈來勁,情感不見淡薄,反倒是自然流露出一種親密的父子親情。
  
  「憋笑會得內傷哦。」熊騰云不知何時湊到她耳邊,輕聲點破她忍住笑意的神色。
  
  他的靠近彷彿帶來一股熱浪,熱氣頓時泛遍全身,她不安地輕挪身子! 拉開一點距離。
  
  「死小子!竟敢對老師打情罵俏?!」熊一夫見狀。 脫口大喊。
  
  熊騰雲聽了,難得沒有反嗆回去,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僅是懶懶一笑,一副「不然你想怎樣」的神情。
  
  「熊伯伯,你誤會了,騰雲他不是……他……」她登時芙頰排紅,急於解釋剛才的事。 誰知一向口條清晰的她,竟無法流暢地解釋清楚。
  
  「別理他。」他才懶得理會老頭那愛演的個性,直接將她拉進書房。
  
  熊一夫見狀;倒也不生氣,他給了一記眼神,一旁的金管家便意會過來。
  
  「少爺如果能娶到像程老師這麼有氣質的美女,那真是天作之合。」金管家果然了解他,一出口就說中他的心意。
  
  真是這樣,那-定是神蹟,是秀子在天上有保佑這個笨兒子。 」妻子早逝是他心中的痛。熊家男人看似霜氣十足,其實是溫柔專情,騰雲之前只是還沒遇到對的伴侶!「才會流連花叢……熊一夫心裡猛然一驚!
  
  「騰雲最近還跑小郭那邊嗎?」一想起,他馬上問金管家。
  
  他就是知道才覺得不妙。 以孜凡的個性,哪有可能容忍另一半身邊圍繞一群濃妝嬌豔的酒店小​​姐。 他一抬眼,見金管家擔憂的眼神也望了過來。 兩個老人家頗有默契地同時喟嘆一聲。
  
  他們對話的同時,書房內的家教課也開始了。
  
  看著一旁寫著考卷作答的熊騰雲,她心裡盤算著某件事。 日前杜歆在她的勸誘下同意加入熊騰雲的家教行列,負責數學方面。 當然前提是她得先搞定這頭熊--
  
  「你需要一個數理方面的家教。」當她批改試卷時,順口提及此事。
  
  「不需要。」這輩子請個家教來教他讀書這件事,對他而言已經夠丟人現眼了,現在還得再加上一個……傳出去還得了!
  
  「只靠文科​​,考不出好成績。」
  
  「只要考上學校就好。」對於考大學這事,他仍是不以為然。 沒有念大學的人生就沒有價值了嗎? 如果不是因為與她的約定,他是不可能在此乖乖就範的。
  
  「考大學還不容易,個位數就能考上,你既然有心,總不能是太差的科系。」都請了家教,總要有些成績出來。
  
  「既然個位數就可以上大學,遺念什麼念?你看,天氣那麼好,咱們約會去!」他拉起她的手倏地站起來,故意鬧著她玩。 瞧見她冷著臉仍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他只得悻悻然地鬆開她的手又坐了下來。
  
  唉! 春光明媚……真浪費了這種好天氣!
  
  將批閱好的試卷還給他,她慎重叮嚀:「杜歆明天會過來,你不許把她嚇哭。」她會陪杜歆一道過來,順道盯著這頭熊。
  
  不許? 這輩子還真沒有誰能命令他要這樣、不許這樣……看來她是把他吃定了?
  
  「行!但前提是你不能再給我亂出考題。」他將剛剛考了六十九​​分的試卷丟在桌上,很不悅地睨著,就差那麼一分……要照她這般出題模式;他到何時才能和她約會啊?
  
  「我……哪有亂出。」一接觸他指責的眼神,她有些心虛地別開視線。
  
  「程孜凡……老師。」他加重那不怎麼尊敬的「老師」二字,故意耍狠地瞇著眼,手指用力地敲著考卷上那幾個字--醯酸而蚋聚焉! 怨愆地問道:「什麼『流』酸而『內』聚焉?這是什麼鬼話?!根本不在我們這次的考試範圍內,這一課根本沒有教過。」最近發現她常在考題裡參雜一些看都沒看過的課文,不免開始懷疑她的「居心叵測」。
  
  程孜凡先怔了一下,然後抿嘴隱隱含笑說道:「這是荀子的《勸學》篇,不是『流』酸而『內』聚焉,要念『稀』酸而『瑞』聚焉。」
  
  念錯了? 一股熱浪沖上腦門,那如陽光麥色般的俊容難得地浮現淡紅。 他暗罵自己,都要忘了上次臉紅是幾世紀前的事了,現在卻為了不知死了幾千幾百年的古人的一句話而臉紅!
  
  「這些古人到底有沒有概念?做事情有沒有效率?盡寫這些讓人看不懂的鬼字,還說要『勸學』,我看是『勸人不要學』比較快。」他惱羞成怒。
  
  他的歪理照說總會換來她的一番訓誡,然而這回瞧見他難得羞赧的神情,竟令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瞧她漾起笑意的嬌顏,他不禁看得出神,氣消了大半。 天哪! 他再不出手,非男子漢也……好吧! 他是男子漢,卻也自認為是個紳士--
  
  「再笑下去,我就吻你。」低啞的嗓音懶懶地逸出,幽深難測的黑眸清楚地令人感受到他話裡的威脅--他不是開玩笑的!
  
  她一驚,睜大眼地看著他。 這人怎麼總能將這種登徒子的話說得如此認真。 還這般臉不紅氣不喘的?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雙頰不爭氣地泛紅,氣惱地斥道:「你別鬧了!」
  
  熊騰雲沒有回應。 像是在思索什麼似地,許久才聳了聳肩,無謂地低喃:「反正那也是遲早的事。」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47 PM

第四章

  這天,她因為幫楊老師代理導師班。 下午打掃時間學生出了些問題,她處理結束再趕至熊家已將近八點,又在熊一夫等人的堅持下吃了一碗熱湯麵,才進行家教課。
  
  「發生什麼事了?」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程孜凡怔了半晌,心下有股衝動想跟他提及稍早學校發生的事,繼而又想,怎麼開口對他說? 何況說了又能怎樣?只是徒增他人的困擾而已。
  
  「沒事。」最終仍是搖了搖頭,猶不習慣表現白己脆弱的一面。
  
  這女人……都不曉得自己剛進門那瞬間臉色有多蒼白,還說沒事! 就說該離她遠些別去招惹,然而他偏管不住自己的心……良家婦女果真是麻煩。
  
  「沒事你會那麼晚來?」重視時間概念的她不可能毫無緣故地晚到。
  
  「有學生出了些問題,我留下來協助教官處理才會那麼晚到。」她輕描淡寫地帶過。 批改考卷時不忘問道:「上回罰寫的作業呢?」
  
  熊騰云隨手將作業本遞過去,她接過手翻開,略為閱覽。
  
  「這字---是你寫的?」初見他的字時,那獨具特色的個性字體還頗令她驚艷,然而此刻攤在桌上的這篇字,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
  
  「人難免失手,神智不清時寫的。」他故作鎮定,心裡卻大嘆阿吉的字完全是鬼畫符,暗自下了決定。 今年九月就把阿吉送到學校進修。
  
  她才不信他的說辭。 正欲發難,他及時阻止。
  
  「你出題的模式我都不介意,這種偶一為之的傑作,你就別追究了。」
  
  虧他講得如此理直氣壯。 她抿著嘴……好吧! 她也累了! 今天就暫且放過他。
  
  「咦?阿吉今天不在?」她像突然發現似地問道。
  
  「今天就上到這裡吧。」他眉心略蹙。 看她累成這樣,課都快上完了才發現阿吉不在。
  
  「還有半小時才下課。」她打起精神說道。
  
  「下課了。」​​不理會她的堅持,他將課本合上。
  
  她真的有些倦了,雖然不喜歡被人命令控制;卻又無法拒絕他的好​​意--唉! 這男人就學不會委婉-點的表達方式嗎?
  
  「收一收,我送你回去。」見她一臉疑惑,他只好又補上一句:「我剛好有事要出門。」
  
  理智上告訴她應該拒絕,不要跟他太過接近。 然而想起下午學校發生的事……她真的累了。 送她回家的提議讓她好心動,於是她默默收拾課本,順從地跟隨著他。
  
  「小凡……」走到車庫,他突然輕聲喊道。
  
  小凡?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然。
  
  「不要亂喊,要叫我老師。」這般喊著她的小名……成何體統!
  
  「出了書房門你就不再是老師。」恭敬地喊她一聲老師? 得了! 他學生時代都沒那麼聽話了,現在更不可能轉性。
  
  「那就叫孜凡。」這是最大的讓步了,他畢竟是她的學生。
  
  「不行,孜……很難發音。」她愈不許的事,他就愈想做。
  
  「你……」這種睜眼胡扯瞎掰的事,他就是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來,小凡,上車。」紳士地幫她打開車門。
  
  程孜凡瞪了瞪他,坐進車內。
  
  「累了就閉上眼休息。」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關心道。
  
  「還好。」她淡淡回道。
  
  這女人真是不可愛,這麼彆扭逞強,偏他就是無法不理她。 冷哼一聲,他便專注開車沒再說什麼。
  
  不久。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熊騰雲掏出-看,是阿吉打來的。
  
  「喂。」他接起電話。
  
  「什麼?」聽了半晌,他皺起眉說道:「知道了,負責他的安全,我馬上到。」
  
  發生什麼事了? 程孜凡狐疑地望向他。
  
  「可以先到一個地方嗎?」他側過頭問她。
  
  她其實可以先下車再自行搭車回去,然而他既然答應送她回家就不會放她獨自一人,在某方面來說他是很大男人的,況且她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遂同意地點了點頭。
  
  「什麼地方?」良久,她才想起要問清楚。
  
  他覷了她一眼,像是在思索要怎麼回答,半晌才吐出一句。
  
  「豪華大酒店。」
  
  嘎? 酒店? 他是說笑的吧! 程孜凡驚愣地眨了眨眼。
  
  招牌上俗豔的字體--豪華大酒店--伴隨著閃爍的七彩霓虹燈。 本是燈紅酒綠、鶯鶯燕燕的華麗溫柔鄉,如今看來卻似繁華散盡、寂寥沒落,對比它招牌上的字──「豪華大酒店」更有著一種美人遲暮的淒涼。
  
  「豪華大酒店是豪哥和郭芳華大姐愛的結晶,豪哥在十幾年前生病走了。」當兩人立在酒店門前,他懶懶地解說道。
  
  她杏眼睜大,還以為「豪華大酒店」純粹是取其富麗堂皇之意,想不到還有這層典故。
  
  「程老師第一次來這種聲色場所吧?」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眼中閃著戲譴光芒。
  
  她瞪他一眼,發現他喊她老師時往往帶著揶揄口吻,一副不懷好意的嘴臉。
  
  他噙著笑,走了進去。 她杏眼左右瞧了瞧,嘆了一聲跟著走進去。 兩人一進店內,就總見-個帶著醉意的聲調高歌唱道:
  
  「我無醉~我無醉無醉……」年約七十的老人家試圖走穩腳步,雙手胡亂揮舞著推開眾人的攙扶。
  
  「好好……無醉無醉!」一旁的小姐急忙撐住老人家跟跑的身軀。
  
  「熊哥哥,今天就喝到這裡,改天再來嘛!」另位小姐嗲聲嗲氣地勸誘,
  
  「我無醉……來!呼乾啦!」舉起右手,一副乾杯姿態。
  
  「叔公,該回去了。」阿吉也在人群中跟著勸說。
  
  「死……死小子,你敢……敢催我回去,砍砍……砍了你,我告訴你!」一見阿吉的臉,老人家耍狠地說道。
  
  熊騰雲見狀,大步向前,酒店老闆娘郭大姐在他還未走近時便出口大喊:
  
  「騰雲啊!你總算來了。」年約五十但風韻猶存的郭大姐突破人群,扭動腰肢走向他。
  
  郭大姐拉著熊騰雲的手臂,在他耳邊輕聲說:「快點把他帶走,童大少待會兒過來。」
  
  「六叔公,你又來白吃白喝了?」騰雲笑笑說道。
  
  六叔公? 程孜凡抬眼看了看熊騰雲,見他雖一臉嘻笑,眸底卻泛著厲色。
  
  店裡小姐個個濃妝豔抹、婀娜多姿、一見熊騰雲,連忙將老人家推向阿吉身上,大夥全數蜂擁而上。
  
  「大哥!」阿吉一見著熊騰雲,彷彿看到救星般地大喊,看到程孜凡時還不忘禮貌地與她點頭招呼。
  
  程孜凡還來不及回應阿吉,身子便讓那群圍將過來的小姐們擠得往外退去。 小姐們對熊騰雲又拉又勾,眾人一言我一語地將他圈圍在中心。
  
  「熊少,怎麼那麼久沒來呀!」
  
  「有沒有想人家啊。」
  
  「騰雲,真是想死姐姐了!」
  
  程孜凡冷眼睨著熊騰雲,瞧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燦爛無比,看來還頗享受這種眾女圍繞擁戴的感覺。
  
  方才乍看沒發現,此刻近距離一瞧,才發現這些酒店小姐臉上都有了明顯的歲月痕跡。 突然-陣濃郁粉香撲鼻而來,她禁不住輕輕地打個噴嚏。
  
  「讓讓……讓讓!」熊騰雲撥開眾人的圍堵,尋個空隙找到孤立在外圍的她,然後一把將她拉近身旁護著。
  
  程孜凡怔了怔。 明顯感受到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
  
  「哎呀!原來是有了新歡,才忘了咱們這些舊愛啊。」有人吃味地說道。
  
  「假裝清純喔……原來你愛這一味哦!」顯然對程孜凡的姿色頗不以為然。 憤怒而上下起伏,她抬起下巴、瞋目瞪著熊騰雲。
  
  如果眼神能將人碎屍萬段,熊騰雲猜想自己應該早被大切八段了吧!
  
  「叔公,她是老師啦!」阿吉氣急敗壞得追喊道。
  
  「老蘇?」打了一個酒喝,熊萬財笑咪咪地問:「是現在很流行的那個什麼制服店,還是那個角色扮演?厚,上回阿吉借我那個日本A……」
  
  「閉嘴!」及時制止那些不堪的話語。 否則他實在無法保證六叔公安全無虞。 熊騰雲覺得脊背發涼,人生第一次很想當鴕鳥,一點也不想轉頭面對程孜凡。
  
  「這麼熱鬧啊?」帶著看好戲的口吻突然響起。
  
  「哎呀!什麼風把童大少您給吹來了?」郭大姐瞬間堆起笑意,迎向門口進來的那幾個人。
  
  「郭大姐真愛說笑,都快是自己的地方了,當然會常來。」童大少笑了笑。
  
  該死! 跟六叔公扯太久,竟忘了這小子的存在! 熊騰雲濃眉略蹙地轉過身來。
  
  「大熊,又見面啦!」童大少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
  
  大雄? 不,她想應該是大熊。 睨了一旁高大的熊騰雲……還真是貼切! 程孜凡嘴角不自覺地一揚,怒氣霎時消降不少。
  
  她望向門口的來人,身材頑長英挺,雖沒有熊騰雲高大,但該也有一百八。 俊俏的面容,一身剪裁時尚、質料頗為高級的西裝,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更為挺拔俊美,如果說他是電視上的超級男模,也不會有人懷疑。
  
  相較於他的時尚,熊騰雲就顯得隨性,不是牛仔褲就是休閒褲,上頭隨意穿件襯衫或是套個T卹,然而詭異的是,與他站在一起,熊騰雲並不顯失色--當然忽略掉那頭電棒卷會更好--兩個男人各有特色,同樣都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她心頭一驚,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覺得熊騰雲吸引人?
  
  「童子雞,你來啦!」熊騰雲輸人不輸陣地叫喊了回去。
  
  童子雞? 程孜凡怔了怔,發現在場眾人對兩個大男人的叫囂並不以為件,只有郭大姐在一旁好說歹說地柔聲勸解。
  
  「你再亂吠看看。」童大少冷著顏,俊美的面龐布上一層寒霜。
  
  想想也是。 被叫童子雞,誰會開心呢? 偏偏熊騰云不是一個會受恐嚇的人。
  
  「怎樣?童子雞童子雞……」他一臉幸災樂禍地喊道。
  
  「你這隻死大熊。是誰說不再踏進這裡一步的們」童大少往前逼近,俊美的面龐瞬間扭曲。 要說世上有誰可以令他俊冷的氣質破功,非屬這隻大熊不可。
  
  一個多月前,也就是程孜凡來應徵那天,熊騰雲和阿吉趕到這裡,當時他和姓童的有番爭執,還相互說了氣話。總之,最後的約定是他從此不再干涉「豪華大酒店」的所有事務。 甚至不再出現於此,不料話出沒幾天,六叔公就桶出了這個簍子。
  
  雄騰雲撇下嘴,轉頭賞了醉醺醺的六叔公一記白眼。 要不是怕這隻老色鬼出事,他何苦自打嘴巴出現在此。
  
  「馬的!你這只童子雞叫什麼叫,以為我愛來啊!」他無畏地迎向前,一臉不耐地回嗆。
  
  「你就是來了。」童大少嘲諷地點出事實。
  
  「來都來了,不然你要怎樣?」真是個小器鬼! 熊騰雲索性賴皮地回道。
  
  兩個大男人互相對峙,誰也不讓誰。
  
  「都忘了笨熊是聽不懂人話的。太勉強你了。」童大少一臉冷嘲熱諷。
  
  「你這隻雞又聽得懂人話了?」怯,他嗤之以鼻。
  
  「你……大笨熊!」
  
  「怎樣?!童子雞!」
  
  兩人一來一往地互叫對方綽號,誰也不讓誰。 兩邊人馬偶爾無聊地插入一兩句勸。 好似湊個熱鬧、意思意思敷衍了事。
  
  程孜凡凝著顏,望著眼前這齣莫名的鬧劇。 天哪! 她霎時有著身處中小學校園的錯覺,好像看到學生幼稚無聊地吵嘴。 然而立在眼前的分明是兩個高大的男人……幼稚也要有底限啊!
  
  今天真是夠了! 在學校受氣受驚嚇,兼個家教還遭受羞辱,更莫名的是,此刻還得看著這兩隻……兩人無聊的爭吵,這壓根就是小朋友幼稚的叫囂行為。
  
  「全部給我安靜!」她氣得提高嗓音,大聲一喊。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眼珠子轉呀轉,吃驚地張大嘴,目光全往她投射過來。 她一臉肅殺地走近他們,兩個當事者怔了半晌,童大少這時才發現了她。
  
  「她是——」誰? 話還沒說,就讓她硬生生打斷。
  
  「閉嘴!」
  
  「小凡——」才喊了一聲,立即被她的眼神一瞪,熊騰雲登時噤聲。
  
  「你也給我閉嘴!」吼完這兩人後​​,她心中頓覺舒暢許多。
  
  「眾人完全折服在她「萬夫莫敵」的氣勢上,就連醉茫的熊萬財都清醒了幾分,結結巴巴地問阿吉:「她……她真的是……老師哦? 」
  
  阿吉抬起下巴點點頭,一臉的驕傲崇拜。
  
  童大少倒也不生氣,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因為他發現熊騰蕾了異常緊張與在乎……對這隻熊而言。 實在太難得了!
  
  「吵架能解決事情嗎?你們兩個從頭到尾講了什麼重點?」站在他們面前,她嚴肅地訓話。
  
  「……」兩個男人抬眼無辜地互望,他們本來就沒打算講什麼重點,兩人打娘胎裡就認識了,學會講話以來他們一直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口舌上不佔對方便宜,勢不罷休。
  
  童大少翻個白眼,他可不習慣像個乖學生​​聽老師訓話,不意熊騰雲給了他一記眼神,警告著不許對眼前的女人出手……這倒新鮮了。
  
  程孜凡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眉來眼去」,她轉向熊騰雲。 他把她帶來這種聲色場所,讓她險遭色老頭輕薄,還莫名地膛這趟渾水,今晚簡直是莫名其妙!
  
  「要吵,自己留在這裡繼續吵。」一說完,她瞪了眼熊騰雲,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望著她冷傲的背影,熊騰雲苦惱一嘆。 剛剛玩得太過火了,他沒好氣地跟童大少說:「我走了,有問題下次再說。」
  
  「這麼在乎?」童大少揚眉詢問。
  
  熊騰雲沉默,沒有回答,轉身給阿吉一記眼神,讓他拉住熊萬財,再瞪向熊萬財,皮笑肉不笑地說:「乖乖上車,不然就直接把你打昏。」
  
  老人家脖子縮了縮,或許是真害怕他的威嚇,也或許是不勝酒力,便沒再說什麼,乖乖地由阿吉扶著出門。
  
  跟郭大姐點個頭,熊騰雲隨即離去。 一出門口他便大步奔跑,追上了先前離開的程孜凡。
  
  「小凡!」他在後方追喊著。
  
  程孜凡不理會他的追喊,仍是向前疾。
  
  「小凡!」他沖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往前。
  
  她用力一甩,想甩脫他的箝制,然而他雖握得不緊,卻也不容許她掙脫。
  
  「別扯動,這樣會受傷!」他擰著眉低喊。
  
  「那你還拉著幹嘛!」知道會受傷還不放手? 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厚! 這女人……怎麼那麼難搞定! 想與她爭論一番時,卻瞧見她閃著水光的眼睫,他心頭一震,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心疼油然而生。
  
  「上車,我載你回去。」略施手勁將她往自己懷裡帶,然後擁著她往回走。
  
  在他懷裡掙扎了片刻,驀地,他低啞醇厚的柔嗓由她頂端傳來:「是我不好,別生氣。」
  
  她的心陡然-顫,一抬眼,竟對上那雙湛黑的星眸,眸底過度的灼熾令她一怔,連忙別開視線。 她停下掙扎的動作,愣在他寬大的懷裡,緊繃的身子瞬間放鬆,她的不安、委屈、痛苦……全消融在這股溫暖堅實的安全感裡。
  
  半晌,她忽而想起,他就這麼隨意將她抱在懷裡? 她可不是他認為的那種女人,一思及方才被誤認的窘境,面容便如同布上一層霜似地冷寒。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她沉靜說道,芙顏冷凝如霜。
  
  見她冷嚴的眸子,他無奈地鬆開力道,卻仍是將她圈在手臂裡,自然流露出一股保護的姿態。
  
  眼看怎麼也無法掙脫他,加上自己也累了。 她索性就順他意,兩人沉默地走到停車處,阿吉站在車旁等候。
  
  「六叔公睡了。」阿吉報告道。
  
  熊騰雲點了點頭,側顏對程孜凡說道:「可以嗎?」
  
  她知道他是在問她能否接受與那個色老頭同車。 都把她帶過來了才徵詢她的意見? 而她也相信,即使她不贊同,他也不可能放她一人回去,於是緩緩點頭。
  
  熊騰雲開著車,她坐在一旁,後方則是坐著阿吉及酣睡的熊萬財,一路上無任何聲語,只有後座傳來陣陣規律的打鼾聲。
  
  到了巷口,熊騰雲下車陪她走進巷內,兩人不言不語地走著。 來到公寓門口,她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這才回頭向他說:「再見。」
  
  他沒有響應,一雙黑眸在夜裡顯得特別明亮,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認識他以來,鮮少見他如此正經的神情,她的心竟莫名地緊了一下,忽地坪坪悸動著。
  
  「六叔公不是壞人--」半晌,他幽幽說道:「他只是個風流放蕩了大半輩子,至今仍不服老的頑童。郭大姐的店以前是受我們的保護資助,像是自家人一般。叔公從年輕到老接觸的都是酒店舞女,與女人的互動自然較隨意些,但他沒惡意,正常的時候,他對女人很有禮貌的。」
  
  有禮貌? 她懷疑那個色老頭會有正常的時刻。 一想到自己竟被一堆人誤認為是特種行業的女人,她頓覺委屈,心徑就是無法舒坦。
  
  「那你呢?」她反問他。
  
  熊騰雲濃眉一揚,不甚了解她的意思。
  
  「你是不是從小也在那種環境長大,所以對女人就隨便了?你是否也把我當成那種女人看待,所以才會把我帶到那種地方去,才會在第一次見面就對我動手動腳?」想起初次見面,他伸向她胸前的魔爪,她秀眉擰蹙。
  
  「當然不是。」一開始是想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這女人會這麼難搞。
  
  「如果不想走回原路,就不該成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既然要努力上進考取大學。 就該讓自己與過去那些生活劃清界線。
  
  熊騰雲聽了,臉色一沉。
  
  「那些人?單憑一次的見面你就能斷定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嗎?因為她們的職業?還是因為那些人都是和我有所牽扯的人?郭大姐她們不偷不搶,成天還得對客人哈腰陪笑,你以為她們很樂在其中嗎?你看不起她們那種人……也或許一開始你就瞧不起我們這種人,這種沒念大學的人在你眼裡都是屬於混吃等死的失敗者吧!」許是聽到她對他過往一切的否定,他的語氣不由得尖銳冷厲。
  
  「……」他嚴厲的指控令她一時語塞,內心卻是忿然不平。 他憑什麼指控她? 而他對她的了解又有多少? 她只是純粹認為哪種行為正當而哪種又是不好,至於唸書……人人都想積極上進,她鼓勵學生努力用功成為社會菁英分子有錯嗎?竟然被他解釋成勢利眼了!
  
  「你要不要念大學壓根不關我的事,我只是盡-個家教老師該有的職責。置退有!我從未看不起誰,我只是很明確的知道,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的價值觀毋須你來評斷。當然,你的價值觀我是全然不認同的。」她扞衛自己的尊嚴,說出口的話便冷絕了些。
  
  一見她那種急於將兩人劃清界線​​的姿態,熊騰雲便覺一肚子怒火,極度地不爽!
  
  「如果我考上大學,穿著人模人樣在熊氏那個空有其表的公司當個總裁,反正我家老頭有錢,公司不運轉也能讓我吃喝一輩子,我就每天打扮得時尚出席各種聚會,這樣你就會覺得我是個有地位有出息的人嗎?」原來她看重的也不過是華麗的​​空殼罷了,他扯了扯嘴角,自嘲-笑。
  
  「那你現在整天無所事事、不事生產就有比較好嗎?」這一整天發生的種種,徹底將她冷靜自持的外在摧毀,她不假思索地反唇相稽。
  
  無所事事? 不事生產? 是誰告訴她的? 他那張稱得上有型的俊容登時鐵青冷峻,猶如布上一層寒霜。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在你眼裡,我不過就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他聲音裡飽含著壓抑的憤怒以及……-抹不易察覺的痛苦。
  
  她沒有回答,然而那微揚的眼神,擺明著她心裡正做如是想。
  
  她就這麼看扁他? 熊騰雲沒有再說什麼,然而一向直爽晶亮的黑眸,不知何時竟染上一層灰霧似,顯得深沉落寞。
  
  是她說得太嚴厲太不給顏面嗎? 雙眸閃過一絲愧疚,然而她不想再談論下去……她累了。
  
  「我走了。」熊騰雲冷冷說道。 她那虛弱疲憊的模樣。 讓人看了超級不爽,更氣自己為何仍是無法忽視她,他索性轉身離開,眼不見為淨。
  
  看著他離去的高大背影,她心底竟湧出一抹無以名狀的酸楚……有點難受,她險些出聲叫住他。
  
  高大的背影像是呼應她似地停下腳步,驀然回首望向她。
  
  「進去休息吧。」他立在朦朧街燈下,雙手不經意地插在長褲口袋,眼底隱約閃著一波幽深的無奈苦楚。
  
  她怔怔回望著,知道自己若不進屋,他是不可能先行離去。 他一向如此,即便陪她走去搭捷運,也定要看著她安然走進捷運站裡才會轉身離開。 如果她願意捐棄偏見,她會承認他看似放蕩不羈的外表下其宙貝有顆非常溫柔體貼的心。
  
  那一晚她失眠了,滿腦子都是他立在街燈下複雜的神色。 她氣惱自己為何無法平和冷靜地面對他,一向淡定自持的她為何那般輕易就被他惹得心湖波動呢?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1-4-28 04:34 PM 編輯

第五章

  隔天到校,她和楊老師談起昨天班上學生發生的事,也將學校的處理方式告知。
  
  「現在教官接手處理。」昨天打掃結束。 她因下一節沒課便去巡視學生的外掃區。 到了男廁,遇見三個鬼鬼祟出示的男同學,她眼尖瞄見周宗哲藏在手裡的東西,便命令他拿出來,當她看見那一小包白色細碎結晶體,臉色倏地一凝。
  
  周宗哲當下不但不認錯,反倒要她別多管閒事,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她絲毫不理會他的威脅,直接報了教官處理。
  
  「周宗哲最近才轉進班上,聽說之前是跟他媽媽住加拿大,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楊老師氣惱地搖著頭,他是班上新轉進的學生,雖是高一,卻快十七歲了,平時安靜不惹事,然而偶爾流露出的眼神卻深沉得令人不舒服。
  
  「你們班……還好吧?」程孜凡關心問道。
  
  楊老師點點頭。 今早一來。 她馬上找班上學生私下個別談話,就怕有其他同學受害。 還好周宗哲才轉進來幾個禮拜,與同學間的關係仍淡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學校的態度很奇怪,說這事他們會處理,叫我們別張揚,像是很怕得罪什麼人似的。」楊老師一早就接到學校的通知,對學校的態度有所存疑。
  
  「嗯。他父母呢?」程孜凡點點頭,因為她也收到了告知。
  
  「離了婚又各自​​有了家庭,從小接觸最多的好像是保姆。教官隱約透露……這學生背景有點複雜。」楊老師無奈地搖搖頭。
  
  老師,你會後悔自己多管閒事哦……
  
  想起那天周宗哲詭異的冷笑。 程孜凡臉色倏地一變,心裡泛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怎麼了?」楊老師敏銳地問道。
  
  「沒事。」她搖頭。
  
  「這些毒販真的很該死,竟然從校園下手,他們都還是個孩子耶!」一想到班上學生險些受害,楊老師氣得很想破口捆罵。
  
  「真的很糟糕。」程孜凡點點頭。
  
  兩人談話的同時,教官帶著周宗哲進來辦公室,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她們面前。
  
  「不是說要來跟老師道歉?」教官以眼神示意。
  
  「國文老師,對不起。」周宗哲望著程孜凡,面無表情地說。
  
  「老師不會介意,但是為了你自己好,一定要把錯改正過來。」她語重心長勸勉道。 希望他是真心改過向善。
  
  「謝謝老師。」他順從地向程孜凡及楊老師行禮。
  
  「他也是不懂事才被騙,還好及時制止,沒事了。」教官向兩位老師解釋,然後同她們點個頭便帶著周宗哲走了出去。
  
  「沒事了?」盯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楊老師揚眉質疑。
  
  「希望。」太過平順落幕,學校似乎極力在消弭事實。
  
  「你氣色不太好,昨天被我們班折磨得不成人形?」昨天有事請假才麻煩孜凡代理,沒想到就發生了這事,楊老師略帶歉意地關心道。
  
  「沒有那麼慘。是我昨晚沒睡好。」程孜凡柔了柔太陽袕,由衷說道:「不過,真的很佩服你們這些導師。好辛苦喔!」明年她或許也得接導師班了。
  
  「對啊,如果沒有寒暑假。我肯定會瘋掉。」當了老師之後她才醒悟過來,原來老師比學生更需要寒暑假來修復心靈創傷。
  
  兩人無奈地相視一笑。
  
  下午放學,她和杜歆這天都沒上課輔,便一起走回租屋公寓,將近二十分鐘的腳程就當是散步運動。
  
  「我……我覺得熊騰雲沒有很想上課耶。」杜歆眨​​著圓澄大眼,一臉無辜模樣。 她上週開始到熊家上課,每週日上午三小時,熊騰云堅持一周只上一天。
  
  「好像是這樣沒錯。」她苦笑。 他不想上課這件事一點也不算新聞。
  
  「如果他不想考大學就別勉強,他是成年人了,對末來應該有自己的看迭及規畫。」念大學並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瞧她,雖然念了大學當了老師,但自己都要質疑這真是她想要的人生嗎?
  
  程孜凡低著頭,一臉若有所思。
  
  熊伯伯一心讓騰雲上大學,她則是基於老師的立場要他考上大學,他們只純粹認為讀大學對他好,但,真的是這樣嗎? 他都要近而立之年了,對他好或不好是由他們單方面來決定的嗎?
  
  想起昨夜熊騰雲對她的指控,她心裡頓時五味雜陳,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不想上課,只是覺得這樣好浪費錢哦。」見程孜凡緘默不語,怕她誤會,杜歆急忙解釋。
  
  程孜凡聽了,不禁莞爾。 想起熊騰雲的話,她笑道:「他說熊伯伯錢多沒處花。」
  
  杜歆圓眼一瞪,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念大學或許是逼不得已,他卻還是會去完成。」因為他答應他母親了。 他重承諾,是個一旦應諾下來,就絕對會做到的男人。
  
  杜歆好奇地眨著眼,不僅因馮她的話,更因為她的神情是那麼地篤定信任,這兩人真的僅是師生關係嗎?
  
  「你看什麼啊?」見杜歆盯著她不放,程孜凡略為不自在地問。
  
  「沒有。我會去上課的。」杜歆甜甜一笑,肯定地點了點頭!
  
  翌日一早連著兩節課,下課回到辦公室時發現桌上有張小巧的邀請卡,她打開一看,黛眉微蹙。
  
  「總務主任一早親自送過來的。」坐斜對面的英文老師一臉無奈,她年紀與程孜凡相若,雖然早她們一年進來。 卻與幾個新進老師相處融洽,私下也常與她們聚餐閒聊。
  
  「還勞駕到他老人家?」總務主任是校長的小舅子,年紀約莫五十上下,然學校老師私底下總是這般稱呼他,彷彿如此方能彰顯其「德高望重」。
  
  「校長的事他當然跑得勤。」英文老師語帶譏諷。
  
  邀請卡中寫到,本週六中午十一點半校長夫人舉辦一個聯誼會,希望受邀教師們能盛裝準時赴約。
  
  週六? 不就後天嗎?
  
  「就知道你們一定也有收到。」楊老師不知何時也跑過來她們辦公室。
  
  程孜凡點點頭。 楊老師會這麼問,表示她也收到了。
  
  「但凡未婚又不太老的女老師應該都收到了吧,去年也來這一招。」英文老師無奈地聳肩。
  
  「去年也有?」杜歡也湊了過來,很巧地這節她們都沒課。
  
  英文老師點點頭。
  
  「一定要去嗎?」週六她得去上家教課,一思及此事,她腦中自然浮現前晚熊騰雲立在街燈下的身影,她的心微微顫動著。
  
  「那是一定的。總務主任雖沒有明講。但不去的人得親自去跟他請假。」
  
  英文老師此話一出,她們三個互看幾眼,全在心底嘆了好幾口氣。 能避免跟那老人家說話就盡量避免,否則溝通不良、積怨成疾會吐血身亡的。
  
  「還寫著『盛裝』。需要把我娘早年那套大紅嫁衣穿出來嗎?」楊老師戲譫地挑眉一笑。
  
  「那我們能拿什麼出來比啊?」程孜凡索性跟著嘻笑道。
  
  「我沒有『盛裝』,只有『剩裝』--剩下來的裝扮。」杜歆苦著臉,一向穿著休閒輕便的她還真找不出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衣服。
  
  「哈,反正就是一場相親聯誼,隨意啦!」英文老師笑說道。
  
  相親? 真是無聊的活動,卻又不能不參加。 她們互相看了看,無奈地嘆了又嘆。
  
  「聯誼對像是校長夫人的那群貴婦朋友的兒子的同事……」英文老師一口氣說著。 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她們才又說:「今年不錯了,至少是年輕的科技新貴。去年是校長夫人的弟弟的同事們,那些重量級熟男真是……不是肥就是禿,再不然就是--」
  
  「怎樣?」杜歆睜著圓圓大眼,一臉驚嚇。
  
  「無趣。」
  
  她們三個瞪大眼,噗地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所幸辦公室現下就只有她們幾個,不至於招來其他人好奇的眼光。
  
  「你騙人的吧?」楊老師邊笑邊拭著跟角的淚。
  
  「真的!我可是現場目睹,」英文老師刻意打個咚嗦,又惹得她們一陣大笑。
  
  「或許和去年相較,週六這些科技新貴在你眼中都成了童話裡的白馬王子了。」程孜凡忍不住椰褕道。
  
  「童話裡的王子不都是娘娘腔嗎?我可不想當什麼白雪公主或灰姑娘,我對小白臉一點興趣也沒有。」英文老師顯然對童話王子的誤會很大。
  
  我是睡美人,但拜託讓我睡……王子千萬不要來救我。 休假耶,不就是應該待在家裡滾來滾去。 」楊老師不甘地抱怨。
  
  大夥聽了又是一陣笑。
  
  放學後她直接到熊家。 走進客廳就總見另一端飯廳裡型夫豪爽的聲音喊她用餐。 她抬眼看了那一桌的電棒卷男士們,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走了過去,赫然發現餐桌上多了一個人,她腳步陡然一停。
  
  這位是熊老爺子的六叔。 」金管家不知兩人早已見過面。
  
  「程孜凡冷著顏,想起他毛手毛腳的習性,一時不知要作何響應。
  
  沒想到熊萬財一見她走了過來,倏地起身立正站好,將右手舉在眉梢,神色恭恭敬敬地喊道:「老師好!」
  
  這……怎麼回事? 她一怔,眼神自然望向熊騰雲求援,誰知熊騰雲像沒看見她似,眼神冷沉地瞟向窗外。
  
  她的心一緊,無以名狀的失落感頓時襲上心頭。
  
  「叔仔,你在演哪一出,坐下來吃飯啦!」還好熊一夫及時出聲打破僵局。 「孜凡,快點坐下來。」
  
  她悶悶地在熊騰雲身旁坐下,老張將最後一道菜端上,大夥便開始用餐。
  
  他在生她的氣嗎? 前天她或許說得嚴厲些​​,但該生氣的人應該是她吧! 低頭默默吃著,平時讚歎的美食今日吃來卻不知其味。
  
  「今天的菜色不合胃口?」見她沒怎麼夾菜,金管家關心問道。 她忙抬起頭,見老張和熊一夫關切的眼光往她投射過來。
  
  「怎麼會。張伯伯手藝那麼好。」她連忙說道。
  
  「對啊,這個貴妃雞……好好粗!」阿吉附和的同時,還不忘吮指回味。
  
  金管家皺眉,這個憨小子成天沒啥煩惱似,何時才會開竅?
  
  「啊你是不會關心一下哦!」見兒子沒任何反應,熊一夫沒好氣地瞪一眼。
  
  熊騰雲懶懶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再廢話,這盤紅燒魚下巴我就全包了。」說著還把那盤魚下巴端到自己面前。
  
  「你……」要照平時,熊-夫早出招與兒子對嗆練口才了,但跟下的情況卻是大大地反常,這兩人--
  
  有鬼! 他和金管家互換個眼神,目光狐疑地打量起兩人。
  
  面對他們揣度的眼光,程孜凡不安地端坐著,不知如何回應,只好又低頭吃白米飯。
  
  「我才出國-下下,怎麼就多出一個老師?」熊萬財低聲問身邊的老張。
  
  「吃飯。」老張面無表情,指著他面前的菜羹簡短一句。
  
  熊萬財沒好氣地瞪了-眼,低頭吃起眼前那碗翡翠海皇羹。 老張的手藝真的沒話說,久沒吃還真會想念呢。
  
  「不吃了!」見兩雙考賊眼溜呀溜地打量,熊騰云不耐煩地瞪回去,最後索性站起來走進書房。
  
  程孜凡見狀,埋頭將碗裡的白飯吃乾淨。
  
  「我吃飽了!謝謝。」她起身頷首,跟著進了書房,徒留一堆疑問困擾著餐桌上的其他人。
  
  一走進書房,就見他隨意坐著,將兩隻修長精壯的腿伸直抬放在書桌上,一副慵懶的模樣,瞧見她進門,他瞥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將雙腳放了下去。
  
  「今天的試題。」她將試卷拿給他。
  
  熊騰雲接過去便低頭作答,程孜凡怔了怔。
  
  以往他總會跟她胡扯幾句直到她繃著臉才甘願開始上課,今天的他竟然二話不說就開始作答。 她告訴自己這是很好的轉變,然而內心深處卻有著莫名的失落,一顆心沉沉悶悶的。
  
  熊騰雲觀了眼她黯淡委屆的神色,還有杏眼下隱約的陰影。 她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 他看了心裡著實不爽。 馬的! 這女人怎麼樣幹他屁事,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幹嘛覺得……心疼? ! 兩道濃眉不由自主地緊蹙。
  
  今晚的家教課就在兩人各懷心思下沉悶安靜地結束。 必田她獨自走出大門時,心情微微低落。 以往獨立慣了,一個人很自在,然而一旦習慣有他陪伴,此刻孤身一人,不免覺得有些孤單。
  
  前晚兩人莫名的爭執後,他們之問看似和以往無異,當中卻又好像多了些漣漪,無法平靜無波了--她低頭沉思地走著。
  
  半晌,一條高大身影映在馬路上,​​沉穩的腳步在她身後不疾不徐地跟著。 毋須回頭她也知道是誰,緊抿的雙唇微微上揚,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這個大男人即使再怎么生氣,仍是不會放她獨自一人。
  
  她很想回頭問他今晚怎麼了,或是抱怨他憑什麼生她的氣,然而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一向不擅長處理僵局,反倒容易陷入僵局裡。 這是她個性中不可愛的一面,曾經有個男人這樣說過她。
  
  如果是嬌柔甜美的小媽,再怎麼僵化的局面,她只需柔聲撒嬌一下,事情自然就能迎刃而解。 小媽說,撒嬌是女人的天賦。 她曾懷疑上天是不是忘了賦予她了,或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把這項天賦收回?
  
  熊騰雲凝望著前方那抹纖細背影,內斂的黑眸裡閃著不易察覺的波瀾。
  
  本來只是看不慣她太ㄍ—ㄥ的個性,明明很年輕,卻是那麼冷靜淡定,他故意激她逗她,希望為無聊的家教課帶來一些樂趣,不意在這段時間裡,逗弄她的同時也意外將自己捲入她的世界。
  
  該放開她嗎?
  
  他禁不住翻個白眼。 這真是廢話! 如果真能放手……此刻他何苦如此困擾。 唉聲嘆氣向來不是他的專長,為情傷風威冒更是有損男子氣概,既然放不開,不如就順著自己的心意。
  
  「嗯……我周六有事,家教課暫停一次。」良久,她突然想起週六聯誼的事。
  
  他黑眸閃過一抹疑色,沒問她什麼事,點頭輕應-聲表示知道了。
  
  「學校的事……還好吧?」就當他犯賤。 見她那一臉倦容,他就是捨不得,即使她前晚才狠狠地傷了他。
  
  「還好,教官處理了……」她側顏對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說著事情始末,許是他關、心的神色,也或許是兩人之問微妙的變化。
  
  「這麼順利?」他直覺犯著疑猜。
  
  她臻首微點。
  
  他沒再說什麼,僅是低著頭沉思。 兩人走到了捷運站,她轉過身對他淡淡一笑。
  
  「前晚……如果有說了什麼太重的話,我可以道歉。」她總算鼓起勇氣說出口,雖然神色仍有那麼些彆扭。
  
  「不用道歉……」他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但是,可不可以放開你的偏見,重新認識我?」他那雙黑眸此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僅是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
  
  偏見? 她對他的認知真的太過片面、也太先入為主嗎? 被他那雙黑眸盯得渾身不自在,杏眼不由得睇向他。
  
  「把我帶到酒店,怎麼能怪我有偏見?」她低喃埋怨道。
  
  「那天急著去接六叔公。才會忘了……那裡是酒店。」「豪華大酒店」不是現下流行的情色制服店,去郭大姐店裡的客人大多是喝酒談事,少有其他意圖。
  
  「太常去才會忘了是酒店吧?」哪有人用忘了當理由來搪塞。
  
  「郭大姐就像家人,這幾年來作風大膽的製服店興起,酒店生意大不如前。小姐們未來的出路是個問題,我無法不理會,總得幫大家找個方法。」這幾年年輕小姐差不多都走光了,不是轉行就是轉戰其他店,現今店裡的小姐都有了歲數,她們把那里當家似,一旦酒店關門,這些家人只得分散各地。
  
  這男人真把自己當「大哥」了,面對弱者。 他無法冷眼看待,尤其被他視如親人的這些人,他更不可能放著不管。
  
  「家人?難怪你在裡頭如魚得水嘛。」她冷冷一笑,絲毫未察覺話中隱約的酸意。
  
  他挑眉一笑,喜歡她話裡挖苦又帶點醋意的口吻。
  
  「你沒發現那些大姐們早過了一枝花年紀,個個都可以當我阿姨了?對她們我無法產生邪念。何況郭大姐可是金叔的紅粉知己,合閉然是一家人。」
  
  他像解釋又似安撫的口氣,以及嘴角那始終揚著的笑意,讓她猛然驚覺自己正像個吃醋的女友似。
  
  她羞窘地低垂著頭,不敢抬頭面對他。
  
  「對不起。」半晌,他低沉的嗓子幽幽逸出一句。
  
  她抬起頭,-臉訝異,怎麼也沒想到會從他嘴裡聽到道歉的話。
  
  「為我六叔公糟糕的行為,也為初次見面我……不雅的行為。」他撓撓頭,神色略為不自在。 身為前任大哥的他甚少對人道歉,這種低頭軟性的話一出口,登覺渾身不對勁。
  
  見他生澀的窘態,她心一軟;全身彷若有一道暖流穿過,不禁漾起一抹淡笑。
  
  「那行為不叫不雅,叫……」她想了想,還未說出口就讓他搶先一步。
  
  「性蚤擾。」他及時接上她的話。
  
  真是孺子可教也! 程孜凡難得輕笑出聲。
  
  要命……她嬌美的模樣讓熊騰雲都要看得失神了,被看扁被誤解或是低聲認錯……都不算什麼,他總算有些理解古人為何要說一笑能傾城傾國了……瞧,惡補一段時間,他的國文程度顯然提高不少,都能如此文雅地形容美女了。
  
  街燈下,他幽深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她面頰不爭氣地飛上紅暈,為掩飾內心的羞赧,她故意板起臉教訓道:「知道就好,下回不可再犯。 」
  
  「是,程老師……」故意拉長尾音,輕佻說道。
  
  她嬌瞋一眼,卻見他神色驀地轉柔,專注地望著她。 那嚴謹溫柔的神色,是她不曾見過的認真表情。 她心情為之一盪。
  
  「小凡……」他聲音轉為慵懶低磁,黑眸閃著一波幽深的溫柔。 「我對女人並不隨便,初次見面那回是想嚇跑你,還好你沒讓我嚇跑,不然我就虧大了。」
  
  程孜凡定在原地,怔徵望著他,想開口糾正他對她的稱呼,更想問他為什麼嚇跑她會虧大……然而她就這般怔怔地望著他,突然找不到舌頭似地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就知道良家婦女是個麻煩,竟然能讓他反常地開口道歉,就當他是中邪好了,怎麼他對這個女人就這麼百依百順?如果能讓她開心,他想,就是教他趴在地上學狗叫這種丟人的事,恐怕他都做得出來。
  
  嚇! 心頭猛地一驚,被此念頭嚇得冷汗直冒。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55 PM

第六章

  聯誼地點選在市區的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 據英文老師所言,這裡的套餐費用是以千元起跳。 而總務主任也說了,順應現今社會提倡的男女平等,聯誼餐費男女雙方各自負擔,學校這邊是由總務主任統一埋單,事後再追扣她們薪水。
  
  「被迫聚餐還得自己埋單,是有沒有那麼可悲啊。」楊老師苦悶低喊。
  
  她和杜歆在門口遇見楊老師,三人相視而笑--唉! 同是天涯淪落人。
  
  「嗨,睡美人。」她們朝楊老師揮揮手。 自從那天起,她們幾個私下常以此綽號戲稱楊老師。
  
  「今天最好是有王子出現,不然把睡美人吵醒的下場……嘿嘿…」楊老師一臉怨慰,不懷好意地哼笑兩聲。
  
  「怎不見你娘的大紅嫁妝?」她故意模著楊老師!
  
  「怕你們相形見絀啊!」楊老師說笑時還不忘問她:「程老師,我成語用對了吧?」
  
  「完全正確。」她微笑點頭。
  
  三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進日式榻榻米包廂,裡頭早已坐滿了人,看來大夥都很準時。
  
  「都到齊了,我為大家介紹一下…」待她們三人坐定位,就見總務主任起身說道:「這是咱們學校的十二大金釵,個個如花似玉……」
  
  天哪! 這是哪個年代的介紹詞。 程孜凡在心裡不耐煩地想著。 她抬眼略為張望,對面男方約莫來了六、七人,個個饒富興味地瞧著她們。
  
  「這是選妃活動嗎?」杜歆羞惱地垂著頭低喃。
  
  「我想睡了。」受不了榻榻米誘惑的楊老師,心思完全擺錯了地方。
  
  總務主任後來說了些什麼,以及校長夫人過於亢奮的聲調又說了哪些內容,程孜凡事後回想起來竟然毫無印象,反正就是一席冗長又了無新意的說詞。
  
  接著每隔十分鐘男士們就更換座位輪流與每位女士交談。 對面男士說了些什麼她也不甚在意,總是淡淡一笑響應著,只期望這種無聊的遊戲能快些結束。
  
  輪完一回合後,餐點總算陸續上來。 程孜凡默默吃著,對面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斯文男士時不時會與她攀談。
  
  「程老師是教哪一科?」
  
  「國文。」
  
  「難怪氣質這麼好,一定很受學生喜歡。」男子讚美道。
  
  「還好。」她冷冷回道。
  
  男子微怔。 用手指頂了頂鏡框,似在思忖著要如何接續她那簡潔的回話。
  
  她望著對面斯文男子一臉困窘,想必是在思索著該如何與她對話,心裡不期然浮現熊騰雲的模樣。 要是他,肯定不拐彎抹角,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出口,要那隻大黑熊委婉含蓄是不可能的。 她唇辦不禁微微揚起--
  
  嚇! 她心底駭然一震,怎麼會突如其來地想起他呢?
  
  她放下筷子,頓時沒了胃口。
  
  「不好吃嗎?」斯文男子見狀,關心問道。
  
  「飽了。」再次清冷簡潔地回答,將斯文男子凍得無話可說。
  
  服務生進來收拾餐盤時,她藉故上化妝室起身離開包廂。
  
  在化妝室遇見幾位學校女老師,聽到她們開心的交談言論,她才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們一樣排斥這種相親聯誼。 老師的生活圈其自貝很小,藉此機會認識不同層面的人,若有條件相符、個性相近者,便進而交往甚至結婚,對許多老師而言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離開化妝室,她徐緩地走回包廂,在紙拉門外停了一下。 隔壁包廂的拉門此刻往兩邊推開,伴隨著一陣日語交談。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位身材高挑、穿著合身套裝的美女,-出來便恭敬地立在一旁,緊接著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出來。
  
  程孜凡眼光很自然地一睇,卻意外發現走出來的男人其中身材最為高挺的那位竟然頂著一頭電棒卷……她眨了眨眼,熊騰雲怎麼會出現在此?
  
  然而更令她驚訝的是--熊騰雲那-口流利的日文。 他身旁的兩位應該是日本人,三人顯然相談甚歡。
  
  彷彿意識到打量的目光,熊騰雲的眼光倏地望向她這邊,在瞥見她時閃過一抹訝然,接著低聲和高挑美女說了幾句,美女點了點頭,便領著那兩個日本人往外走去。 熊騰雲轉身走向她,在她未及反應時,傾身在她耳邊低語:「在這裡等一下,我馬上回來。」然後大步跟上那幾人。
  
  程孜凡怔了怔。 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一身質感極佳的手工西裝將他高大的身形觀得英挺俊朗,黑眸映出的精明銳利是她以往不曾見過的,任近樣的熊騰雲讓她好陌生。
  
  雖然對他那副命令的嘴臉不甚高興,然而身體卻像是被下了符咒般定在原地,連她也解釋不了自己反常的行為。
  
  此刻包廂門被拉開。 杜歆走了出來。
  
  「你要進去嗎?」杜歆以為她要進去,便沒有立即關上門。
  
  程孜凡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在外面吸呼一下新鮮空氣。」
  
  杜歆頗有同感地笑了笑,緩緩將紙門拉攏闔上。
  
  「希望快點結束。」兩人相視苦笑,杜歆便往化妝室的方向走去。
  
  「裡面在幹嘛?」
  
  熊騰云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醇厚的嗓音沉沉問道。
  
  她急忙轉身一望,見他胸前的領帶早被拉扯得不成樣,襯衫上頭的幾個鈕扣也被鬆開,顯然對於這一身的拘束很不習慣。 眼下的他雖無方才乍見的精明銳利,然而一身慵懶閒散的模樣,卻令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急遽跳動。
  
  「學校老師聯誼。」她不自在地別聞視線。
  
  「和誰聯誼?」話裡的醋勁開始發酵。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回答。 反問起他。
  
  「談生意。」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她一臉的不可思議。 每天遊手好閒、準備考大學的他會談生意? 好吧,她不該有先入為主的想法。
  
  「什麼生意?」收回那一臉的訝異,她好奇問道。
  
  他揚起眉,似笑非笑地鰍著她,然後曖昧地說:「怎麼?總算對我有興趣了?」
  
  「當我沒問。」冷冷地潑了他一身冷水。
  
  「程老師,你坦白一點都不行嗎?」這麼ㄍ一ㄥ的個性會很辛苦的。
  
  「不行。」她抿著嘴,擺明賭氣的回應。
  
  「這樣很不可愛哦。」其實是好可愛呢! 他故意逗著她。
  
  她神色一僵,瞬間白了臉色。
  
  「可是我很喜歡。」他伸手撫上她的面頰。
  
  嘎? 她眨著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是才說她不可愛嗎?
  
  他手指的熱度在她粉頰上蔓延,一陣紅熱泛上芙頰。 天哪! 這男人現在對她的動作可算是性蚤擾,然而她卻無力也無意抵抗,為什麼?
  
  她不知所措地別開臉,故意轉開話題。
  
  「你會說日語?」一問出口才驚覺這句話有些多餘,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她雖聽不懂,卻知道他和那些日本人的交談非常流利。
  
  「以前跟日本那邊交流得靠翻譯幫忙,後來發現這樣很不便利,只要翻譯一轉身,他們就故意在我面前講日語,想欺負我聽不懂,哼,那是不可能的。」被人搞得團團轉向來是他最痛恨的事,無法掌控情況也是他一向避免的事,與其靠別人,不如他自己把日文學好。
  
  跟日本交流? 黑道間的交流嗎? 噢! 這又是偏見了! 心底微微地冒出一聲警惕。 然而他帶給她的驚嘆真是不小,這男人對於任何事沒有會不會的問題,一切只在於他想不想要,一日一想要,便全力以赴。
  
  所以,他國文歷史等文科不好,只是因為他不想要而已? 她心裡不免有些氣惱。
  
  「你的日文很流利嘛。」口氣微酸地調侃道。
  
  「雕蟲小技!」他得意一笑,對於她的調侃不以為意。
  
  「不錯嘛,還會說成語。」見他得意炫耀的神色,她冷冷挖苦道。
  
  「小凡,我聽得出​​來這句不是讚美哦。」他高大的身體逼近,低頭盯著她。
  
  「都說了別叫我小凡。」她瞪向他,緊抿著唇瓣掩飾內心不安的蚤動。
  
  「我也說了,離開書房我就叫你小凡。」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書房內他沒得選擇。 只能任由她擺佈,書房外……他得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
  
  「你……」這隻大熊也太自以為是了。
  
  「你還沒回答我……和誰聯誼?」最後那兩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口。
  
  氣煞他無理的霸道,她偏不回答他的問題,兩人就這麼互瞪著。
  
  僵持之際,包廂紙門又被拉開,在程孜凡尚未反應過來前,熊騰雲早摟著她迅速閃到柱子後方。
  
  幾個年約三十上下的男人自包廂中走出,說說笑笑地往外走去。 熊騰雲瞇著眼從藏身的柱後望去一眼。
  
  「他們是誰?」他俯首凝視著懷裡的程孜凡。
  
  身陷在他的胸膛與柱子之問,她動彈不得地睨著他。 要是被學校老師看到這種情況,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見他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身體文風不動地抵著她,她氣惱一瞪,只好回答他的問題,
  
  「校長夫人兒子的同事。」
  
  說完,才發現自己雙手正貼在他結實堅硬的胸上,雙頰瞬間泛紅,她急忙地收回手,不意貼在他心上的右手被他大手一按,無法收回,就這麼抵著他灼熱的心跳。
  
  她抬眼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一時無法反應;而那雙黑眸逐漸靠近她,直到他那挺直的鼻樑幾乎要抵著她面頰--
  
  「程老師……你今天請假該不會是為了這麼無聊的聯誼活動吧?」他弓著身子,雙唇幾乎貼上她的唇角。 一說話,那柔軟的雙唇、那氣息……彷彿掃過她排紅的唇瓣。
  
  天哪! 此刻他的行為……是在調情嗎? 「我……」才吐出一個字,她陡地停住,雙頰羞紅到不能再紅了,因為她的唇一動,不小心就會碰觸他唇畔,引起全身一陣酥麻。
  
  再忍下去,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男人了。 熊騰雲輕輕嘆息,雙唇向前貼上她的--
  
  忽地耳邊傳來杜歆和楊老師的對話,程孜凡嚇了一跳,驚慌地別開臉。
  
  差點親上柱子的熊騰雲此刻全身緊繃僵硬、烏雲罩頂般地黑青著臉,他在心裡把杜歆咒罵了上千遍。
  
  「我剛剛出來時她就在這裡啊。」杜歆擔心說道。 想必是進了包廂發現她不在裡頭,才心急地與楊老師出來尋她。
  
  「孜凡出去後就沒有進來,我還想說她怎麼會去那麼久。」楊老師疑惑道。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杜歆不安地揣想。
  
  「不會啦,別亂想。」楊老師安慰道。
  
  程孜凡聽了,急忙掙脫他的箝制。
  
  「快放開我啦。」她低聲說道,怕她們到處尋她,造成不必要的蚤動。
  
  他沒有任何動靜,深邃黑眸強抑著狂潮波瀾。
  
  「我在門口等你,給你十分鐘,如果不出現,我會親自過來找人。」傾身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裡帶著一些霸道,不給她任何反對的機會,語畢旋即轉身往外走去。
  
  她深吸口氣,屏住氣息。 為什麼一離開熊家書房。 精勢會演變成如此? 她彷彿受到他控制似地無法反擊。 她一向反對男性沙文主義,那些大男人只想掌控女人,完全忽視女性存在的價值,然而……為什麼熊騰雲對她的所作所偽卻無法真正惹毛她呢?
  
  半晌,才想起該吸氣。 她深吸口氣順了順紊亂的呼息,緩緩從柱子後方走了出來。 杜故和楊老師疑惑地看著她,兩人有一肚子疑問。
  
  她雖苦於要如何向她們解釋。 然而那卻不是最難的,現下她最煩惱的莫過於如何在十分鐘內離開現場,因為她清楚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那雙深邃堅定的黑眸清楚地傳達出他有多認真。
  
  這十分鐘對熊騰雲來說真是難捱。 要照他的個性,早一把將她劫走了,還十分鐘! 看到那群西裝筆挺的男人,想到她是來聯誼的……他心中頓時冒起一把無名火。
  
  這女人竟然跑來聯誼? !
  
  良久,他耙撓著那頭小捲髮,目光不時注意著時間,已經過了九分鐘……正當他眉頭緊擰,不耐煩到最高點時,就見程孜凡徐徐地走了出來。
  
  一見著她,他神色瞬間一變,眸色轉暖,咧嘴笑得好燦爛。
  
  程孜凡冷著顏走向他。
  
  想到自己竟然會順著他無理的要求,她心裡不是沒有疑問。 方才急忙編著理由,在總務主任不斷埋怨碎念之下離開,她的臉色想當然不會太好看。 然而一見他孩子般的陽光笑靨,她神色不自覺得緩和下來,再度納悶著:一個滿腦思瀅欲的男人怎會有如此純真自在的笑容?
  
  「你最好有個好理由解釋叫我出來的用意。」停在他面前,她神色冷凝。
  
  「幫你脫離那群蒼蠅的包圍。」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蒼蠅? 程孜凡先是一怔;會意後故意板著臉挑剔道:「這不是好理由。」
  
  「對我而言卻是很重要的理由,我不喜歡那些男人看你的眼光。」真想把她綁在身邊,不許任何男人有所圖謀。 他的佔有欲一點也不含蓄。
  
  「他們看我的眼光絕對比你含蓄多了。」她嬌瞋道。 這人也不想想自己那雙黑眸發散出來的灼燙熱度,都快令人難以招架了。
  
  「我以為我已經很含蓄了。」對她……他可是難得的壓抑,都快得內傷了。
  
  她瞪大眼怔住。 瞧他說話時臉上無辜委屈的神色,這人在說這種話時為什麼還能如此真誠坦率?
  
  心裡想什麼就坦率地表達出來,有時候還真羨慕他這麼直率的個性。
  
  她不爭氣地別開眼,為掩飾內心的蚤動,清了清喉嚨故意問:「現在呢?上課嗎?」
  
  上課? 有沒有搞錯? 大好生命怎麼能浪費在如此無聊的事情上。
  
  「我們約會吧。」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還沒有考過七十分吧?」她刻意提醒他們之問的約定。
  
  「下回補給你。」他說到做到,下次肯定考過七十分--前提是她別再亂出題了。
  
  她清眸睨了一眼,有這麼自信過度的人嗎?
  
  「你剛剛不是在談生意?想必一定很忙。」仍不願順他的意,她故意找藉口。
  
  「已經交代秘書,沒問題了!」他的行事效率一向很高。
  
  「剛才你身邊那個美女?」她抑下心頭那抹微微的異樣。
  
  「美女?除了你還有誰?」他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油腔滑調。花言巧語誰不愛聽?雖如此,她仍忍不住輕罵一聲。
  
  「我是說真的。」在他心裡她就是最美的。
  
  她嬌瞋一笑,說不開心是騙人的,但這麼直接的表達她猶未習價。
  
  「你說的美女是我的秘書……兩個孩子的媽了。」他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你的秘書?」她眨著眼,一臉好奇。
  
  「我有工作。還是你直一以為我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他挑了挑眉,唇瓣一勾,故意饃著她。
  
  「沒……沒有啊。」她故作不懂他話裡的諷刺。
  
  「我有問公司,跟保全業務有點相關。」他輕描淡寫,並不打算深入說明。
  
  她略微頷首,沒有多問什麼。
  
  「陪我去一個地方。」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她怔了征,沒有怞回手,眼神卻是狐疑地一睨,該不會又要去某某大酒店吧?
  
  「不是酒店。」見她疑慮的眼神,他忙說道。
  
  會是什麼地方? 她雖好奇,卻沒有再問下去。
  
  「上車吧。」幫她打開車門。
  
  她想過千百個地方,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地方! 他們來到了近郊的一家私人療養院。
  
  隨著熊騰雲走進一問單人病房。 她瞧見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老人,閉目休息的老人一臉詳和。 一旁的看護見到他們,點了點頭,熊騰雲以唇形無聲問著老人是否睡了?
  
  看護笑笑地搖了搖頭。
  
  「外公。」熊騰雲的聲音輕柔得不似平常的他。
  
  這老人是他外公? 她望向他。
  
  老人身體微顫,緩緩地睜開眼,一見著他,開心地咧開嘴。
  
  看護遙控將病床微微調高,幫老人家調整到一個可以舒適坐躺的姿勢後便俏然退出病房,在行經熊騰雲身旁時,看護士低語:「他今天精神不是很好。」表示對話時間不能太長。
  
  熊騰雲點了點頭,突然牽起她的手走到老人面前。
  
  帶個美人來讓你瞧瞧。 」他討好地向老人說道。
  
  程孜凡一怔,熊騰雲快速在她耳邊低語:「有問題等一下再說。」然後故意大聲喊道:「來,叫外公!」
  
  他一句話讓老人家樂得呵呵笑,那張病容瞬間多了分生氣。 程孜凡見狀,便順著他的意思喊道:
  
  「外公。」話一出口,她的臉頰瞬間浮現淡淡紅霞。
  
  老人家一聽,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你孫子的眼光好吧!」說著還朝老人眨眼,爺孫倆相視而笑。
  
  「很好很好……」老人家輕聲回道,眼神移至熊騰雲頂上,神色陡變,乾枯的手顫抖地抬起,指向熊騰雲那顆電卷頭。
  
  「今天這個頭不行。」聲音難得如此有力。
  
  總算有人跟她一樣的想法。 待在那群電棒卷男人窩裡,她都要懷疑自己的眼光,以為這種髮型是現今時尚的流行。誰知老人接下來的話,卻險些讓她失態地咳將起來。
  
  燙得太隨便了,卷度不對。 」老人家挑剔地搖搖頭。
  
  「沒辦法,誰的手藝能比得上你。」熊騰雲故作懊惱地一嘆。
  
  「這話說的倒是。唉……想當初我幫你爸他們燙的頭,那才叫專業。」老人家憶及當年往事,心情難免激動,說著說著便咳了起來。
  
  熊騰雲端起溫熱水讓老人家輕啜了幾口,拍撫著他瘦骨磷絢的背部。
  
  程孜凡在一旁看著,心版上有塊地方彷彿要淪陷在他溫柔的眼神裡,她思忖著,這隻大黑熊究竟還有哪些是她未曾見過的樣貌?
  
  「可惜,不行囉。」老人惋嘆一聲,閉上眼,似乎累了。
  
  「誰說的。」熊騰雲輕斥。
  
  這時看護走了進來,朝熊騰雲比個手勢,暗示會客時間可以結束,他見狀微微點頭。
  
  「我該去忙了,下回再來看你。」他傾身在老人耳邊輕語。
  
  老人家聽了,略微點點頭。
  
  走出病房,離開醫院,一路上他緘默不語。 她靜靜地陪在他身邊,並不急著問他問題。
  
  「外公今年初住進來這裡……」良久,他才開口說道。
  
  他外公是肺腺癌末期,去年底被診斷出來。 基於人活著要有尊嚴,死得也要有尊嚴,八十歲的老先生認為生命到了盡頭就自然地走,堅持不做任何無幫助的醫藥治療,更要求最後不要進行插管氣切等急救……
  
  「安寧的關照是他最終的要求。」他的語氣淡然,當中流露出的祖孫情誼卻是那般濃厚真摯。
  
  「他是個豁達且認真看待生命的人。」她點頭,對於老先生看待生死的態度很是認同。
  
  「對了,你不是嫌棄過這個髮型?」他指了指自己的頂上。
  
  其實也還好。 她暗忖。 覺得這個電棒卷看久了倒也楓退習慣。
  
  「我外公以前開了間家庭理髮,老頭子就是在裡頭認識我媽。他那頭捲髮就是外公最引以為傲的招牌髮型外公生病期問最能讓他提起精神的莫過於小卷頭髮型。因此大夥決議全跟老頭子頂著一樣的頭。金叔呢,注重外表形象,但每次來這裡也會戴頂假髮,讓外公好好評論頂上髮型。」
  
  想到這群大男人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去愛人、關心人……或許不是很細緻完美,卻是那麼地真誠,令她不由得動容。
  
  「其實這髮型看久了……也不難看。」這話雖是安慰,倒也有幾分真實。
  
  「是人長得帥吧?」他得意地挑眉一笑。
  
  她睨了一眼,不敢承認的是--他長得其實很好看。
  
  「不,是我眼花了。 」偏不如他意,故意板著臉回道。
  
  熊騰雲一愣,故意逗她。「小凡,當老師不可以說謊哦! 」
  
  她瞋了他一眼,最後忍俊不禁地與他相視而笑。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3:58 PM

第七章

  週一最後一堂課,當她下課回到辦公室,看見桌上留了張字條,讓她放學去一趟校長室。 會是什麼事呢? 不可能因為她週六提前離去這種小事吧?
  
  一進校長室就看見校長、教務主任及學務主任神色凝重地看向她。 校長以手勢示意她坐在他們面前的座椅。
  
  望著眼前那三尊……三位學校大老,怎麼有種不安的氛圍,好像「三堂會審」似。
  
  「程老師,關於周宗哲的事怎麼會傳出去呢?」總務主任首先發難。
  
  周宗哲? 她幾乎要忘了這件事……總務主任現在的意思是在責怪她嗎?
  
  「我不懂您的意思?」她眉頭略蹙。
  
  「不是要你們閉嘴了,怎麼搞得董事們都知情,事情搞大對你們沒有好處。」總務主任見她一臉茫然,以為她故意裝傻擻清責任,怒氣一上來。 說出口的話便不加修飾。
  
  校長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讓他沉下氣來。
  
  「程老師,你怎麼說?」校長開口問道。
  
  「董事們為何會知道,我不清楚。我不可能把學生的事拿來大肆張揚,不過,為什麼學校對這個學生這麼保護?」她反駁總務主任無端的指控,也忍不住將心裡的疑惑提出來。 為何學校事後都未曾對學生做出任何懲處?
  
  校長思索片刻,清了清喉嚨說道:「我想……程老師,你是不是誤會周同學了?」
  
  程孜凡身子一震,腦門轟地一熱。 他們是在懷疑她?
  
  「我分明把那包細碎結晶體拿給教官,他也證明那是--」
  
  校長大手一揮,打斷她的話。 「教官證實那不過就是一般粗鹽,因為你先入為主的認為,才讓他一時失察。」
  
  不可能! 教官證實的當下連周宗哲都承認那是安非他命。
  
  「周同學轉學過來一直表現優良,你不能因為自己眼花就毀掉一個年輕人。」總務主任猶火上加油地指責。
  
  她心裡打著寒顫。 突然意識到事態異常。 這些人不知因何緣故亟欲袒護周宗哲,擺明要將過錯全往她身上推。
  
  「如果是這樣,周宗哲為何還主動來道歉?」她力持冷靜地說。
  
  「周同學剛轉進來,面對老師的權威他能不屈服嗎?」總務主任嗤之以鼻地回道。
  
  「週五有個理事會議,希望你能出席,跟董事們澄清是你的過錯,造成大家誤解了周同學。不必擔心,我們會幫你多說好話,程老師教學一向認真,學校也不想因為你這個無心之過而失去一位好老師。」校長看似為她設想。 實則警告意味濃厚。
  
  她渾身發顫,太可怕了! 原來人真的是可以這般指鹿為馬、顛倒是非,理不直氣卻很壯。
  
  「還有更精辨的……真是令人迫不及待。」他停下腳步,不懷好意地笑著。
  
  「你為什麼會這樣呢?」未滿十七歲的他怎麼會有如此陰沉冷漠的一面?
  
  「無聊啊。」他斂起笑意,冷著臉嘲諷道。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他正值年少,人生最精采的歲月,然而他對生命對未來卻是如此灰色思想。 她發現自己壓根無法對他生氣。 想起楊老師提及他的家庭狀況,她有一種心疼無奈的心情。
  
  離去時,周宗哲回首說道:「老師小心囉,因為我媽是個怪物,哈哈哈……」似乎對自己的形容很滿意,語罷還哈哈大笑。
  
  望著那抹離去的背影,她的心好酸好苦澀,是怎樣的教育把他變成那樣呢?
  
  走進辦公室,楊老師已在座位上等她,兩人眼神交會,無言地喟嘆著。
  
  「會是誰那麼無聊跟董事們嚼舌根?他懷疑我們,我還懷疑是他'老人家'大嘴巴咧。」楊老師見到她便開口抱怨。
  
  「校長也找你講話了?」程孜凡問道。
  
  「沒有,只有總務主任。因為除了警告別亂說話外。召喚我主要是告知你對周宗哲的指控是錯的。」楊老師雙手交叉在胸前,難得冷著張臉。
  
  程孜凡睜著眼屏息以待,好怕連楊老師都誤解了她。
  
  「我聽完之後差點一拳揮向他那顆豬腦袋,最後還是忍住了。如果因為那隻豬而被告多劃不來。」楊老師戲譫地聳肩。
  
  「這樣不對哦。」杜歆不知何時也來到她身邊。 「豬又沒有對不起你。」
  
  楊老師一怔,登時笑了起來。 也是。 把那個人比為豬是對豬的污辱呢。
  
  程孜凡水眸泛淚,面對好友們的支持,她威動得不知如何回應。
  
  楊老師張開雙手,爽朗地說:「想哭就到我懷裡哭吧!」
  
  她破涕為笑,拭去眸底的淚珠。 擁有她們的支持;還哭什麼呢! 不過她仍是走向前輕攬著杜歆及楊老師,輕聲說:「謝謝。」
  
  「發生什麼事了?」
  
  家教課快結束時,熊騰云總算問出了今晚一見面就想問她的話。 今晚的她一臉心事重重。
  
  「學校……有些事。」她支吾其詞。
  
  「什麼事?」他可不會讓她這麼隨意帶過。
  
  「放學時我被叫到校長室……」知道他不會放棄追問,於是便將稍早學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對他說。
  
  這期問熊騰雲沒有說什麼,僅是靜靜聽著。 直到她說完,他蹙著眉,一臉深思。
  
  「那學生叫什麼名字?」他若有所思地問。
  
  她頓了頓,雖不懂他為何一開口就這麼問,卻仍是把學生名字跟他說了。
  
  「不需要勉強自己去做你不想做的決定。」他記下學生名字,抬頭柔聲對她說。
  
  「嗯。」他的支持讓她的心情放鬆不少。
  
  「受了委屈我幫你討回來。真不想教書就當我的專屬家教,我很樂意養你。」他語帶雙關地說。
  
  她一怔,睨他一眼。 「你要養的人可多囉,那些姐姐阿姨呢?」忍不住奚落他一番。
  
  她們現在歸童家小子的責任。 你不是在吃醋吧? 」他故作吃驚地問道。
  
  她瞪著眼,沒有馬上否認,恐怕連她都無法說清楚自己的心情。
  
  熊騰雲見狀,滿意地咧嘴笑著。
  
  「你在學校自己小心些,有什麼問題馬上告訴我。」一思及剛才的話題,他收起笑意,認真叮嚀。
  
  「會有什麼問題?」她眉心緊擰。
  
  「別擔心,有我在。」手指撫上她的眉心,寵愛之情溢於言表。
  
  她紅著臉。 全身起了輕顫,為了他指腹傳來的熱度,更因為他的指輕緩移至她的唇瓣,一雙黑眸閃著濃濃愛意,直勾勾地望進她心裡。
  
  她屏息,戚覺到自己的呼息與他交融在一起。
  
  他的目光在她唇瓣上流連,傾過身溫柔而緩慢地吻住她。 她先是一怔,直至他在她口中進行著若有似無的探索,她方輕淺地回應。 她的回應對他更是種撩撥,他纖長的手指慵懶地撫著她的頸肩,一點一滴加深兩人的纏吻。
  
  突然「砰」地一聲,她驚得急忙逃離他的吻,與他拉開距離。 熊騰雲鐵青著臉,轉頭瞪向聲音來處。
  
  阿吉吃痛地柔著紅腫的額頭,剛才托腮打瞌睡,下巴不小心滑了一下,額頭敲到桌面。 忽地我現大哥一臉不悅地瞪著,阿吉忙端正坐好。 一定是剛才的聲音打擾了大哥認真上課。 大哥才會不高興。
  
  天哪! 程孜凡輕捧著紅熱的雙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屋內還有其他人在,就跟他……親吻!
  
  「出去。」聲音輕輕,語氣卻讓人無法反抗。
  
  阿吉忙起身,雖搞不清楚狀況,仍在第一時間跑了出去。
  
  他目光轉了回去,程孜凡早把書本整理好,一副想逃跑的模樣。
  
  「我開車送你回去。」想到要再隔兩天才能見著她,真不想放她走。
  
  「不用了。我搭捷運很快。」她得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
  
  算了,別太逼迫她,免得小凡害羞地躲起來。 他無奈地撇著嘴角。
  
  走往捷運站的路上,他很自然地拉著她柔軟的小手,兩人雖沒有說什麼話,他胸中卻是滿溢幸一福的泡泡,此刻他方知原來古人說「此時無聲勝有聲」是真有其​​道理。
  
  到了捷運站,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的小手。 她雙頰泛著淡淡紅霞,微微一笑向他道別。
  
  「再見。」她揮了揮手,轉身走進捷運站。
  
  熊騰雲點點頭,雙手隨意地插放口袋,一雙黝深黑眸凝望著人群中那抹纖細背影。
  
  再給她幾天時間沉澱心情。 接下來的進展可就無法這麼溫吞吞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然後他忽地想起了什麼,拿起電話撥通。
  
  「小馬,」電話一通,他說道:「日本那個案子沒問題吧?嗯嗯……等他們前首相回去,尾款會匯進來。還有,幫我查個資料,周宗哲十七歲……」他將周宗哲大略的家庭背景報上。 「一有資料馬上通知我。」掛上電話,身後突然傳來阿士口的呼叫。
  
  「大哥!」
  
  他回首望去,見阿吉手中拎著幾袋鹹酥雞緩緩走了過來。
  
  「六叔公說要吃的。」見他眼神瞟向手中的提袋,阿吉急忙解釋。
  
  「昨晚是東山鴨頭。今天是鹹酥雞,明晚呢?他這麼急著見閻王啊?」年紀大了還這般放縱自己,熊騰雲搖了搖頭。
  
  「他說很久沒吃了,很想吃。」
  
  熊騰雲沒再說什麼,轉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阿士口見狀忙跟了上去。
  
  「程老師回去囉?」阿吉問道。
  
  「廢話!」他沒好氣地白了一眼。
  
  「剛買鹹酥雞的時候聽到有個年輕人講手機,好像有提到程老師耶!」
  
  他腳步略頓了頓,暗忖,那又怎樣? 搞不好是她的學生。 只是……有這麼巧合的事?
  
  「那個說話口氣不是很尊敬……感覺不太對。」對阿吉而言老師的地位很崇高耶,而且那個人讓他覺得有些問題。
  
  「有聽到什麼嗎?」眉一挑,看似不經意地問。
  
  「不是很清楚,好像說什麼要回去了。叫他們準備好什麼的……」禁不住鹹酥雞香味的誘惑,阿吉用竹叉子將一塊雞屁股塞進嘴巴。
  
  熊騰雲停下腳步,眉頭深鎖,全身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偶發的巧合,背後肯定有什麼算計。 他抬頭看了高架橋上急駛而過的捷運列車,心頭陡地一震。
  
  「馬的,你講話是不會快點哦!」責罵阿吉的同時,他移動身子迅速奔進捷運站。 阿吉驚愕地瞪大眼,反應過來隨即跟了上去。
  
  「先生,要購票才能入站。」
  
  在他被阻在捷運驗票匣打算彈跳進去時,站務人員急忙過來製止。 熊騰雲轉頭一嶝,橫眉豎目的模樣嚇得站務人員往後退了幾步。
  
  阿吉火速趕至。 拿出悠遊卡幫他一刷,自己也掏出另一張跟著刷卡追了進去,還好他身上備有好幾種不同圖案卡貼的悠遊卡。
  
  熊騰雲回頭跟阿吉吩咐道:「聯絡小馬有任務,讓他到那附近待命。」
  
  阿吉點頭,隨即打電話聯絡。
  
  在站台上,他焦急不安地走動。 馬的! 捷運怎麼還不來? 天知道他為何如此緊張不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然而他全身的細胞都在發出警訊,更要命的,那彷彿是一種本能--他嗅出事端的直覺向來該死地靈驗準確。
  
  坐在捷運車廂內,他猛撥著她的手機號碼,卻一直無人接聽。 馬的! 這女人在搞什麼? !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肝臟肺臟……全身內臟都快要爆炸了。
  
  這輩子從沒有這麼惶恐無力過,就連年輕無知時的生死拚鬥也沒讓他如此恐慌。 馬的! 這女人憑什麼讓他這麼在乎?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冷靜下來--他不斷地提醒自己。
  
  一出捷運站,程孜凡徐步漫走。 因為想著他的一切以及自己異常的情緒,因而未去注意周遭。 在彎進巷口時,她聽見身後有摩托車引擎聲,頓時心生警覺,然而卻還是慢了一步。
  
  一切發生得太快,在她意識過來時早已被輛摩托車逼往巷弄暗處。 回身一望,發現巷子口那邊停著一輛深色汽車,兩個人下車快步走向她。
  
  她內心一陣驚慌,說出口的話卻異常冷靜。
  
  「你們是誰?」她問話的同時,眼神瞟向巷口的守望亭,突然想起,今晚裡面的守望隊員並沒有如往常般出來與她打招呼,人呢?
  
  下車的兩個年輕人二十初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此時眼睛閃著異常興奮的光芒。
  
  「程老師嗎?」其中較高的那個開口問道,眼睛卻看向摩托車上那個騎士。
  
  程孜凡沒有回答。 全身繁繃地瞪著他們。
  
  「長得不錯嘛!拍起裸照一定很有看頭。」較瘦小的那個瀅穢地笑著,眼神不懷好意地上下膘著她。
  
  她眸色一驚,仍故作鎮定地問道: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她未曾跟誰有過節,這些人又是誰?
  
  「程孜凡……老師嘛!」瘦小的年輕人故意慢慢說出她的全名,接著還壞壞地低聲笑了起來。
  
  她怔愕得無法正常思考。
  
  「不要廢話,把她拖上車!」摩托車騎士不耐煩地低吼,眼神謹慎地來回察看,生怕有人會突然經過。
  
  她該大聲呼叫的,然而此刻卻喉嚨發緊,還來不及反應,那兩個年輕人已經衝上來抓住她。
  
  她拳打腳踢地反抗著,其中一人怕她出聲,還伸手掐住她的喉嚨、摀住她的嘴,任她怎麼掙扎扭動都無法脫離他們的箝制。
  
  「繩子快點拿來!還有,拿塊布來塞她的嘴!」那兩名年輕人邊咒罵邊將她推倒在地。
  
  摩托車騎士將那些道具丟過來,兩人手忙腳亂地將她的雙手往後捆綁,摩托車上的騎士低聲催促著。
  
  忽地一聲悶哼響起,忙著制住她的兩人並未發覺,直到圍住她的一名年輕人被人從後頸抓住往後摔了出去。
  
  另一名年輕人驚得猛然抬頭,就見一隻精壯手臂往他喉間勾去,將他的脖子緊緊夾在臂彎裡。
  
  「小心!」她出聲喊道。
  
  熊騰雲臂彎仍架著那名年輕人,後面像長了眼睛似地突然一記後踢,精準無誤地踢中那摩托車騎士的胸腔,一聲慘嚎響起,騎士倒在地上,神色痛苦猙獰。
  
  他轉身將手中的青年大力往前一推,高大身軀面對那三名年輕人。 三個年輕人互看一眼,同時沖向他出手攻擊。
  
  馬的! 他正一腔怒火無處發,正好拿這些人來練身體。 他身形一晃,向前欺近,在他們尚未出手前即先發製人。幾個年輕人只是胡打亂踢,哪是他的對手。 熊騰雲手腳並出,半晌,只聽得「砰」一聲,他掌擊中其中一人腰際,踢得另一人胸骨斷裂,兩人雙雙向外跌了出去,另一青年嚇得呆愣住!
  
  「說!是誰主使?」他往前逼近,那冷厲狠勁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那年輕人嚇得全身直發顫,七手八腳地將躺在地上哀嚎的同伴扶起,仰望那一尊立在面前猶如戰神的高大男人,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熊騰雲上前狠狠地揍了他們幾拳,直到身後傳來細細的扼阻聲。
  
  「別打了。」程孜凡的輕呼聲以及肢體掙扎的窸窣聲讓他停下動作轉過頭去。
  
  幾名年輕人趁他轉頭之際,相互攙扶跟槍地逃回汽車內,第一時間加速離去。
  
  看著離去的車輛,他全身仍是血脈賁張,急速的心跳顯示他是多麼地憤怒害怕。 幾次深呼吸後穩下焦躁的心緒,隨即走過去鬆開她身後的繩索,伸手將她扶起來。
  
  「為什麼不接電話?」他知道應該先安慰嚇壞了的她,然而焦急之下出口的竟是這一句。
  
  「我……」腦袋一時無法運轉,她想了想才說:「上課的時候關靜音,忘了調回來了。」
  
  他僵著一張臉,想對她大吼以後不許再關靜音了,瞥見她輕撫著手臂,一臉驚魂未定,心頭猛地一緊。
  
  「還好嗎?」聲音中除了擔憂外尚帶著壓抑的怒氣。
  
  她眨了眨眼,彷彿此刻才意識到恐懼,身惜不受控制地微顫著,她抱住雙臂,想穩住抖顫的身軀,卻仍是抬起頭逞強地點點頭。
  
  好個屁! 瞧她備受驚嚇的蒼白面孔--馬的! 他要把那些人砍
  
  高張的情緒再也撐不住,他大手一攬將她擁入懷裡,將下巴抵住她的頭緊繁地抱著。 甫見她被欺負挾綁,那瞬間他非常地憤怒--幾乎毫無理性的瘋狂憤怒。 一股怒火沖上腦門,如果不是一絲理智拉住他,他恐怕會將那幾個年輕人揍到連親爹娘都認不出來的地步。
  
  他的胸膛好溫暖,待在裡頭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麼賴著,雙手不由自主地環住他的腰。
  
  良久,她才緩緩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深邃湛亮的黑眸。
  
  「他們是誰?為什麼會突然……」她無助地呢喃道。
  
  「不是突然,他們認得你。」是計劃好的。 雖然手法粗糙笨拙,卻不是隨機犯案。
  
  程孜凡身體猛然一震! 想起剛才那些年輕人問她是程老師嗎,不可能……她雙手環在胸前緊緊地抱住自己。 都快五月初了,她卻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竄起。
  
  「你知道是誰?」看她的反應顯然是想到了襲擊的人是誰。
  
  她下意識地搖頭,分不清楚是回答他的問話,抑或不相信自己所想到的事實可能?
  
  見她脆弱蒼白的模樣,他的心莫名一緊,不再問下去了。 沒關係,他會查出來的。
  
  他雙手輕撫她的紅頰,心想,如果他沒有追上來。 或是太慢跟上……一思及她有可能遇害,恐懼瞬間爬上心頭。他全身一震,雙手微顫地將她的頭拉近,傾身在她唇上用力壓上一吻,猛烈得猶如烙印記號似,宣示著他的所有權。
  
  這個吻或許太用力、一點也不溫柔浪漫,卻很直接傳達了他真誠的情感,以及他內心的害怕。 令她的心怦怦然,為之撼動。
  
  「先回去吧。」結束印記之吻,他啞著嗓說道。
  
  她一雙水眸靜靜地巴望著他,順從地點點頭。
  
  他低聲咒罵-句,然後輕摟著她。 慎重地警告:「除了我,不准用這種眼神看其他男人。」
  
  什麼眼神? 她不解地眨動眼,一臉無助。
  
  熊騰雲猛地一震,全身肌肉緊繃,尤其是某個部位!
  
  靠! 熊騰雲,你是禽獸嗎? 她還在驚嚇中,難道你要再給她更多的驚嚇? 他在內心不斷地咒罵自己。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4:01 PM

第八章

  「發生什麼事了?」
  
  見程孜凡面容蒼白,一身狼狽,身後還跟著熊騰雲,杜歆驚愕地問道。
  
  聽到杜歆的聲音,她抬起頭,不知要如何回答。
  
  「剛才在樓下遇見一群飆車族。」怕引起騷動,熊騰雲似是而非地代她回答。
  
  杜歆張大了嘴。 驚呼:「怎麼會有飆車族?」
  
  「不清楚。」程孜凡眼神茫然地搖頭。
  
  杜歆遺想多問幾句,瞥見熊騰雲投射而來要她閉嘴的警告眼神,她止住疑問,輕聲說道;「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
  
  程孜凡點點頭。 杜歆便走進浴室幫她張羅。
  
  他要走了嗎? 程孜凡在心底思忖著。
  
  她外表看似冷靜,其實心裡好怕好怕……幾次嚅嚅唇瓣,卻是無語,她就是開不了口,一旦被拒絕,那是多大的難堪啊
  
  「謝謝。」她低頭說道。 然後封閉內在那個脆弱的自我。
  
  這女人真不可愛! 分明柔弱得需要他留下來,卻又ㄍ—ㄥ得不願意說出口。 如果不是她眼底洩露出來的無助渴望,他真要被她氣死了!
  
  「要我留下來嗎?」偏不如她願,他就是要她說出口。
  
  一雙杏眼無奈且無助地瞰著他,排唇緊咬著,連她都不解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麼。
  
  他耐心專注地盯著她,誰知某個不長眼的傢伙半路殺了出來。
  
  「孜凡,我幫你準備好了!」處在狀況外的杜歆走出浴室揚聲喊道。
  
  程孜凡應謝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就走進浴室。
  
  熊騰雲五宮險些扭曲變形,他轉頭瞪向杜歆。
  
  杜歆畏縮了一下。 她說錯什麼了嗎? 好歹她也是他的家教老師,就不能尊重一下下嗎?
  
  「我是老師耶。」氣勢弱弱地說著,很沒有說服力。
  
  「再說一次?」冷冷淡淡的聲音,恐嚇程度卻破表。
  
  雙手食指在小嘴上劃個×,杜歆忙不迭地搖著頭,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今天她被校長叫進去,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孜凡已經說過,他仍想聽聽其他人的看法。
  
  杜歆也很為程孜凡抱屈,聽他一問,便將今天學校的事情詳細說明。
  
  同此時,程孜凡將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水里,腦海開始浮現今晚發生的事。 那些人為何針對她? 想起這幾天學校發生的事……不可能! 學校不可能用這種方式處理事情。
  
  她弓起身子,緊緊地抱住自己。 不敢想像今晚如果熊騰雲沒趕到,她會遭受什麼傷害折磨? 一旦被強行帶走……她將頭埋進水里,無法再想下去了。
  
  更令她驚駭的是,她發現自己對熊騰雲的感情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深,好怕自己對他的依賴會演變成習慣。
  
  她已習慣一個人的日子。 從小到大,沒有人會為她留下來;不管是爸爸或是媽媽,無論她表現得多麼認真努力,他們仍是選擇了另一半,留下她獨自一人;就連初戀男友一一即使她放下自尊哭求,他仍是沒有為她留下來。
  
  此刻紊亂的心情只是-再地提醒著她,她向來自詡的獨立堅強原來都只是假像。 清冷自持的外在瞬息崩潰,壓抑內心深處那個無助的小女孩跑了出來,呆坐浴缸裡的她再也忍不住地抱頭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也忘了水溫逐漸變涼,直到一記敲門聲將她震醒。
  
  「我數到三,再不出來我就破門而入。」聲音裡有著不易察覺的擔心,熊騰雲閒始喊道--
  
  是他!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帶著些許驚喜。
  
  「二--」聲音裡有著蓄勢待發的能量。
  
  「三--」
  
  「不可以!」她及時喊出聲來。
  
  熊騰曇寫鬆了口氣,揪緊的心總算放鬆下來。
  
  「那就快出來。」聲音回復平日慣有的慵懶不耐。
  
  「程孜凡急忙站起來,用毛巾將頭髮包住。擦乾身體穿上衣服,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她目光掃了一圈,客​​廳裡只有他一個人,想必杜歆已經回房休息了。
  
  熊騰雲呆住。 泡過熱水澡、一身紅通的她,彷彿也將冷漠淡靜的外在刷去。 天哪! 穿著短褲T恤的小凡、一臉白淨略帶怯意的小凡……看起來竟是如此清新可口!
  
  他開始儐疑自己留下來是明智之舉嗎?
  
  他肆無忌憚的打量照理說應該會惹來她的說教,然而此時她卻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芙頰上的酣紅不知是熱水澡的關係,還是眼前那道灼熱視線所造成?
  
  最後還是他出聲打破這異樣的紛汛圍。
  
  「過來。」聲音裡有著些許霸​​道。
  
  她怔了怔,順從地走了過去,坐在單人沙發上。 熊騰雲拿出急救箱--想必是杜歆拿給他的--幫她手臂上的擦傷消毒上藥。
  
  「不用麻煩了。」只是小擦傷,沒什麼明顯傷口。
  
  「不行,還是得處理。」拉住手臂堅持幫她消毒上藥。
  
  瞧他專注的眼神,手勁像是處理什麼易碎品似地溫柔,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好些拍,此刻正紊亂無章法地跳動。
  
  他赫然抬起眼,兩人眼神瞬息交會。 在那雙幽深黑瞳裡,有著毫不保留的愛憐,深情無限。 她想起了先前那一記烙印之吻,登時雙頰飛紅。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來到她粉致的面頰,以指腹輕撫著。 見她羞然無助的神色,再思及剛才的驚險,他仍心有餘悸。此刻很不得將她柔進身體裡,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快把頭髮吹乾,免得著涼。」半晌,他方清了清緊縮的喉嚨,低啞說道。 如果可以,他很想親自為她服務。
  
  她輕應一聲,順從地走進臥室吹整頭髮,半晌才驚覺這男人真的很愛用命令的口氣,更駭異的是,她竟也一反常態地乖順聽從。
  
  她禁不住睨向外邊,此時,熊騰雲正走向陽台講著電話。
  
  許久,她走出房間,見他坐在單人沙發上一臉深思。 她走了過去,坐到一旁的長沙發上。
  
  「你暫時搬到我家。」他的話令她錯愕。
  
  「為什麼?」半晌,她回過神。
  
  「今晚的襲擊不是偶發,那些人如果又來了呢?」剛剛的電話是阿吉打來的,通報的內容讓他不得不作此決定,因為是她……他怎麼也無法等閒看待。
  
  她聽了,臉色一變! 他說的沒錯,但一味躲藏絕對不是好方法,她不可熊直這樣過生活,何況還會打擾他們一家人。 她擰著眉深思著。
  
  「可以報警。」
  
  「沒有傷亡,沒有證據,警力的介入有限。報警也行,但我絕對會親自揪出幕後那隻大蟲。」敢傷害她,他絕對會讓那些人付出更大的代價。
  
  今晚很湊巧的,守望隊員莫名地拉了一整晚的肚子,巷口監視器不知何時被人破壞了,即使留下了那輛摩托車,相信也是贓車杳不出所以然。
  
  「簡單收一收,阿吉在樓下等了。」語畢,他站了起來。
  
  「我沒有答應要去住你家。」她仍端坐著,沒有任何動作,心裡惱著他為何擅作主張,而不是跟她好好討論後再做決定呢?
  
  「你……」熊騰雲瞪大眼,這女人是在跟他耍性子? !
  
  她淡定思緒,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勇敢地跳出來拯救公主。 能躲在男人的羽翼下無憂無慮或許很吸引人,但真要當個天真無知的小女人,她卻很難順從地配合。 她希望的不只是王子能挺身為她屠龍,更希望自己有能力與他並肩作戰。
  
  「我的事情不能丟給別人就算了,我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會怎麼處理。」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表情? 他心中登時燒起一把無名火,黑眸閃著冷冷的笑意。
  
  「就把那些人砍斷四肢丟進海裡餵鯊魚。」他沒好氣地胡扯道。
  
  「你是開玩笑的吧?」她瞪大眼,不以為然地望向他。
  
  「你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嘛。」原來她也是有幽默感的嘛,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心底卻是喟嘆一聲。 對這個女人真的快豎起白旗!
  
  黝黑的深眸掠過一抹哀痛,他是肉身之人,也是會受傷的。
  
  她睨視著,對他的冷諷不以為意,然而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發現那雙暖熱的眸倏忽閃過一抹痛苦無奈,她感覺心頭一緊。
  
  初次相見,她似乎就認定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是個滿腦思瀅欲、只懂得拳頭的前黑道大哥……然而愈是相處,這些膚淺的認知就逐一被推翻。
  
  她欲言又止,一聲歉意梗在心上,卻是怎麼也訴不出。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也希望你在做決定時能多尊重我的想法,不要過於大男人而忽視女性的存在價值。」雖然有些理虧,她仍為自己辯駁。
  
  「我承認我很大男人,想好好保護我的女人,但不代表我就忽視女性存在價值。大男人也可以很尊重女人的自主權,不過,這件事有關我的專業,當然由我來決定。」如果是教育方面,他當然拱手相讓。
  
  「由誰決定並不是你說了就算。」明知道他說的沒錯,她偏找值似地反駁。 或許她僅是徬徨,害怕在愛情裡一旦失去自主權,她還會是她嗎?
  
  她知道自己此刻像個胡鬧任性的小女孩,卻止不住想要向他撒賴的慾望,彷彿要去試探他的底線何在。
  
  熊騰雲冷冷看著她,彷彿要看進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見她眸底浮現一抹猶如小女孩的驕恣任性,他心底暗自揚起一抹苦笑……算他上輩子欠她的,這女人可是難得會有如此的表現。
  
  「我雖然快被你氣炸了,但別以為我會讓你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今晚我留下來。明天,住我家還是我過來,你選一個。人家英雄救美好說也能獲得美人親吻,我得到的獎勵卻是一肚子氣。」免不了還是要小小抱怨一下。
  
  很好,多了個選項,但她懷疑兩者之間有何差異。 杏眼一瞪,這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婉轉表達? 然而不可否認的,即使是在盛怒中,他最先想到的仍是她的安危,說不敢動是騙人的。
  
  或許別太計較由誰主導,尤其當對方凡事以她為優先考慮時。 她放下倔強的堅持,心窩此際正泛起了微微的甜蜜泡泡。
  
  唇瓣-抿,她主動吻上他那氣急敗壞的面頰。
  
  熊騰雲呆愣住。 好吧,就當他沒出息,才一個吻! 還是不痛不癢地吻在臉頰上--他滿腹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
  
  不過,他是熊騰雲耶! 於是大手一攬,將她拉坐上他大腿,在她不及反應時;熱燙的吻已然覆上,給了她一記纏綿火辣的成人之吻。
  
  翌日一早,熊騰雲送她和杜歆到學校,並約好下課後過來接人。 在與杜歆相互討論後,程孜凡決定先去熊家借住幾天,待事情結束再搬回來。
  
  走在校園裡,經過的學生向她問聲早,她回以淡淡的笑。 一切如往常般,彷彿昨晚的經歷僅是一場惡夢,她心裡仍不相信這件事和學校有任何關聯。
  
  最後一節課是楊老師班上的課,上課時周宗哲總心不在焉地瞟向窗外。 當她下課欲走回辦公室,周宗哲倚在教室後門望著她。
  
  「還以為老師今天不會出現呢。」一聲音裡有著看好戲的意味。
  
  她一怔,停下腳步看向他。 昨晚之事跟他有關?
  
  周宗哲無辜地眨著眼,然後眼睛無聊地四處瞟動。
  
  她心底喟嘆著。 他還不滿十七歲,這些行為舉止或許是對大人世界無言的反抗,然而,為了這些不懂事的大人們把自己變成如此,有一天當他回頭觀看這一切,可千萬別有著悔不當初的遺憾。
  
  「你是聰明人。」她忽地柔聲說道。
  
  周宗哲挑眉,似乎說著:那又怎樣?
  
  「為了不懂事的大人,賠上自己的未來……值得嗎?」
  
  周宗哲停住視線,冷冷地看著,直到教室內收拾好書包的同學快速地沖向後門,他才撇開目光,故作無所謂地走回教室。
  
  她再度喟嘆,心情沉重地走回辦公室。
  
  稍後,走出校門她拿出手機準備撥給熊騰雲,驀地有個穿戴華麗、一身貴氣的婦人突然地堵在她面前。
  
  「你是程孜凡?」婦人的口氣很不友善。
  
  她冷睨著,沒有回答。
  
  「你是聾了還啞了?不會回答嗎?」見她沒有回應,婦人不耐煩地提高音調。
  
  程孜凡仍是沒有回話,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給我站住!別以為不說話我就會饒了你!誣衊我兒子的事,我定要討回公道!」婦人追了上來叫囂斥罵。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 眼前的女人就是周宗哲的媽媽? 那個他口中的怪物? 看著婦人張牙舞爪的姿態,她突然有點同情周宗哲了。
  
  「不知王女士有何指教?」她冷靜問道。
  
  「我兒子那麼乖怎麼可能吸毒!校長主任們都可以作證,你憑什麼亂栽贓?!以為隨便誣陷就算了嗎?!還不肯在董事會議上認錯,一個老師做成這樣。怎麼去教小孩啊!」王女士豐腴的身軀微顫。 下巴高高抬起。 一臉氣勢凌人。
  
  「校長主任都不在現場,他們拿什麼作證?你對教育又懂得多少?憑什麼質疑我教學的能力?​​」她眸底閃過一抹慍色,口氣十分嚴厲。
  
  「連教官都說是看錯了,你還有什麼話說?!敢傷害我的寶貝兒子,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豐滿的身軀欺近,咄咄逼人。
  
  她冷冷地望著,沒有回話。
  
  王女士嗤鼻一哼。 就不信這女人有他們說的那麼難搞,那些人就是太笨了,一件小事都辦不好。
  
  「沒話說了吧!竟然還跑去跟其他董事告密,是誰指使你的?」不得不懷疑她背後有沒有其他董事在搞鬼。
  
  程孜凡仍緘默不語,眼神卻冷寒凍人。 竟然懷疑她受其他董事的指使? 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會如是想。 她不想響應,壓根就不想捲入那些無聊的利益之爭。
  
  她的沉默卻讓王女士以為那是一種臣服的表現。
  
  「現在知道錯了還可以彌補,我要你在所有董事面前向我寶貝兒子道歉,不然我就告你誹謗讓你吃上官司!還要讓你在教育界混不下去!」下巴高高抬起,一副紆尊降貴樣。
  
  「不知道王女士憑什麼來控告我?我自認對得起自己的良知!我不會認錯,因為我沒有錯。」不理會王女士氣煞脹紅的臉,她繼續說:「還有,不知道王女士可曾問過宗哲、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在乎過他心裡真正的想法嗎?」
  
  壓根沒料到有人會這麼不識相,還反過來教訓她的管教方式! 王女士瞪大眼,氣得頭頂都快冒火。
  
  「我操你××××××……」王女士不顧外人眼光,當街破口大罵。
  
  那一長串粗暴的髒話令程孜凡當場傻眼,愣在原地無法反應。
  
  「你這個賤女人!再不識相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停下-連串的飆罵。 王女士狠狠地下了最後通牒。 她瞪著程孜凡,心底暗忖著,別以為逃過一次就沒事了,她有的是辦法!
  
  「你敢就試試看。」身後突然傳來嚴厲的警告--針對王女士。
  
  程孜凡回過頭,見熊騰雲一臉冷峻地來到她身旁,大手輕攬她腰際,擺明了誰敢欺侮她就得先過他這一關。
  
  他高大的身形讓王女士囂張的氣焰略縮了縮,見情勢不利,王女士只得悻悻然瞪了-眼,語帶威脅地說:
  
  「週五會議,如果不照辦就等著瞧。」說完轉身離去。
  
  「慢著。」熊騰雲跨步向前,攔在她面前狠狠地說:「你要敢動她一根寒毛,我絕對會加倍討回來。你敢扯掉她一根頭髮,我就拔光你整顆頭;你要讓她不小心破了些皮,我就讓你全身體無完膚。」
  
  王女士臉色霎時刷白,從來只有她威嚇別人,哪輪得到別人來恐嚇她! 她不習慣地怔了怔,卻仍不服輸地冷哼一聲;方扭著身軀離去。
  
  「你怎麼會惹上這只恐龍?」熊騰雲嘴裡叨唸著。
  
  恐龍? 杏眼往上抬了抬,唇角隱含一絲笑意。 這麼說雖然很不道德!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形容詞還真貼切,想起周宗哲對自己母親的描述,兩者間還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是周宗哲的母親。」
  
  熊騰雲聽了,心裡隱約有個想法。
  
  「怎麼?」她​​察覺異樣地問道。
  
  熊騰雲搖搖頭,邁步走向她,在事情未明朗前,暫且別讓她太過擔憂。
  
  望著走到她面前的熊騰雲,她忽地板起一張臉。
  
  「以牙還牙、以暴制暴絕對不是好方法……」她語調冷靜地說:「你對她語出恐嚇,會讓她有控生口你的機會……」
  
  他不敢置信地眨眼。 這女人現在是在教訓他? 在他為她挺身而出之後? 熊騰雲鐵青著臉,準備反駁回去時,接下來卻聽見她說……
  
  「好像應該這麼說才是身為一個老師應有的反應。可是老師也是人,也會有情緒--」她略頓了頓,腮畔微微鼓脹,任性地抿著嘴。 「我心裡想說的其實只有三個字。」
  
  見她如小女生般的忿然模樣,他像是被蠱惑似地凝望著她的臉,重複著她的話:「只有三個字?」
  
  「幹得好!」眸底閃過一抹促狹。 像個偷做壞事的小女孩般竊笑著,這難得不端正的言詞竟令她雙頰略泛羞紅。
  
  他瞠大黑眸。 天哪這女人真是太可愛了,光是說出這三個字就已經讓她這個乖寶寶面有赧色,他發現自己真是愈來愈喜歡這女人了。
  
  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抱進懷裡,然後開心地咧開嘴,一陣醇厚的笑聲滾出他的喉,震得懷裡的她也感染了笑意,唇瓣禁不住地上揚。
  
  「小凡,你被我帶壞了!」他低頭饃笑著,眸底有著濃濃的愛意。
  
  她羞著顏離開他懷裡,意識到此刻仍在學校附近,急忙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見他擰著眉不甚愉快,她秀眸睇了眼學校,表示兩人的行為有些不妥。
  
  知道她個性中拘謹害羞的部分,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卻不再為難她。
  
  「回家吧。」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回家? 雖只是短暫借住,然而想起他那群電卷頭的家人,心頭登時一暖。
  
  「嗯!」她欣然地點頭。
  
  對於程孜凡前來暫住一事,熊家那群成熟男子非常慎重其事。 老張特地煮了一桌「滿漢全席」歡迎她;熊一夫則把珍藏多年的陣年紹興女兒紅開瓶;金管家還讓大夥排開約會全員到齊;雖然熊萬財的神情似乎不怎麼樂意,卻無損此刻的歡樂氣氛。
  
  用餐時間大夥關懷談笑,熱絡得像是在慶祝什麼節日似,連她也受到這股熱情感染,暫且拋下那些煩人的紛擾!
  
  「要不要叫免老師一起搬過來?」熊一夫忽地問道。 反正家裡有空房,人多熱鬧。
  
  「老爺,人家是杜老師。」金​​管家輕聲糾正。
  
  「她瞻子小得像隻小白兔,叫兔老師習慣了。」
  
  程孜凡微微一笑。 這稱呼還真符合杜歆的形象。 然而杜歆看似柔弱膽小,但對於一個人居住卻不害怕,大學時期她就曾單獨在外租屋。
  
  「不用了,我應該很快就可以搬回去。」她代替杜歆婉謝此提議。
  
  餐桌上突然一陣靜默,她訝然抬眼一瞧,大夥全停下進食動作,除了熊萬財例外,他好像還開心地喝了一口酒。
  
  「還是會搬回去啊?」熊一夫沒精打采地嘆道,與方才的興奮熱情成了極大反差。
  
  「……」她無語地看了眼熊騰雲。
  
  「吃飯就吃飯,廢話別那麼多。」熊騰雲掀動眼皮,帶著警示的眼神沿著飯桌掃過一圈。
  
  眾人登時噤聲不語。 埋頭吃飯。
  
  熊一夫皺著張臉,沒有再說什麼。 唉! 生兒子有個屁用,只會擺臉色,一點都不體恤老爹的心情,如果有個女兒多棒……他倏地眼睛一一見,如果開口認孜凡當乾女兒,嘿嘿……不知道這死小子會有什麼表情?
  
  「孜凡啊,熊伯伯多年來一直有個遺慷。」一想到可以整兒子,他馬上付諸行動。
  
  程孜凡側顏聆聽,視線越過熊騰雲,專注地看著熊一夫。
  
  坐在兩人中間的熊騰雲冷冷地死盯著老頭子,忖度著他這回又要演那一出了。
  
  熊一夫對兒子偷偷使個得意的眼神。 隨即望向程孜凡,懊惱地說:「我一直想要個女兒,難得跟你這麼投緣……」
  
  「老爺,千萬不可!」果然還是金管家了解,及時在他出口前攔阻。
  
  熊-夫給他一個「安啦」的神情。 他不會真的說出來,不就是故意耍耍兒子嘛! 誰要這死小子總是老神在在,一副天塌了也能扛下的欠扁模樣。 令他很想嚇嚇兒子。
  
  「投緣?你要收她當乾女兒啊?」熊萬財啃著炸雞腿,隨口問道。
  
  幹女兒? 熊伯伯真是這麼想的嗎? 她杏眼眨著,錯愕得不知如何回答。
  
  熊騰雲什麼也沒說,一張臉瞬間冷沉得嚇人。
  
  「夭壽!叔仔,你吃你的雞腿就好嘛!」沒事接什麼話啊! 熊一夫心臟驚跳一下,急忙阻止熊萬財亂說話。
  
  「呃……啊你不是這個意思?」熊萬財微微抱怨道。
  
  「當然不是。」他慎重辯解,只差沒舉手發誓。
  
  老爺的意思是說,誰有福氣娶到程老師,生下來的女兒一定又美麗又乖巧。 」金管家臉不紅地不喘地說著牽強的理由,試圖幫忙打圓場。
  
  「對啦對啦!」熊一夫忙不迭地應和。
  
  是這樣嗎? 誰說一定能生女兒? 他們熊家一向陽盛陰衰……仍處狀況外的熊萬財不解地歪頭想著,待要發問時。嘴巴被老張及時塞入一隻炸雞腿——唔唔唔……
  
  熊一夫暗暗給老張一記嘉許的眼神。
  
  「說起炸雞腿,你們知道咱們這裡再上去有一家……」金管家迅速接話,成功轉開話題。
  
  接著大夥你一言我一句地,才又熱熱鬧鬧地用餐。
  
  稍晚,結束餐敘她上了三樓。 三房兩廳自成一個小家庭格局,目前只有熊騰雲一人住上面,擺明了這裡就是他的王國……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暫住的房間就在熊騰雲的隔壁,一打開臥室房門,她怔在原地,險些失笑出聲!
  
  室內佈置從床單床罩、窗簾桌巾,小至面紙盒小筆筒等……一系列粉紅色的夢幻組合,再加上滿室滾蕾絲花邊的產品,清一色女孩子的家具。
  
  這……該不會是特地為她準​​備的吧?
  
  「老頭子的品味……嘖嘖嘖……」雖未說出口,但不認同的口吻表露無遺。 熊騰雲在她身後往屋內一看,不禁皺起眉,想不到老頭們花了一下午張羅的成果,竟是這般地……慘不忍睹。
  
  她回過頭,不好意思地問:「他們該不會是特地為我……」
  
  「別想太多。老頭子一直希望家裡有個女人可以平衡熊家過多的陽剛氣,現在正好有機會可以讓他一展身手,你就委屈點住吧。」其實老頭子希望的是他能及早娶個媳婦進門。
  
  「不委屈,一點也不委屈……我很開心!」她杏眸泛起一陣酸楚。 從小到大,有誰曾這麼為她張羅過? 她又有多久不曾讓人當成小女孩般疼愛過了? 她感動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委屈?
  
  「就放心住下來吧。」見她眼睫閃著水光,他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你跟熊伯伯都是大氣度的人,才能擁有這麼棒的一家人。」她由衷贊佩。
  
  「金叔從小就跟在老頭子身邊,兩人焦不離孟,默契十足。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都要讓人懷疑他們的關係了,搞不好郭大姐只是金叔的煙幕彈。」他嘴角浮上一抹戲譫。
  
  她睨著他,強忍住湧上來的笑意。 兩老如果得知他這麼說,不知作何鹹想,怕不又一場「斷手斷腳」的互嗆戲碼出現?
  
  「張叔是大飯店紅牌主廚,十幾年前不小心得罪個大人物,險些連命都沒了,老婆也因此離開他。最後是老頭子幫他出面處理,還給了對方一筆數目不小的金額。老頭壓根沒放在心上,但張叔執意離開飯店,後來便到家裡來掌廚。」
  
  總是沉默少言的張叔,竟有著如此沉重不堪的過往,她輕嘆息著。
  
  「至於阿吉。剛滿二十一歲。他不知道父母長相,從小是阿嬤帶大。大約五年前,討債公司上門​​把他老爸籤的借據一攤,當晚他和阿嬤被趕出家門流浪街頭,後來……我把他們帶回來。」
  
  「你在街上遇見他們?」緣分真是奇特啊。
  
  其實不是。 是阿吉上門求他;當時阿吉在他公司打工,流浪了一個禮拜,直到阿嬤生病時,阿吉才開口求救。 見她沒再追問,他也不多解釋,怕她會訓起怎麼僱用中學生之類的話,索性就這麼唬弄過。
  
  「阿嬤呢?」她忽地想起。
  
  「一年後就走了。」享了一年的清一福,從此再也毋須擔心有人欺負阿吉,阿嬤走時表情很平和。
  
  她無奈一嘆。 每個人背後都有個故事,人生或許無奈,卻也處處有著轉機。 熊家男人性格里都有著濟弱扶傾的特質,也難怪這些人和熊家的關係比一般家人還要親密。
  
  她沒忘,熊家還有另一個男人--
  
  「你六叔公是不是不喜歡我--」幾次相處下來,可以感受那個老人總是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好像不是很喜歡她。
  
  「不是。」他打斷她的猜想,話鋒忽地一轉:「六叔公在他同輩份裡年齡最小,從小人人都寵他讓他,連我祖父都拿他沒轍。不過,他這輩子最怕一個人。」
  
  程孜凡揚眉,好奇地睇向他。
  
  「他的小學老師。」他詭譎一笑,又說:「據說當時只要提到那個老師的名字,六叔公馬上立正乖乖聽話。更慘的是,從此以後只要是老師,他都怕。所以他對你是極度尊敬,不敢亂來。」
  
  她杏眼圓瞪、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想到那個風流瀟灑、到處吃得開的老男人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她輕柔的笑聲就不斷逸出口。
  
  「小凡……」他壓低著嗓喊道。
  
  沙啞醇厚的聲音傳來陣陣熱浪,她登時全身酥麻,心神彷彿被攝去般地怔怔望著他。
  
  「當我女朋友。」這話好像是在徵詢她的意思,然而那口吻卻是如此篤定堅持,不容許有任何否認的答案。
  
  他的喜歡是如此赤裸直接,真誠得令人動容。 她喜歡他嗎? 雖然他有著大男人霸道的一面,卻有顆善良且溫柔體貼的心。 她想答案是肯定的,否則又怎麼會讓他吻她呢?
  
  她思忖片刻。 繼而柔柔一笑地頷首同意。
  
  「你知道的,是那種交往來當老婆的女朋友。」他緩緩地靠近,眸中的熱度幾乎要吞噬她。
  
  嘎? 他的解釋令她一愣,這……會不會太快了? 「我們才認識兩個月。」其至才剛開始決定要交往不是嗎?
  
  他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會開口這麼說絕非一時被熱情沖昏頭。 他心想,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感情恐怕不只是喜歡,以前未曾對其他女人有這種反應。 相信以後更不可能會有,就只有她了。
  
  既然認定了,就先把她訂下來,他一向是行動派
  
  「兩個月很足夠了。」對他而言。
  
  見她遲疑著,他想到一個法子。
  
  「不然你訂個分數吧!」
  
  嘎? 她愕然地眨著眼。
  
  「大學指考考幾分,你就嫁我。」他賭上幸福的未來了。
  
  啊? 不會吧? 不是才剛說當女朋友的,怎麼沒幾句話就變成老婆了? 而且哪有人求婚還扯上考試分數的!
  
  她非常清楚他話裡沒有一絲玩笑成分,他是認真的。 駭然的是,她竟然覺得此議可行? !
  
  然後,在未意識過來之際,她發現自己居然點頭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4:06 PM

第九章

  基於安全考慮,熊家上下一致投票通過。 每天輪流接送她上下班。 無論她如何婉拒,那群熱血熟男仍樂此不疲,即便是敬畏她的六叔公也自告奮勇跟阿吉-組陪她到學校。
  
  幾天下來,發現他們壓根把此事當作難得一趟的郊遊玩樂,還不時熱情地和出入學校的學生、老師甚至工友打招呼閒聊,這樣的行徑難免帶夾一些困擾,她卻不以為意。
  
  因為她知道,他們有多麼羨慕這樣單純的學校生活。
  
  金管家私下跟她說了,他們這群人所謂正常的學生生涯少之又少,就連年紀最小的阿吉,高中時窮到沒錢吃飯還能念什麼書,只得中輟踏入現實社會。
  
  「這麼好,每天都有人接送?」
  
  這幾天辦公室裡的老師總會好奇地問這一句。
  
  「……就幾個熱心的長輩。」她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下課在走廊上遇見楊老師,也是一臉興致濃厚地問她。
  
  「最近怎麼每天都有人接送?那些可愛的老紳士是誰啊?」楊老師曾和他們聊過天,覺得那群爽朗的超熟男挺可愛的。
  
  可愛的老紳士? 她一時怔住,半晌才囁嚅道:「遠親長輩們。」或許該誠實回答「保鑣」,不知楊老師聽了會作何反應?
  
  楊老師揚起眉,見她為難的神色,胸中了然地笑了笑,便不再多問。
  
  就連杜歆都因此被總務主任攔住詢問此事。 對此,兩人口徑一致,宣稱他們都是她的遠房親戚,散步健身的同時順道陪她上下學。 她們當然知道這理由很難令人信服,但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只得硬著頭皮說出口。
  
  就連在國文課也會面對學生好奇的追問,對於那些神秘熟男是誰這件事,顯然比國文課本內容更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在楊老師的班上,當學生起哄追問時,她注意到周宗哲的反應--看似沒興趣地靜靜坐著,但眼中那抹好奇卻是怎麼也隱藏不住。
  
  週四她有課輔,放學後走進辦公室時,對面英文老師剛掛上電話,一見到她便說道:
  
  「正好,警衛室打來說有人找你,他們先讓那個男的在那邊等。」聲音說到「那個男的」時還特別加重強調。
  
  她羞窘地笑了笑。 心想應該是熊騰雲。 他前幾天都忙,沒空接送她,今早特地跟她約好放學過來接人。
  
  她看了眼牆上時鐘。 他怎麼提早到了?
  
  「就……一個朋友。」尚不知如何介紹熊騰雲,她只好支吾帶過!
  
  「不會是上回聯誼的某個科技新貴吧?」英文老師揚眉,一臉好奇。
  
  「不是啦!」思及上回聯誼兩人躲在柱後……她心虛地躲避英文老師探詢的眼光。
  
  「算了,先放過你。別讓用那個男的」等太久。 」英文老師聳肩笑道。
  
  程孜凡笑了笑,急忙收拾好桌面教材,同英文老師說聲再見便下樓走往校門口。
  
  一見著她,警衛走了出來,同她打聲招呼。
  
  「程老師。」
  
  她微笑點頭,笑容卻在瞧見警衛身後那抹熟悉身影時瞬間僵住,胃忽地緊縮了下。
  
  斯文男子走了過來,對她露出溫柔笑意。
  
  「孜凡。」紀恆偉輕聲喊著。
  
  她沒有回應,仍是怔怔地望著。
  
  幾年了? 最後一次見面是畢業實習那一年,當時她曾哭著哀求他別離開--轉眼間竟也三年多了。
  
  他溫文儒雅的樣貌一如以往,然而她卻無法忘記那斯文輕柔的嗓音說出口的話曾經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傷她;曾經以為兩人的生命將如同交叉線般,在一個點上相遇相離,然後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前進,再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這幾年過得還好嗎?」紀恆偉關心道。
  
  她回過神,再次端詳眼前衣著筆挺的男子。 這人是她大學學長,也是她的初戀男友,更是那個愛上他人、將她棄下的男子。 曾經她以為自已無法承受再次見面的傷痛,然而當真正遇見了,她發現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痛,雖然仍有些揪心,卻不那麼痛了。
  
  「嗯。你呢?」沒想到自己仍能如常地與他對話,甚至還能對他揚起一抹微笑。
  
  「當兵回來就在大學里當助教,一邊攻讀博士班。」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可以找個地方坐坐嗎?」紀恆偉顯然有事想跟她說。
  
  「呃……不太方便。」待會兒熊騰雲就來了,何況她不認為他們之間還能聊些什麼。
  
  「孜凡……你還怨我怪我嗎?」他當她的拒絕是因為過往的誤會心結。
  
  「都過去了。」時間在無形中早已將那些傷痕修補消弭,她是真的不怨了。
  
  「我送你回去。」他提議著。
  
  「呃……我朋友來了。」她的視線望向紀恆偉身後徐徐走來的高大男子。
  
  熊騰雲走到身旁輕攬著她,毫不隱藏對她的佔有欲。 他抬眼看著紀恆偉。 眼神中雖無惡意,卻也稱不上善意。
  
  紀恆偉同樣好奇打量著。 眼前的男人是誰?
  
  「……他是我男朋友熊騰雲。」她指著熊騰雲介紹道,然後側身跟熊騰雲說:「他是我大學學長紀恆偉。」
  
  男朋友! 聽到她對他的稱呼,熊騰雲心底喜孜孜地泛起甜意。 至於……學長? 聽起來就很不順耳。 熊騰雲心裡泛醋,臉上刻意擠出一絲笑容,算是打過招呼。
  
  紀恆偉聽了,心裡一駭! 她有男朋友了? 為何沒聽她家人提及?
  
  「你們認識多久了?」
  
  「幾個月了。她模糊帶過。
  
  紀恆偉瞧熊騰雲一身牛仔褲黑概衫,想來成就應不會太高。 不就是長得比他高大些,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給孜凡更好的未來。
  
  「不知道在哪里高就?」他微笑寒暄問道。
  
  調查局哦? 問題那麼多? 熊騰雲壓下胸口的不耐,客氣回道;「開了間保全公司。」
  
  保全? 紀恆偉腦中閃過坊問的大型保全公司,負責人都不姓熊,所以應該是小型保全,搞不好只是負責一般大樓警衛。
  
  「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程孜凡拉著熊騰雲想先行離去。
  
  「什麼保全公司?」紀恆偉狐疑問道。
  
  「紀先生對我的興趣好像很濃厚,有什麼問題嗎?」峻冷著顏,他緩緩說道。
  
  「你別誤會,我只是關心孜凡。」被那雙轉為峻厲的黑眸駭住,紀恆偉忙解釋道。
  
  「我的女朋友我自然會關心,謝謝你的好意。」他的眸色冷沉下來。
  
  雖迫於熊騰雲的氣勢,但紀恆偉不甘心就這麼放掉程孜凡。
  
  「我去過你家裡了。」
  
  紀恆偉這句話令程孜凡背部一僵,雖僅是短短一秒,熊騰雲仍是感覺到了。
  
  「是伯父讓我來找你。」程伯伯極力想撮合他們這對昔日戀人。
  
  「我爸?」她訝異地揚眉問道。
  
  當年將他帶回家裡,紀恆偉竟因而戀上小媽身上特有的嬌美溫柔,自此不斷地找藉口嫌棄她。 小媽察覺異樣,雖極力避嫌,甚至斥責,希望能罵醒他,卻仍是無法挽救兩人逐漸生變的感情。 後來,紀恆偉愛上小她一屆的學妹,毅然絕然地拋下她,沒有半點留戀……這一切父親應該很清楚,竟然還讓他來找她?
  
  「伯父認為……我們之間的誤會需要解開。」礙於熊騰雲在場,紀恆偉也不好意思講太白。
  
  這種被排擠在外的感覺非常令人不爽,尤其當中一方還是自己的女朋友。 熊騰雲強壓胸口那份不悅,按兵不動地觀察著。
  
  「沒什麼誤會,也沒什麼好解開。」她冷眼對著紀恆偉說。
  
  聽她神色漠然地撇清兩人關係,紀恆偉心一急,也忘了她男朋友在場,當下急說道:「我還是喜歡你,再一兩年等我拿到博士學位,我們就結婚!」
  
  他話一出,程孜凡還來不及反應,熊騰雲就欺向前去。
  
  「你腦袋有問題嗎?跟別人的女朋友承諾未來?」當他死人嗎?
  
  紀恆偉沒有回答,眼睛卻是望向程孜凡。
  
  「我的未來和你沒有關係了。」她上前拉住熊騰雲的手。
  
  「這個男的有什麼好?他學歷成就會比我高嗎?」紀恆偉一向對自身條件很引以為傲。
  
  程孜凡蒼白著臉怔在原地,竟無法回答他的話。
  
  「我高中……算畢業了。」熊騰雲的話猶如投下一顆震撼彈,震得紀恆偉瞬間說不出話來。
  
  「至於你所謂的成就,如果是指金錢收入,幾千萬的年薪夠不夠得上你所謂的成就?」他最看不起這種自認為是社會菁英的傢伙,表面上多有理想似,其實骨子裡還不是向著權利金錢的一方。 這種人就像那句什麼成語……衣冠沐猴?瞧,他中她的毒有多麼地深,連罵人也用成語了。
  
  年薪幾千萬? 紀恆偉再度駭得啞口無言。
  
  「孜凡的未來就不勞你擔心。我,就是她的未來。」說罷,不再理會這個男人,拉起她的手離去。
  
  透過大掌傳來的熱度,雖然力道不大,卻清楚讓她得知……他在生氣!
  
  她很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是怎麼也擠不出話來。
  
  兩人緘默不語地走到停車處,忽地走出幾個面帶戾氣的傢伙堵住他們。 熊騰雲第一時間將她護在身後,他神色自若,不慌不急,彷彿閒聊般地說道:「黑面仔知道你們接受外人賄賂嗎? 」
  
  幾個人總到他隨口就說出他們老大的名號,還點出他們瞞著老大收賄的事,個個驚慌地交換眼色,臉上哪還有剛才出現時的狠戾氣勢。
  
  「你在胡說什麼!」其中一個啐了一口,打算矢口否認。
  
  「給你們兩條路選擇。要嘛就摸摸鼻子回去,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些錢就歸你們;至於金主方面,由我自己來處理。
  
  眾人見他一副氣吞山河的盛大威氣,話中似乎認得他們老大,聲勢頓時弱了大半。 如今可以拿錢又當沒事一般;條件確實很誘人。 只是,就這麼摸摸鼻子回去,不是太窩囊了嗎?
  
  「第二條路呢?」有人提問,顯然他是眾人推出的發言人。
  
  「算你有膽識,還敢問第二條路。」他揚起一邊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程孜凡在他身後微微一怔! 都這種緊急情況了,他還開著玩笑? 而那個被他誇讚的人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還頗覺榮耀。
  
  她忍不住做個翻白眼的不雅動作,驚覺當務之急應該要打電話求救,於是她躲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
  
  「那個老師,敢打電話就對你不客氣哦!」有人發現她的舉動,馬上大聲斥喝。
  
  她一驚。 險些將手機滑落,口中不由得逸出一聲輕呼。 「別怕。」以為她害怕,熊騰雲低聲安撫。 眼一抬,神色旋即一變,目光冷厲地掃向他們。
  
  「看來你們是選擇第二條路。十分鐘內我就能讓黑面仔知道有哪些人背著他胡搞瞎搞,在你們回去讓黑面仔處置之前,我絕對會先在你們身上留下一些記號。就當是紀念品。 」
  
  「你以為我們是被嚇大的嗎?」發言人再度出聲。 就不信他一個人多耐打,反正他們人多,還怕他一個? !
  
  「還是這一句?以後換新一點的台詞。」他譏諷的同時不忘計時。 「還有八分鐘。」
  
  眾人互望幾眼,猶豫不決的同時,發現身後有些微動靜,大夥急忙轉身探去。
  
  「躲著不出來是怎樣?」以為這兩個人睡著了,熊騰云不耐地斥責道。
  
  程孜凡瞪大眼,看著眼前像是平空蹦出的兩個年輕男子,身材壯碩? 長的兩人怎麼長得那麼像?
  
  「想看熊老大出手哩。」右邊那個先開口。
  
  「誰知還是被你給看穿。」左邊那個旋即接續,兩句話之間絲毫無任何停頓空隙。
  
  程孜凡眨了眨眼。 如果閉上眼睛,會不會以為聲音是出自同一個人呢?
  
  「你……你你們是誰?」發言人驚駭地結巴著。
  
  「還有三分鐘。」熊騰雲再度出聲。
  
  「還等啊……」右邊的不耐地喊著。
  
  「不如全上吧。」左邊的似乎等不及了。
  
  眾人聽了,心底泛起一陣涼意,大夥湊近些,相互低喃討論幾句。
  
  「我們選第一條路。」兄弟們有志一同。
  
  「很好。顯然我們的溝通無礙。」熊騰雲點點頭,打開車門讓程孜凡坐進去,再走到另一頭打開車門,進去時不忘跟雙胞胎叮嚀:「我答應的,別為難人家。」
  
  雙胞胎望著遠去的車子,互觀一眼,異口同聲:「老大真是愈來愈無趣了。」
  
  兩人眼神折回看著那些人,倏地閃過一抹精光。
  
  「其實我們老大並不認識什麼『黑面仔』--」
  
  「所以你們要不要改選第二條路?」
  
  眾人再度愣住,半晌,發言人才找到自己的舌頭。
  
  「君……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選了就不能反悔;我們就此告別。」然後使個眼色,大夥登時一哄而散。
  
  雙胞胎再度互看一眼,同時聳著肩。 「無聊。」
  
  「『黑面仔」是誰?」她的第一個疑問。
  
  「那些傢伙的老大。」如果不是不想讓她看到粗暴的場面,他壓根想拿那幾個人來練練拳頭,一吐他稍早前受的悶氣。
  
  「你認識?」
  
  「不認識。只是嚇嚇那些人。」
  
  她瞠目一怔。 瞧他剛才說得靈活靈現,好像和「黑面仔」是「換貼」一樣。
  
  「他們背後的金主該不會就是--」她停頓下來,著實不願相信心中所想的。
  
  「那隻恐龍。上回那些人也是她找來的。」這些帳他會慢慢地追討回來。
  
  果真如此……她沮喪地垂下肩。 明天董事召開臨時會議,王女士大概是被逼急了。
  
  「那對……雙胞胎怎麼會出現?」她臉上滿是疑惑神情。
  
  「他們是公司員工。」也是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保鑣,不過他想這事不需要張揚解釋。
  
  「保全公司?」總覺得不太對勁,他們這些人……包括熊騰雲在內,那種精銳的特質以及處事的從容不迫,怎麼可能只是一般保全呢?
  
  「呃……具體來說,更像是維安的任務,對像不限人,物也行,要說我們像保鑣也成。只是,能夠請得動我們,想必有一定的身價,而且任務本身也要有挑戰性。」並不是有錢就能請得動他們,而他們的上一個任務對像是日本卸任不久的前首相。
  
  「為什麼?」她滿臉困惑,像是無意義地呢喃道。
  
  熊騰雲挑著眉,不解她的疑惑。
  
  「為什麼會成立這樣一家公司?」她猜想絕對不是為了錢。
  
  「我說過了,不想靠老頭子那些錢無聊過日子。老頭轉型耗了很多年,這當中有的兄弟另覓地盤,但多數並不想再走回頭路。我們熊家轉型了,這些人呢?他們有何專長、又做些什麼好?如果放任這些人回歸社會卻無所事事。肯定會釀出大問題。於是六年前我成立這家公司,讓大家學以致用。雙胞胎是兩年前新加入的員工。」
  
  原來她對他真的一直都有偏見,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世俗膚淺。 曾經她以為的人生價值說穿了就是隨波逐流的世俗觀感;她認為的社會成就不過就是圖個人之利,而他,才是那個能為多數人設想且實際行動的人,果真是有著阿吉他們口中'大哥'的風範。
  
  「工作有風險嗎?」她不免擔憂道。
  
  「任何工作都有風險。不過,公司並非什麼案子都接,會經過評估,若是風險過大或是案件本身不值得一試,我們仍會拒絕。」他解釋至此,略頓幾秒,忽地話鋒一轉:「不知我這樣的解釋。能否讓程老師不介意我僅有高中學歷?」說這話時,他神色冷峻,聲音像是凝結一層寒霜。
  
  程孜凡身子一僵。 在此同時,車子已駛進車庫,停了下來。
  
  熊騰雲下車幫她打開車門,她緩緩步下車門,亟欲開口解釋,熊騰雲卻轉身走進屋內。
  
  他果然很介意她剛才的表現。 她懊惱苦笑著,隨後走了進去。
  
  才進屋內就聞到飯菜香,金管家忙招呼他們用餐。 她上三樓放好東西,簡單梳洗走了下來,見餐桌上不僅沒看見阿吉,就連剛剛進門的熊騰雲也不見蹤影。
  
  「少爺剛接了通電話,公司有急事,會晚點回來。」金管家見她張望的眼神,體貼地為她解答。
  
  「喔……」她胸口悶問地。
  
  「別管他了,咱們先吃。那邊有事他不能不管,就說是笨兒子一個,現成的董事長不干,偏偏自己跑去搞事業,又忙又累。」口中雖罵著笨兒子,然眼中卻閃著引以為傲的光芒。
  
  「以往少爺只有上程老師的課才會準時回家。」金管家意有所指地說。
  
  她的心怦然跳動,沒說什麼地埋頭吃著。 他一直那麼忙,難怪上回她批評他無所事事時,他會那么生氣。 此際她外表看似靜然,其實心底波瀾來回翻覆不已。
  
  餐畢,她幫忙收拾後便藉故批改作文直接上樓去。 整個晚上不時豎起耳朵聆聽可有腳步聲上樓,然而響應她的卻是-片寂靜無聲。
  
  當她躺下來準備入睡之際,一陣沉穩低緩的腳步聲上樓……他回來了!
  
  她聽著刻意放輕的步伐走了上來,一步一步接近她的房門……她伸手揪著胸口,心跳急遽。 輕緩的步伐在她門前停了下來,忽地沒了動靜。 半晌,腳步聲才又響起,然後隔壁的房門打開來又關上。
  
  良久,她方鬆開緊抓在胸口的手,長長吁了一口氣。
  
  回來就好了,其他就等明天再說吧! 心裡雖這般想著,然思緒卻總繞著他轉,尤其是他今晚冷峻的眼神、眸底的寒意……那是一種充滿傷痛、充滿苦楚以及無奈的憤怒。
  
  翻來覆去,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別再自欺欺人了,分明就是迫切地想見他、想和他談談,她徐緩起身,打開房門走到隔壁,在他房門前來回徘徊。
  
  半晌,她舉起手準備敲門,遲疑片刻又放了下來。
  
  他睡下了嗎? 心裡反復思量,就是沒有勇氣敲下那扇門。
  
  驀地,眼前的門驟然打開,他高大健碩的身軀出現在幽暗裡。 在她還不及反應時,一雙健臂攬住她的腰,迅速將她帶進屋內,然後門一關,他將她柔軟的身軀抵在門板上,熱燙的唇瓣迅速覆上。
  
  這個吻不怎麼溫柔。 他的唇舌如同風暴般狂猛地席捲著她,狂驟的吻從她的唇蔓延她臉頰、她脖子……紛紛落下。
  
  她有些暈眩地閉上眼,任漩渦吞噬。 情潮激烈得令她幾乎要攤軟,她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如遇浮木般緊捉不放。
  
  許久,他才結束這個吻。 卻仍捨不得放開她。 鼻樑來回輕輕摩擦她的粉頰,最後停在秀挺的巧鼻上。
  
  她喘著氣,幸好室內光線幽微,否則自己駝紅的雙頰肯定洩露此刻體內激發的情潮。 她羞得試圖別過頭,他霸道地以掌扶住她的頭,不讓她扭動。 那雙黑瞳在幽夜裡湛然閃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那個男的是誰?」絕對不只是學長這麼簡單。
  
  「他……是我前男友。」
  
  「他來幹嘛?」低啞的嗓音有著濃濃醋意。
  
  「不想知道。他的一切跟我再也無關了。」過去的一切不再那麼重要,現在握在手中的才是她該珍惜的。
  
  她的答案讓他寬慰不少,但心裡仍介意著一件事。
  
  「他可是未來的博士耶。」口氣酸酸的。
  
  「那不重要。」
  
  「對你……什麼才是重要的?」黑眸內閃過一絲緊張。
  
  「是你,我現任的男朋友。」因為他眸底不經意掠過的落寞,讓她決定放下矜持,不再有那些莫名的堅持。
  
  她的話讓他心花怒放,手臂摟著她的腰,將柔軀更往身上貼近,然嘴裡仍是不輕饒地質問:「那為什麼不敢承認我只是高中學歷?」
  
  他這輩子從沒因為學歷低而自卑過,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要的人生是什麼。 然而遇見了她,卻讓他有始以來第一次為學歷低而困擾。
  
  「因為我太無知又太自以為是,以為自己認知的才是這個世上唯一的衡量標準;因為我虛榮又不誠實,所以才會一再地傷了你的心……像我這樣一個不坦白又不可愛的女人,你還喜歡嗎?」
  
  「你是很不可愛……」他故意板著臉。
  
  她鼻間一酸,紅著眼委屈地說:「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男人。」
  
  「別再想那個瞎了眼的男人,是他沒眼光,沒看出來你的不可愛有多麼可愛。」鼻尖在她秀鼻上一點,啞著嗓子說:「都不知道我有多麼喜歡這麼不可愛的你。」
  
  他那番猶如繞口令般的甜蜜情話,令她心頭一緊,呼吸一窒,那雙盈盈秋水一眨動,淚水滑落下來。
  
  他心頭-顫。 堅強如她,即使上回險些被綁架都未曾在他面前掉過淚,現在竟因為他的話而哭了。
  
  他俯身吻去她的淚,溫柔愛憐地吻著。 熱唇慢慢栘至她的唇,蜻挺點水似地印吻,輕柔吸吮地挑逗。 這個吻很溫柔也很濃醇,令她攤軟的身子輕輕地顫動。
  
  他將她抵在自己偉岸的身軀與門板之問,讓她感受他賁起的慾望,然後抬眼詢問地盯著她。
  
  她當然知道此刻兩人之間的熱情一觸即發,她並不想再逃避,見他佈滿情潮的黑眸,她迎上他強烈的慾望,兩腮羞紅地輕輕頷首!
  
  他全身轟地燃燒。 猶如野火燎原,一得到她的首肯,便打橫將她抱至床上,隨著唇瓣又吮又舔,一雙大掌也恣意地鬆開她的衣衫,滑向她曼妙的曲線,而她無意識的嬌喘低吟對他而言。 更是一種要命的村藥。
  
  漫長的夜……才正要開始。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4:09 PM

第十章

  「程老師?」
  
  隔壁房門傳來一陣輕敲,伴隨著金管家的呼喚聲。
  
  懷裡的嬌軀微微一動,眼睫輕輕一顫。 熊騰雲睨向門外,迫不得已地鬆開懷中的軟玉溫香,走下床,在腰際圍上毛巾,打開門探頭對站在隔壁房門前的金管家低聲說道:
  
  「孜凡不在房裡,我待會再送她去學校。」
  
  金管家了然地挑著眉,嘴角往上揚,點點頭即轉身下樓去。
  
  熊騰雲闔上房門,轉身見她將被單拉至頸部,只露出一張白淨的臉,又驚又羞地急喊著:「怎麼辦?我竟然睡過頭了。」
  
  天哪! 她可從來沒有如此失常過!
  
  熊騰雲唇角一勾,發現自己真是愛死她此刻失序的模樣。 他上了床,迅速在她嫣紅的唇上偷個吻,然後在她未及反應時,問道:「第一節有課?」
  
  「嗯。」點頭時,腦中一片空白​​。
  
  「可以找人代課嗎?」他摸著她的臉柔聲問道。
  
  怎麼沒想到呢? 杜歆第一節沒課,可以跟她調,一思及此,她便急著找電話,忽地一支手機在眼前出現,原來他早幫她設想到了。
  
  她忙撥了杜歆的電話,請她幫忙上第一節課。 掛上電話,緊張的心情鬆懈下來,這時才發現被單不知何時被拉至腰際,他的唇舌已然覆上她的胸口,她全身起了輕顫,緊咬住唇瓣抑制險些逸出口的低吟。
  
  「別……別鬧了。我得去上課了。」努力擠出一絲理智,推開他的攻擊。
  
  「不是調課了?」他啞著嗓音。
  
  「第二節有課呀!」為免再遭突擊,她索性拉起被單逃下床。
  
  熊騰雲全身只有腰際上那條即將鬆落的毛巾,他慵懶地斜躺在床上,黑眸直瞰著她,毫不掩飾眸底的情慾。
  
  哦……她又不爭氣地臉紅了。 這男人的體格真的很好,或許是工作的關係,他的身心體魄都保持在巔峰狀態。
  
  見她嬌羞的模樣,他發現自己開始「蠢蠢欲動」。 不過,若真的「撩下去」,別說第二堂課,恐怕一整個早上她都別想去學校了。
  
  「二十分鐘後下樓,送你去學校。」很勉強地逼自己說出這句人話,他是何時轉性了?
  
  彷彿得到他的特赦似,她輕籲了口氣,忙拉高裹在身上的被單,急忙逃了出去,因為連她都不確定自己能否抵抗他渾身散發的男性魅力。
  
  「那隻恐龍私下買通幾位董事想穩固自己的勢力。瞧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多關心兒子,內心真正在意的只是能否掌握董事會大權。」
  
  送她到校的途中,他提及與王女士私下交涉的情況。 當王女士得知他們手中握有周宗哲毒品交易的記錄時,竟無視兒子的生心理狀況。 只在乎能以什麼方式買回那些數據。
  
  「完全無法和她溝通。」所以只能剷除她的勢力。 敢對小凡下手,她就等著吞下苦果
  
  她聽了,心情一沉。 思及周宗哲眼裡閃過的冷冷笑意,彷彿嘲笑著所有的人,其實那抹冷漠僅是他對這個荒謬世界的反抗,一種無力的對抗。
  
  她難過得說不出詁來。
  
  「別擔心。」見她沉默不語,以為她是擔心下午的董事會議。 「童家小子會出席,有他在,沒人敢對你怎樣。」
  
  「他來幹嘛?」她一怔。 想起上回的見面。 這兩個人不是不合嗎?
  
  「那小子別的本事不敢說,但只要跟金錢利益有關,他的嗅覺就特別敏銳。董事會的金錢流通肯定有問題。姓童的今天的身份是董事代理人,不要懷疑。下屆的董事名單肯定會有他的名字,然後學校的實質權力將會漸漸落入他手中。那隻恐龍沒戲唱了。」只要認定目標,絕對全力以赴、使命必達……他們是同-種人。
  
  「姓童的……這麼厲害?」她眨著眼,尚無法消化他的話。
  
  「不然我幾千萬的年薪怎麼來的?」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奪利」這方面,若說童家小子是第二,絕沒有人敢稱第一。
  
  「我以為那……只是……權宜之計。」她壓根沒把這事兒當真。
  
  「沒關係!咱們晚上再好好算賬。」熊騰雲假裝不悅地冷哼,然眼中那抹興味盎然,令人一望即知其意圖不軌。
  
  她嬌嗔一眼,羞惱地別過眼。 熊騰雲笑了笑,不再逗她。
  
  「幾千萬倒也不是胡扯。只不過我那家公司的盈收大都平分給弟兄,大夥出生入死的,沒道理拿太少錢。」在這方面他-向大度大量,
  
  她了然地點點頭。 這正是她所認知的熊騰雲,有著足以撐起半邊天的氣魄以及大海般廣閣的氣度。
  
  「收入大部分來自於投資,像上回的日本料理館我也是股東之一,至於詳細投資內容我不太管,反正是童家小子負責。而他是少數我連性命都能交付的人。」連命都能交付了,更何況是這些身外之物。 改天有時間再好好跟她解釋他和姓童的之間的成長血淚史。
  
  他的話除了令她動容外,她還發現自己對童大少竟有點吃味。 繼而一想,她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姓童的要介入學校?」她回到先前的話題。
  
  「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將那隻恐龍在學校的惡勢力拔除。」當然前提是評估過能獲益,否則姓童的也不會答應得那麼乾脆。
  
  她點點頭。 重新整頓一番,改頭換面對學校而言或許不算壞事。
  
  「想不到你都計劃好了,早就成竹在胸。」原來他這些天的忙碌全是為了她,心底有著滿滿的感動。
  
  「是啊,省得有人真以為我只能'馬上得天下'。」他挑著眉,故意椰褕兩人初識時她說的話。
  
  「能'馬上得天下'也很不容易了。」她故作正經地回答。
  
  「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誇讚我,可不可以再明顯一點?」又是那副慵懶的痞樣。
  
  她睨了一眼,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謝謝。」她誠然地道謝。
  
  「身為老公,這是應該的。」
  
  「老公?八字還沒一撇。」忍不住吐嘈。
  
  「老婆,這是遲早的事。」順著她的話回喊她老婆,還故意加重語調。
  
  這個自信過度的男人,她側身瞪了他一眼。
  
  「真有周宗哲的販毒證據?」拌嘴後,她想起正事。
  
  「是幫忙運毒。這些資料開會時拿給姓童的。」他將裝著證據的牛皮紙袋拿給她,神色凝重地說:「即使周宗哲在刑法上未成年,而且算初犯,減輕後判不了什麼重刑,但這記錄會跟著他一輩子。」
  
  剛才輕快的心情瞬間又沉了下去。 周宗哲不是壞學生,他只是尋不到一個出口好宣洩他的憤怒,才會用最笨的方法,一種最傷害自己的方法。
  
  一到學校。 整個早上就在忙碌中度過。 第四節是楊老師班上的課,一下課學生一哄而散地衝去抬便當;她正準備拿起教材離開,見周宗哲走向講台。
  
  「老師不用在意那隻怪物的威脅,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語罷,面無表情地走出教室。
  
  她感覺心頭一緊。 跑出去叫住他。
  
  「可以給老師一些時間嗎?」她詢問道。
  
  周宗哲狐疑地望著,半晌才微微點頭。
  
  她把他帶到辦公室隔壁的小會議室,順道跟楊老師通報一聲。
  
  「老師是想用愛的教育感化我嗎?」周宗哲一臉譏誚地說道。
  
  「你快十七歲了,對未來有什麼期待想法?」在周宗哲還沒回答前,她徑自搖頭說道:「沒有,對不對?
  
  因為你在十七歲的時候就將未來二十歲的自己、三十歲、四十歲……所有未來的自己都否定掉了。 不覺得對他們很不公平嗎? 你讓他們沒有機會活出自己,只因為大人的無知錯誤,十七歲的你就選擇將他們都抹煞掉? 」她停頓半晌,神色凝重地看著他。
  
  「表面上好像是對大人的處罰,實際懲罰的卻是你自己。」
  
  周宗哲怔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氣惱地說道:「老師又懂什麼?!」
  
  「老師十五歲那年父母離異……」她不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道:「更早之前他們就是吵鬧或冷戰,離婚後他們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大人們總是要我們體諒他們的無奈,卻都忘了,身為孩子承受的壓力並不比他們少。」
  
  「老師恨他們嗎?」沉默半晌,他方口問道。
  
  程孜凡搖搖頭,淡淡一笑。
  
  「雖然怨過,但心裡總想著:他們不會不愛我吧?應該是我不夠努力、達不到那個足以讓他們來疼愛我的目標;所以老師很認真很努力,永遠都嫌自己不夠好……」她轉頭看著他,笑了笑。 「很傻對不對?」
  
  周宗哲沒有回答,然而臉上防禦的表情軟化了下來。 她並不催促,就讓他好好地沉思一下。
  
  「老師……我沒有吸毒。」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程孜凡柔和地看著他,沒有出聲打斷他的話。
  
  「為了惹那隻怪物生氣。我故意透過管道幫忙運毒……但就只有那一次,看到那種毒癮發作時的慘狀,我就嚇到了。至於被老師抓到那次,是我故意把毒帶來學校,就是想讓那個女人難看。我知道她根本不在乎我,她只在乎能從學校拿到多少利益,我不過是她用來對付外公的一顆棋子,既然無法擺脫她,我就讓自己徹底成為一顆爛棋……」
  
  「老師認為我攜毒到校的事,董事們怎麼會知道?」他忽地抬眼,無奈一笑。
  
  「是你?」看他一臉苦澀茫然,她的心好痛!
  
  「嗯。她想擁有學校大權,我偏不如她意。也只有在跟她利益互相衝突時,她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我老爸忙事業,也有了新的家庭小孩;這個媽媽壓根覺得我是生下來拖累她的……」他低喃著。
  
  「原來你跟老師一樣傻。」說穿了,他也只是個孩子,一個亟需有人來愛的孩子。
  
  周宗哲眼眶微潤,忙低下頭。
  
  「你很聰明,絕對不是個累贅,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傷害自己,老師會難過,楊老師也會難過,所以在傷害自己的同時,可以想想我們嗎?」她不期望一次談話就能取得他的信任,只希望他能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單一個人。
  
  周宗哲沒有回答,仍是低著頭,靜靜地。
  
  「好了,肚子餓了吧,楊老師幫你留了便當,老師幫你拿過來,你吃完再回教室吧。」她伸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沒多說什麼。 這孩子是聰明的,說太多不見得有用。
  
  她走回辦公室幫他把便當拿了過來,再退了出去,緩緩幫他帶上門。
  
  再度走進辦公室時見楊老師憂心地等在一旁。
  
  「怎樣……還好嗎?」
  
  「嗯。」她淡淡一笑。
  
  「這死小孩;讓我們死掉那麼多細胞,我如果為此老了五歲,絕對要算在他頭上,往後兩年就讓我好好地調教他。」楊老師鬆了口氣,卻故作氣憤地說。
  
  「睡美人多補充睡眠就看不出年紀了。」想不到這時她還能說笑。
  
  「就說成人世界哪來的童話。事情一大堆,想當睡美人都沒時間哪!給我個王子不如賞我幾天假期補眠還來得實在。」這學期怎麼事情這麼多呀! 楊老師無奈一嘆。
  
  「成人世界或許多了陰暗面,有些世故,有點沉重,但當我們面對自己的恐懼缺陷時,若能光明積極地看待人生,這不也是一種屬於成人的童話?」她有感而發。
  
  「哇啊!果然是國文老師,多麼會說話。看來……」楊老師略停了幾秒,了然地揣度著:「真正的王子出現了?」
  
  程孜凡與她對視而笑,沒有否認。
  
  「下午的會議?」半晌,楊老師憂心問道。
  
  「不知道。反正一定會有人來傳話。」
  
  「不錯嘛!愈來愈輕鬆自在了。」楊老師擠眼弄眼地說。
  
  她笑了笑。 或許真是受了熊騰雲的某些影響,她的心胸變開闊了。 心情也隨之放鬆;就像他說的,人生沒有什麼過不了,只要有他在……這個自信過度的大男人,她臉上的笑禁不住蔓延開來。
  
  下午接獲總務主任的電話通知,她深吸口氣,打開怞屜看著那封牛皮紙袋。 熊騰雲為何不親自拿給童大少,而交由她轉交?
  
  「即使周宗哲在刑法上未成年,而且算初犯,減輕後判不了什麼重刑,但這記錄會跟著他一輩子。」
  
  思及熊騰雲的話,她心中閃過一抹光亮。 或許他是故意這麼安排的?
  
  十分鐘後她走進會議室,不到半小時就出來了。 然後急忙趕去上了最後一節課,下課後回到辦公室,看見周宗哲站在她座位旁,一見到她便對她行個九十度鞠躬禮就離開了。
  
  「他怎麼了?」杜歆走了過來,好奇問道。
  
  她搖頭笑了笑,心情不由得感到輕鬆愉悅。 收拾好桌面,便和杜歆兩人一塊走出校門。
  
  杜歆因為這週日有事,只得將家教課調到今晚。 兩人一走出校門口,就見一名身材碩長、面色冷峻的男子走了過來。
  
  「熊騰雲給你的資料文件呢?」童大少凌厲地追問。
  
  「被我撕了。」她用自己的小型碎紙機把那些碎掉了。
  
  「你是瘋了嗎?熊騰雲為了你的事忙了大半天,你卻在會議上承認是你誤會周宗哲,還向那隻酷斯拉道歉,你把大家當傻瓜耍嗎?」童大少目光冷厲地射在她身上--連身旁的杜歆都能感受到寒意,忍不住打了個輕顫。
  
  酷斯拉是誰? 杜歆好奇地望了眼程孜凡。
  
  酷斯拉? 是指王女士吧? 難怪熊騰云如此信任他,這兩人的見解還真有默契。
  
  「這事我自己會向騰雪解釋,」相信他早就料想到她會這麼做了。
  
  童大少冷覷著,沒有說什麼。
  
  「至於王女士,只好交給你對付了。」既然熊騰云如此讚賞他,就表示他有一定的能耐不是嗎?
  
  童大少眉梢一怞,搞不懂那隻大熊沒事找個女人來幹嘛? 只會把事情搞得更加複雜,然後拍拍屁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害他得浪費時間來對付那隻酷斯拉。
  
  他轉身走到一輛銀灰轎車旁,打開車門冷冷說道:「上車。」
  
  程孜凡和杜歆瞪大眼,兩人互望一眼,同時想著:不會吧? 要搭這個冷血動物的車,一路上會很難捱吧?
  
  「熊伯伯讓我送你回去;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了,」顯然他非常不喜歡這個任務。
  
  真是沒禮貌的傢伙。 程孜凡眉心微擰,勉強拉著杜歆坐上車。
  
  「這個學生上來幹嘛?」見她稚嫩的模樣,他忍不住問道。
  
  啊? 程孜凡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抱歉地看了杜歆一眼。
  
  「我……我、我是老師。」杜歆正顏嚴肅地回答。
  
  童大少僅是眉一揚,沒有任何表情,接著便專注開車,不再說話。
  
  「你什麼時候決定的?」杜歆看似問得沒頭沒尾,程孜凡卻知道她的意思。
  
  「中午。當我和他談話時就決定了。這事對我來說頂多就是道個歉,最慘也不過是被開除。我可以重新再找學校,然而他一旦被確認運毒,那可不是一聲道歉就能解決的。他的人生才正要開始,而且,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實決定找周宗哲談話的當下,她心裡隱約就有這個想法了。
  
  「婦人之仁。」譏誚的聲音從駕駛座冷冷傳來。
  
  「這才不是什麼婦人之仁!對周宗哲而言這不僅是--」杜歆為好友抱屈道。
  
  「再鬼叫,就把你丟出去。」他冷酷的聲音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杜歆嚇得急忙摀住嘴,眨著眼不敢出聲。
  
  「你這樣語出恐嚇,算什麼男人?」程孜凡冷冷回道。
  
  就是嘛! 杜歆點頭贊同。
  
  童大少冷著顏不再說什麼,懶得理會她們。 只想快點把這兩人送回熊家。
  
  三人便這麼一路沉默著直達熊家。 巧合的是,熊騰雲的車子隨後也抵達。 她讓杜歆和童大少先進去,自己留了下來。
  
  熊騰雲一見著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將她攬往懷裡輕摟著,看來他已經得知結果了。
  
  「對不起。」她輕聲說道。
  
  「我想你一定狠不下心來。那些證據一拿出來鐵能讓那隻恐龍閉嘴,甚至退出學校,但真正受到傷害的卻是你的學生,你肯定不會這麼做。」她個性認真,外表看似冷漠,其實最容易心軟,尤其對弱小者。 她內在有著滿滿的愛心。
  
  看來他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選擇。 她甜甜一笑。 這男人有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體貼心細,一不小心就會溺在他的溫柔裡,怎麼也不想醒來。
  
  她發現自己竟有著跟他撒嬌的慾望。 或許老天不是忘了賦予她撒嬌的天分,而是讓她在遇見對的人後方能自在地展現。
  
  當兩人走進屋內,大夥坐上圓餐桌,滿滿一桌豐盛佳餚猶如滿漢全席。
  
  「孜凡,來來,這是老張特地為你做的鑲冬姑,裡頭的魚漿還是今早咱們去魚港買回鮮魚現打的。」熊一夫特地幫她夾了一顆鑲冬姑放進碗裡。
  
  「謝謝熊伯伯。張叔,您對我真好。」她跟老張道謝。
  
  老張低著頭揮揮手。 彷彿有些臉紅靦腆呢。
  
  「大夥別客氣,來,兔老師多吃點,這盤兔肉是專門為你炒的。一見杜歆夾起一道菜,熊一夫大聲喊著。
  
  杜歆駭得瞪大眼,伸出去的手瞬間僵住,筷子上的菜要放回去也不是,要夾回來卻怕得要命,整個人就呆愣在哪裡。
  
  哈哈哈……一群老人憋著氣,忍著不笑出口。
  
  「騙你的啦,這是香槽炒豬肉絲。」末了還是熊萬財忍不住大笑說道。 因為這個兔老師很特別,讓他沒有絲毫壓力。
  
  熊萬財一說出來,大夥全哈哈大笑。 杜歆不依地嘟嘍著,整晚卻是再也不敢碰那道菜。
  
  熊一夫興致高昂,又去把珍藏多年的好酒取了出來,直對大夥勸酒。
  
  「小子,來來來,就不信今晚灌不醉你。」
  
  「伯父的藏酒恐怕不夠。」童大少氣定神閒地回道。
  
  「好大的口氣!」熊騰雲忍不住回嗆,頗有一較高下的意味。
  
  「那就來啊!」童大少挑著眉,他可是沒在怕的。
  
  「兩位少爺很久沒拚酒了。」金管家笑看著他們。
  
  「來,敬大家!」熊一夫舉杯說道。
  
  酒過三巡,大夥壓根忘了杜歆來此的目的,熱熱鬧鬧吃到十點多才散場。
  
  程孜凡其實有想到,卻捨不得打斷這美好的時光,至於家教……有些事情或許毋須那麼堅持吧。
  
  來,乾杯!
  
  「小凡你……你你不是說真的吧?」他這輩子難得有結巴的時候。
  
  「當然是真的。」她低頭整理自己簡單的行李。
  
  「你都快嫁過來了,幹嘛還要搬回去?」這女人會不會太麻煩啦!
  
  嫁? 她瞇起眼看著他,發現他很故意地把某些過程省略。
  
  「我何時說要嫁了?」忍不住點醒他一下。
  
  「那是遲早的事!我會考上的。」只差沒舉手發誓。
  
  想起自己當初是怎麼的意亂情迷? 怎麼會答應他如此荒誕的條件? 而這點子……真是超級不浪漫的求婚。
  
  「那就到時候再說。」為人師表,她也不好意思當場言而無信。
  
  「那就不要搬了吧。」再次試圖留人。
  
  「我們只是男女朋友,我有自己的住處。」之前住進來是情非得已,既然事情解決了,當然要回歸正常。
  
  「那……想你時怎麼辦?」他沮喪著臉,幾乎要放下男人自尊來苦苦哀求了。
  
  「還是有家教課。」
  
  「你知道……是那個想……」他難得含蓄地表達。
  
  程孜凡聽了,脹紅著臉。 果真是滿腦瀅欲思想的傢伙……她又羞又惱地嗔了一眼。
  
  「從現在到指考這段期間,我認為我們不宜再發生超友誼關係。為了讓你能靜下心來全力以赴,就這麼約定了。」她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聽你在……練肖話。沒聽過欲求不滿嗎?不滿足的狀況下還能靜下心嗎?要是憋出病來還念什麼書?」馬的……為了她,他已經很久沒複習這句語助詞了,沒想到這回竟然還是為了這女人破功。
  
  不理會他一連串的問句,也知曉強詞奪理是他的強項之一,她索性不多加解釋,只冷冷訓了一句。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唉,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她其實很難維持清冷的假面,眼底都快浮上笑意了。
  
  「我咧……」他慾火……是怒火高張,瞥見她眼底遽然隱去的笑意,他斂去火力,不懷好意地瞇起眼說道:「好,我忍。」
  
  沒料到他這麼快就妥協,她微微一怔,不意熊騰雲又說了。
  
  「不過,這筆帳我會記下來,等到指考結束……我一定在第一時間綁架你,直到連本帶利索討結束才放你出房門。」
  
  怎麼有人可以一臉正經認真的同時,嘴裡淨說著這些瀅思邪念? 更荒唐的是,她竟讓他眸底灼熱的慾望凝視得渾身熱燙,兩頰不爭氣地飛上紅霞,對他的話無力反駁,也無心反……
  
  嚇! 她讓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你……你……」驚得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很好,總算換人結巴了。
  
  「這樣才對得起'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真諦。」顯然對自己下的註解頗為滿意,語罷還得意地揚起一邊嘴角。
  
  她瞪大眼……這句話是這麼解釋的嗎?
  
  一陣鈴聲驟然響起,她回過神,忙將床上的手機接起。
  
  「餵……」她聽著,臉色微微一變,「爸,你別聽他胡說……沒有……嗯……不需要吧。」她眼神覷向熊騰雲,似乎有些為難。
  
  他濃眉略抬,眸底寫滿疑問。
  
  「嗯……好。」最後她仍是妥協。
  
  掛上電話,她無奈地說:「我爸要我中午回家吃飯……還有你。那個……紀恆偉不知道跟他們說了些什麼。」想來也不會是太中聽的話。
  
  「那就去啊。」他神色泰然地說。
  
  「你不怕?」
  
  「我熊騰雲耶!怕什麼?」一臉傲然地回道。
  
  她揚揚眉。 想想也是,這個男人總是那麼直率勇敢,即使父親說了什麼也絕不能阻止他的心意。
  
  「我怕我爸會說些較不中聽的話,你……」父親肯定會在學歷上大作文章。
  
  「他是你爸,對我嚴苛是正常的。如果有人想追我女兒,沒有'過五關斬六將'的能耐,恐怕無法成為我的女婿。」而且每關的關主還得由他親自挑選公司裡的好手,敢把他的女兒,就要有相當的膽識。
  
  「你哪來的女兒?」這男人會不會想太多了?
  
  「當然得靠你的合作,再加上我的努力。」
  
  「別鬧了!杜歆在樓下等了。」昨夜因為大夥都喝了酒,反正熊家客房空著,其他人便也住了下來。
  
  「好吧,那就一個吻。」在她未及反應前,他的唇覆了上去,給了她一個熱情灼燙的吻……這應該不算超友誼關係吧?
  
  稍後送她們回到租屋處,他再與程孜凡一同回家。 在途中,她跟他提及家裡的情況,還不斷誇讚小媽的溫柔她是怎麼也及不上。
  
  「程老師,這不像你喔。」他打斷她沒信心的話。 「自信認真的你就是最美的,我眼中的你、水遠都是最棒的,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程孜凡一怔,驚覺自己原來擔心他會和另一個男人一樣。 她應該信任他的,即使內心有著不安,她仍給他一個肯定的笑容。
  
  餐桌上,程父雖然態度不甚友叢口,但熊騰雲一向頗能自得其樂,再加上小媽在一旁緩頰,氛圍雖稱不上和樂,一頓飯倒也平順落幕。
  
  「這算不算是'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走出家門時他得意問道。」
  
  「至多只能算是'相安無事'。」
  
  「現在是成語教學嗎?程老師?」他挑眉一問。
  
  她嬌嗔著,禁不住輕笑。
  
  「還好有小媽在,只要她稍為撒嬌,你們男人應該就無法生氣了。」或許她下意識裡是嫉妒著小媽吧?
  
  「或許吧。」他不甚在意地回道。
  
  「女人果然還是得會溫柔撒嬌。」她低聲嘟嚷著,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有著些許吃味的情緒。
  
  「你該不是因此認為我喜歡溫柔會撒嬌的女人吧?」他聽出她話裡的弦外之音,似乎帶有那麼些自憐的意味? 再思及稍早前來的途中,她那莫名的反應……他心底有些明白了。
  
  不是嗎? 她抬眼望著。
  
  我不知道是誰給你這種錯誤觀念。 你該知道,我並不喜歡會撒嬌的女人,而是喜歡我的女人撒嬌的樣子。 所以沒有你……撒嬌就沒有意義了。 全是因為你,所以喜歡你的撒嬌、你的溫柔或倔強、你的可愛及不可愛……」
  
  先前總說這男人文科不怎麼好。 然而他此刻說出口的話卻是如此動聽,令她怔得無法言語。 他的話讓她理解到先前自己的庸人自擾,她的自憐自艾不過是一種無病聲吟,希冀著能獲得更多的愛憐。
  
  如今被他真誠濃厚的愛意包圍著,夫復何求? 她眼眶泛紅,輕輕偎進他懷裡。
  
  「我愛你。」他都說那麼多了,這句話就由她來說吧。
  
  熊騰雲身子一震,激動地看著她,然後猛地將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回道:「我也是……愛你。」
  
  「陪我去看外公。」上回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出她的身份。 這次他可要好好跟外公介紹他未來的妻子。
  
  她牽起他的手,頷首一笑。
  
  在爾虞我詐、表裡不一的成人世界中,有時難免感到茫然不安;其實,只要保持純真的想像及純粹的心情,童話故事裡溫暖的依靠就近在跟前。 她想,自己是真的找到了王子,終將創造屬於他們的成人童話。
  
  【全書完】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4-28 04:10 PM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1-4-28 04:11 PM 編輯

後記

  之前大言不慚地說腦中有個現代故事盤旋快兩年了,結果,這個故事只有前兩章大致依著腦中想法。 接下來全然變調啊啊啊……請恕小的功力不深哪。
  
  本來是想把男主角寫得單蠢沒智識(這種男的誰會愛?)或是草包一個(這種更沒人愛吧?!)後來因為生活裡發生一些事,當下覺得如果有個不畏麻煩、勇於承擔的大男人可依靠……於是就有了全新的男主角樣貌。 (這種的我愛啦!)
  
  至於女主角太ㄍ—ㄥ的個性……好吧! 我好像也有一點點。 就一點點點……通常愈放不開的人愈容易受直率不扭捏的人吸引(話說。也有人說我很直率呢……呃,跳過),所以女主角會愛上男主角是遲早的事(自認為)。
  
  本來還想寫熊騰雲考取大學的事,因為依他的個性絕對會考上,然後拒讀,但又背負著對母親的承諾,咱們前大哥如何處理呀! 也想寫程老師指考後被大熊綁架的事,男主角是很樂意啦,但女主角太拘饉不希望被看透透……就算了
  
  這故事絕對不是在鼓吹不念大學,純粹是故事需要啦! 還有,提供另一個思考,念大學是為了什麼? 好像有點嚴肅。 好吧,說點別的。
  
  有個當老師的朋友,有回和她去看電影,放映約莫五分鐘後,有一群學生模樣的大男孩摸黑中進來找位子,還底聲吱喳說著話。 高大的身影頓時擋住我們的視線,朋友略為不耐地說:「不要講話,快點坐下來。」聲音低沉平穩。
  
  而那幾個大男孩竟也乖乖聽話,馬上就空位坐下來,還識相地閉上嘴……真是太神奇了!
  
  我取笑她是職業病發作。 她說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開口,更沒料到效果這麼好! (笑)
  
  至於書中提到「豪華大酒店」的取名由來:學生時期打工,有位冷面笑匠型的男工讀生說他的志願就是開問蚵仔麵線店,連店名都想好——豪華蚵仔麵線。 我笑說,是多豪華,以生蠔取代蚵仔嗎? 他看似認真說道,是以他和女朋友的名字命名(男豪女華)。 好些年不見了。 不知他是否達成當年的「宏願」? 在此祝福他啦! (有發現此間蚵仔麵線店者請告知……)
  
  書名一開始是《美女馴野獸》。 後來男主角轉型(笑),只得另覓書名。 小時候幾乎看遍了所有的童話故事,擁有著快樂純真的童年,幸好當年沒人告訴我所謂的白雪公主有可能王子只是個戀屍癖(驚),或是謀殺她的不是後母而是親生母親(乖,好孩子跳過去,別看這一段)。
  
  成年後,多少社會新聞報導讓你無法忽視這個荒謬層出的現實生活,然而我們就該因此放棄童話故事裡那些純真良善及溫暖的人性嗎? 成人也是需要屬於他們的童話世界,於其中尋求溫暖的慰藉。
  
  有人說金庸小說就是一種成人童話,但羅曼史何嘗不是呢? 希望大家能在此故事裡得到一些些溫暖的感受。
  
  謝謝出版社,更謝謝你們的閱讀,下回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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